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丫头!”丁敏遥的吼声从她房间里杀出来,声音落下时,她人也从房里走出来。一袭紧身骑士装将她玲珑的身段包裹得恰到好处,只是她肩上背了个极不相衬的大背包。
“不准骑车。”丁孟平看到她的衣着就知道她要做啥。
“我要骑车。”
“不准!”
“偏要!”
“我说不准就不准!”
“好呀!”这回她倒干脆,只是——“我的相机留在小刘那,不骑车就赶不上时间,那你老婆借我。”
“不借!”西德莱卡公司最初原型的35mm相机就是他的老婆,更是他的第一生命;连他都舍不得拿来用,只将它摆在书架正中央瞻仰而已。“打死我都不借,你骑车去好了。”
啧!“见相机忘妹。”
“抱歉啦,一九二四年的古董怎么可以拿来给你糟蹋!”
“哼!不稀罕。”她别开脸,拉拉背包的肩带,飞也似的冲出门。
呼,丫头出去了,这屋子有好一阵子的安静可享受,他也该为星期三的工作事先准备妥当才是。
当然,还有跟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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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贵族式的优雅脸孔是他范狄伦全身上下最大的卖点之一;之二就是他那结实性感的好体格,肌肉锻炼得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太胖的良好衣架子身材。
至于外在包装之下的那分真实内在,据他本人所言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多识;但在丁敏遥看来,似乎只是包裹在亮丽羽毛之下的雄性孔雀一只。
"OK,范先生,请你摆出你自己认为最容易诱惑女人的表情和姿态。”丁敏遥站在照相机后头命令道,“助理,辅助灯打弱一点。好,就这样。”确定灯光之后,她弯身由观景窗瞄准范狄伦,却发现他坐在长型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范先生,你的表情、姿态呢?”跟个木头人一样,这种工作态度也叫职业模特儿?
“宝贝,我这样就很迷人了。”范狄伦说完还不忘朝她抛一记媚眼,“晚上一起吃饭,OK?”上回她穿的是牛仔裤,看不出她真正的美感;今天穿的是骑士装,可真是将她的曲线完全展露无遗,凹凸有致,这种绝色不泡上太可惜了。
“拍完再说好吗?”她直起身,摊摊手,然后旋过身子。
“你确定跟他谈好了?”她问站在后头靠着墙,一脸闲适的缪郁明。
扣从她一进摄影棚,他就做他的壁上草。给了她人、场地、设备,就像做父亲的给孩子一间游戏室,室内堆满玩具然后站在一边看孩子能玩出什么东东来,他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他不是依约前来了吗?”他倒要看她有何本事。
“你是什么意思?”
“我人给你带到,场地、设备也为你准备齐全,你也来拍摄了不是吗?”
“你这样就叫做好了?”丁敏遥走到他跟前,“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失职?为什么我觉得你没有心要做好这份工作?你究竟对这工作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可否透露一二给平庸的我知道?”
“不堪入目,难有佳绩。”
简简单单八个字,成功地燃起她蕴酿已久的怒火。
“很好,缪郁明。真正能惹火我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她狠狠地瞪他,强烈的怒气透过他的镜片直人他的眼。
“你是只不相信女人能力的沙文猪!”她压低声音骂道,很高兴看到他脸上有丝不悦的神情。
“注意你的遣词用句。”
“我已经算是客气了。”她抬起头,无畏地直视他皱眉的脸,“你以为戴副拙不隆咚的眼镜、留个丑不拉叽的刘海能替你挡掉什么?有眼睛的人自然能穿透这些伪装看见你的真面目!”
