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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澜池  第12页    作者:蓝莲花

  我日益浮躁,信心渐失。有时我甚至不愿面对她,我害怕我会在她面前无法自控。

  就在那时,她告诉我她有了身孕。

  我不知是喜是悲。

  我不能愚蠢到相信她为我生下孩子便会死心塌地,事实上她平淡的口气使我觉得她对这个孩子并不觉惊喜。

  然而我期待这孩子。我知道我会爱他或是她,而与我的妻子不同,这一次我的爱会有回报。

  我派人跟随她左右,小心照顾她饮食起居。我没有想到她出事时,和她在一起的居然是我。

  那天晚上,我们宴请完宾客。我送她回房。

  路过春华堂,忽然间,有刺客从屋檐跃下。

  我将她推至安全之处,不过三招已将刺客制服。他垂死挣扎放出的那一把暗器,也为我轻易避过。

  然而,当我跃开回头,竟看见慕容宁不知何时回到了我身后。

  她站在那里,对迎面而来的暗器视若无睹,竟完全没有闪避!

  该刹我如身在梦中。

  我看见月光下她明洁脸容微微仰起,冷漠双眼闪过分明热望----

  忽然间我一切了然,这发现让我心痛如狂。

  那晚我仓促间掷出的长剑为她击飞了若干暗器,然而她仍身中数枚。

  刺客来自被灭的霜门,五年前混入庄中卧底。暗器淬有霜门剧毒----烟波玉。

  我数日未眠,憔悴心焦。胸中野火熊熊,忧怖丛生。

  爱恨攻心,我已近崩溃边缘。

  终于取得解药,保住她性命,孩子却已失去。

  她在第三日醒来。

  “你只是想要死吧。”  当她的伤势终于稳定,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揭穿她的用心。

  她自枕上漠然望着我。

  “何必要问?”  她说,“既然你都已知道。”

  我全身忽冷忽热,我想要一剑杀了她,又想将她紧紧抱住永不放松。

  然而我只是冷笑,不再说话,我走出了房门。

  从那天起我开始想要杀死关荻。

  我痛恨她这样冷漠的心死,我要看看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动心。

  她很快得知了我的安排,因为我并没有刻意地瞒她。终于有一天她来找我,“请你放过他。”  她说。

  “我会放过他,如果他放弃见你。”

  她很快失态:“你明知他一定会来,即使你告诉他这里只是个圈套。”

  我仍不动声色:“所以我无法放过他。”

  这样说时,我并未感到丝毫快意。我只是觉得必须将一切进行到底,半途而废从来不是我的习惯。

  她沉默下去,很久以后她起身,预备离开。

  然而她在门口站住,回头望我:

  “你杀了我吧,”  我听见她说,“我们便可以两清。”

  一时间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望着她,一言不发。

  “要杀他只因为我爱他,不是么?”  她忽然笑起来,一室魅艳光芒,“但是即使你杀了他,我仍然爱他。不如杀了我,我就永远无法去爱别人。”

  她的笑容美丽绝伦,充满了挑衅和放肆的意味,深深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明明知道她这样说的用心只是为了救他。我明明可以不为所动,一切仍按计划行事,但是忽然间我觉得疲倦心死,不必挣扎。

  “我成全你,”  我说,“如果你想用你的性命来换他的。”

  透过书房的窗,我望着远处的红莲峰。我想起很久以前,甚至早在池家在这里落足以前,曾有一对相爱男女由很远的南方逃来,仇人追杀而至四面包抄,他们无路突围,放起大火,一同烧死在火中。

  “就在红莲峰顶吧,放一把火。”  我喃喃地说。

  “什么?”  她没有听清。

  我望着她,清晰地重复:

  “在红莲峰,放一把火。你愿意死在那里么?…  …若如此,我便放了他。”

  她怔住,很久以后她说:“你要记得。”

