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陵率先跳下马车,然後回身朝她伸出手臂。
看著那只伸在眼前的手,芊芊不禁想著,也许先前两人之间的一切只是个误会。
她必须让她的婚姻正常些。
是为了爹娘,也是为了她。
像是下定什麽决心似的,她伸出柔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柔若无骨的玉手一握入掌中,徐慕陵平静的心不由得一荡,想将她放开,可是芊芊却大胆的将他握住,含羞带怯地牵著不放。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握著他的手走向自己的居处,可是那看似冷静的外表一点也骗不了人。
徐慕陵感觉到她的手正在颤抖,她的手心发冷,不断的渗汗,她其实最想做的应该是放开他的手逃跑吧,可是她却勉强自己握住他的手。
她究竟想做什麽呢?
他静静的任由她牵著,想弄明白她的打算。
回房的路彷佛无止尽一般,芊芊走得两脚发酸、发软,觉得似乎永远走不到目的地。
好不容易,她在退缩放弃前终於回到属於两人的新房。
彩云在她的眼神暗示下悄悄地退出屋子,顺手将门关上。
「你带我来这里有事?」徐慕陵瞧著芊芊,她那紧张的咬住下唇的模样教人不舍,那柔软的唇瓣此刻已被咬出红印,一定很痛吧。
情不自禁地,他伸出手指抚著她的唇。
她心若擂鼓,随著他轻柔的动作,她不安的伸出小舌润了润因为太过紧张而乾涩的唇,却没有想到这不经意的动作会碰触到他的手指,让两人均为之战栗,急忙往後退。
「我……我找你来是想……想……」圆房两个字她说不出口,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单纯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刚刚那个小动作已经轻易地撩起了徐慕陵的情欲,只是他努力的将它压抑著。
他怎麽可以对貌似和乐的她有这种感觉?他对和乐完全是兄妹之情啊!
可是,刚刚那种感觉是什麽?像一道惊雷劈在他身上,教他浑身著火,那种冲击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偏偏她不懂他的挣扎,直朝他走来,近到与他只剩半步的距离。
「我是想……」
「什麽都别想!」徐慕陵对她大吼,也是对自己吼,恨自己的自持力不够。「夜深了,有什麽话明天再说吧。」他粗哑地道,转身欲离开。
他动作之大,不慎将芊芊撞倒,幸好在她跌在地上之前,他眼明手快的急忙回身将她扶住。
芊芊怕他会立刻离去,於是急促地问道:「为什麽不能想?我们是夫妻,是奉旨成亲的一对,为什麽不能有夫妻之实?既然不要我,你为何还要强娶我?你这麽做,是想陷我爹於欺君之罪吗?」
他们成了亲,却一直没有洞房,这种事万一让皇上知道了,该怎麽办呢?
「我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徐慕陵黯然地说,怒气已消。
是他无理在先,无怪乎她要埋怨。
他当初娶她,只是出於对和乐的一种弥补的心思,想将长得像和乐的她留在身边,根本没有想到与她成为夫妻後的情况。
之後,每当与她亲近时,他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起和乐的身影,教他无法碰触她。
他无法对像和乐的她做出男欢女爱的事,因为那对和乐来说是一种亵渎。
「对不起。」徐慕陵歉然地放开她,转头离开。
第六章
初春时节,花园里几株早开的花儿已等待不及的绽放娇容。
芊芊又爱又怜的俯看园中的花卉,纤纤玉手舀起水,细心灌溉。
自从那夜之後,她又好几天没有见到徐慕陵的身影。他就这麽讨厌她,想躲著她吗?
「少夫人,这些花儿真是幸运,有少夫人的细心照料,一定开得比往年茂盛。」负责照顾这片园子的园丁赵武提著一桶水,跟在她的身後说道。
自从少夫人来了之後,似乎特别喜爱这片园子,每天早晨都可以看到她带著丫鬟在花园里散步,最近更是抢去他的差事,灌溉这些花儿,让这份周而复始、单调乏味的工作变得有趣许多。
「花儿跟人一样,只要有心,它们就会体会。」芊芊有感而发,再次舀起一杓水浇花。
随著一阵春风吹过,花香飘散在园子里,大树的枝楹摇曳生姿,像是附和她的话。
彩云拿著一件披风走来,心疼的为她披上。「小姐,起风了,小心自己的身子。」
自从那晚赴宫里的御宴回来之後,侯爷就不再出现,每天像忙著什麽重要的事情似的,躲得不见人影,而小姐也变得沉默许多,真是弄不懂两人间出了什麽事。
当他们三人一边闲聊著,一边继续为花儿浇水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怎麽回事?」芊芊抬头望著那个方向询问道。
看来是一群丫鬟簇拥著什麽人,走在前头的三个人中,为首的正是她那多日不见的相公,另外还有两个衣著华丽,全身充满贵气的人。
「喔,大概是小郡王和郡主到了吧。之前小的听忙著打扫的丫鬟说,贤义王爷的公子和小姐要来咱们这儿作客,可能就是他们两位。」
「贤义王爷……」芊芊低喃道。
身为侯府的少夫人,有这麽尊贵的客人上门,她竟然没有被告知,也没有人通知她要前去迎接。
在这里,她甚至比一个施肥浇水的花奴还不如。
一瞬间,芊芊的心不禁揪疼,她捂著胸口,红了眼眶。
「彩云,我们回房吧。」她仓皇的低下头,疾步走向所住的院落。再不回房,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在下人们面前丢脸。
「小姐……」
主子备受冷落,身为丫鬟的彩云也跟著难过,同情的跟在小姐身後回屋,然後把门紧紧关上,像想把屋外的一切阻隔,不让它们伤害小姐一分一毫。
「没人告诉咱们不是更好吗?省得麻烦,再说那些人我们也不认识,去了反而不自在。」彩云安慰道。
「我知道。」芊芊岂会不了解彩云的好意,只是心里那种被忽略的伤痛还是不由自主的泛开,教她无法承受。
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啊!
