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姐……嗯!叫乔小姐似乎有些生疏,以我们血肉交融的关系,唤你一声小真真不为过吧!」他半笑半威胁地抚过淤痕消褪的左眼,提醒她曾留下的记号。
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颗颗争相冒出,猛打冷颤。
「牙医先生,我们没有那么熟,你还是叫我乔小姐。」
「谁说我们不熟,我们曾经共处美好的五个小时,那个令人难忘的旖旎夜晚叫我记忆犹新。」他轻轻地抚上她的手。
就算他露出大野狼的嘴脸,迟钝的乔品真还是看不出他的企图心,有一票人如影随形地保护著,她从不认为自己适合扮演小红帽的角色。
「呃,我不觉得美好,当我牙疼得想杀人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被我当成杀父仇人。」她不为那一拳抱歉,谁叫她一醒来就看见一张放大的男性脸孔,状似淫徒。
「幽默呀!小真真,我就喜欢你坦率的性格,做我的女朋友……」
商左逸语还未说完,一向懒散如乌龟的乔品真像颗球快速弹开,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不幽默,也不坦率,真的。」她万分慎重地否认,只想离他离得远远的。
商左逸掩面,哀伤地说:「我的建议并不可怕,你有必要做出如此伤人的举动吗?我只是单纯地想宠爱你啊。」唉!过了年老了一岁,变得面目可憎了。
乔品真没被他的可怜模样所欺,眉间一拧说道:「牙医先生,你的男朋友在那里,而且我没打算变性。」
她手指向正黏在官名芹身边的大美人!并未晕头转向地拜倒在他故作恣态的风采下。
表情微怔的他有股搬石头砸脚的懊恼,看著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小女人,他不禁要呻吟出声,后悔当初为了反抗母亲的小心眼而做出的种种报复。
要是知道一回国就会遇上生命中的天使,他一定不会有所推辞,马上整装飞回台湾,满足母亲小如针眼的愿望。
「商人的商,左右天下的左,逸品俊朗的逸,我的名字叫商左逸,你可以直接称呼我左逸,或是单音逸。」他当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眉眼含笑地自我介绍。
他不是牙医先生,他有名有姓,而且将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在心底立誓。
「牙医先生……」
食指轻点唇办,他摇著头像在教诲不听话的孩子。
「左逸或逸,我的小女人,我不想听见第三种称谓。」他的语气出现男子才有的自大霸气。
「但是……」
没让她说完全句,他再度以制止的手势抚过她柔嫩的双唇。
其实商左逸最想做的就是狠狠吻她一顿,然后大声宣布她归他所有,闲杂人等请勿千扰他们的浓情时间,他花了三十年时光才找到遗落的半颗心。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规规矩矩像个清高的苦行僧,用迂回的方式掠夺她的心,无法直截了当地表明爱意。
他被自己愚蠢布下的局给困住了,赢了一棋却步步为营,担心手中的皇后因误会而由棋盘上脱逃。
有时,真话比假话更难叫人信服,这是撒旦的计谋,也是人性走向毁灭的第一步。
「嘘!你不想再拔掉一颗牙吧!全套的拔牙工具正等著你大驾光临。」全新的,没有人用过,专为她准备的贵宾级享受。
这一招虽然有点卑鄙下流,但是确实收到他要的成效,脸一刷白的乔品更倒抽了口气,盯著门口的方向测量步数。
「呃!我的牙……不疼了。」就算疼死了也不会再找任何一个牙医看诊。
「No、No、No,上次我检查出你的臼齿有明显的蛀牙状况,两颗门牙中央也有小小的黑点,那是蛀牙的征兆必须先治疗,还有你的牙龈有浮肿出血现象,身为你牙齿的保健者,我得残酷地告诉你一件不愉怏的事实,你得到牙周病。」
「什……什么?!」她不只面如灰土,还抖颤地想捂住耳朵,拒绝接受可怕的宣判。
吓得六神无主的乔品真根本看不见他眼底的捉弄,光是视同恶梦的牙医在身边就够她手足无措了,何况还多了个她几乎无法招架的重大「病情」。
正常人有三十二颗牙齿,要是每一颗牙都出了问题,那人生还有色彩吗?想来是灰蒙蒙的一片,再无生气可言。
一想到此,她两排牙齿开始打颤,更加想逃离恶魔般的商左逸。
他原先的用意是想让她心生畏怯依赖他的专业,进而躲进他强而有力的羽翼之下。
只可惜事与愿违,他的刻意威吓反而将她推得更远,只要一想起他牙医的身分,恐怕乌龟也会飞,快速和巨大的怪兽说再见。
不,更正,是永远不见。
「你干脆住下来吧!好方便我帮你彻底治疗,我会把你当宝贝宠著,不愁穿不愁吃地享尽我的宠爱。」他伸手一抱却扑了个空,眼神微愕。