“好了没有?敏遥,这里很冷耶!”范狄伦的呼喊适时插人。
“就好了。”她撇过头回答,再看回缪郁明脸上,“我会让你承认我的本事。”
缪郁明做了个“请”的手势;丁敏遥则抬高下颚,像准备已妥的斗士般上场,回到镜头后。
“范先生——”
“叫我狄伦,宝贝。”范狄伦不忘送上一记飞吻。
"OK,狄伦。麻烦你露出诱惑的表情——不是这样的,”天!是诱惑而不是淫荡啊!“眼神再媚一点,再柔一点,想象自己面前站了个绝色女人,而你想诱惑她—对,就这样,把自己融合在灯光中。对,就这样,就这样……”
卡嚓!镁光灯一闪又一闪——
“OK!”大功告成。
范狄伦站起身,优雅地拉上原先半开的牛仔裤,披上工作人员递来的袍子,走到正忙着收拾底片的丁敏遥身边。
“晚上一起吃个饭、聊聊天?”他锲而不舍地追求道。
“助理,把范先生的衣服拿给他。”丁敏遥顾左右而言他,两人就在原地争执。
站在后头的缪郁明仍是一动也不动,眼睛透过镜片看他们言语上的一来一往。
丁敏遥似乎并不像其他人把范狄伦捧得半天高,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讨厌这个名不副实的空壳模特儿;方才拍摄时他的表情摆明是诱惑她而装出的,可她一点也不为所动。自制力高的女人向来工作能力高,或许之前他太小看她了;但再多做猜想也没什么用,等底片冲
洗出来就可得知她本事高低。
“范先生,”丁敏遥不耐的口吻唤回缪郁明游走的心神,“工作结束后我跟你就没什么关联了,请你不要骚扰我行吗?”这人真烦!跟橡皮糖一样。
“这种话不适合你这位美丽迷人的女人讲哦。”美女总是有点爱摆谱,他向来很有耐心的。
“很抱歉!可惜我既不美丽也不迷人,麻烦你穿好衣服回你的经纪公司吧!”突然听到低沉的笑声,她撇过头白了窃笑者一眼。
缪郁明则点头示意,这一个动作又气坏了她。
老天!她好想揍人!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忍、忍、忍!绝不能在缪郁明面前失控出糗。
为了分散怒气,她只好咬着牙说:“缪郁明,照片我明天交给你。”
“赶得及吗?”难得他很好心地配合她,上前问道。
“我现在回去马上冲洗就行了。”完美的理由!
她倏地回过头,一脸抱歉地看着范狄伦,“我必须尽快将照片冲洗出来,不能和你去吃饭,很抱歉咯!”她说得言不由衷,一点歉意也没有。
这……范狄伦霎时呆愣住,"OK,既然这样我们就改天吧!”
丁敏遥笑容可掬,直笑道:“谢谢啦!”
改天?改你的大头鬼!我会和你出去吃饭我丁敏遥三个字倒过来写!
将底片连同底片盒放人背包内,她飞也似的朝摄影棚大门逃难去,在经过缪郁明身边时听到一阵低沉的嗓音扬起。
“期待你的作品。”这回口气中没有一丝轻视。
丁敏遥停住脚步,呆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的态度突然转变是为了什么?不带刺的话是她遇上他之后第一次听见的。
一时间她也没想那么多,再不快跑,万一,范狄伦那橡皮糖再年粘来,她就真的惨了。
不过,他的口气倒教她露出一抹笑容,灿烂如冬阳,“等着吧!明天见。”
她急急地朝大门口冲出去,错过了黑框眼镜下方那两片稍稍丰厚的唇瓣偷偷逸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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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二十七岁了;可她现在的心情却像是小学生在等老师发考卷时的紧张,神经紧绷地直盯着对面低头审视照片的缪郁明。
他不得不承认,这两组照片真的拍得不错,无论是光线、角度、色调、远近还有模特儿的表情;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因此,照片虽诉求性感,但却相当的感性,完全不若时下的色情趋势。
“范狄伦从没有像这两组照片上这么真实地散发诱人的魅力。”该夸人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吝口。实力就是实力,拥有实力的人得到赞赏是天经地义的事。
丁敏遥紧绷的情绪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同时被他的话逗笑了开。
“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话解读成你对我的欣赏还有……歉意?”
“以及对你作品的满意。”缪郁明接口道,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丝羞惭。
这回被吓住的倒是她了,“你这么容易就道歉,真教我意外!”看来他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沙文。
“我并不认为承认自己的错误有什么不对。”他并不觉得道歉是件令人尴尬的事,反而以为这是勇气的表现。
“这是不是表示接下来的摄影工作你会事先找我商量才做安排?”
“如果你希望的话。”她远比他所想的精明多了。
她真挚无伪地笑了笑,“我当然希望。”
“那么—”他伸出手,“这回可以真正说是合作愉快了。”
丁敏遥愣了一下,看着他的手,了悟地也伸出手回握。
“是的,真正的合作愉快。”原来他的一切态度是为了试验她。
领悟这件事让她觉得不知该笑自己竟捺得住性子跟他斗,还是该气他凭什么随意怀疑她的能力,测试她?
“每一个与你共事的人都得这么地被考验吗?”
“我只是不允许自己的时间被浪费在一件绝不会成功的事情上。”事实上,今天照片一拿到手,虽然无法接受上半身裸露而且还刻意装模作样的男人,但该说她技巧好,也该说范狄伦本人确实上相,
这样的拍摄效果竟是相当的好。实际上,她掌镜着重的不是模特儿的身体,而是整体搭配的感觉;范狄伦的一举一动在她的镜头下,完全呈现自然的诱惑。
倘若身为业余摄影师,又是丁孟平的妹妹技巧已如此高超,那么丁孟平本人所拍摄出的作品就更令人期待了!
