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不但擅长演戏,脸皮还奇厚,刀剑不入呢。
「我怎么会放心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信物,不知道这个人说话十句里到底有几句真假?」
「哥哥,我也知道我这样突然出现是会让人怀疑,但是就算是官府断案也还讲个人证物证俱在吧。」此时的珏珍珠心中发虚,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谎也撒了、大话也讲了,自己除了硬着头皮撑下去,还能做什么呢?
哈,人证物证,这个小丫头片子懂的东西还真不少啊。苏慕白从心底冷笑一声。
他站了起来说道:「那我问问你,当日你在茶楼变戏法究竟是为什么?」
「卖艺啊,能做什么?」珏珍珠看着一片阴影越来越近,心里的小鼓也越来越响。
「卖艺?那最后为什么不出来现拿赏钱呢?」
「我们临时有事,就先走了。」
「从地板下爬走,看来你们的事情还真是急呢。」
天哪,这事他怎么也知道?!
「嘿嘿,是急了点哈。」珏珍珠打了个哈哈,发现他正在逼近她,窗外的雨声淅沥,那一片阴影已完全笼罩住她。
「我看是偷了别人的东西,所以要快点走吧,至于偷了什么……」苏慕白将手中的玉珠子晃了晃,「我看我们大家是心知肚明。」
「人证物证……」珏珍珠虚弱地回了一声,他已经站在自己的眼前,英俊的脸庞逼近她,压迫感像一座大山一样袭来。
呼吸都困难起来,早就知道在他面前说谎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刚开始认亲那个时候她应该拔腿就跑的。
「你还敢提人证物证,需要我去找那一日被你们带到『蓬莱仙境』的当铺吴老板吗?需要我将全茶楼的客人都找来吗?」苏慕白一手撑在桌子上,整个人慢慢伏低身体,将已经缩成一颗圆球的珏珍珠逼成了小小的一团。「你需要什么样的人证物证呢?」
「我……我……」她断断续续地应着,死鸭子嘴硬,先撑一时是一时。她一边顾左右而言他,一边脑筋急速运转,祈求自己能够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来。可是没有什么骗子能在已经被人完全看透的情况下,编出一个故事的吧。
「不过呢,我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妹妹。」
「嗯?」乍听此言,简直就是天边突然出现了一道曙光,珏珍珠立刻抬起头,看着正俯视她的。
「为了让我外公开心,你可以留在这里。」
这句话胜过仙乐一万倍,珏珍珠一听,飘飘欲仙之外,死鸭子嘴硬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本来就是你妹妹啊,哥,我当然可以留在这里……」
「如果我找到真正的妹妹,你就要走人。」苏慕白一看到她一副死不悔改的嘴脸,立刻就浇了她一桶冷水,「外公若是仙逝了,你一样得走人,若是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苏府、不利于苏府名声的事情,你也得马上走人!」
「那要是你没发现呢?」她好死不死地接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说,你将和我做对到底啦?」苏慕白说道。
爹爹曾经教导过她:你可以背地里说皇帝老儿的坏话,但是绝对不能说债主的坏话,因为当今天子是圣德明君,绝对不会因你一句小小的坏话就砍你的脑袋,但是债主就不同了,他很有可能因为你说的话,而决定加你利息,要你立刻还钱,大年三十的晚上也不会放过你,一样提刀追杀。
「哥哥,既然我已是苏府的人,那些有损苏府名声、辱没家声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去做的。」珏珍珠非常乖巧地答道。
先成功地稳住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至于那些拿首饰套现之类的想法,还是暂时埋在土里好了,等到时机成熟,再让它生根发芽。
哟呵呵。
「那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吧?」
「知道,让外公开心。」老人家活得越久,自己待在这的时间就会越长嘛。
「不错,还有点自觉。你先在这房子里休息,过一会儿,我会派丫鬟过来,为你准备新衣服和沐浴用品。」
太好了,有新衣服穿还可以洗热水澡,热水是无限量供应的吧。一听这句,珏珍珠简直要眼放金光了。
「然后呢……」
还有然后?那应该就是发月钱和为自己采办千金小姐用品吧!她双眼发光的看他,笑容甜美得让人晕眩。
「然后我会请宫中出来的老宫女过府来,好好调教你的言谈举止、仪容仪表。」
什么?!他说的到底是不是人话啊?珏珍珠僵立当场。可是他的荼毒还远,没有结束。
「你想当一个富家小姐,就要有富家小姐的样子,否则的话,身为你哥哥的我,将来怎么帮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呢?」
你想得实在是太远了啦。珏珍珠在心中暗暗说道。
「所以,你就在这里好好地学习当一个千金小姐吧。」
说完这句话,苏慕白转身走了出去。
但是珏珍珠可以发誓,他在出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对着她笑了一下,那口白牙彷佛在灰暗的房间中闪了一下光,那是一种看穿一切的寒光。
就像是一只猫咪抓住了老鼠,在吃掉之前,要好好地逗弄一下的眼神。
嗯,谁怕谁啊。你苏慕白不是善与之辈,我珏珍珠难道就是什么可以任人搓圆捏扁的糯米丸子吗?
