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哪儿好看了,像庙里的锺馗。」芊芊看著她戴上面具後的样子,噗哧一笑。
「说我像锺馗?好,看我不抓你才怪!!」说著,彩云往前一扑,就朝芊芊抓去。
芊芊惊呼一声,转身便跑,两个人就这麽在街上追逐起来。
徐慕陵刚离宫,乘著轿子走在大街上。
昨夜在御花园里陪皇上喝了一夜的酒,至今头还有些昏沉。
他靠著轿子,闭目假寐,打算好好的休憩一下,然而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声,让他忍不住皱眉。
他打开轿窗,刚好瞥见一张美丽的笑靥像绚烂的阳光晃过眼前,巧笑倩兮的容颜竟然十分熟悉。
是她?这个发现令他吃惊的睁大眼,刹那间醉意全消。
揉揉眼睛,再眨眨眼,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那是和乐,一个应该香消玉殒的佳人竟然活了过来。
「停轿,立刻停轿!」徐慕陵大喝一声,掀开门帘,还未及等轿夫把轿子停妥就冲出轿外,追向那道令他惊愕的身影。
可是就那麽一晃眼,一耽搁,那魂牵梦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遍寻不著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抚著额,无法署信的猛敲了下。
真是他醉了吗?才会有这个错觉?
可是刚刚所见的那张脸又是如此清晰……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已经分不清是幻是真了。
「侯爷,发生了什麽事吗?」其中一名轿夫追了过来,扶著他问。
「没事。」是他喝多了吧,一切都只是他喝醉後的错觉罢了。
他踉跄的走回轿内,重重的坐回座位上。
「起轿回府。」吩咐一声後,他便乘著轿子离开这条大街。
徐慕陵走後,就在不远处,一名少女气喘吁吁的拿下脸上的面具。
芊芊因为刚刚的剧烈奔跑而桃腮红嫩,香汗淋漓,开口求饶道:「好了、好了,不玩了!」
刚刚她突然一时兴起,也学彩云把面具戴上,结果发现戴上面具後有些难以呼吸,更加累人,真不知道彩云怎麽能戴著它跑那麽久。
待会儿娘见到她一身汗,恐怕又要骂人了。
「娘应该和方丈说完话了,我们也快回去吧!」
将手中的面具送给身旁一个路过的小孩後,两个偷得半刻自由的少女开心的奔回寺里。
芊芊全然不知道,生命中难得一次的追逐玩耍已经改变了她的未来……
第二章
徐慕陵睡了一觉後,酒醒了,头也不再那麽痛了。
但脑海里那段惊鸿一瞥的记忆却越发清晰,教他不得不确信昨天真的清楚的看到一个酷似和乐的女子。
为了证明自己所见不虚,他梳洗完毕後早膳也没吃就出门了。
他循著昨天经过的那条大街找了许久,问尽每一个身边经过的人,都说没有看过他所形容的少女。
他不愿死心的在大街上来回走了数十遍,仔细端详著每一张路过的脸孔,仍旧没有看见他所想找的人,倒是不愿见的人却出现在眼前。
可是显然的,对方也不想看到他,一见他从前面走来,她身子一转,就想往别处溜掉。
看到她如此心虚的样子,徐慕陵反而改变主意,出声叫住她。「露儿。」
倪露儿被他喊住,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带著一脸苦涩的笑回过头。「表哥,真巧啊,在这里见到你。」
「是很巧。我交代你办的事,办好了没有?」他瞅著她问。
她再度心虚的头一低,装傻的问:「交代?表哥有交代我什麽事吗?」
徐慕陵蹙起眉。「去邵府退亲的事,说了没?」
他咬牙切齿,大有她一摇头,他就要把她吊起来毒打一顿的气势,吓得胆小的倪露儿不住的往後退,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对,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徐兄,才几日不见,你就欺侮起我娘子来了?」一道讪讪的声音在她身後响起。
倪露儿如见救星,身子一转,连忙躲到相公的背後。
她相公平常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用来对付那个坏坏表哥还挺有用的。
「齐兄,你该把自己的娘子管教好,免得她一天到晚惹祸,替人添麻烦。」徐慕陵禁不住埋怨。
齐士鹰睨了一眼躲在身後的妻子,见她探出头朝他眨眨无辜的大眼,再看看一脸忿然,摩拳擦掌想打人的徐慕陵後,他难得的一笑。
「我倒认为露儿是一片好心,徐兄何不接受我娘子的一番美意?」
「美意?!」毫无预警的乱点鸳鸯谱叫一番美意?「我以为为齐兄再纳一房美妾,才叫真正的美意哩!也许我该怀疑,这件事上齐兄也出了一份力。」
的确有此可能,露儿虽然顽皮,胆子虽大,也不敢玩游戏玩到他头上,若不是有齐士鹰这个帮凶撑腰,她铁定不敢这麽做。
而齐士鹰会这麽做,不用猜想也知道,是为了报他愚弄他们两人婚姻的一箭之仇。
看不出来这小子长得像女人,连心胸也跟女人一般狭窄,真是有仇必报。
不过,这两夫妻想联手整他,还早呢!
