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有何时眠,她依旧可以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任何事。总之,在他们尚未有明确的结果前,她绝不能拿自尊来当赌注,要不然一旦自己输了,那后果将是她无法想象的。
可是,事情为何会走到这种地步呢?
父亲的一句话剥夺了她所有的理智,让她像只无头苍蝇般盲目乱闯,甚至失去方向。
她怕!
万一,若是连何时眠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话,那她该如何自处?
可以预知的,不管要她听从哪一方,对她而言都是痛苦的,因为她无法丢下父亲,更无法放下何时眠啊!
突然,一道诡谲的视线落在方依人身上,教她抽回游离的思绪,乍然回神。
“你总算是回……”与何时眠相似的气息令方依人脱口而出,可等她抬起眼的刹那,她才发觉自己认错人了。
他有一对相当危险却又绝美的鹰眼,而那双眼在她错愕的瞪视下,慢慢眯起。
在他不带感情的睨视下,一股沁冷的寒意自她脚底板一路窜升到她的脑门,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全身同时进入了高度的警戒状态。没错!她嗅到了危险气息。
他是谁?
为何会出现在何时眠的办公室里?
不可讳言的,对方冷凝的魅态,以及一双彷佛会吞噬他人意识的黑瞳,都让她认定他绝非善类,不!倘若拿他与何时眠相比,那他就是个彻底邪恶的男子。
喝!他不会是……
“先生,请你把身分证拿出来。”在气势上,方依人虽明显矮他一大截,但她可是位堂堂的女警,就算遇到再恐怖的黑道人物,她也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抓!
面对她的举动,男子仍然无动于衷。
“先生,我再次警告你,请你把身分证拿出来!”她加大音量,企图压过对方那无法忽视的黑魅气息。
但眼前的男子似乎极为内敛,眸底依旧平静到宛如一潭死水。
冷汗自她额际一点一滴的冒出来,这时候方依人忽然顿悟到什么。
该死!她居然忘了要先拿出自己的证件,不过就在她翻找证件的同时,一股莫名的阴沉气氛让她顿住所有动作,她一惊,身体不受控制的再度紧绷起。
他要有所动作了吗?
方依人抓紧包包,准备先发制人,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令她全身寒毛直竖的可怖气息竟莫名其妙的消失,她一愣,倏然抬眼。
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的男子已掉头离开。
瞪着未合上的门,方依人想也没想便快步冲出去……啊!突如其来的一堵肉墙让她脚下一颠整个人往后倾,幸亏一只大掌及时扶正她,才免去她跌倒的窘境。
“没事吧?”
“你快让开,我要去抓他!”人才站直,方依人就忙不迭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何时眠,想追上那名充满谜样的男子。
何时眠嗤了一声,“怎么,难不成有歹徒或强匪闯入公司内部了?”
“很有可能,而且他还……”高亢的嗓音顿时停住,她半眯起的双眸蒙上一层狐疑,定在他俊美的脸庞。
“我脸上有什么吗?”何时眠不解地笑问。
“那个人跟你倒是有几分相似。”她撇撇唇,语气有着浓厚的怀疑味道。
“喔……”他眸光闪烁着,拉长的尾音含有几分莫名的异常。
以貌取人是不对,但她敢断定那个男人肯定有问题,不过他既不是现行犯,她也无权逮捕他,况且他不会跟何时眠有关吧?
搞不好,他们真有亲属关系。
“依人,你等我很久了吗?”
“我……”
“记住,往后要来的时候先拨个电话,我好留在公司等你。”
“可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来,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谈,嗯。”何时眠领着还有话要问的方依人往弧形沙发座走去。
“你!”她不要坐,她要去追那个人。
“我希望你的眼里仅容得下我就好。”意思是说,她最好别再去想其他男人。
一句宛如是宣告,又像是漫不经心的话语,让她的心湖激起不少涟漪外,亦教她猛然想起此行的目的。
天哪!她究竟是来干什么?
她好想大笑,可唇角怎么用力就是扬不起来。
方依人,你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就求你别再去制造一些事端来捣乱了行不行?她暗自申吟,懊恼不已。
“依人,你怎么了?”何时眠挑高她的下颚,望进她眼里的苦恼。
“我……我……”她该怎么说才好。
“出了什么事?”她此刻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嗯,莫非是方成章有意阻扰?啧,这可有趣了。
“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哎呀!她好难以启齿。
“嗯?”
第4章(2)
搞什么,你就不能冷静下来嘛!
