“你不知道你女朋友已经结婚了吗?”
“她说她早就离婚了,我也就信了。没想到她和她老公联合起来告我。”
喔,是女人背叛了他。她忽觉这社会好像也没什么公理。
不久之后,一个女人被送进急诊室,一身是伤,显然刚遭人殴打。
她正在替女病患清洗伤口时,一个男人带刀冲了进来,口中直嚷着要杀死贱人,还对一旁吓呆了的所有人说他不会杀他们,只想杀他老婆。
警察倒是来得很快,与持刀男人僵持了几分钟,她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警察已将男人摆平,带上警车。
人民警察果然神勇,她在心底赞佩。
劫后余生的女病患哭哭啼啼地告诉医护人员,说她老公怀疑她在外面有男人。
究竟这对夫妻谁是谁非,她不得而知。
也许,夫妻之间本就相互欠债,才会有缘共同生活,多珍惜缘分,少惹是非才是上策。
她跟郭力恒呢?他们就要作夫妻了,谁又欠了谁?好像也是互相欠债呢,谁欠谁多一点?
爱情真的没什么道理。她知道自己爱他,但他不知道。能告诉他吗?不太好,这样好像是要勉强他也要爱她。
天快亮了,她快下班了,回家睡觉吧,一睡解千愁。
才睡了两个钟头不到,有人来按她的门铃。披了件外衣,她很快就开了门。
“雪莉?”
“对不起,打扰了,我想来找找看,我的东西有没有掉在你们家。”
“你——什么时候来过我们家?”她完全清醒了,“掉了什么东西?”
“昨天下午郭力恒带我来过,我的一个耳环掉了。”雪莉答得脸不红、气不喘。
“耳环!?”什么意思?
她这才欠身让雪莉进屋。
“可以让我四下找找吗?”
“喔,你找吧。”
雪莉直奔郭力恒的房间,夏组琦本能地跟进。她就站着看雪莉满地找耳环。
“为什么你会认为耳环掉在他的房里?”她忍不住就问趴在地上的雪莉,尽量不使自己看起来像个妒妇。
“我——我其实想在床上找找看。”
“床上!?”她惊问的同时朝床边靠了两大步,“你说你的耳环掉在他的床上?”
“可能。”
“好,我帮你找!”
她激动地挥着郭力恒一向不叠的被子,仿佛想把棉花都挥出来,接着就爬上他的床,一阵地毯式的搜索。
“没有,什么也没有!”她抱着被子,鼓着腮帮子,坐在床上。没想到自己是在这种情况下,上了郭力恒的床。
雪莉胸有成竹地拾起一个枕头,用力挥了挥。
“奇怪了?真的没有吗?”
夏组琦忽然瞪大了双眼,盯着雪莉手中抱着的枕头。
“不要动!”
她跳下床,从枕头上拔下那只蓝色珍珠耳环。
“是这个吗?”
“对,原来是扎进枕头里去了,难怪找半天都找不到。”
雪莉接过耳环,把枕头扔回床上,故作难为情地望了望女主人。
“夏医师,你跟郭力恒为什么不睡一个房间呢?”
“呃——那是我们的习惯,”她的心虚又盖过了气愤,急着解释道:“睡不睡一张床不重要,一点也不影响我跟他的感情,你管得太多了吧?”
“你说的好,这的确不关我的事,昨天我来是想给自己留个临别纪念,没想到掉了个耳环在这里,很抱歉。”雪莉面无赧色地笑了笑,“那我走了,你继续补眠吧,再见。”
“不送!”
雪莉走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好个郭力恒,竟敢背叛她!她生气了,这辈子还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再过几天就当新郎了,还来上工啊?你都没什么需要张罗的吗?”
阿潘在后台和郭力恒闲扯淡。
“该办的事都办了,已经没什么可忙的,她也还没开始请假,每天照样去医院救别人的命。”
阿潘感慨地叹口气,“我知道夏组琦这个人的时候,她是张人杰的女朋友;真正算认识她的时候,她要跟你结婚了。”他晃晃脑袋,“小郭,我问你个问题,你别在意喔。张人杰病了那么久,她都没有移情别恋,怎么张人杰病好了,她反倒要嫁给你了?”
“她早就跟我同居,你忘啦?她跟张人杰早没关系了,她不过是站在朋友和医师的立场上,关心关心他而已。”他笑了笑,“你知道她办公桌上放了哪句座右铭吗?一有病人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她对病人尚且如此牺牲奉献,何况是对张人杰。”
“你不怕她跟张人杰还藕断丝连?”