「或许我代替齐兄,把美人娶进你齐家别苑更好。」徐慕陵冷笑著恫喝。
「不行,我相公除了我之外,不许再娶别人。」躲在丈夫身後的倪露儿一惊,把这话当真,忙不迭的跳出来道:「表哥绝对不可以这麽做!」
「那你就乖乖的听我的话去退亲。」徐慕陵皮笑肉不笑的威胁。
看到他那恐怖的笑脸,原本要抗议的倪露儿又把脸低垂到胸口。
她也想听话照做啊,可是看见人家那麽开心的张罗著喜事,她就说不出口嘛!况且婚期就在明天,这会儿教她怎麽去退亲?
「徐兄,不管是谁的主意,这对你来说都是件好事,况且邵尚书的千金容貌出众,品行温顺,与徐兄正是夭造地设的一对,何不答应呢?」齐士鹰疼怜的将爱妻一拥,将她沮丧的脸贴在他胸口。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这桩亲事,明天侯府的花轿不会去抬新娘,应该怎麽做,你们夫妻俩看著办吧!!」多说无益,徐慕陵拂袖而去。
他是真的动了怒,打算置身事外。
谁闯的祸就让谁去收拾,现在他要继续找昨天的少女去。
「相公,怎麽办?」倪露儿担心得眼眶泛红。
齐士鹰温柔的一笑,抬起袖子为她拭泪,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别忘了他是淮远侯,是有名望的人物,你姨妈和皇上不会允许他这麽胡闹的。」一番风波是难免,但要真的闹出人命,谁也不乐见,淮远侯最终是要娶邵芊芊的。
「可是他说要把人推给你当妾。」倪露儿咬咬牙说。
齐士鹰揉揉她的头,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原来你是担心这个,那还不简单,我们现在就回去,整理行李回洛阳,他再无赖,也不能把人送到洛阳去给我吧?」这自然是诱拐她回去见他父母的藉口。
单纯的倪露儿没想到其他,立刻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回去整理行李,再写信派人送到淮远侯府去,告诉表哥我们走了,教他知道不能退亲,明天得乖乖的去娶新娘。」
「好,就这麽说定了。」
这对夫妻就这麽丢下烂摊子留给徐慕陵去收拾,恩恩爱爱的一路游山玩水,回洛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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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手上的信,徐慕陵眉宇紧拧,脸色难看到极点。
没有想到露儿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窝囊,交代她去退亲的事非但没有办好,现在连人也跑了,躲得无影无踪。
他早该想到,一天到晚闯祸的人根本成不了事。
「呵呵……真不愧是我的好甥女,知道这麽做就对了。好好的退什麽亲呢?乖乖的换上新郎服,岂不皆大欢喜?!」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对於露儿丢下的烂摊子,她不怒反喜,早把先前准备好的新郎服拿出来,在徐慕陵的身上比著。
「这下亲事退不了,媒人也跑了,我们可得赶快找个媒婆跟著,千万不能误了迎亲的吉时呀!」
「谁说要去迎亲?我从没允过这门亲事。」徐慕陵冷冷地道。
「咦,露儿都走了,谁还能替你退亲啊?你可别指望我。」良辰吉时已在眼前,这小子还这麽倔强,是真的想气死她这个老娘吗?
「没了露儿,我就不能退亲吗?」他身子一转,扬起唇角一笑,往门外走去。
他那一笑,让老夫人打心底窜起寒意。
她忙不迭的跟过去,难以置信的看著儿子,「你……你不会是要亲自去退亲吧?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尚书府必定满是宾客,你若是当面拒绝亲事,不是教人家姑娘活不下去吗?」
「为什麽不?答应这桩婚事的是娘和露儿,与我无关,我没有必要因此赔上我的一生。」徐慕陵答得肯定且理所当然。
看著他走出大门,矫捷的翻身上马,老夫人的脸色都吓青了。
「不,我不许你这麽做!」
可是当她疾步上前,想拉住马缰的当儿,徐慕陵已经一踢马腹,迅速的扬尘而去,留下她一脸错愕的怔在原地。
「天啊,我怎会生出这麽狠心的儿子!」老夫人被气得一阵晕眩,身子摇摇欲坠。
幸好丫鬟们及时从屋里奔出来扶住她。
「老夫人!」
「这孩子脾气这麽倔,到底是像谁呢?」
她知道儿子并不真是铁石心肠,相反的,以前的他还是个温柔多情的人。
正因为多情,所以才放不下四年前的事,无法原谅自己,在心门外筑起铜墙铁壁,任谁也穿不透。
只是,这样的固执伤人也伤己啊!
