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爱西芙确实准备来个瓮中捉鳖,但为了尽量减少伤亡,雅洛蓝劝她放弃这种方式,她也从善如流的同意了。
「你认为接下来他会如何?」
甚至,在探子回报之后,爱西芙也很自然的询问雅洛蓝的意见,她早已察觉到雅洛蓝不但武技高明,战法也比她精通,思考力更是慎密周延,这是事实,她不会为了面子而忽略这个能帮助女萝族打胜仗的事实。
但玛荷瑞可不愿意承认自己比不上男人,尤其是雅洛蓝,这个拒绝她的男人,又是丝朵儿的丈夫,她打死都不认同。
「爱西芙,你干嘛问他?」
「你闭嘴!」
「爱西芙……」
「你要我派你守城吗?」
虽然气到脸爆红,但玛荷瑞还是变成哑巴了。
「雅洛蓝,你认为呢?」爱西芙又问了一次。
雅洛蓝先同情的瞥玛荷瑞一下,再回答爱西芙的问题。「这场仗他绝不能拖太久,非得速战速决不可,所以不用等太久,他一定会发动攻击。」
「攻击女萝城?」
「不,我们不能让他这么做,而现在也是最好的防卫机会,庆典会举行二十一天,圣湖之地所有居民都会待在女萝城附近,我们可以拉出一条防线,把女萝城和所有居民围起来,战争只能在防线外发动,我们的居民就不会受到任何伤亡。」
爱西芙猛点头。「这个好!」
「所以我们现在就得开始部署了。」
「一旦他发动了,这就是大战的开始吗?」
「不,这只是一场试探性的序幕战,还不算真正的战争,但可以肯定的是,序幕战一旦开场,大战不久就会全面展开了。」
「原来如此,那么,你估计他们何时会来?」
「很快,非常快,或许明天一大清早就……」
翌日清晨,列坦尼发动了!
第七章
距离女萝城六十里远处有一座横贯圣湖之地的山脉,这就是女萝族的防线,山脉间唯一的通道是吞云谷,谷前是广阔的原野,利于两军对阵厮杀,山脉是最天然的屏障,所以爱西芙挑上这里,调来全族三分之二战士防守。
此刻,被调来防守的九成女战士都隐藏在山谷两侧浓密的树林里,只有一成兵力整整齐齐的列队在山谷前的斜坡上,一千五百人,这是前锋军,向来都是由第三勇士领军抢头功,不过现在大家都在观望,玛荷瑞、那曼、爱西芙、丝朵儿和雅洛蓝,五骑排成一列在那边观望。
「他们在干什么?」那曼。
「刚刚明明有一万多人的……」玛荷瑞。
「现在却退回去,只剩下一千五百人,跟我们一样……」爱西芙。
「真奇怪!」丝朵儿。
「……」可疑的呼噜声。
四双眼一起飞过去,再一起翻白眼——雅洛蓝竟然坐在马背上吊着脑袋睡着了,还打鼾。
丝朵儿一个巴掌飞过去。「睡猪,醒来了啦!」
咕咚一声,雅洛蓝被一掌拍下马去了,摔得鼻子都红了,狼狈的爬了好半天才爬起来,银眸哀怨的瞅她一眼,抽抽鼻子不甘愿的爬回马上。
「人家睡得正熟说!」
这家伙,真的不想活了!
「看看他们想干嘛啦!」丝朵儿咬牙切齿的低吼。
「还用得着问,」雅洛蓝连瞄也没瞄上一眼,自顾自打呵欠。「想试探我们的战力嘛!」
「试探我们的战力?」玛荷瑞怀疑的咕哝。「打仗还用得着那么多花巧?」一鼓作气冲上去不就行了。
「那是因为你们从来没碰过正规军,以往对付的都是打劫的海盗,」雅洛蓝懒洋洋的又阖上了眼。「那种杂牌军跟你们一样,嘴里喊杀,一口气冲过去就是了,最好是你死我活,不然就是你活我死,反正都是老命拚老命,大家一起卯上,干到另一边全死光了,这边就赢啦!」
「不然要怎样?」玛荷瑞不服气的问。
「说太复杂你不懂,我说简单一点好了!」雅洛蓝喃喃道。「譬如你如何以少胜多,如何把伤亡人数降至最低,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打胜仗,如何在劣境之下转败为胜,如何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如何攻守同进等等,在作战前就先考虑到这些,就不必像你们这样,他们死一个人,我们也死一个人,大家公平!」
玛荷瑞听得哑口无言,爱西芙咳了咳,双颊有点赧红。
「前任族长是那样教我们的嘛,重点是一定要先顾好自己的窝,还有,双方兵力的评估、作战地点的选择,以及粮草的储备,最后,是不怕死的决心。作战前一定要先仔细考虑这三点,然后才能够出战,前任族长是这么说的呀!」
「那只是最基本的思考,恰好足够让你脱离有勇无谋的评语。但是……」雅洛蓝叹道,缓缓睁开银眸。「不要以为作战单凭一股勇气就够了,能保全性命又打胜仗,这才算高级,了吗?」
「好啦、好啦,算你对啦!」丝朵儿推推他。「那现在到底要怎样嘛?」
雅洛蓝往前方看了一下,「哼,想试探我们的战力?」忽尔漾出一抹诡谲的笑纹来。「好,就由我来吧!」
「你要领军打前锋?」丝朵儿失声问。可恶,竟想抢她的生意!