「不,谢谢你的好意,目前我对三人行不感兴趣,而且我也不适合当宠物。对了,搬运费十万。」回去之后得做全身消毒,大过年碰上个疯子很晦气。
「搬运费……十万?」价格有点高……
唔!不对,现在该想的不是价钱问题,她怎么没照他的剧本演出,见鬼似地跳离他好不容易掌控的位置,还一副公事公办模样伸手要钱?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还是他的放电能力退化了?明明上一秒钟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结果才稍稍得意了一下,又让她给溜了。
微受打击的商左逸露出自省神色,思付著要如何逮住一只身有双翅的缩头乌龟。
「你可以付现或是使用支票,票期不得超过一个月,手头若无现金或未携带支票本,我们有专人到府收费,但要加收一成手续费。」
话一说完,她还真不浪费时间,连忙逃开去指挥一群男人将物品归位,好像很忙似地不再靠近他一步,然后在完工之后借词拉著好友走人,一气呵成的动作看不出她的乌龟习性。
一向以慢著称的乔品真难得闪电一晃,她讲究凡事慢慢来不用急,天塌下来逃也没用,人生值得停下来驻足品味的好风景下少,何必跟时间赛跑,天大的事搁在一旁不会有人抢著做,做人太累不如做乌龟,缩在壳里就天下太平。
而这会儿她倒是违反自定的天性,根本不让别人有开口的机会,虚晃一招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吆喝著一帮手下上茶楼饮凉茶,无视一张因她转为阴天的冷面。
「将司,打我一拳。」也许他还没睡醒,犹自在梦中。
他用「你疯了」的眼神一瞟,此刻的愉悦与他的阴郁心情正成反比。「墙很硬,你不妨试试。」
好不容易摆脱了长发变态男的形象,还获得了小芹芹的热情拥抱,接下来得加紧脚步展开攻势,才没闲工夫陪他瞎混。
「喂!你这算什么好朋友,亏我推心置腹地把你当成我肚里的蛔虫。」把心底事一五一十地摊在他面前。
将司闻言没好气地回睇。「你没有更好的形容词了吗?」
商左逸倏地将脸凑近他面前。「哼!请看我的脸,上头写著两个字:沮丧。」漆黑的瞳孔里除了阴晦外还乡了算计的光芒。
「你自己慢慢疗伤吧,我得回我的地盘去了。」
从官名芹口中得知乔品真是A Plus的老大,而且还接了帮商左逸搬家的案子,将司缠著官名芹来这里看了一出好戏,现在戏散场了,他也该回自己的整形美容医院去忙了。
人家是初五就开工,但为了「家务事」,商左逸的诊所多放了两天假,再不搬离原来的住所,两人恐有「失身」之虞。
这种威胁源自热情疯狂的女性患者,以及幻想钓个帅哥男友,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年轻护士。
不可否认,医生是高收入的行业,能满足女人爱比较的虚荣心,顶个「先生娘」的头衔多风光,谁不抢破头来卡位。
如果长相不俗又多加了一项诱因,不仅患者和小护士心痒难耐,同是悬壶济世的女扁鹊、院长、主任等高级主管三等亲内,管他女儿、外甥女、侄女或私生女,更多的女祸一拥而上,令人疲于应付。
这也是商左逸和将司决定自行开业的原因之一,避免人情压力的包袱。诊所是自己的,不用看人脸色做事,少了人事应酬工作更能得心应手,如鱼得水般随心所欲。
「将司,那个女孩和你交情不错吧!我瞧你们相谈甚欢。」商左逸贼笑地推了推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他刚才所言的沮丧。
蟑螂的恢复能力强,肚破肠流照样生龙活虎,遗能还击人类的赶尽杀绝。
「我和小芹芹可是感情大跃进,跟你那慢吞吞的龟女不一样。」他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反正咱们各自发展,小真真是我的,你别碰,至于那根黑炭你就留著自己用,冬天挺冷的。」用来取暖刚刚好。
「小芹芹不是黑炭,她……只是肤色比较健康了一点。」他反身一瞪,恶狠狠地将商左逸往墙面一按。
「哎哟,见色忘友啦。」两人同时看上一对好朋友,往后的日子不寂寞了。
「你……」
将司的声音才由喉问滚出,惊如泰山压顶的母鸡咯咯声慌恐地介入,以万马奔腾之势拉开「抱」在一起的男人,眼泪夹杂著怒吼声一起倾泄。
眼眶红润的商母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有那种嗜好,伤心之余不忘想著如何导正他,她想自己得更用心些,让他知道女人的可爱。
而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商左逸则一迳地笑著,高深莫测。
第四章
「站住,你想去哪里?」
吵杂的人声,昏暗的灯光,动感舞曲喧啸著,这里充斥糜烂与淫秽气息的混浊味道,是布道者怯步的恶魔圣地。
风,冷飕飕的吹著,一轮弯月斜挂半空,日的消退是夜的开始,黑纱轻覆遮住众神的眼,大地笼上一层神秘的合影。
