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怜脑袋一片空白,仍处在震惊之中。
“你不是已经搬走了吗?什么东西没拿到,要来之前难道不会先打通电话吗?这样莫名其妙的闯进我家里算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冷言冷语、咄咄逼人的态度终于让她的脑袋恢复正常运作,她瞪着他,眼神和表情冷得几乎可以让周遭结冰。
“我记得当初租这房子时,押金是我出的,过去每个月的房租钱也是我付的,你凭什么说这是你家?如果这间房子真能属于谁的话,那个拥有者也该是我,而不是你。”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缓慢的冷声道。
“我也有付过房租。”
“是吗?一次还是两次?一年前还是两年前付的?”
陈浩白脸色一阵青白交错。“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是我租的房子,我的家,我不能回来吗?”她仍冷着一张睑。
“你的行李不是已经全都搬出去了吗?”
“原来你早就在等我搬出去,然后迫不及待的带新女朋友回来了?好个个性不合的分手理由。”她讽刺的冷笑出声。
“我这样说只是不想伤害你而已,难道你要我老实跟你说我已经不爱你了吗?况且我又没赶你出去,是你自己要搬出去的,你现在却回头来怪我,这岂不是很可笑?”
“陈浩白,你真不是人。”
“欧阳怜,你别太过分!”
“浩,这个欧巴桑是谁呀?”沙发下的女人终于把该遮的地方都遮好了,扭腰摆臀的巴到自个儿男人身上,宣示所有权。
“虽然她的外型的确很像欧巴桑,但是她还小你一岁。”
“什么?!小我一岁?天啊,这个女人该不会是大陆妹吧?还是外籍女佣?太可怕了,我竟然和这种女人差不多年纪!”女人以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尖声叫道。
陈浩白轻笑出声,好像觉得她的反应很可爱。
“你想太多了,你的样子看起来顶多就只有二十岁而已。”
“真的吗?”她立刻心花怒放的笑咧了嘴。
“真的。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甚至还怀疑过你未成年呢。”
“真的吗?”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当然是真的。”
“哇,我最爱你了,浩。”女人欢喜的跳起来献吻。
“我也爱你。”
看着陈浩白在她面前旁若无人的和别的女人亲热,欧阳怜从震惊、心痛、心碎到麻木再无任何感觉。这种男人,她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喜欢上他,又为什么会傻到为他奉献所有积蓄、所有自我,以及三年多的宝贵青春。
她好恨,但却不是恨他而是恨自己,恨自己当初怎会瞎了眼以为他是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她沉默的转身离开,祈愿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或听见关于这个男人的一点消息。
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上四楼的行李再从四楼搬下来,欧阳怜一脸茫然的站在马路边,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能去哪里、要去哪里?
虽然她并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但是从她十八岁出外工作搬出家里后,她原有的房间便成了储藏室,更在三年前旧屋翻新装潢后,被弟弟们刮分了原有的空间,那个家早已没她可以立足的地方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才会这么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以至于让陈浩白有机可趁的在过去三年来将她骗得团团转而不知不觉。
她实在是领悟得太晚也觉悟得太慢了,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后悔莫及呢?
无力的自嘲着,欧阳怜抬头看向前方,再转头望向左右。
道路四通八达,但她却发现自己无路可走。
从今而后,哪里才是她归属的地方?
会有这个地方吗?
天不语,也没有人回答她。
第二章
旅社的外观看起来破破旧旧的,里面的设备也是破破旧旧的,但是只要它仍然可以住人,有热水可以洗澡,而且住宿费相当的便宜,这就够了。
欧阳怜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在自嘲与后悔上,坐上计程车,她凭着记忆找到一间破旧的旅社投宿之后,便又马不停蹄的出门找房子去,而除了房子之外,她还得找一份工作才可以应付她此时捉襟见肘的窘境,因为她目前全部存款只有三万元。
为了节省交通费的开支,她决定以现在投宿的旅社到公司之间的路程做为优先范围,徒步在大街小巷里寻找征人和租屋的广告。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找了多久,只知道当她开始找时,太阳还高挂在天空上,而现在却已满天星斗。
她也不确定自己总共应征过几间店,打过几通电话,见过几位房东,只知道她走得双腿发软的结果是毫无所获。
肚子好饿,口好渴,腿好酸,但是心更累。她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犯太岁,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厄运接二连三的降临到她头上?