「你有领军的经验吗?」爱西芙忙歪过脑袋去问。正好,看看他的实力究竟如何?
「不,我一个人。」
「……欸?」
一整排震惊的尖叫声,刚好从玛荷瑞那边一路「欸?」过来,只有丝朵儿没有「欸?」,她张着嘴,傻住了。
可能吗?可能吗?有可能吗?一千五百人,他真有可能单独一个人迎战吗?
丝朵儿惊愕的瞪住雅洛蓝,后者正在检查挂在马鞍旁的巨剑——一左一右各一把,神态悠闲自在,仿佛他只不过是要出门去打个猎,运气好的话就可以猎只肥兔子回家炖肉。
倘若真有可能,那他一定不是人!
「不好意思,这两把剑是请铁匠特制的,所以花了不少钱。」雅洛蓝嘿嘿笑。
「为什么要特别订制?」丝朵儿又政去瞪住那两把看上去格外有分量的巨剑。「因为比一般阔剑更长吗?」
「不,那是为了重量而加上去的,你知道,不够重挥舞起来就不过瘾。」
她知道?
她哪里知道!
「那……多重?」
「五十斤。」
「两把?」
「一把。」
丝朵儿闭上眼。
这家伙可能真的不是人!
「我走了!」话落,雅洛蓝策缰奔驰而去。
「咦?等等……」爱西芙慌忙要阻止,却被丝朵儿扯住缰绳,不让她追过去。
「让他试试吧!」丝朵儿咽了口唾沫。「反正我们随时可以上前援助,就先看看吧!」
不知道敌军会怎么想?
女萝族想在开战之前先开点玩笑,轻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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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萝族一定是害怕了,所以派人来谈判!
当列坦尼见对方蘑菇了半天,居然只派出了单骑,当下即认定对方亲眼见识到强悍伟大的沙达大军之后,畏惧了,因此派人来谈判。
可是,当他志得意满的在脑海中计画该如何一口把圣湖之地吃下来之际,却又见那单骑竟然远远的驻足于战场正中央,马上的骑士慢吞吞的跳下马,取下马侧的两把巨剑,再喝叱马儿一声让牠自行跑回去,
然后,他双手各一把巨剑斜指地面,岔开双腿傲然卓立,黑发迎风飘扬,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仿佛寒冬的冰雪般逐渐凝结,接着,他以教人狂怒的挑衅姿态举起右手巨剑直指向他,再往下点点地上。
来,向我投降吧!
列坦尼的怒气果然瞬间被激发了。「两支小队,解决他!」
最前方两支小队共二十六人大声应喏,马上举着阔剑和盾牌,轰轰烈烈的冲向前去,准备一人一剑就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砍成碎肉。
不料,他们才刚把那个人围起来,两脚都还没站稳,手上的阔剑和盾牌也都还没举到定位,那人突然举高巨剑旋身回转一圈,然后,巨剑又放下了,而他们也动不了了。
片晌后,几乎是同一时刻,那二十六个人一齐从同一高度断成两截,包括沉重的盔甲、坚硬的盾牌和锐利的阔剑,全都断成了两截,锵锵锵锵乱七八糟掉了一地。
整个战场是一片死样的寂静。
双方所有人马都难以置信的瞠大了眼睛,无法想象他是如何一剑就将那二十六人劈成两半,根本没有半个人看清楚。
邪术吗?
突然,列坦尼策马急驰到一旁的沙丘上,转身面对战场,以震惊又愤怒的声音咆哮,「杀!」
于是,一千五百人宛如狂风暴雨般冲向前,顷刻问便将雅洛蓝淹没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一场令人毛骨悚然、惊骇欲绝的大屠杀的开始。
一个人,只是一个人,仅仅一个人,被包围在一千五百个武士之中,却宛如置身于蔓生的芒草间,两把巨剑是两把镰刀,随手一挥,芒草便倒下一大片,不管他杀到哪里,四周便在最短的时间内堆满了层层迭迭的尸首。
断腿、断手、断头,血淋淋的堆了一整片,还要被人踩来踩去,名副其实的死后又被践踏。
至于那一千五百个牺牲者也早就杀红了眼,同伴倒下再多,他们也没想过要逃命,也许是因为他们认为对方终究只是一个人,而自己这边再怎么说也有一千五百人,再难应付的敌人迟早也会被他们干掉。
而在旁观者眼里,这真是一场恐怖的大屠杀,比两军对战更骇人听闻,如果没有亲眼目睹,说给谁听都不会有人相信。
一个人屠杀一千五百人?
