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若有了伤就该要治疗,而不该表面佯装无所谓,任由着它化脓溃烂,永远都是个伤!
她真的没想到那个外表看来永远比人小的小艾,竟会有着比她更要圆融成熟的心思。
是她对他的仇心让她的双眼被蒙蔽了吗?
她躲了这么多年,不愿给他一个解释或是忏悔的机会,说到底,躲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
因为她仍然爱他,所以不愿再给他一个可能会伤害她的机会,是这样的吗?
风儿穿梭林间,带来竹叶叹息,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好!」
好半晌后,宁雪终于抬头,美眸清澈不再混杂着困惑,显见已然下了决定。
她的眼神让韩桀的心一阵揪紧,就像个正在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
「宝宝的事情我依你,看在宝宝的面子上,我允许你可以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范围里,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已经同意要再度接受你了,你懂吗?」
「我懂!」他用力点头,脸上的表情比中了乐透还要快乐。「就是留校察看的意思,只要我表现得好,就可以升级和你在一起。」完成他今生最大的梦想,拥有她,
相较于他的兴奋,宁雪只是淡漠注视着他,「那如果表现得不够好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勾高唇角笑得微憨,大掌用力拍了下胸膛,「我会全力以赴,成为高材生的。」
「那可不一定!」她微微眯起眸子,「光看你送给宝宝的礼物就该先扣分了,那种小鞋小袜是要给满周岁左右的小娃娃用的,你知道吗?」
「没关系,我还另外带了一份礼。」韩桀笑嘻嘻,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牛皮纸信封,交给宁雪。
她困惑的接过,抽出了十多张用电脑所绘出的彩色图片。
定睛瞧清楚,她看见了太阳系及九大行星,此外还有陨石,有月球,有狮子座流星雨,甚至还有一个人造卫星,宁雪愈看脸色愈灰败,认为这个父亲真是不及格到了极点。
「韩同学,你知道这种东西大概是中年级以上的小学生才会有兴趣的吗?」
「这不是用来勾起他的兴趣,而是送他看,并顺带向他提出抗议的。」
韩桀抽出一张北极光,和太阳的那一张并放在一起。
「我要告诉他,说他的妈咪曾经答应过要当把拔的太阳,却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还说什么不当太阳了,要改行去当北极光?我让他来评评理,看妈咪这样的反复无常是不是叫做言而无信?」
宁雪没好气的别过脸去,不想让韩桀看见她被逗得松懈了唇线想笑的表情。
六年来,她从没想过能够这样和他像朋友般的谈天说地,和平共处。
她更从没想过,当初让他们分手的原因,在六年后,竟似乎成了他们可能会复合的原因,世事诡奇,难测难辨。
竹叶沙沙,但是如果仔细倾听,你可能会听见隐约的孩童嘻笑声……窃窃地……继续……
第九章
宁雪点头,应允了韩桀的重新交往请求。
次序颠倒,六年前他们早已是一对恋人,甚至连孩子都险些要有了,却没有按部就班地先经过男女朋友的交往阶段,直接由小学同学跃升为床伴。
或许就是这个样子,才会让他们对彼此的信心不足,导致了六年的分离。
但当一切重新来过时,或许是因着曾经失去,也因为不再是当年的年纪,在同意要踏出这一步时,宁雪经过了一番挣扎,但如果不去试试,她又怕将来会后悔,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韩桀心已死,却在伤疤揭开抚平了后,她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曾忘掉过他。
在两人由蝶谷返回台北的路上,韩桀继续招供。
在这六年里他并未过着如和尚般的清心寡欲,一方面是对于她的绝情所产生的负气,一方面又有点不信邪,不相信没人能够取代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再加上身处于那种环境,实在有太多会令人把持不住的诱因,于是他有过几个说好了不干涉彼此,不谈感情的床伴。
在他说话时她始终保持沉默,一双美眸里见不着情绪。
「但我以后真的再也不会了!」
韩桀举掌发誓,神情紧张地盯着她。
「专心开车。」宁雪没迎上他的视线,仅是漠然地垂首把玩着纤指,「不必用说的,我要的,是用『看』的。」