当彩云正努力的安慰她,芊芊心里也编著千百个理由为徐慕陵解释的时候,敲门声忽然响起。
「什麽事?」彩云不耐烦的扬高嗓音,走过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周福,他依然是那副恭敬严谨的态度,朝她弯身行礼,不同的是,今天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一丝怪异的神情。
他暗暗喟叹一声,无奈地开口道:「少夫人,侯爷命小的来传话。这些日子,您若没事,可不可以尽量留在房里,别到外面去?」
他话说得够婉转了,可听在芊芊的耳朵里,却如同一道惊雷击身,让她晕眩了下,差点站不稳。
现在是什麽情形?他竟然要将她软禁!
彩云一边扶著芊芊,一边气不过的大声嚷嚷道:「侯爷太过分了,他招待的究竟是什麽了不得的贵客,为什麽他们一来,就要把小姐关在这里?小姐又不是出不得厅堂,见不得人!」小姐连皇上都见过了,还有什麽人不能见?
「少夫人请息怒,侯爷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您将来一定会明白他的用心。」周福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解释。
「有何苦衷?说穿了不是就瞧不起人、欺侮人嘛!」彩云牙尖嘴利,不肯罢休。
「够了,彩云,什麽话都不用说了。」芊芊忽然开口.打断了彩云继续为她出头的举动,走过去向周福道:「请你转告侯爷,芊芊会遵命就是了。」
尽管声音再哽咽,眼眶再红热,她都不肯让眼睛里的泪水流下来。
徐慕陵的无情,一再的伤害,让她彻底的觉悟了。
他是个无心的男人,再多的情感也撼动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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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繁华热闹,比起江南一点也不逊色。
即使已是初春,仍然十分寒冷,有时候还可以见到飘落的飞雪零零散散的覆盖在地上。
踏著些微的白雪,永庆和安乐跟著徐慕陵来到大街上。
他们兄妹俩一边游览城里的风光,一边各怀鬼胎的互使眼色,催著对方走向前去向徐慕陵开口。
他们这趟不远千里的送贺礼而来,除了真心诚意的恭喜徐慕陵新婚之外,最重要的是想看看新娘子。
因为和乐在徐慕陵心中的地位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
为了赎罪,这四年来,徐慕陵没有对任何女子动心过,任谁去淮远侯府说媒,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连他们兄妹俩的爹娘都看不过去,亲自劝过他好几次,要他别再自责,赶紧开枝散叶,为徐家传香火,可是固执的他就是听不进耳里,有自个儿的想法。
但没想到这次他才从南方吊祭和乐回来没多久,就传出他突然成亲的喜讯,这让所有关心他的人喜出望外之馀,同时也非常好奇,都想知道是怎样的一位绝色佳丽能让顽固如石头的他动心,决定迎娶。
可是来侯府作客这些天,别说是见新娘子的面了,就是一声问候也没有,这不免令两兄妹怀疑,徐慕陵是真的成亲了吗?还是消息传错了?抑或是他的新娘子根本丑得见不得人?