到底谁斗得过谁,咱们张果老骑驴看唱本 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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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馅饼是好事,只是那馅饼好不好吃,就只有吃到馅饼的人才知道。
一跃枝头做了千金小姐到底好不好,也只有做了千金小姐的人才知道。
「不好。」如果有人用这个问题去问珏珍珠小姐,她一定会这样回答。
因为此刻的她就感觉不好,很不好。
如果一个女孩天还未亮就要起床,头顶书本,身穿长裙,在一条长凳上走上两个时辰,如果走得不好就没有早饭吃,这种千金小姐的生活,有什么好的?
「抬头,挺胸,翘屁股。」伴着这一声声严厉的话语,是细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
又挨打了,珏珍珠摸摸自己那漂亮衣服下的可怜小屁股,那么窄的一条小长凳,要身子一摇,脚步轻移,来来回回地走上如此久,而且还是饿着肚子,天下间的极刑莫过如此吧。
她偷看了一下苏慕白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老宫女,妆化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连苍蝇都要拿着拐杖才站得稳,眉眼都是上挑着的,相书说,这种人都是命中带凶。
「教你分神吗?好好走。」
「不要啊。」珏珍珠这一次终于反应及时,躲过礼仪老师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细板子。「我好好练,保证不再开小差……」
没有等她哀叫的声音落下,院子外的异响把两个人的吸引力都引开了。
苏府其实非常大,院子一层套着一层,再加上花园树木、小桥流水,外面的声音要想传进珏珍珠住的小院里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们听到了,而且声音还很大,这说明外面发生的事情一定很严重。
严重到连泰山崩于前,脸色可能都不会变的老宫女,也待不住地想要出去看看。
「我出去看一下,小姐就在这里好好练习,总管少爷说过,今天会来验收你的姿态……」
珏珍珠眨着眼皮见那两张薄唇在自己眼前无情地开阖着,心中很是不快地念了一声「切」,她珏珍珠什么都听,就是不听话。
以为丢出苏慕白就能吓到她?门儿都没有!不要她去她偏要去看看。
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样天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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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白,你不但停了我们的月钱,居然还要把我们赶出去?!」
「几位兄长,不必如此吃惊,俗话说得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几位也到了为这个家做点贡献的时候了。来人,将他们三人赶出去。刚巧,我们苏府在城西那头有三间瓦房,修一修还能住人,瓦房旁边有几亩地,耕一耕也能糊口,就领三位兄长去那儿吧。」
苏慕白不疾不徐地吐出上述一番话来,这一下,全场寂静,下人们也吓呆了,没有想到这位平常虽然严厉,但是还算是宽厚的总管,会这样治理自己的家人。
「你敢?!」苏守礼一听,差一点站不稳,他们真的要被赶出去了,那衣食住行要怎么解决?
「我有什么不敢!」苏慕白猛地掏出那把象征着苏府最高权威的钥匙往桌上一放,「来人,将他们赶出去!」
这一声巨响,终于惊醒了动弹不得的下人,大家早就看这横行霸道的三个人不顺眼了,虽然棒打落水狗的事是不太好,但是对于他们稍微落井下石一下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对了。」就在这三个人吱哇乱叫,被人架着拖离此处时,苏慕白又开口了。「几位兄长去了那里肯定有些不太习惯,万事开头难嘛,过一会儿,我会差人将这个月的月钱和一些农作工具送去。」
这三人一听月钱两字,彷佛又看到了点希望。
「哼,苏慕白,就知道你不敢将事做绝,你也是聪明人,知道为自己留条后路……」
苏守忠年龄最小,所以也最沉不住气,他一开口,就连躲在外面的珏珍珠也不住地摇头叹气。
哎,坏人很蠢总好过聪明的坏人,总算有一点值得庆幸的地方。
「十两。」苏慕白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叫嚣,「你们三人一起用上个月。」
「黄金。」苏守忠誓将愚蠢与不接受现实进行到底。
「纹银。」他淡淡地道。
那叫一向大手大脚的他们怎么活啊?