方依人深吸一口气,冷不防地抓住他的手。“你能不能去见我父亲一面?”口吻虽不怎么好,却带有请求之意。
“是令尊想见我?”果然是他!
“这……不是啦。”她道出无奈的话句。
“喔?”
抓住他手掌的纤指迅速收回,“难道你不想见我父亲?”她紧张的问着,因为她完全读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我可没这样说。”何时眠高深莫测的一笑,曲起指节轻轻地刷过她丰嫩却微颤的朱唇。
“但是你……”
“依人,我们必须尊重你父亲的意思,假如他不想见我,那我去拜访他就只会招来他的不悦,你说这样好吗?”他靠过去,一手亲昵的揽住她颓垮的肩膀,安抚她失落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我爸他……”
“因为你是他最宝贝的女儿,他当然讨厌任何想抢走你的男人。”
“我爸他真是这样想的吗?”方依人抬起一双闪烁着期待的眼眸,似乎想寻求他的保证来安定自己纷乱的心。
“嗯!”方成章,来不及了,你的女儿我是要定了。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挺好奇,因为方成章居然没把他的底细告诉依人。算他识相,要不然真正会受到伤害的只有他女儿。
“可是,我爸还说……”如果是这样还好办,但问题是她并不觉得事情有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尤其父亲是摆明要她离开何时眠,所以她才会异想天开,想要他亲自去拜访父亲,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他也说了,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更糟糕,可是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她已经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
“依人,事情总会解决,我们一起去面对它好吗?”他低首,轻吻她一下。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她把问题丢回给他。
“这简单。”
“简单?”她瞠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眼珠子别睁这么大,小心掉出来。”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他表现得太轻松了,相较之下,她就显得太过大惊小怪。
“依人,你的心够坚定吗?”
“当然。”虽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她还是马上回道。
“很好,如果你爱我的这份心够坚定,那么谁也不能拆散我们、阻扰我们,你说是吗?”
“你!”她哪个时候说过她很爱他了?不过,想反驳他的话却硬是卡在喉头,迟迟出不了声。于是她撇开含羞带怒的脸蛋,不想看见他得意的笑脸。
“我应该没说错吧?”
方依人轻哼一声,还是没瞧他。
“依人,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就别再烦恼这件事了。”何时眠收紧臂膀,让她更加偎入他的怀中。
“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而且我总觉得我爸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顿了下,她缓缓扳过脸,质疑的瞅着他。“你该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前科吧?”她的声音透着些不安。
“我若有前科,你还会不知道吗?”她真可爱。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哎呀!我有没有听错啊,要不然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希望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一样?”何时眠不禁委屈的替自己叫冤。
“我……我哪有。”方依人不由得结巴起来。
“是吗?”
“你少冤枉我了,就算我脑袋再怎么不清楚,也不可能去诅咒你。”她极力否认,但其实刚才真有这么想过。
“那就好。”
“喂!说了老半天,结论到底是什么?”方依人把话题转回她最担心的事上。
“等。”他轻松自在的回答。
“等!”他说的是什么烂结论。
“依人,有耐心点,别忘了我先前说过的话。”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也许她真的被这件事吓傻了吧?
“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说不定能让令尊改变心意。”他冷不防地说。
“什么办法?”如果方依人的思绪不是这么紊乱的话,或许她就会听出何时眠这句太过暧昧的声调暗藏某种邪狎。
“就是尽快让你……”
近似耳语的低磁嗓音,教她不得不蹙起眉挨近他,想听清楚些。
“怀有身孕。”
她在一阵错愕后不禁羞红脸,还握紧拳头捶打他。“大色狼!无赖!这是什么馊主意,要怀孕你自个儿去怀!”
何时眠伸手搂住欲逃离怀抱的方依人,“依人,别羞啊,你想想看,若你怀了孩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别说了!”她的脸已经红得一塌胡涂。
“怎么,难道你认为这个法子行不通?”
“你!”
“好好,咱们就别再讨论了,走,回我的住处,咱们直接用做的吧!”
你躲,你再躲啊!姓何的,我就不信我抓不到你!
哼!终有一天,我定要你臣服在我的裙角下,乖乖的喊我一声:亲爱的女王陛下!
叩!叩!