少了万丈光芒的照射,多少幽晦暗影因此蠢动,属于黑暗世界的羽翼正悄悄展开,准备扑向迷失在都市丛林里的羔羊。
人,是很容易受到蛊惑的,只要一点点小小的诱因,就会如飞蛾扑火般走向自我毁灭。
而这个人吃人的社会不仁慈,更加助长夜的魔性,白日一尽,倾巢而出的猎食者凶狠掠夺?利爪尖锐,撩牙外露,寻找著不知方向的牺牲者。
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就是最可口的祭品,心性稚嫩,体态已然发育,有著少女的天真和处子的幽香,以及急于长大的女人风情。
在特种行业成长的孩子,想保留纯真是件困难的事,那双叛逆的眼已经染上社会颜色,被迫在阴秽的角落里学会……堕落。
「你管我要去哪里,买瓶饮料不行吗?」她是大海管理员呀!管得真广。
「功课写完了没,你们老师说你数学又退步了,国文成绩也不理想,理化科目没一次及格。」除了英文外,这不成材的女儿没一样能见人。
打扮得非常辣的女孩不耐烦地回道:「那个峨媚山老尼姑的话能听,山猪都会飞了。」
很难想像十来岁的孩子,明明长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可高姚的身材,玲珑有致的曲线不输成熟女子,甚至胸部都像成熟饱满的水蜜桃。
在灯光的迷炫下,短发齐耳的女孩身著中空的贴身削肩毛衣,裙短得仅能遮住圆翘的臀部,稍一弯腰便露出她这年纪不该拥有的性感小裤裤,而她脚下鞋跟的高度绝对有致命危险。
在寒冷的冬夜里,这一身彷佛要赴约的穿著肯定抵挡不了刺骨的寒风,毫无御寒功能,就算只是走到巷口买杯热饮也有受凉的可能。
整体来说,这是个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小佳人,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身高,在人群之中显得特别出色。
但是,她依然只有十三岁,而非冶艳的三十岁,所以在某些方面还是得有所限制,不能由著她恣意妄为。
「不许顶嘴,王老师十分关心你,不准你再出言不逊。」乱给老师取绰号,真是不像话。
「关心?」她由鼻孔喷出气,满脸讽色,「你没瞧见她追著我们教务主任的模样,那饥渴的表情……啧!啧!连你看了都会脸红。」
「给我收起你的太妹态度,我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受教育,学做个人,不要尽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女儿还有未来,不会像她一样再也无回头的机会。
风尘味十足的冶艳女子左手擦著腰,缀著腥红钻花发饰的波浪长发狂野地垂放双肩,顶著大浓妆的脸有著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人称凤姊儿的她性格刚烈辛辣,一如红楼梦中的凤辣子王熙凤,性情泼辣得叫人不敢领教,却又无法抗拒她的媚态横生,是男人眼中最具挑战性的一朵火焰玫瑰。
虽然才三十岁左右,可是她在江湖上的历练毫不逊色,嗑过药、杀过人、待过感化院、坐过三年牢,其凶狠程度连男人都怕。
目前是「嫉妒」酒吧的经营者,华灯初上便是她开始生计的时刻,一直工作到凌晨四、五点才打烊,她的作息颠倒鲜见天日,看似光滑的肌肤已呈现长期操劳的暗黄,不复青春年华。
至于店名为何叫「嫉妒」,只有几个和她较亲近的朋友才熟知内情,因为她嫉妒著一个不该嫉妒的人,怨恨那人夺走应该属于她的爱。
「什么母亲生什么样的女儿,我是跟你学的,少牵扯到别人。」她一脸乖张地拍开母亲的手,不当一回事地一眄。
「你有胆再说一遍!我辛辛苦苦拉拔你长大,不是让你来忤逆我的。」她自认做得够多了,没将她弃养在路旁,任其自生自灭。
「说十遍百遍我都不怕,不过我没时间听你说教,好好地施展你的魅力去陪你的恩客吧!我的事你少管。」也轮不到她管。
一个常常在她生命重要时刻缺席、在她需要关怀时又必须陪著别人的母亲,对已经失去父亲的孩子而言,真的感受不到一丝母爱,只有鄙夷。
脸一沉的凤姊儿将女儿往后拉扯,不准她出门。「回去念书,休想和那票毛没长齐的狐群狗党鬼混,我不想大冷天的去认尸。」
她一出口就没好话,不管是不是在过年期间,忌讳的话语挂在嘴边,一天照三餐开骂。
「你怎么可以阻止我出门,我和朋友约好了要去看夜景,你不能扣住我的行动,我有人身自由。」她挣扎著摆脱母亲的钳制,不停大吼大叫。
「我不能吗?」她冷笑著掐紧女儿的手臂,朝门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九穹,把她的粉红小包包拿走,我看她身无分文还走不走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