才这么想而已,她脚一拐,听见喀的一声响,鞋跟竟然就这样断了,而且还让她扭到了脚。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到底还有什么厄运、倒楣事还没找上门来的,干脆全部一起来好了,混蛋!
欧阳怜恼火的坐到地上,将断了鞋跟的鞋子脱了下来,然后使尽力气将断掉的鞋跟从鞋子上扯下来,扬手狠狠的丢出去以泄心头之恨。
“妈的!什么东西?”
鞋跟不偏不倚的打到一名路人的头,那人回过头来寻找肇事者,愤怒的双眼一瞬间对准了她,然后接着便大步朝她走来。
“刚刚是你拿东西丢我,对不对?”对方捂着额头怒声问道。
“对不起,我没想到刚好会有人经过。”她呆了一下,蹙眉歉声道。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看到没,我的额头都流血了。”男人将捂着额头的那只手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只见手上已沾了一抹血迹。难怪这么痛,该死的!
其实是她有错在先,本来就该好好的向人赔罪道歉才对,但是她已被近来这一连串的厄运搞得心力交瘁了,连安抚他人、鞠躬道歉的力气都没有。欧阳怜轻叹一口气,决定用最快的方法解决眼前的麻烦。
她从皮包里抽出五百元递给对方。“五百元应该够挂急诊吧?”
“你说什么?!”对方一瞬间瞠大双眼,怒不可遏的朝她狂吼出声。
欧阳怜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的说法实在很不妥。
“我并没有其他意思,这只是医药费而已。”她改口说。
“医药费?那五百块会不会太便宜了,要给就给五万块吧!”对方瞪着她半晌,突然以轻佻的口气冷哼道。
欧阳怜沉默不语的瞪着他,这才发现对方的穿着一点也不普通,不仅花衫衬配西装裤,还脚踏夹脚拖鞋,脖子上更戴了两条粗项炼,一看就不是善类。
神经在一瞬间绷紧,她将手上断了鞋跟的凉鞋穿回脚上,然后扶着身后的墙面缓缓站了起来。
“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她改用谨慎小心的态度说。
“我不介意陪你去领钱。”对方挑眉说。
至此,欧阳怜已经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让衰鬼给附身了,要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倒楣到这种程度?
升迁成泡影,被男朋友抛弃还卷走所有积蓄,被假房东骗去仅剩的一点钱后无家可归,然后是找不到工作、住处、扭伤脚,最后还惹上流氓狮子大开口的索赔医药费。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比她更衰、更惨吗?
“我全部的财产只有三万元而已。”她绝望的说。
对方闻言轻挑了下眉头,一副你当我是三岁小孩的模样。
欧阳怜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老天的无情对待。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老天要这样接二连三的让她担心受怕,这样的折磨她?
泪水蓦然在她眼眶中凝聚,然后快速滑落。
她立刻用手背抹去泪水,不想屈服。
“我带你去领钱,你就会相信了。”她不等对方有何反应,即强忍着脚痛,拖着受伤的脚往前走。
不远的前方就一台ATM
的招牌在那边亮着,她只要把余额秀给他看,他就会知道她所说的都是实话了。
“你的脚是怎么一回事?”身后突然传来对方略带疑惑的询问声。
她没有回答,因为光是拖着痛脚往前走就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力气了。
好痛!刚刚坐在地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站起来的时候也只有微微的痛而已,没想到稍微一使力那股痛楚却立刻痛进骨子里,让她冷汗都流出来了。
她的脚真的只有扭伤吗?怎么会这么痛?
怎么办,她的脚变成这样要怎么找工作、找房子?面试的老板在看到她跛足的模样之后,还会录取她吗?