略为沉闷的敲门声,打破女子的思绪。
“进来。”清脆嘹亮的女音命令道。
“大小姐,据香港传回来的消息,何时眠以惊人的速度解决了意图篡位的红海帮副帮主科真,顺利化解他们的内讧。”走进来的男子微低首,战战兢兢地对着坐在大皮椅上、却背对他面朝窗外的女子回报。
“何时眠……哼!”冷哼出声,女子一双出奇莹亮的美眸直盯着被黑云遮盖半边脸的皓月。
男子不敢随便应答,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上回要你们『请』他来,结果呢?全是一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女子的语调虽谈不上阴沉,但还是让男子的双肩抖了下。“大小姐请恕罪,下一次属下一定会……”
“下一次?你们每回就只会说这些屁话,我刚才听阿爹说,咱们从泰国走私的白粉又被抄了是吗?”
“是……是。”
“该不会又是暗天盟在从中作梗吧?”
“有、有这可能。”
“不是有可能,根本就是他们!”她的拳头砰的一声重重地击在椅把上,紧接着她猛然起身,大皮椅因她起得过于凶猛而往后撞向桌缘,震出偌大的响声。
“大、大小姐,请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会为大小姐请来何……”
“不必了!本小姐自会挑个黄道吉日,亲自去会会那个姓何的!”
第5章(1)
“身为警察,除了安分守已、做好本身勤务外,眼力和警觉心一定要够敏锐,绝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再者,就算你认定这个人无害,也要切记一件事,就是在许多案件背后,通常是你最熟悉的人在扯你后腿,或是引你犯罪……”
只要方依人一直住在家中,她就没有任何可以逃避的空间,因为即便方成章偶尔会为公事忙到不可开交,但仍会尽量抽出时间来对她晓以大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洗脑吧!
没想到她竟然也会对父亲起了惧意,现在每每见到父亲,她总是在想,他今天又要剖析什么大道理给自己听了。刚开始,她不断追问父亲为何对何时眠存有偏见,只可惜,任凭她如何地软硬兼施,父亲的口风依然很紧。如今,她除了不抱持任何希望之外,更学会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力。
但就算她再怎么封闭自己,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就在她发觉自己的忍耐已到了极限时,她烦躁得只想夺门而出。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上哪里去?”方成章不悦的斥责方依人。
“我想去外头走走,顺便想一些事。”方依人低声回应后,便随手拿了件外衣,踏出门。
“依……唉!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父亲的叹息、父亲的失望、父亲的无力,方依人全都晓得,也全都看在眼里。
但父亲的方法用错了,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所有该懂该明白的大道理她全都烙印在脑子里,想忘也忘不了。
可她最想知道的事,父亲始终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再这样下去,难保她不会……她真的不想搬出去,可万一……唉!希望别有那个万一啊!
重重地吐出今晚不知是第几百声的叹息后,方依人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车子开往北投的山区去了。
也好,她现下的确需要吹个冷飕飕的山风来提振士气,要不然她很快就会……啧!就会如何?跟何时眠分手,还是会不计后果地与他一块儿私奔?方依人忍不住苦笑,可眼里却带着迷惘。
她在山区一绕再绕,最后将车停在一处没有人迹的荒芜地,接着走下车,往浓密的黑暗林地走去。
今夜的山风,出乎预料的沉寂。
无止境的幽林里,偶尔会闪烁着几簇不明的光亮,但放眼望去,仍是一片晦暗。方依人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窸窣的草动声伴随着她的步履,在异常静寥的空间中显得格外突兀、肃沉。
砰!砰砰!
连续几记震天的声响划破灰暗的氛围。
这声音是……方依人身子一震,原本虚浮的脚步霎时转为急促,然而才跑没几步路,她却陡然顿住。
你在干嘛?想当枪靶子也犯不着这么急啊?她低啐一声,趁自己行迹尚未被发觉时,蹑手蹑脚的走向枪声来源处。
“饶了……饶……”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类似呜咽求饶的气弱声。
方依人绷紧神经,弯低身子,脚步放到最轻地摸黑往前行。
砰!
再一记枪响后,方依人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哀鸣,周遭似乎又回归到死寂。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尤其是前头确实发生枪击案,这对没有带随身武器的她而言,简直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但要她打退堂鼓也绝不可能,至少也得等到她先探察现场的状况再说。
喝!
无预警地,方依人火速停下脚步趴下,藏匿在一棵大树后,目光高度戒备的瞪视着眼前充满诡谲、又教人打从心底发毛的景况。
夜,既黑且阴森。
视线所及之处是黑暗的,是凝滞的,是肃杀的。
杂草丛生的野地上横躺着两个人,看上去已无一丝生息;另外,还有一人是跪着的,不过也许是惊骇至极,以至于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再者,两抹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就傲立在另一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空气中除了偶尔随风飘散过来的血腥味让她认清自己的处境外,周遭仍是一片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