他闻言松了口气,将视线调回前方。
「放心,我会做给你看的。不过小雪,你得要有点心理准备,我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肯定会有不少无聊的人会对你产生好奇,甚至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媒体打扰,你可以随意跟他们发脾气,不必顾虑到我,但是有一点,你绝对不能把对他们的不满算在我头上,因为你知道……」
他嘟着嘴,显得很孩子气,「我现在已经是留校察看的身分了,而我很重视这一次的学业成绩,我绝不想得到被退学的通知。」
宁雪终于将视线移向他,表情写着不可思议。
「韩同学,你真的变了很多。」
「我没变……」他自嘲的耸耸肩,「只是以前的我喜欢在你面前摆酷充英雄扮潇洒,但现在我知道了,在外人面前摆摆架子还可以,但在你心爱的人面前,那实在是一种相当幼稚可笑的举动。」
她快快地转回视线,小脸垂低,不想让他看见她脸颊上的微晕。
在这一天里他已经对她说了太多次的爱了,她还不太习惯,甚至有点受宠若惊,在当年的桀皇帝时代,就连声「谢谢」她都很难从他口中听到。
他真的变了,她微生怅惘,但反过来想,她不是也变了呢?六年还真的是一段不短的岁月。
他不再跋扈无理,她不再一心渴爱,时逾六年,他们终于站到了对等的地位。
韩桀果真守诺,虽然他因为怡逢新专辑上市,整天又是签唱会又是上通告忙得不可开交,但他仍是从那「绝不可能放人」的夹缝中硬是拨出了时间来。
他带宁雪去看了几座位于北海岸附近的灵骨塔,最后终于找到了能让两人都觉得满意的地点,再请了僧团法师,将宝宝迁移到了离他们较近的地方。
对于宝宝的事他不单是做而已,是这些年专职做音乐所养成的习惯吧,他相当的挑剔,事事要求完美。
在敲定及迁徙过程里,他数次与人大发雷霆掉电话,一点也不担心被人认出一个偶像明星跑去买灵骨塔,所可能衍生出的风暴。
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宁雪才会见到睽违已久的桀皇帝本色,他的脾气其实没改,霸性也还在,喜欢人家事事都听他的,他的乖驯幽默及孩子气,只在她的面前才会出现,还有在她的面前他比较多话,一点也不像那个在台上冷酷寡言的J.C.。
老实说,这样的韩桀要让她不感动、不心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宁雪和韩桀复合的同时,「宠物の天堂」另有喜事发生,那就是老板娘祁小艾要嫁人了。
为了能让祁小艾婚后工作方便,又能够让小两口拥有私密空间,祁小艾那口子斯庭浩在离餐厅不远的地方盖了一幢三层楼的别墅。
祁小艾和宁雪也决定要请个固定员工及一个工读生,一来餐厅营运已上了轨道,她们请得起,二来她们也能够多点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包括祁小艾的流浪动物之家,包括宁雪的重返校园,将中断的学业继续下去的计昼。
此外还有一点,因为韩桀的关系,餐厅里经常有陌生人一来就指名要看「那让J.C.做出深情告白的女人」,像是来到动物园一般地兴高采烈,惹得向来最恨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宁雪数度光火,是以宁可当个幕后老板娘,躲在阁楼里,非等看热闹的人走了后才肯下楼。
这一日,青天高高,风儿暖暖,正是祁小艾和斯庭浩的婚宴。
婚宴探自助式,假「宠物の天堂」庭园举行,不收红包,但欢迎带狗伴参加。
婚宴上的食物是请外头五星级饭店的主厨上门来做外烩的,中、西、日、欧式各国佳肴及甜点摆满了几张长桌,除此之外,另有几条铺在草地上的白色长桌巾,上头搁放着一排排的空陶盆。
「这些空盆是要做什么用的?」宾客之一的韩桀困惑地指着问道。
「那是给『狗』客们用的,但得等婚礼举行完毕才可以放吃的喝的,否则肯定引来天下大乱,发生婚礼被迫中止的惨剧。」
宁雪回答,故意逗他,「但如果你不介意,其实『人』客也可以坐到这里来的。」但不好意思,没椅子没餐具,请使用趴坐及手捉菜的方式。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复合期努力,她现在对韩桀不再有刺,甚至能够轻松地面对了。
「我介意!」韩桀没好气摇头,跟着她踱离了「狗桌」。「这个祁小艾,从读书起就是这个样子疯疯癫癫,难得正经。」
「那叫做真性情……」
宁雪将视线投往远处,看着虽穿着一身白纱礼服,却依旧和「倚天剑」等狗狗们玩得笑呵呵的祁小艾。
「别被她孩子气的外表给骗了,她看人的本事其实比谁都好,不爱则已,一爱就能相中了个足以为她遮蔽一世风雨的好男人。」
「那么我呢?」韩桀微眯起眸,试着别让心底的紧张显现于形,现在是怎样?平日小考打成绩吗?
