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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囚犯  第31页    作者:罗莉塔·雀斯

  可恶,他就是不放弃。“好吧,如果你现在要谈——”

  “还有,我大可不必浪费时间调查艾凡瑞的不在场证明。从公爵做出计划到你丈夫死亡,那两个粗壮家伙日夜看守着他。公爵自然懂得该如何保护他的继承人。艾凡瑞在周日或周一都没有靠近你的房子。”

  他抵达她身旁。“我们忙了两个月,竟然发现五个主嫌犯全都没有嫌疑。”

  “或许我终究不是那么好的伙伴。”她说。

  他拉着她的手领她上楼。“你是最好的伙伴。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这种事需要耐心。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绕了大圈子,却必须重新开始。”

  “我们会一辈子都在调查这个案子吗?”

  “那也不错。”他带她到达三楼,进入她的卧室,关上门。“至少未来的十个月我不会胡思乱想,并利用这段时间向你证明,我可以成为多么好的丈夫。”

  “同时发现我可以成为多么不好的妻子,”她说。“你从来没有结过婚,不知道那是怎样。”

  “你也不知道跟我结婚可以怎样。你以前嫁的是毕樊世。”他开始解开她上衣的系带。“起码你已经知道,我在床上是个更有娱乐价值的伴。”

  “这不是一切。”

  “我比较爱干净。”

  “噢,好吧,这可以加分。”

  “我们没有谈过我的缺点。”他的手放在她胸前。“我的脾气不太好,有时容易闹情绪。”他亲吻她的头侧。“我也非常传统,不做颠倒是非的事。”

  “但是怎么做你都知道,例如绑在床柱上那种。”

  他往后仰。“嗯,我引起你的好奇了。”

  她尴尬的眼神凝聚在他的领巾上。“我想……或许……它不一定那么不舒服。”

  他想了一下,轻笑着解开领巾。“恭敬不如从命,我的美女,”他轻声说。“只是请告诉我,受绑的是你——或我?”

  第十七章

  两星期之后,亚穆还在想那一天一夜的事情。

  毫无疑问的,黎柔已经相信他不会在床上伤害她。然而,正如她所说,性爱并非一切。她身受其害地学到,婚姻里很多事都会伤到对方。她的谨慎委实无可厚非,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得到她全部的信任。毕竟得到信任之前,通常要先全心信任对方,但是他还没有准备好。他也有一个无法用理智赶走的恐惧:说出真相,会失去她。

  他站在兰福特家拥挤的舞厅角落,看着艾凡瑞与未婚妻跳舞,想像大维以为失去所爱的那几月,应该很难过吧。现在,他受的苦全部得到回报了。亚穆为他高兴,可是看着他们让他痛苦,他羡慕艾凡瑞可以公然拥着心爱的人。

  “真希望我们可以跳舞,”他喃喃低语。“我们好几个月没有一起跳华尔滋了。”

  “晚上回家后我们在画室里跳个够。”她说。

  回家,那若是真的家该有多好。他希望他们可以一起醒来,然后一起吃早餐。他憎恨必须在黎明之前离开,尤其露莎向他报告,黎柔总是被噩梦惊醒。她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法在她身边。

  “我倒觉得你应该立刻入睡,”他说。“你最近休息不够,露莎说你尖叫着醒来。”

  “我没有尖叫,而且每个人难免会作噩梦。都是这种悬疑不决让人焦虑。我们的五个主嫌犯都没有嫌疑,我虽然很高兴,只是,现在凶手变成没有脸的魔鬼。我需要一个真人的脸,可是我找不到。”

  他知道她在逃避,没再进一步逼问。她绝不肯讨论她的梦,这或许是因为她宁可中枪也不愿承认害怕。虽然最近毫无进展,但她不要他有不让她继续的理由。

  兰福特来访后,亚穆和黎柔重新检讨毕樊世的朋友名单好几次,没有一个激起他们的兴趣。他们每天至少出席一个社交场合,听了很多也说很多,弄得头都快昏了。然后,他们凑在一起讨论,依然一无所获。

  他们试过先做爱再工作,再试着反过来。然后是工作——做爱——工作,然后做爱——工作——做爱,还是无效。他们的智力就像纺车没有毛线,空转着。

  他也曾想,他们是否在浪费时间,但他还不准备放弃。竟然有人比他聪明,这口气他就是吞不下。他工作这么久,不曾有任何猎物长久逃过他的追捕。无论如何,他认为这次也不是猎物比他聪明的问题。

  问题在于,这个案子从一开始,他就不够冷静有效。他知道原因,因为原因就站在他的身边。除非他们之间的事情定下来,他不可能做好这件事或其他事。

  他看见她的眼光从一个各人扫向另一个客人。

  “我无法相信没有任何人触动我的直觉,”她说。“上流社会的人几乎都来了,可是没有一张脸让我有感觉。”

  她转向他。“我甚至怀疑,我们执着于那五个人,是不是因为我们多少感觉到他们最后会没有嫌疑。你难道不觉得即使环境、个性、方法都不符合,我们仍然坚持是他们其中之一,有点怪异吗?”