太可笑了,怎会有这种事?话说反了吧?应该是一千五百人屠杀一个人,不然就是一人下命令,指使属下去屠杀一千五百人,这才是真相吧?
但事实是,的确是一个人屠杀一千五百人!
跟此刻比较起来,残罗城前那一场杀戮根本不算什么屠杀,眼前这一幕才算是真正的大屠杀!
丝朵儿拚命咽口水,看得都有点反胃了;爱西芙与玛荷瑞相对一眼,各自发现对方的脸都在发绿,从淡绿到青绿,又从青绿到深绿,还在逐渐往墨绿发展。
她们身后那些「英勇威武」的女战士们就更别提了,不知有多少人早就吓掉了手上的盾牌和阔剑,差一点点就摔下马去,但吓坏她们的并不是杀人或杀人场面,而是那个杀人的人。
他不是人,是魔神!
当然,列坦尼的模样最糟糕,当他吼出那个「杀!」字时,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有这种敌人、这种结果,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但看得他脸黑了一半,心中也隐隐泛出一丝畏惧。
他敌得过这个人吗?
正当他这么问自己的时候,不知何时杀戮人群已逼近到他前方不远处,于是,他终于有机会看清楚那个人的脸,虽然只是一剎那,但已足够他认出那人的身分,霎时间,他骇异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丝朵儿的禁脔!
那个瘦得像根竹竿,老是堆着谄媚的笑脸,像只哈巴狗似的紧跟在丝朵儿背后摇尾巴的雅洛蓝!
竟然是他!
「退!」他蓦然大吼。
不过一会儿,他的武士们都退开了,然后,他和他的武士们都惊恐的发现,一千五百人只剩下两、三百人了!
他咬紧牙根,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怖感,屏息注视着伫立于尸首堆中的雅洛蓝,后者不但以嘲讽的眼神回视他,并且再度摆出那种令人怒发冲冠的姿态,举起右手巨剑直指向他,再往下点点地上,但这回的意思很明显的是轻蔑。
要投降了吗?
不,他绝不投降,一场仗不够决定一切!
下一刻,列坦尼扯缰狂奔而去,剩下那两、三百个武士也仓皇的随后追赶,继续践踏着满地尸首。
雅洛蓝耸耸肩,两手用力甩掉剑上的血迹,再转身慢吞吞地走回女萝族那边。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喝采,可是每一位女萝族战士们都用一种由衷敬畏慑服的眼神向他行注目礼。
女萝族向来不服任何男人,但这个男人,她们彻底心服了!
不过雅洛蓝并不在乎任何人对他的看法,他的眼里只有丝朵儿。「我想……」他对她滑稽的挤眉弄眼,唇畔的笑容纯真又无邪,还有点无辜。「列坦尼应该很清楚我们的战力了!」
她们的战力?
不,他一个人的战力就足以横扫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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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搭帐篷露宿荒郊野外是稀松平常的事,曾经在外流浪四年找人的雅洛蓝佩很习惯了,但他还是好想念家里那张他亲手制做的大床。
「我想回家睡床!」他一边把毛毯铺在地上,一边喃喃抱怨。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雅洛蓝。」丝朵儿盘膝坐在一旁,怔愣地注视着他,终于开始怀疑了。
「嗯?」
「你到底是谁?」
手上停了一下下,又继续。「我是你的禁脔啊!」
丝朵儿叹气。「我是说,你是什么身分?」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奴隶的等级最低,而禁脔比奴隶高一级。」
「我不是说那个啦!」
「那是说哪个?」
「……你不想说是不是?」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她张嘴,本想继续追问下去,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又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早就知道他是谁了,由于这种感觉十分诡异,诡异得令人发毛,使她不由自主想避开,下意识便放弃了逼问到底的念头。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怕!」
雅洛蓝回过眸来,挤眉弄眼,十分滑稽。「床上吗?」
丝朵儿一怔,蓦而失声大笑。「雅洛蓝,你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莫名其妙自动跑来做她的禁脔,心甘情愿为她打扫洗衣做饭,明明已经是她的丈夫,却毫无怨言的奉她为主人,平时像只哈巴狗似的卑贱、窝囊,上了战场却又比谁都冷酷、无情,这样的男人怎能不奇怪!
可是这个奇怪的男人却使她莫名其妙的想对他温柔。
虽然她的脑子很清楚女萝族战士是不允许有这种感情的,心里却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是温柔,而是对他温柔。
她应该对他温柔,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这么告诉她,好像她原本就应该这么做,不这么做才是不对的……
「今天你要在上面吗?」雅洛蓝已经铺好了毛毯,回身问她。
「……不,你在上面吧!」隐隐约约的,她的语气里有一丝若有似无,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温柔吗?
好陌生的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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