  那天晚上,一切都如设想一般。

  关荻并没有浪费机会,他很快进入了庄中。我带领人马掩近包围。

  火把亮起,我看见他们对望的眼神。我才知道当她爱一个人时,会有什么样的眼光。

  我拔剑,站在关荻身前。

  我听见她要我停手。

  我当然记得我答应过不会杀他,然而我不能在数百庄丁面前任他离开。唯有在比武中故意输掉,我才能下令将他放走。

  但是我未曾料到竟会在一招之间伤了他,他竟几乎完全不曾招架。在我惊诧之余,慕容宁已冲上前,迫不及待地提及我们曾有的约定。

  我看见她雪意脸颊,火一般目光,我觉得我已将成灰烬,再无力量控制心神。我脑中似有急雨嘈嘈而落,胸中浊浪翻腾,那一刻我分明见她脚下心血四溅,是被她践入尘埃踏成齑粉的我的心。

  我不能控制地大笑。

  是这样吧,宁死也不肯爱我。

  那么,我还有什么需要计较?

  我挥挥手,令众人闪开一条去路。

  苍灰大雪漫天弥地,关荻由人丛中离去。慕容宁目送他消失,回过身来。

  “我已准备好了。”  她说。

  我们四目交投。

  我转开脸,命令所有的人回房,不得擅出。

  她与我一前一后走到红莲峰下。

  她在峰下站定,抬头仰望雪花。

  “好大的雪,”  她说,“不过不要紧,我在峰顶存下了桐油。”

  忽然间她摘下斗篷抛在雪地。盈盈一跃,她站上三尺高的那处石台。

  我一震抬头。

  “不要去。”  我说,我的声音已哑得连我自己都无法辨认。

  北风忽紧,卷起她的衣裙,我觉得她如欲乘风归去,终究不可挽留。

  “你知道我不能。”  她无限温和。

  胸中一片空荡,有如万古废墟,  我颓然说:“跟他走吧,我放过你们。”

  她沉默片刻,微微出神,很久以后她终于说:“不可能了,我们都已太累。”

  然后她垂头望我,轻柔微笑,那是三年来我第一次看见她那样的笑容。

  “其实你没有错,”  她说,“错的是我。那时候答应了你我会了结,却一直没有做到。”

  风忽然停歇,她的裙裾缓缓飘落。

  我看见她蓦然转身,轻盈背影向峰顶浮泛而去,一路都未曾回头。

  我心中终于只剩一片宁静,因为我知道我们已再无退路。

  不久以后,我望见峰顶的火光。起初只是几处,转眼已蔓延开来。

  整座红莲峰如一朵忽然活转的硕大红莲,哔剥有声地伸枝展叶,溢彩流光。呼啸山风吹起火舌,斜斜抖跃起丈余,将冥冥雪幕立断于半空。大片飞鸟由林中惊起,凄厉号鸣,有些羽翼已损,又复落入火中。火光中只见大小山兽东奔西窜,四散而逃。忽然间风势翻折,一线火焰破峰直下,在枯草间飞速流淌,转眼将至山脚。

  我没有后退,我一动不动站在峰前。我看见峰顶依稀可辨的她的身影,我知道她仍在四处点火,她要自己无处可避。

  …  …

  当整个峰顶火光环和,山坡上也已流火窜动。

  我再也看不清峰顶的情形,因为那里已成一片耀眼红光。

  我一跃而起,向峰顶掠去。

  我提气飞纵,在成片火海中出入穿行。草木在我耳边不惜性命地燃烧,生灵涂炭,万物沸腾。我看见满山红岩仿佛全在燃烧,异样红光,将这雪夜逼成一片妖红。

  我冲上峰顶,冲入大火包围。我雪湿的斗篷已被烘干,此刻正熊熊燃烧。我甩下它。我完全不觉得痛和窒热,仿佛我的肉体已经消失,从容奔走于烈火之中的不过是我一无所惧的灵魂。我知道我终会死于这场大火,然而在此之前,我要先找到她。