  “今晚就暂时别想了,你会头痛的。”他说。“庆祝订婚是欢乐的场面。他们是非常相配的一对,将来会很快乐。伍小姐懂得欣赏艾凡瑞的优点,他对她也一样。双方的个性又能互补。不过,其实你早在我说他爱她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不是吗?”

  她赏他一个微笑。“要不是那样,我就不会责怪可怜的菲娜了。”她说。

  “可怜的菲娜”现在正被围在一小群仰慕者之间,她排开他们向她和亚穆走来。

  “算一算至少有六、七颗心被你踩碎在地上了。”亚穆在她走近时说。

  “他们很快就会复原,”她说。“他们一发现黎柔已经心有所属之后,注意力就全转到我身上,我相信很快又会转到别人身上。”

  “我看萨罗比的心意应该很坚定。”亚穆说。

  黎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的观察力真好,艾司蒙。”她说。

  “别讨人厌,”她的朋友说。“萨罗比很聒噪,而且抱定单身主义。何况我认识他,我看,啊,从婴儿时期就认识了。他几乎等于另一个兄弟。”

  亚穆给他的伙伴一个眼色。“夫人,你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做媒了,”他说。“难道你希望你的技巧因为疏于练习而生锈?”

  “当然不希望。”

  “黎柔,你不可以——”

  “当然可以。何况这是我欠你的,菲娜。”

  黎柔只需看向萨罗比,接触到他的视线。然后,她拿起扇子点一下。

  想起在巴黎的某个夜晚,凯洛夫人也以同样的方式召唤他,亚穆看见萨罗比以跟他当时一样的、毫不犹豫的姿态过来。从萨罗比专注的眼神看来,这男人同样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看来,凯洛夫人自由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我真抱歉,必须麻烦你,”黎柔对萨罗比说。“我跟艾司蒙说起你在地中海赛船的事。是雷克弗跟我说的,他说过程非常的快,但我不记得究竟是几天?”

  “天啊,陈年旧事。”菲娜低声埋怨。

  “的确,十年前的事了,”萨罗比说。“我年轻时的傻事之一。一个月或六个星期,我只记得,以分毫之差赢了雷克弗,并发现伦敦冷得像地狱。”

  “我记得你大部分时间都是喝醉的,醉乡时间容易过嘛。”菲娜嘲弄的说。

  “那些都过去了,”他说。“菲娜,你不可以用我年少气盛时的胡闹责备我,当年的你也不是礼仪的模范。你在兰蒂这个年龄时——”

  “提起女人的年龄是非常不礼貌的。”她用力扇着扇子。

  “哎,你又没有那么老,还称不上破旧。”他说。

  菲娜转向亚穆。“看吧,艾司蒙,英国绅士的风度荡然无存了。我发誓,等兰蒂一结婚,我要立刻搭第一艘船到法国去。”

  “这就是你会做的事,”萨罗比说。“一头冲向即将发生革命的国家。”

  “暴动绝对吓不了她,”黎柔说。“只会让她更兴奋。”

  “什么暴动。”凯洛夫人埋怨道。“黎柔.你怎么可以站到他那边?你明知道不会有立即的危险,不然贺德鲁不会把他的客户留在那边。”

  “贺德鲁跟这有什么关系?”萨罗比说。“难道他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当上了驻法大使?”

  “他在政治高层有些朋友,”菲娜说。“如果有危险,他会知道,而且会把住在那边的英国人都叫回来。你说对不对,黎柔?谁会比你更了解贺德鲁。”

  “那是真的,”黎柔说。“他会完成他的责任,照顾好他负责的每一个人。”

  “而且把他们的每件事都打点得妥妥贴贴,”凯洛夫人说。“每个i的点都点了,每个t的横线也都画上。”

  “精确与精准,高明的律师必备的条件。”亚穆低声说。

  “大家都知道贺德鲁是怎样的人,”凯洛夫人说。“即使是你。所以,萨罗比,像个男子汉,乖乖认错吧。”

  “我可以做得更好,”他的黑眼闪闪发亮。“我可以替你省下搭乘那些脏兮兮渡船的麻烦,用我的游艇送你去。”

  扇子越扇越快。“真的?喝醉的或清醒的?”