“哦?”她抬高下巴,扬眉斜睨他,调侃的意味使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俏皮,“那你认为与我共事如何呢,缪先生?”
见招拆招。缪郁明笑着回答她:“我现在确定不会浪费时间。你觉得呢?”
这人真坏!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回答她。
“我姑且把你的话翻译成你愿意投注心力在这份工作上,即使你并不怎么喜欢。”她对他俏皮地眨眨灵动的大眼,顿了一下,故意问:“可以吗?”
“如果你能,我未尝不能。”典型缪郁明拐弯抹角式的回答。
丁敏遥满意地点点头抓起手边的背袋,“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送你。”缪郁明跟着站起身。
“哼哼,真是人凭照片贵啊!”她忍不住地调侃道,他的态度实在是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而这改变还得感谢她自己的摄影技巧,而不是她那张自小便引以为傲的漂亮脸孔。
这感觉从来没有过,对她而言很奇特;同时却更能标显出缪郁明打从一照面就没特别注意她的外貌,一切看重的只有实力。
这样子的男人该说他怎样呢?
算了,反正这也与她无关。
就在她评估他的同时,缪郁明已打开门等她,“不走吗?”
怎么这样问?!
她突然发觉他似乎不怎么擅长与人相处。
“还不走吗?”他再一次催促,待会儿还有一场会议要开,关于要将“《Charm》”征求模特儿的广告刊在《KEN》的哪一部分及一些分配版面的事宜。
这人真的是一条肠子通到底,可有时候讲话又像有九弯十八拐似的。
怪人。她下了个结论。
“就要走了。”她又气又笑地瞥了他一眼走了出去。他跟着走在她右侧。
“你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受你欢迎。”坦率是她的优点,她向来不怎么喜欢隐藏自己的想法,除非必要。
“哦?”
“你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
“是吗?”他轻描淡写,完全不以为意,“你开车来吗?”
“不,骑车。”她答道,又转回原来的话题,“为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是一个编辑该做的事。”
“那我该做什么呢,小女孩?”他倒想听听她有何高见?
“不要叫我小女孩!”她抗议,再绕回主题,“一个编辑照理说该和大家亲近一点,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说话时他们已经离开杂志社大楼。
“你的车在哪?”他问着。态度又恢复一派的无动于衷。
她以手指了指前方的人行道上,“难道你不认为?我以为《KEN》的严谨与完美是你们齐心一致、相互合作才能展现的成果,不是吗?而默契不是要有良好的人际关系才能相互培养?”
“你也看《KEN》?”
“你这是什么口气?什么叫我‘也’看?”他当她是啥!无知妇孺?
缪郁明笑了出来,左颊有个明显的小酒窝,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带点朴实气息的孩子。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这女人真是有趣,和谭千惠同年,却让人觉得她像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充满朝气与活力,周遭的气息全因她而变得光亮。
这会儿,他才注意到周围路过的行人对她投来的注视,以男性居多,此刻他才真正发现她有一张绝美的面容。
丁敏遥没注意到他突兀的审视目光,全副心力被他的轻蔑给抓住了,只想好好教他少摆出这般看不起人的举止,尤其是女人。
“其实女人也是很杰出的,看不起女人是很沙文的事,足以证明你的思想还停留在古代的大男人社会;这是对女人的污辱,也是你的愚昧无知,小心将来会吃女人亏的。”
缪郁明笑看她发表高论时的慷慨激昂,她真的很有意思。
再怎么说,他都比她大上四五岁,前几次见面除了针锋相对外再无其他,现在突然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自诩为女权运动的代表,不断炮轰他,他也只不过是讶异她是《KEN》的读者罢了。
“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我并没有看轻女人。”
出乎他意料的,丁敏遥点点头,“我知道。你只是注重一个人的办事能力,并不会以性别去评断一个人的价值。”
那方才那一大串的长篇大论?
像是看出他的不解,她耸耸肩,“我只是想动动舌头,发发牢骚罢了。”
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看待,“你没事做吗?”
她竟然点头承认,,“事实上的确如此。”
她的诚实教他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得转移话题,“你的车是哪一部?”他看向停放成一排的轻型机车。
丁敏遥拍拍跟前这部紫黑色相间的重型机车,“就这部。”说完,她将钥匙插人钥匙孔,把车子牵出来,跨上车座,却看见他皱眉、一脸无法苟同的表情。
哈!这表情跟她老哥很像。
“女孩子不该骑这种车。”
哈!连论调都一样。她顿时有感而发,“在这方面你跟孟平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