  …  …

  我终于看见了她,当风向神奇更改,将眼前一道火墙倏忽吹走。

  在那片草木焚尽的小片空地,我看见她蜷缩在空地一端。在我与她之间,是红得仿佛通透了的岩石,以及点点明灭的草木余灰。

  我无声微笑,心底一片澄明。

  我慢慢朝她走去,不知是什么将我绊了一下,我摔在她身旁。

  我伸开双臂将她托起,抱在怀中。

  她已完全没有知觉。

  我紧紧抱着她,望着不远处火势如狂的树林。

  我再次想起那对很多年前焚身于此的男女,我想就如此吧,虽然我们并没有他们那样两情相悦的幸福。这已是我唯一可得的结局,从我爱上她的那一天起。

  我站起身,抱着她向树林走去。

  整座树林正燃成全盛,不时有烧朽的树木轰然倒塌。那里的火光是明亮异常的橙红,喷薄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辉煌。我看见遍野红岩烈光扑面,天地已成滚滚熔炉炼化众生,而火焰纷飞如流星耀目,耳际轰陈,万种天籁霎时齐发。

  我一步步走去,心无旁骛。飞蛾扑火般镇静茫然。

  我们终于未能走进那片大火。

  在离大火一丈之遥时,我脚下一空,落入深渊。转瞬之间,冰冷大水没过我的头顶。

  当我全凭本能自水底浮出,湖边山壁柔和却明亮的几十颗夜明珠霎时映入眼帘。

  我终于知道了红莲峰的山腹之中竟然便是池家宝库。

  我环顾四周,心中一片迷茫。

  池家宝库的秘密由历任庄主代代口传。当父亲于川中猝然遇害,我以为这一秘密将会从此沉埋。

  然而天意竟会却如此拨弄更改,在我决意赴死的今天,让我失足落入秘库之中。

  我臂中的慕容宁忽然呛咳。

  她竟还活着!

  一时间我激动到不能置信。再无暇多想,我急急游向岸边。

  湖水洗净了她脸上尘烟,她的衣物也已破损,漏出焦黑的肌肤。她伤势之重令我不忍卒睹。我知道即便可以留住她性命,她也会从此面目全非。

  她仍未苏醒,却仿佛已感到伤处剧痛,不住颤抖。她灼伤的肌肤不断渗出水来,着手之处如有火烫。我知道我必须立刻设法出洞,找到医治她的药物。

  我将她放下,抬头去看数十丈高的来时洞口。

  离地一丈的石壁已凿得十分平滑,但一丈以上岩石凹凸不平,颇可攀爬。只是洞口位于穹顶中央,需如壁虎般吸附于洞顶,横过五丈有余,方能抵达。

  我知道宝库应该仍有其它出路,但机关重重,此刻已不及破解。唯有一试这条出路。

  我疾掠至壁下,借力提气升起丈余。探手抓住石壁突起,片刻后已攀至洞顶。

  在洞顶我燃亮火折,细细观察顶壁可攀之处。待内息三次流转,我清除一切杂念,深吸一口气,骈手坻足面上背下,屏住呼吸,向洞口靠近。

  然而到距洞口一丈二尺时,石壁已成光滑如镜,再无法着力。汗水刺入我眼中,闭气过久,我的肺已如欲爆裂。我凝聚全副气血劲力,猛然施出“空云徘徊”  的轻功,凌渡虚空一丈二尺,穿洞而出。

  洞外风火扑面,我极力站稳。胸中烦恶欲呕,喉头腥甜,是方才内力过耗所致的内伤。然而我已不能耽搁。

  峰顶火势见弱,觅路下山并不甚难。而山坡上因无高大树木,大火过境,此刻已将干草大致焚尽。

  却见残火余烬之间,近百庄丁正攀援而上,欲赴峰顶。

  我迎上一人,斥道:“不是说过今晚不得擅出?”