他再笑,“不怕,她这个人很懒,既然结了婚,她一定懒得离婚。”
郭力恒对阿潘说得潇洒,面对夏组琦这两天的阴霾脸色时,可就潇洒不起来了。
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不说就不说,反正他本来也睡不好觉。
“郭力恒,你醒了没?醒了就来帮我做事。”
他的准丈母娘在房门外高喊,这下他连躺都躺不得了。
“来了。”他立刻出房门向吕珠云报到,“妈。”
他已经多年没妈可喊,托夏组琦的福,他又可以重温妈妈的味道。
“你们两个实在有够懒啦,”吕珠云一见他就掉头往女儿房间走,他紧跟其后,“我要是不帮你们买这些东西来,你们新婚之夜就继续用旧的是不是?”
他看着丈母娘买的全套床具用品,不敢顶撞。天知道这个房间他只进来过一次——挑不到衣服的那一次。
“还不赶快把新的拿出来?”她已动手卸着旧的枕套、床单和被罩,一边喊着叫他跟着动,“再怎么说结婚也是喜事,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她促狭地看着他,“虽然你早就知道小琦屁股上有颗痣,但是喜床还是要布置布置的。”
屁股上有痣?哪一边?
他莞尔。他只知她胸怀大志,想博爱世人。
“我把这些丢洗衣机里,你先把新的铺上。”
“喔。”
吕珠云接着又在屋里拾掇一阵才离去。
望着丈母娘口中的喜床,他感慨万千。结婚之后,他和夏组琦还是各睡各的吧?
这件事他们都没有提出来讨论过。到现在他还不太相信自己就要跟一个接吻三次的女人结婚。
他突然很想看看夏组琦,想在婚前再到医院去一次,回味她在医院里的风采——他初见她时的那种风采。
他上医院来了。挂过号之后便耐心地等在她的看诊室外。
十三号灯亮起,他进了去。
“是你?”夏医师吓了一跳,这才看了眼桌上的病历表,果然是郭力恒的。“你来看病?”她又打量了他一身上下,“看起来没事呀?”
他以眼神提醒她,一旁的护士很多余。
“Miss陈,请你出去一下,谢谢。”
护士认得他,日前刚得知他已成为夏医师的准夫婿。她识趣地退下,心中十分羡慕夏医师有个这么浪漫的另一半,都快结婚了还装病到医院来会心上人。
“发生什么事了?”没有外人在场,她前两天的气又冒了上来,碍于所在之地叫作医院,她不便提高音量。
“很久没上医院来了,很想念这里的味道。”他说得浪漫,“我不是因为病了才来看医生,是因为想念医生才来看医生的。”
原来这种话还满中听的。只不过她依然觉得头有点晕,口有点干,颈子有点酸,胸口有点闷,肚子有点胀,四肢有点麻木。
他从没向她这样表示过。不,他表示过一次,但他那次说的是梦话,所以她才没被吓跑。
“郭力恒,我——”
“你被我的话吓到了?”
她困难地咽了口唾沫,涩涩地说:“你先回去好不好?我会找时间跟你沟通。”
考虑片刻,他同意了。
“好,但是必须在我们结婚之前。”
“我答应你。”
对他而言,这已经是很有效的处方了。他满意地走出看诊室。
夏医师在病患郭力恒的病历上记录的是:误戴劣质耳环,耳垂发炎;听进忠言,可望痊愈。
当天深夜返家,郭力恒发现夏组琦的房里没有亮灯,而他的房门是开着的,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她现在就要跟他沟通?在他房里?
白天说,晚上就做,她还真有效率。
他踱回房里,果然看见她正襟危坐在他的床沿。
“还没睡啊?”他还是这一句。
“嗯,我等着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走。”
“什么问题?”他在她身边坐下。
“我想问你我想问你——”
他看见她的唇在抖,手也在抖。
“你是不是穿得不够暖?我去替你拿件外套来。”
他要起身,她拉住他。本想对他说,不必麻烦了。没想到他还没站稳,竟被她拉倒下来,把她压倒在床上。
他本可以迅速起身,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是他不知自己怎么了,竟没有那么做。
他无意冒犯她,但她闻起来是如此清香,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般——
他的唇靠向她了。她应该会及时阻止他的,就靠她了,不然他是停不下来了。
本想推开他的双手,临时改变了主意,自作主张地圈住他的颈项,她发现自己比想像中更渴望亲近他。
甜蜜的可怕,可怕的甜蜜。也许等一下她就后悔了,可这一刻,她不愿推开他。
他开始品尝她的樱唇、她的面颊、她的颈、她的肩、她的——
她紧闭双眼,深深陶醉的身体轻轻地扭动起来,仿佛不明白摩擦生热的原理,又似乎急着靠摩擦生热。
她不知道她的每一次蠕动都在考验着他的意志力吗?