「你?」宁雪忍不住失笑,「她叫你『桀皇帝』。」
「呿!我才要说她是『狗怪艾』呢!」韩桀一脸忿忿不平,早将祁小艾帮他获得宁雪谅解的功劳给抛到墙外去了。
「随便你去取,只是别让斯庭浩给听到。」夹在两个同样孩子气的男友及好朋友之间,她只能选择中立。
「嘿!小心一点!」宁雪伸手及时扯住了因为生气没留意地上的韩桀。
「Shit!真大的一坨狗屎!」韩桀用另一只手捏住了鼻头。
「那个叫做『黄金』,狗狗生产的黄金,若是没这些狗狗,我们的餐厅可要关门的。」
宁雪不甚在意地举手喊来了工读生,请她将「黄金」给清一清。
「什么黄金嘛?」韩桀不耐地叨念,「若是一个不小心踩中了,肯定整天『带塞』心情不好……」
嘴边还在低低嘟哝,他却陡然心跳漏了一拍,直至此时才发现了自己……
自己的手正幸福地让宁雪给握住了。
一股幸福的强烈悸动在他胸口撞击着,害他险些要落泪了。
在宁雪后他也曾经碰过其它女人,却没有一个可以像她一样,紧紧地密合着他的身躯及他的心灵。
她根本就是上天为他特意开模而制成的女人,是他的生命中所欠缺的半圆!
小手滑嫩,似雪如泥,虽然睽违多年,但他仍牢牢记得她的肌肤触摸起来的感觉,极品中的极品。
除了小手外,她身上的其它部位,丰腴柔软的胸脯、纤柔的腰肢,以及那蓄满着女性魅力的谷地……
光是这么想着想着,他的口腔里已不自觉地分泌起了唾液,思念着她的甜蜜了。
「人家都说狗来富的,才不会像你这样呢。」
宁雪原想调侃回去,却陡然感觉到手中的大掌变热,甚至是出汗了。
「你觉得热吗?你的手……」她抬头迎上他的视线,这才知道那真正灼热到了赤辣的,是他的眼神。
像触着烙铁一般,宁雪慌张的将视线调开且微红了脸,她太清楚他这种眼神,那是他「饿」了的意思。
而他的这种饥饿,并非任何大鱼大肉所能解决的,他想吃她,她知道。
她想甩开他的手,他却不许,在这种时候韩桀不得不感激起祁小艾这个爱狗女人,及那些会生产黄金的乖狗儿了。
「你不牵着我……」他的声音夹带着委屈,「我可能会再一个不小心地踩上了黄金的。」
「这么大个人了,别告诉我你连路都走不好。」
宁雪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她告诉自己,她毕竟是这里的主人,若让宾客踩到狗屎总是不太好意思。她不允许自己多想,也不敢去问个清楚,如果今天是别人险些踩到了狗屎,她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吗?
「别以为只要是男人,就一定会走得好。」
韩桀边笑边更加握紧她的小手,刻意想藉轻松说笑来掩饰他对于目前情况能够向前迈开一步的窃喜。
「知道吗?有一回阿忍就在内地的演唱会上出了个大糗,他故作潇洒地跑向前想向 fans挥手,人却突然不见了,原来是跌到台下去了。」
脑海中浮起的画面让宁雪失笑,「阿忍?就是那个吉他手阿忍?同样来自眷村,和你最要好的那一个?」
他讶笑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激赏。「不错嘛,你和他们只见过一次面就都记住了。」
其实韩桀曾几次提议想带宁雪到他公司或录音间作伴,却都让她否决掉了,生活圈子不同,相同话题不多,她不想妨碍了他的工作,所以那一次的见面,还是「ICE COOL」其它团员想看她而专诚跑到餐厅来的。
闻言,她薄嗔他一记。
「你以为只有你在做功课吗?」意思是对于这段感情,她也有在努力的。
韩桀笑了,笑得心满意足,眼底的饥渴已升华成了另一种更深层的情绪了。
他要她的心更甚于她的身体,如果学分修不足,那就一切免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婚礼在温馨的气氛下进行,当牧师站在台上问到新郎新娘是否愿意携手共度一生,斯庭浩和祁小艾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满地的汪汪叫给代替了,不为了啥,只因为外烩工作人员不小心太早煮好了「狗客」的食物,而引来了群狗战场的提前开打。
幸好这场婚礼本来就打着「欢乐为上,人狗无界!」的旗号,于是在场的宾客也只能摇头看热闹。
婚证完成,新娘扔捧花的重头戏上场,祁小艾回过头,才发现她最想给的宁雪竟然置身事外地站在院子的另一头,她灵瞳转了转,吹了口哨喊来「彼得潘」,将花交给它咬紧,然后眯眸交代。
「拿去交给小雪,否则大刑伺候!」
一句「大刑伺候」吓得「彼得潘」转身就迈开四条狗腿狂奔,新娘子的偏心,在场人人都可见着,却也没胆跟只狗抢那已落入狗嘴里的捧花,只能眼睁睁地「乐见其成」了。
「下一次——就该轮到你们了!」
祁小艾站在台子上,笑嘻嘻地圈嘴大喊。
看着跑过来拚命地摇尾巴向她讨好的「彼得潘」,宁雪没有选择地蹲身取下捧花,微红了脸站在笑得像个孩子般的韩桀身旁。
「这祁小艾,其实人还不坏。」她听见韩桀的快乐低语。
那天入夜,人群散尽他们独处的时候,宁雪让韩桀吻了她,就在院子里的鸡蛋花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