  那人抬头见我,喜极忘形,并不回答,却只大呼小叫:“庄主在此!”

  话音未落,已有人飞掠至我身边,竟是池枫。

  他紧紧抓住我臂膀,目光焦切,却一时无言。片刻之后方展颜一笑,眼中却已有闪动泪光。

  “大哥,不要怪他们,是我要他们出来。”  又回头吩咐那人:“传令下去,庄主已经找到,要大家下山,各自回房。”

  那人领命而去。

  池枫望着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低声问道:“大嫂她…  …”

  我明白他已猜到了一切。

  “她还活着。”  我打断他,“只是烧伤很重。你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治疗烧伤?”

  他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几盒药膏。

  “这些是我方才上山时拿的,只可暂时解痛控制伤势。我记得医书中还有一些良方,我会尽快配制。”

  我接过药膏放入怀中。

  “山腹中是池家秘库,”  我说,“我今晚刚刚发现。我只知从一处洞口进入,但那里出入艰难,势必不是正门。你配齐药物后要避开众人,来峰西树林旁找我,需带一条长绳方便出入。”

  池枫低声答应,若有所思。

  我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去。

  “大哥,”  他在身后叫我,“你自己的伤也要医治。”

  我没有回头。

  我仍由洞口跃入湖中。上岸,看见仍未苏醒的慕容宁。

  我将药膏涂上她手足身体,头脸颈项。她的体温稍稍降低,大约疼痛多少有些缓解,她慢慢停止了颤抖。

  我握住她手,将真气慢慢渡过,努力平息她紊乱疾速的脉搏。她不时呛咳,想必是为烟气伤了肺脉。我继续摧动内息清除她肺脉淤积,直至她一阵剧烈咳嗽,吐出不少烟灰,我的手被她震开,我才发现我已不剩什么内力。

  我在她身边躺下,疲累已极,半昏半睡。不知多久以后,我隐约听见她低声呻吟。

  我想要醒来,却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无法使出。挣扎之间,觉得她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我听见她发出一声喑哑惨叫,包含了无穷伤痛,却又忽然中断,没了声息。

  我一惊而醒,心胸狂跳。

  转过头,我看见她已醒来,她大睁双眼茫然望着我,却仿佛全没看见。她眼中赤红,泪水如同泉涌,疯狂渲泻,一径冲开她脸上药膏。她浑身痉挛,嘴仍张着,却已痛得再也出不了声音。

  我知道她这样痛苦是因为烧伤难忍的剧痛。我身上的灼伤此时也痛不可抑,而她的伤势却严重得多。

  望着她如此折磨,而我丝毫无能为力,我闭上双眼。

  胸中似有长刀冲击,汗水很快流满我全身。

  我忽然拔出剑,在腿上深深刺下。

  热血涌出,令我稍觉好过。

  当我听见湖上水声欸乃,  慕容宁已再次晕去。回过头,我看见划船而来的池枫。

  他看清我时乍然一惊,一跃上岸,过来搭上我的脉搏。随即皱起眉头,由怀中掏出一粒丹药,示意我吃下。

  不待我说,他又俯身察看慕容宁。

  “她怎么样?”  我吞下丹药问他。

  他看我一眼,垂头道:“比我预想中严重,但应该有法可治,只是…  …不但容貌再无法保全,背上伤势也会牵制她日后左臂行动。而且,肺脉受损,势必留下隐疾。”

  我听他一句句说来,感到我沉重而锐痛的心跳,正一记记敲打着我的胸膛。我默默无言,靠上石壁。

  池枫此时忽然发现我腿上伤处。

  “大哥!”  他过来点了我止血穴道,抬头望我,责备的目光使我明白他已猜到其中缘由。

  我避开他视线,“我没事,”  我说,“快些帮她医治。”

  当池枫料理好她的伤口,为她服下一剂止痛催眠的药物,我才想起他并非由我落入的洞口而来。

  “你怎样找到的另一个入口?”  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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