他想用力定住她,无声地请求她停止对他的折磨,她却好像感觉不出他的痛苦,全身细胞都在呐喊着要他。
“夏组琦——”他低吟着痛苦,思索着要不要叫她喊停。
他一点也不想伤害她。不管她有没有过经验,他都不要她在事后后悔。
而她,轻咬着下唇,用心感受他在她身上印下的每一记温柔、每一抹怜爱。
他在占她便宜。他突然变得理智,现在并不需要演戏给谁看,他可以找任何一个女人上床,除了她。他一定是因为太久没碰女人了,才会变得如此饥渴。
狠狠亲了下她的前额,他奋力跳出暴风圈,重叹一声。
“对不起,我一定是误会了你的意思,刚才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等等,”一瞬的惊愕之后,她急急喊住他离去的脚步,“你怎么这样说走就走了呢?”
“你要我怎样?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他回头,一脸挫败。
“道歉?我看你是不满意我的表现吧?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我技不如人?我——我的表现有那么糟吗?你为什么受不了我?我哪个反应不如雪莉了?”她豁出去了,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生气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雪莉?”他愕于她的说法,愕于她气恼的样子,“跟雪莉有什么关系?我是跟她上过床,可是我刚才停下来是因为不想乘虚而入,我不认为自己有权假戏真作,我没有挑剔你的意思,”他停了停,“事实上,你的表现很棒。”一说起这个,他立时又血脉奔腾。
她一点也不因为他的赞美而雀跃。激情被阻断的恼火还留在她的胸口,更可恶的是,他亲口承认跟雪莉上了床——她此刻身下的床。
“郭力恒,你不觉得自己对我有义务?”
她想传达的讯息是:他不该背叛她,虽然还没结婚。
他收到的讯息是:他该对她履行夫妻同居的义务,虽然还没结婚。
“你这样子都是我害的,我刚才太冲动了,容我再说一句对不起,”他缓点了下头,“对不起。”
气死人了,跳下床,她绕过他,冲出房间,找出妈妈买来的卷筒卫生纸,一卷一卷对着他砸。
他边躲边问:“你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岂止说错?你还做错,错得可恨,”她扔,他躲,“你竟敢跟雪莉上床!”
他不躲了,因为她已扔毕所有的炸弹。
对视一阵,她跑回自己的房间。
雪莉果真是他的克星,郭力恒无奈地想着。跟她上床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夏组琦应该也早就知道了,别说她根本不该生气,现在才生气,反应也太慢了吧!
“唉,后天就是你大喜之日,怎么还一脸颓废啊?”
雪莉又在后台与他攀谈。
“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在婚前暴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颈上的金项链,考虑着是不是要换条重一点的。
雪莉大抵猜出他在烦什么了。事实上,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恶作剧带来何种程度的灾情。
“跟老婆吵架啦?”她问得体贴,于是他没再赶她走。
“别这样啦,夫妻吵架是很正常的事,‘床头吵,床尾和’的道理你不懂吗?”她又对着他眨眨两把刷子。
在这张床的床头吵,去另一张床的床尾和吗?郭力恒哑吧吃黄莲,有苦不能言。
“唉——看来真的是‘解铃还需系铃人’,”雪莉一副阿沙力的口吻,“我去跟夏组琦把实话说了吧,免得造孽。”
“实话?”他终于有反应了,“你在讲什么?”
“我跟你们开了个小玩笑,”她笑笑,“想试试你们的爱情有多坚贞。”
他这才认真地看她。
雪莉于是娓娓道出恶作剧的过程。
他认真的眼睛里持续变换着多种情绪。
他先是有股冲动要狠揍雪莉一顿,最后,他想抱她起来亲一亲。
他什么也没做。
“怎么样?我去向她认错好不好?”她一脸真诚,带着点顽皮。
“我有说我跟她吵架吗?”他是这么潇洒地回答,“告诉你,我老婆度量大得很,她主动把你去我们家找耳环的事告诉了我,她不但没生气,还问我有没有忘了避孕。她还说,如果你不幸怀孕了,她会介绍妇产科名医为你做人工流产手术,手术费由我们来出,还会请人帮你调养身体,免得你以后生不出孩子来。”
雪莉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看不出夏组琦是这么毒的女人。”她也不甘被屈,“既然她的胸襟这么大,那你婚后不是照样可以打野食吗?吃完了记得把嘴擦干净就好。”
“我还打什么野食?她一个就教我吃不消了。”
“哦?这我也看不出来,她的床上功夫那么了得呀?罩得住你的女人恐怕不多吧。”
“我是会委屈自己的男人吗?我说她罩得住我就罩得住我,有必要骗你吗?”
“你是说你现在连后补人选都不需要了吗?”
“对,有她就够了。”
还有三个钟头。
郭力恒望了眼墙上的钟。再过三个钟头就是三月二十九日青年节——他和夏组琦的大喜之日。
她在继父家待了一天,该回来了吧?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
回来了。
她没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回自己房里。
他在不久后推门而入。
“还没睡啊?”她用他的惯用句问他,边在衣柜里找换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