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不醉也难以清醒。
「不,给我一瓶,我要喝到让自己不痛为止。」豁出去似地,桑青荷抢过整瓶酒,十分豪气地就口一灌。
「哪里痛?」啧!不会遇到女酒鬼吧!
「这里痛。」她用力拍打著胸口,眼泪如倒泄的银河往下流。
又是失恋的女人。
感同身受的「嫉妒」老板娘凤姊儿撇撇嘴,将烟放在嘴边猛抽了一口,陪著喝了口龙舌兰,让辛辣的味儿滑过喉间,进入她一直没停过发疼的身体。
不管是分手或被抛弃,不想结束的一方总会到此来买醉,狠狠地大醉一场,以为从此就不会再痛苦,一杯接一杯地将愁恨喝下肚。
哼!不会痛苦,等酒醒了就知道真正的痛苦,宿醉的头痛绝对让人痛不欲生。
咽下一口烈酒,桑青荷喃喃自语,「为什么他不爱我?我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改变自己的模样想让他高兴,为他不惜扮演另一个不是我的我,为什么他还是说不爱我、他无法爱我……」为什么,为什么呢?
「不爱就是不爱,哪有为什么,就算你变成全世界最性感的女人,他仍然不会多看你一眼。」她是活生生的佐证,还在凭吊那段无缘的爱。
很痴吧!像个白痴,不肯死心。
「为什么他会爱上别的女人,我不好、不够完美吗?为什么他的温柔只给她,眼中只有她一人,看不见为他付出一切的我……」桑青荷开始傻笑,泪水不停地溢出眼眶。
她爱他呀!为何他不能也爱她?
是呀!!为什么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存在,而没有爱他若狂的人。「喜新厌旧是男人的天性,你不是第一个认清他们真面目的人,像我那口子才是世间少见的痴情种,专情得很。」
凤姊儿说罢猛抽著烟,像要止住胸口不断泛起的痛。
「我很羡慕你,你遇到一个好男人。」而她为了爱一个男人却赔进全部,两手一空什么也没有。
凤姊儿放声大笑拍拍她的背,眼角流露出历经风霜的寂寥。「他的专情给的不是我,痴心到死的对象也不是我,我这人在他的故事里连配角也不是。」
「不是你?」桑青荷因她的自嘲而猛抬头,讶异她居然跟自己有相似的遭遇。
她没醉,清楚地看清眼前的女人,那是一位美艳娇媚的成熟女子,虽然风尘味相当重,却是男人会迷恋的类型,手指一勾便会有成打的追求者,拜倒在她酒红色的三寸高跟鞋底下。
可是连这样风情万种的女人都留不住男人的心,那她又算什么呢?岂不是要关起门遮丑。
「呵呵……他爱的是他‘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种。」凤姊儿笑得沧凉,眼神中没有半丝对生命的热情。
「妹妹……」而她则爱上名义上的哥哥。
「所以呀,别太埋怨了,这世界上有种东西最难控制,那就是人的心。」而且会把人折磨个半死,却无怨无悔。
「如果我变得像她一样,他是不是就会爱我……」眼神迷蒙上身酒气的桑青荷喃喃自语地说道。
「不,他不会爱你,因为郎心如铁。」她是过来人,深知个中心酸。
捻熄手中的烟,吐出胸口的那道白雾,凤姊儿摇摇摆摆地离开吧台,招呼著其他酒客,如她自嘲生张熟魏地周旋男人间,谈笑风生的看不出一丝异样。
伤心人安慰不了伤心人,该流的泪早就流干了,空荡荡的心已经没有感觉,她只能一天接著一天地活著,嫉妒别人还能为爱伤心,痛哭失声地咒骂薄情的爱人。
人生若是一座修行的道场,她的苦难大概还未结果,如云云众生一般一再受考验,直到开悟为止。
凤姊儿挂上魅惑男人的媚笑,和一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打情骂俏,酥人骨头的笑声传遍整间「嫉妒」酒吧,也流进找不到方向的桑青荷心中。
一道黑影挡住她头顶的光线,她并未抬头地盯著瓶中透明的液体,不懂她喝了一大半,为什么还没醉,反而神智更清明的知道身边多了个男人,不怀好意地等著她醉。
呵……原来她还有吸引男人的魅力,并非一无可取……她笑著,泪一直流。
「小姐,一个人吗?」
「走开。」
「看到美丽的淑女独自流泪,谁都会于心不忍地上前安慰。」男子伸出手接住她落下的泪,挑逗的放在手心吮吸。
「美丽的淑女……」她又哭又笑的抬起头,摇散一丝不苟的发,眯视吧台内忙碌的酒保,「不,我是堕落的夜之女神,准备以冶艳的姿态征服大地。」
「嗯,好气魄,我请你喝一杯血腥玛丽。」手指一弹,他点了一杯以伏特加为基酒的鸡尾酒。
「一杯?」她低低笑著,神情张狂,「你一向都这么小家子气吗?」
男子怔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好,相逢即是有缘,先来十杯最烈的酒,不够再叫。」
女人一旦醉了就随他摆布,尽管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又何妨,他不过想找个人试刀,挖出她的心肝肺留作纪念。
男子笑得阴沉,沉郁的眼底充斥著嗜血的腥红。