安乐向来单纯,性子又急,见使了半天眼色,哥哥的永庆还是左顾右盼,一会儿瞧瞧路边所卖的字画,一下子又摸摸摊子上的小东西,就是装聋作哑,当作没看见她的暗示。
她急得金莲一跺,嘴儿一噘,索性上前去拉住徐慕陵的手臂。
「不逛了、不逛了,逛了半天都没什麽意思。陵哥哥,你别往前走了,我不想再逛了。」她使起大小姐脾气,扯著他的衣袖站住不动。
徐慕陵宠溺的一笑,揉揉她梳著双髻的头,柔声说:「累了的话,我们找个地方休息,顺便尝尝京城有名的点心。」
「不要,谁要吃点心来著,我们不要吃点心,我们要……」她欲言又止,偷偷看了一下徐慕陵的脸色,然後朝永庆一眄。
这次永庆一得到暗示,便马上笑著走向前道:「她是想看看你的娘子,咱们的嫂夫人。你知道,自从和乐过世以後,安乐就很孤单,好不容易盼到你娶妻,她有个嫂子可以聊聊,哪知道你这麽见外,人也不介绍一下,瞧都不让咱们瞧一眼。」说完还演技精湛地一叹,像是有无限遗憾。
徐慕陵早料到他们兄妹不会轻易死心,所以一听到永庆开口,心中立刻充满防备。「你说的这是什麽话呢?不是早告诉过你们,芊芊身子骨弱,不能吹风,不能见陌生人吗?」
「哎呀!咱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什麽时候成了陌生人来著?那好,既然你如此见外,那我们这两个陌生人也不方便再叨扰,就此告辞了。」永庆故意负气的拉著安乐的手,作势要走。
可这一著根本吓不了徐慕陵,他们往前走,他也转身离开,一句话也不挽留,因为他料准了这两个好奇心重的人不会这麽轻易的放弃。
他们几个打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他们的性子了。
果不期然,徐慕陵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後两个气急败坏的脚步声追了过来。
永庆气呼呼地道:「好,你好样的,算你有种。」敢这麽不把他们兄妹放在眼里,他是第一个。
「不然呢?」徐慕陵似笑非笑,不把他们的威胁当一回事。「要嘛就留在京城好好的作客,不然我也可以派辆舒适的马车,把你们送回去。」
「想赶我们走,没那麽容易。你不让我们见,我们就自个儿想办法。」安乐不服输地道。
就不相信才多大的侯府,他们会找不出一个人来。
「哈哈……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芊芊住的院落外早有层层侍卫守著,任谁都进不去。
也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不想让他们见到芊芊,不想让他们知道,芊芊跟和乐长得一模一样。
真的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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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几天了,芊芊意兴阑珊的坐在廊外,目光恍惚地看著灰蒙蒙的天空。
自从小郡王和郡主来了之後,她就听话的不曾踏出过院落一步,不是不敢,而是真的不想。
一个根本不在意她、不看重她的相公,她又何必勉强自己认识他的朋友,试著了解他呢?
冷冽的寒风冻醒了她的脑子,也令她看清自己的处境。
她充其量不过是他一时兴之所至抢来的玩偶罢了,腻了、厌了,就丢在一旁,弃之不管了。
「小姐,喝碗热粥吧。」彩云捧著一碗热腾腾的粥走来,小心翼翼的端到她面前,劝她喝下。「你这些天都没怎麽吃东西,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还是勉强喝一点吧。」
「你喝吧,我喝不下。」芊芊摇了摇头,目光依然凝望著遥远的天际,看见一只鸟儿展翅飞过,她好羡慕它的自由。
「不喝怎麽行?你再这样下去,早晚会病倒的。」彩云急得眼睛都红了。小姐不开心,没胃口,她这丫鬟也跟著吃不下,睡不著,就担心小姐的身体会受不了。
也不知道那个什麽郡王和郡主为什麽赖著不走,不是说送礼来吗?礼送到了,人也该回去了吧,还厚脸皮的住在人家府里,是想住到什麽时候呀?害得她跟小姐关在这儿,吃的、用的全由丫鬟们送来,真是闷死人了。
「不如这样吧,小姐,我赂贿一下侍卫,让我到厨房去做些小姐爱吃的糕点,你说好不好?」这是最後的法子了,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著小姐饿死呀!
「我都说不用了,咳咳……」苹芊蹙著居,想开口教彩云别费心思,不意一阵冷风吹来,她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轻咳了起来。
「瞧瞧、瞧瞧,著凉了吧!!这下我更有理由出去了,我这就替你找大夫去。」彩云一边心疼的埋怨,一边急惊风似的往外跑去。
没想到的是,她才跑到门口就被人挡住,而且挡住她的不是侍卫,而是她一向避之唯恐不及的侯爷。
彩云骇得脸色大变,脖子一缩,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回去,胆小的躲到小姐身後。
「你想上哪儿去?」徐慕陵扬起浓眉问,把彩云害怕的模样全瞧进眼底。
主仆俩都一个样,把他当成凶神恶煞了。
芊芊站起身,抿嘴不答。
躲在她身後的彩云忿忿不平的咕哝道:「小姐病了,连大夫也不给请吗?」
虽是喃喃低语,但已一字不漏的传人徐慕陵的耳朵里。
他疾步走过去,焦急地执起芊芊的手,并探探她的额头。
幸好没有发烫,但是她的脸色确实比几天前憔悴、苍白许多,难道真的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