「臭小子,他早晚要後悔的。」老夫人喃喃的说著,让丫鬟们扶著走回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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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中宾客云集,喜乐悠扬,每个人均笑意盎然,衷心的向邵尚书道贺。
「恭喜、恭喜,今天是令媛的好日子,邵大人好福气!」
「可不是,得此乘龙快婿,夫复何求。」
「淮远侯不但是年青才俊,更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前途无量呀。」
「是啊!邵大人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一向好客,交游广阔的邵尚书咧开了嘴高兴的笑著。「同贺、同贺,谢谢各位、谢谢各位!」除了道谢,太过兴奋的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了。
「奇怪,时辰不是快到了吗?怎麽还没有看到新郎?」邵夫人看看高挂天空的太阳,不禁皱眉,小声的在丈夫耳边询问。
一直沉浸在快乐气氛中的邵尚书,闻言也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色。是啊,照理说迎娶的花轿早该到了,为什麽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也许是稍微耽搁了吧。」他低声的回道。「毕竟咱们两家都不是寻常人家,这等大事马虎不得,你还是去瞧瞧女儿,看她准备好了没有,先教她下楼,莫让新郎等待。」
「我晓得,就知道你宠女婿,看他将来怎麽孝顺你。」邵夫人笑骂一句,转身离开。
她穿过长廊,来到女儿的绣楼。这里也是红灯喜幛,布置得满是喜气。
「芊儿?」她推门入内。
「娘,芊儿在这里。」一道温婉的声音从屏风後头传来。
邵夫人绕过屏风,看到已经穿戴好凤冠霞披的女儿正端坐在铜镜前,彩云正为她做最後的检视。
这个女儿一直是他们两夫妻的骄傲,是他们从小呵疼在手中的明珠。大红喜服穿在她纤瘦的身上,越显现出她白晳的肌肤和娟秀的容貌。
「我的好女儿,你真是漂亮。」邵夫人既感动又不舍的拉著她的手说。
「娘笑话芊儿了。」芊芊含羞带怯的低下头。
她知道在父母的眼中,她是最美、最出色的,就不知在旁人的眼中是否也如此。
「娘,他……到了吗?」她低声询问。
「还没。我的芊儿忍不住要见未来的相公了吗?」邵夫人调侃著女儿。
芊芊一阵娇羞,不依的喊了一声,「娘。」
「好好好,娘不取笑你。新郎是还没来,可是我看也差不多快到了。你爹教我带你先下去等著,免得新郎来得晚,你又下楼得迟,误了吉时可不好。」
照理说是不应该如此的,待嫁的新娘理该留在房中,等待媒婆来搀扶才对,可是今天却凡事不对劲,不但新郎迟迟末到,连身为媒人的齐夫人也不见人影,教人觉得今天的情况透著一丝怪异。
芊芊闻言,稍稍犹豫了一下,但仍乖顺的让母亲盖上红盖头,接著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莲步轻移,让娘亲和彩云搀扶著走下楼。
内心说不出的情绪纷乱,既安慰自己觅得良缘,却也不舍生养她、疼她如性命的爹娘,以及这座住了十几二十年的绣楼。
淮远侯徐慕陵,这个男人的面貌她从未见过,但由於时常从爹和露儿的口中听闻,她对他已算十分熟悉。
听他们说,他是个才华洋溢、人品出众的男子,从未听说他在花街柳巷中流连,且为人睿智聪明,谈笑间便能为皇上解决繁琐的难题,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也是京城各家名媛心目中的佳婿人选。
只是,像他这般超凡脱俗的男子,会喜欢上她这样一个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女子吗?
她有些不安、害怕,担忧自己会令他失望。
移动的莲步因为不安而显得虚浮,若不是有娘亲和彩云扶著,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转身逃回绣楼。
「夫人,小姐,姑爷来了,来了!」一名在前厅的丫鬟气喘吁吁的跑来。
「总算来了。」邵夫人放心的一笑,脚步加快了些。
那丫鬟跟在她们身後,突然冒出一句,「可是……没有花轿。」
这下,前头三人的脚步倏地一顿,都莫名所以的回过头来。
「新郎不是来了吗?」邵夫人不解地问。
丫鬟再次点头,也是一脸疑惑。「新郎倌是来了,可是没有敲锣打鼓的迎亲的队伍,也没有抬新娘的花轿,就只有他单独一个人。」
「那老爷有没有说什麽?」邵夫人显得有些不安。
「奴婢不知道。新郎倌一到门口,老爷就急著教我来请夫人跟小姐了。」
「怎麽会这样?怕不是有什麽意外吧?」邵夫人一说完,就急匆匆的领著丫鬟先行往大厅走去。
「小姐,怎麽办?」一旁的彩云问道。
芊芊沉吟了会儿。「去看看再说。」她轻轻的掀起盖头,朝大厅的方向走去。
两人才刚走近大厅,就听到邵尚书的咆哮声。
「你说什麽?给我再说一次!」
「我说事非得已,请尚书大人见谅。」一道凝重、洪亮且不失尊贵的声音响起。
乍听到这个声音,芊芊的心陡然一震,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下。
「什麽叫事非得已,你当婚姻是儿戏吗?」邵尚书气得浑身颤抖,全身寒毛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