「缘……」桑青荷忽然又哭起来,上半身趴在吧台上,像是失水的河豚嘤嘤哭泣,「他说我不是他的有缘人,我们的认识是一个错误,你说有那么差吗?」
「呃!那是他没眼光,看不出你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执著负心的男人。」男子的脸上出现迟疑,担心她万一吐了怎么办。
他可不想处理她的秽物,他想要的是快乐而非麻烦。
阴影下,看来过分白净的男子有有张阴美的睑,一尘不染的衣著干净得整齐有如新衣,由他喝口酒便擦一下杯沿的动作,可见他有相当严重的洁癖。
「你不可以说他没眼光,他是我心目中的神、我最爱的男人,他做什么事都是对的,他没有负心,没有、没有……」桑青荷激动地大喊,两手揪著男子的前襟大发酒疯。
「好好好,我说错了,你快放开我,这样很难看。」这个疯女人,居然弄皱他刚烫好的衬衫。
她紧捉不放,两眼发赤地低喃,「是她的错,那个姓乔的女人,是她迷惑他,在他身上下毒蛊,他才会不小心地……嗝!著了她的道。」
对,没错,是那女人太坏了,勾引她的男人,把他迷得晕头转向、神魂颠倒,不辨好坏地倾向罪恶的一方。
桑青荷打著酒嗝,有些迷乱的神智仍在怪罪别人,认为自己的完美无缺不该会输,她没有失败,只是一时受挫罢了,她还有机会扳回一城。
既然当个好女人会遭到冷落,那她就要变坏,坏得无法无天、坏得丧尽天良、坏得人神共愤,她相信她办得到的,因为她已经成功地改造过自己一次。
「乔?」欲拨开她的手忽地一顿,狼似的灰眸微眯厉视。
「哼!她居然恐吓我不得接近她的男人,还说她有一票黑道兄弟撑腰,要是我敢轻举妄动,她就要叫人砍掉我的手脚。」思及此,她手一松,神情显得落寞。
眼中浮现一丝狠厉,男子凑上前假装关怀。「姓乔,乔什么呢?是不是乔品真?」
「隔!好像……是乔……乔什么真……」连打著几个酒一隔,她又笑了,神情涣散。
哈!逮到机会了,果然是她。「你想不想报复?」
姓乔的,身边常有一群凶神恶煞的兄弟出没,还能有谁呢?除了老头子的宝贝外孙女外,他不做第二人想。
就算弄错了对象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减少一些乐趣而已,在他还没夺回原来的一切前,找点有趣的事打发时间也好。
「报复?」耳朵嗡呜呜,她怔仲地看了一眼男子的脸孔。
「为什么要让他们过得太顺心呢?他们怎么可以让你伤心难过却毫无愧疚,恩恩爱爱地把你当笑话看,你不怨、不恨、不恼吗?」他蛊惑著。
抬起迷离的眼,脚步有些不稳的桑青扑向不想扶助她的男子。「我怨、我恨、我恼,可是伤害他们,我的心就会因此得到平静吗?」
理智与情感交战著,浓烈的酒精并未麻痹她残存的理性,犹自挣扎著要战胜张狂的怨怼心。
「当然可以,看到他们和你一样不好过,并受你曾受过的苦,你被他们撕裂的心才会有收口的一天,我想你一定不愿被人讥笑为失败者,连抢回爱情的勇气也没有。」
男子像伊甸园里那条蛇,不断引诱她走向充满荆棘的道路。
「我不是失败者,我不是……失败者……」拳头倏地握紧,她高声呐喊著。
「那就乖乖地听我的指示,我保证你会对自己所得到的东西感到满意。」而他也多了一股助力。
桑青荷并未醉得分不清是非,但是心中的魔鬼不停地对她喊话,拉著她的理智偏向邪恶,一步步朝罪恶的深渊走去。
要变坏,就从今晚起吧!她要坏得让所有人都记住她的名字,不再轻易地将她遗忘。
月是圆的,照在繁华的夜都市,她义无反顾地投入黑夜,将「嫉妒」酒吧抛在身后。
见桑青荷随男子走出酒吧,九穹低声询问老板娘,「凤姊儿,你不阻止她吗?」她这一去,怕是无回头之路。
「为什么要阻止,她欠了酒钱没付吗?还是你的情人?我看起来像是慈眉善目的菩萨呀?」他人的死活轮不到她管,让失恋的人受点教训才不会重蹈覆辙。
「可是那人是全国森。」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管他全什么,只要没在我地盘上闹事,也没听见有人喊救命,他们就算在我面前上演春宫秀,我也一定大声拍掌叫好。」帮他们助兴。
「全国森是全老头的儿子。」九穹无可奈何的提醒。
「什么全老头……啊 等等,你说他就是老爷子要找的那个人?!」天呀!她竟让他在她眼皮底下走掉。
「是。」
凤姊儿火大地给他一拳,像遇到滚水的虾子直跳脚。「你死人呀!这种事怎么不早点说,要是老爷子的乖孙女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送你去陪葬。」
无辜遭殃的九穹只是冷著脸,转身走向他能看遍整间店的角落,双手环胸继续他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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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绑架了。
唉!这也算绑架吗?