在一片惨叫声中,这三个人被拖了出去。
而珏珍珠就躲在门外,看他们从自己的眼前被人拖过。
她大着胆子走近了些,她也很想看清楚,自己这三个表哥的样子,毕竟大家还是亲戚嘛。
苏府的三位公子也发现了她,这个身穿华服,瘦不拉几,一脸好奇的女孩。
她就是那个可恶的苏慕白的妹妹?!
「告诉你,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要以为你哥哥现在得了势,将来就能拥有苏府,他是个没娘要的小孩,而你……」
「我怎么了?」珏珍珠心中直嘀咕,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其实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只是被宠坏了而已。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杂种!」三人龇牙咧嘴地叫道。
「哎——」她长叹一声,非常诚恳地说:「其实呢,我是有几句话想要和哥哥们说啦,让你们心中好受一点。」
「啊?」大家齐齐停步,好奇地望着她,看她想说什么。
「嗯,咳!」珏珍珠装腔作势地咳了几声,老气横秋地说道:「其实十两纹银三个人用一个月足够了,你们想想,一个人一个月可以用三两三钱三分耶,一个铜板就能买到一 个馒头,想我曾经一个月只用一两纹银,要是给我的话,我还可以存二两呢。」
「不要再说了!」三人张口结舌地看着她,猛然醒悟,所谓脑子坏掉就是指这种人吧。
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啊?和她哥那个怪胎有得拚。
第六章
珏珍珠看这三人听完她的话后,一脸死灰地出了门去,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小声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难得我好不容易说次真话,居然没有一个人信我。」
「我信。」
一听此言,她浑身打了个冷战,那深沉、低缓的声音,不是苏慕白又能是谁?
她转过身,嘿嘿一笑,「哥,我的早课还没有做完,我先回去了。」
「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既来之,则安之。话又说回来,咱们兄妹好像也很久没有像这样单独待在一起了。」苏慕白一副刚刚那惊天动地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珏珍珠心思兜转了起来。那三个人也不是他的亲戚,他只不过赶走了三个陌生人而已。
可是他真的是这样冷酷的人吗?为什么?在破庙的时候,他对她这样一个陌生人都会那样温柔的对待呢。
相处越久,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他,越来越猜不透这个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他揪住小辫子踢出苏府,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呢,这当苏府小姐虽然是个苦差事,但先苦后甜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能不能嫁个好人家,从此一辈子不用靠说谎骗人、哭哭笑笑过日子就全靠这了。
「是。」她乖巧无比地应了一声,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他,嘴巴一张,甜蜜蜜地说道:「适才,哥哥真的好神气啊。」
苏慕白的神色淡淡的,那双眼睛落在珏珍珠的身上,叫人益发不知道眼神流转之间,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了。
「你这句是真话还是假话?」
「啊?!」她连忙答道:「真话,当然是真话。」
「哼。」他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当你说你说的是真话时,我就在想,我是不是该信你呢?也许,珍珠讲话,我最好一个字也不要信。」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珏珍珠啧嚷着,心中已经将他咒骂了一万遍。
「那我应该怎么说?玉珍珠,不,其实是珏珍珠,其父姓珏,名宝财,苏州人氏,家中毫无财产,只有债务五十两,是欠赌坊的,没多久,父女两人同时从苏州失踪,下落不明。」苏慕白喝着茶,彷佛在念一段别人的故事一样,将珏珍珠家中那一点可怜巴巴的状况全都竹筒倒豆子,劈哩咱啦说了个痛快。
珏珍珠一听,恨不得将自己随便塞到地上哪条缝里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自己那点老底早就被这个人摸了个一清二楚,她还在这里装得那么起劲。
看眼前的她,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就像一棵离了土的小白菜迅速「枯萎」,苏慕白忍不住低下头,微笑起来。
「说吧,苏家总管,苏慕白公子,你知道了这么多,是不是就像刚刚对待那三个人一样,要将我赶出去呢?」珏珍珠抬起头来面对现实,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当骗子就该有心理准备,底牌总有被人揭穿的那一天。
「赶你?从头到尾,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妹妹,要赶你走,我那天就会赶你了,既然一开始我没有那么做,那现在也不会。」
珏珍珠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了一些,她眼珠一转,一个想法又冒出来,「那么,苏公子,小女子有一事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