  “我将需要所有的智力跟你拚斗,”他说。“当然是清醒的。但是你要喝得怎样醉都可以,亲爱的。”

  ☆☆☆

  不久,萨罗比拥着菲娜跳舞去了。黎柔没有看着他们,她看着亚穆。她不要想她正在想的事,当然更不想说。然而,让她不悦的是,她根本不必说。亚穆的蓝眼中已出现掠食动物的闪光,她第一次看见这眼光是在巴黎。

  “每个i的点都点了,每个t的横线也都画上。”他的话证实了她的恐惧。“打点得妥妥贴贴,一切整整齐齐。”

  “这不一样。”她说。

  “你说你回去的时候,家里非常整齐。我检查过卧室,连梳妆台上的东西都像军人一样排得整整齐齐。艾凡瑞有这种习惯,但只在他心烦的时候,他会把东西排得非常整齐,借以整理思绪。”

  “他没有动机。”但是直觉告诉她,他们很快会找到。

  “个性对了,”他说。“精准的法律头脑。冷静快速的注意到细节,并转成对自己有利。他也懂得机密,这是高级律师的基本条件,毕竟家族秘密都在他手上。”

  “他不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他已经去了多佛,正搭第一班船去加莱,所以才没有接到我的信。”

  “你若真的相信,就不会这样不安,”他轻声说。“但是你的想法跳得跟我一样快,因为路线很清楚。其他的问题都自动让路了。我们花功夫排除其他人的嫌疑是有道理的,他们让真的嫌犯凸显出来。当然,我们先要查不在场证明。”

  “不,”她说。“我不能阻止你调查,可是我不要帮忙。这件事没有‘我们’,我不要跟它有任何关系。”

  他站近一步。“黎柔,你曾相信我会善待你的朋友,这件事当然也可以相信我。”

  她摇头。“我没有亏欠我的朋友,可是我亏欠德鲁太多。我不要——”她的喉咙收紧,眼睛刺痛,再说一个字可能就会哭出来。

  “黎柔,看着我,”他温柔的催促。“听我说。”

  她没办法,也不敢,担心随时会失态。她以尽力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悄悄离开房间。她必须独处片刻,才能重新恢复正常。

  眼泪使她看不清楚,但她总算来到最近的门。她出门,进入走廊再走向另一条走廊,完全不知道方向,但也毫不在乎。她只想要片刻的隐私。

  “黎柔。”

  他焦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不要管我,让我静一下。只要一分钟,她告诉自己。眼前出现一道楼梯,她匆匆往上走到转角的平台。

  “黎柔,不要这样。”

  她停下并转身,这时有个男仆出现在走廊,亚穆走过去跟他说话。她看见灯光在他的金发上闪光,听见友善温和的低语……清柔流畅如丝。她的耳中出现奇怪的共鸣,一些色彩快速闪过。

  她在最近的阶梯沉坐下来,抱着头深呼吸。晕眩的感觉迅速过去,但是冰冷的惧意却留了下来。她在刚才的一瞬间品尝到噩梦成真的经验,但又不完全一样。走廊不一样,而且现在只有一个而非两个人跟他在一起,而且这一个是英国人,梦中是个外国人。

  她几乎没有察觉到靠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夫人。”

  一只手盖在她交叠的双手上,他的手。

  她抬头,亚穆蹲在她面前,男仆站在他身后。

  “你不舒服。”亚穆说。

  因为男仆在场,所以她点头。

  亚穆双手抱起她,在男仆的引领下往楼上走。

  男仆带他们来到一间小小的起居室,亚穆轻轻将她放在躺椅上,男仆则去倒水。黎柔乖乖喝着水,男仆又与亚穆轻声商量着什么后离去。

  “我已让人叫马车过来,并请一名女仆陪你回家。”亚穆来到她身边说。

  她困惑地抬起头。“你不陪我回去?”

  “我今晚造成的伤害已经太多。”他的声音稍嫌严厉。“我害你哭着离开舞厅,你差一点哭倒在楼梯上,我不应该再继续制造丑闻。我还是留下来替你说些掩饰的借口,告诉你的朋友:丰盛的晚餐、太多的香槟和拥挤的舞会使你不太舒服。同时祈祷你不是因为怀孕而闹情绪。”

  他转身,手指扒过头发。“黎柔,如果你是,千万要告诉我。”

  “我是什么?”晕头转向的她说。“你该不会——”她振作起来,想在混乱的情绪中找出理智。“我只是心情不好,”她的口气稳定了些。“不想在别人的面前失态。我很抱歉让你如此懊恼。我保证绝对没有怀孕,那不可能。”

  他叹口气,走回她身边。“你一跑开,我心里就出现很多可怕的事,”他说。“我很抱歉,我的心。我最近实在太大意,许多方面都不够周到。”

  “可怕的事,”她说。“你的心里。”

  他的眼睛像一片凄凉的荒原。“你是我心爱的人(You  are  dear  to  me.)。”

  她知道某件事情不对了,但,什么事?应是比担心她的怀孕,及贺德鲁或许有嫌疑更严重的事。而且,不管是什么,可能将是她承担不起的。她的世界似乎开始崩塌。如果连贺德鲁都是假的,还有什么会是真的?

  她所剩下的将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她全心全意深爱的男人。求求你,她的内心默默恳求,求求你千万不要是假的,至少留点东西给我吧。

  她听见脚步声靠近。“今晚不要躲开,”她轻声说。“我需要你,请你尽快过来。”

  ☆☆☆

  他在几个小时之后抵达。

  她已换上睡衣,靠在床边叠起的枕头上画着素描,专心到在他进入卧室后好几分钟才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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