正确说法是乌龙绑架事件,虽然她的手脚被缚绑,整个人动弹不得,而且还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面,只留下一盏小灯告诉她目前的处境,可是……
为什么绑匪也被绑了,而且状况比她更惨,被用胶布黏住嘴巴,额头还肿个鸟蛋大小的包,十分狼狈地被绑在倒地的木椅上,头下脚上身体呈九十度弯曲。
这未免太过悬疑离奇了吧!媲美侦探小说里的故事情节,叫人绞尽脑汁也猜不出凶手是谁,人人都有嫌疑,笼罩是谁杀人的疑云之中。
坐困愁城的乔品真发挥乌龟随遇而安的精神,她不急著挣脱身上的束缚,由发疼的四肢得知绳子一定绑得很牢,她不做无谓的努力让自己更疼,这种结绳法是动得越厉害束缚得越紧,会把表皮肌肤给磨破的。
全叔的儿子她并不陌生,小时候他们一起玩过,在草地比赛谁得风筝飞得高,算起来还有青梅竹马情谊,更要认不出他来就逊掉了,即使他变得和以前大不同,留长头发像个雅痞。
「菜花森、菜花森,你有没有脑充血的感觉?」瞧他那样还真辛苦,令人心生不忍。
硬被叫醒的「绑匪」全国森不悦地一吼,睁开眼想痛骂胆敢叫他小时绰号的混帐,从他父亲死后就没人喊他菜花森了。
「谁在叫我菜花……咦!咦?这是怎么回事,谁绑住我……哎呀!我的头……」痛、痛死了,这地板好硬……不对,他为什么会是倒著的。
殊不知他才想抬起手,人就整个往侧翻,视线与地面平行,双脚屈曲绑在两只前椅脚上,正对一扇阖上的红漆杉木门板。
他看不到后面的人,只知道有个女的在身后左侧,眼角余光只能瞄到一只女人的脚,往上是一片黑暗。
「保重呀!菜花园园主,人的脑袋撞破了可就活不成了,我和你一样被绑住,没法子救你。」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抽搐,然后断气。
「是你,乌龟真?!」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他们会处在一室。
明明是他绑了她,还把她往后车厢一扔载往偏僻的小屋,怎么他也被绑了?
嘴角抽了一下,乔品真对自已的外号并不欣赏。「真高兴你还没变成白痴,近日在哪发展,过得可好?一餐照样三碗饭,吃鱼要挑刺、啃肉不啃骨……」
「你闭嘴,少用你的乌龟嘴讽刺我的落魄,我为何也在这里,还被绑得像个……人质?」全国森不耐烦地一啐。
「这要问你喽!好好的日子不过却想自找麻烦,我也挺纳闷你哪根神经接错了,竟然会请我来作客。」他还好意思问她,自己做过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全国森恼怒地晃动身下的椅子,企图挣开捆绑他的绳索。「少说风凉话,你一向比我聪明,快想办法解开我的绳子。」
「我为什么要?」她慢吞吞地说著,似乎不太想理他。
「你说什么鬼话,有被绑架的人不想离开的吗?你被绑傻了呀!脑子不清楚,真是蠢女人,甘为阶下囚。」
全国森忘记自己就是始作俑者,一切绑架行动由他一手策划,恼怒不已地放声大骂,怪她分不清急缓轻重,还像乌龟一样慢慢爬。
「我是合作的肉票,等人来救。」乔品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很认命地蜷缩著。
「你疯了,谁会来救你?我的恐吓电话还没打出去,根本没人知道你被绑架了。」他想起来了,他才拨了三个号码,忽然头上一痛就不省人事了。
「我也有同样的想法,谁会救你?在没人得知你行踪的情况,谁会神通广大地赶来。」桑青荷拿著食物推门而入,表情冷诮的讥笑他们别太乐观,人不是神,无法掐指一算,算出他们身处何地。
「原来是你这个臭婆娘,还不过来替我松绑,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居然连我也暗算。」该死的,他竟然著了她的道。
她像头夜行的母狼,危险地眯起眼。「记得收敛你的舌头,这条船翻了,你最好懂得拘爬式,否则倒楣的不会是我。」
「你……你威胁我?」好呀!她反过来制住他,真是最毒女人心。
「不,是劝告你要看清自己目前的处境,顺便奉送你一句话,不要小看女人的智慧,我们不是泥塑的陶壶。」任人搓圆捏扁。
全国森暴躁地扭动身体,低咒一声,「你最好赶快放开我,不然我一定让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