那她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就连她仅存的三万元都要被她身后的土匪流氓勒索去了。
愈想愈觉得心慌无助,愈走愈觉得脚痛难忍。她不想哭,不想屈服于现实的无情,但是泪水却无法抑制的流了出来。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无法容忍被漠视的感觉,罗杰两个大步便超越她。只是他话才一说完,便被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吓得止住步代。
“喂,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并没有真的要跟你拿钱的意思,你别哭成这样好不好?”他有些局促的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把人惹哭。
他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要她别一副用钱就能摆平一切事情的模样,他真的没想过要把她弄哭。
“你没有要跟我拿钱?”欧阳怜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没有。”罗杰认真的摇头。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会儿,忽用手背擦去眼眶中的泪水,反过来又用手掌将脸上的擦去。
“你在骗我对不对?”她缓慢的开口说。
“我没有。”
“我不相信。”她摇头喃喃自语的说,“你一定是想先松了我的戒心,然后再趁机从我这里得到更多钱。但是你根本就用不着浪费时间来设计我,因为我所有的财产真的就只有三万块而已。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存款帐户余额。”说着她再度举起脚步,拖着伤脚往前走。
看她走得万分痛苦,好像每走一步都会要了她的命一样,罗杰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拉停了下来。
“你的脚到底是怎么了?”他皱眉问道,低下头看着她断了鞋跟的鞋子。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
“没事。”
“见鬼的没事!”罗杰怒不可遏的说道,霍然蹲下身来拉起她的裤角。
“你干什么?”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她迅速往后退,不意将全身重量压放到受了伤的脚上,痛得她龇牙咧嘴的倒抽一口气,整张脸变得苍白。
“你在搞什么鬼?”罗杰抬头皱眉道,当他看见她肿得比常人还要大上两倍的脚踝时,再也忍不住低咒出声。“该死的,你脚受了伤为什么不说?”
这个女人实在太爱逞强了!
他站起身来,二话不说的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欧阳怜惊叫一声,握紧拳头用力的捶打他。“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冷静点,我只是要送你去医院,你的脚伤很严重,必须看医生才行。”他低下头来,严肃的对她说。
她呆了呆,不知不觉的停下捶打他的动作,不太确定的凝视着他真诚的神情。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半晌后,她说。
“我很怀疑。”他摇着头,轻而易举的抱起她往大马路的方向走去,准备叫计程车。
欧阳怜知道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也很怀疑自己真的能走吗?可是就算不能走也得想办法呀,这样让一个陌生男人抱着走在大街上,她实在是很不习惯,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真的……”她才开口就被打断。
“你的脚伤是怎么弄出来的?”他问她。
“鞋跟突然断掉,不小心扭到的。”她顿了一下才回答他。
“所以你刚刚才会坐在地上?”
“嗯。”
“所以刚刚砸到我的东西就是你的鞋跟?”
听到他的问话,欧阳怜感到一阵歉疚。“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砸到人,你的医药费我会付的。”她认真的说。
“你不是说你全部的财产只有三万块而已?”他忍不住揶揄她,却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沉郁。
“我开玩笑的啦,其实我也没受什么伤,这种小擦伤根本用不着擦药就会好了,所以你也不必付我什么医药费啦。”他急忙改口道,想让她放心,暗怪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只要出现一点伤心、疼痛、沉郁或不快乐的神情,他就莫名其妙的想帮她抹去那一切负面的情绪。她应该要常笑的,她笑起来一定会很好看,他有这种感觉。
抱着突然沉默的她走到大马路边,才刚将她放下,罗杰便看见一辆亮着空车灯的计程车正朝他们的方向驶来,他立刻伸手将它拦了下来。他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进车子后座,再把门关上。
“谢谢你。”从沉默中回过神来的欧阳怜急忙将车窗按下对他道谢,然而令她惊讶的是,他竟然拉开计程车前座的车门也跟着坐进了车里。
“最近的医院。”他对计程车司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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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被包成两个馒头大小的右脚踝,欧阳怜茫然的坐在医院急诊室旁的椅子上发着呆。那个送她来医院的男人到药局去帮她拿药,要她坐在这里等他。
那个男人,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刚开始以凶恶的态度跟她勒索五万元,后来态度却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送她到医院来就医,还从头到尾陪在她身边,尽其所能的帮忙她一切。包括挂号、付费、拿药,甚至还在医生帮她诊治脚伤时,担任安抚她、陪伴她的家人角色。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帮助她呢,难道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挟恩图报的向她勒索更多钱?
糟了!她在干什么?欧阳怜这才想起,她竟然将自己的皮包整个都交给他去缴费,她是白痴吗?她的皮包里有身分证、健保卡、晶片提款卡、信用卡,要密码才能使用的就不必说了,如果他拿她的身分证去做坏事,拿她的信用卡去乱刷……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干了蠢事后,她迅速站了起来,拖着跛脚一拐一拐的赶往药局,希望还来得及挽救这一切,虽然她知道这机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脚好痛,但心更痛,她就知道衰鬼不可能这么轻易离她而去。
“你在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坐在那里等我就好了吗?”
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让她止住了步伐,她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看着眼前这个早该在带走她的皮包后就逃之夭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