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希用仇恨的眼光看他,咬牙切齿地道:「放开我!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不管你打算耍什么计谋,脑中转些什么肮脏的想法,总之我不会把自己卖给你!」
「梦希!」唐劭伦失去冷静了,他用力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提到自己面前,大声吼她,「我不是要你把自己卖给我!你听到了吗?我只想和你重来一次,让我们重新认识彼此,只是这样而已——梦希,你有在听吗?」
话声方落,会客室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唐总!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要进来了——」那是他部门的员工,听见声响赶过来了。
唐劭伦目光转狠,猛然爆发怒焰,扭头朝门外的人暴吼,「没你们的事,统统给我滚开!」
他惊人的怒气骂走了外头的人,也使梦希骇然倒抽一口凉气。
这才是他从不示人的真面目,就连曾与他最亲密的她都被蒙在鼓里。
当唐劭伦再度面对梦希时,他知道,他吓坏她了。
他担心地低唤,「梦希……」
「你要我,其实只是不甘心吧?」她若游魂般低语。
唐劭伦蹙眉,「你在说什么?」
梦希冷冷一笑,「何必露出那种表情?你很懊恼一向被你玩弄在股掌间的笨女孩,竟然发现你的真面目吗?」
唐劭伦瞪住她,不耐烦了。「我没有什么『真面目』,你到底想说什么?」
事到如今,他想不想承认已经无所谓了。
梦希疲倦地低语,「拜托,放过我们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说出『想要我』这种话,但你只是受不了我没有如你所愿的活在痛苦中而已。依你现在的身价,多一个杜氏或少一个杜氏对你根本没差,可是对我和我爸而言,那是生命中的一切,你现在已经拥有那么多了,能不能放过杜氏,别把杜氏当成报复的工具?」
唐劭伦一怔,接着隐隐动怒。他都说成这样了,一番情意还是被她执意误解成别有所图,他怎能不呕?
「别以为每个人都把你的杜氏当成宝!对我来说,它根本什么也不是!」他要的,始终就只有她而已!为什么她就是不懂?唐劭伦心一凉,对自己的执念感到可笑。
他松开她,弯身拾起那份掉在地上的合约书,两三下撕成碎片。
他的举动使梦希震惊。
「满意了吗?你可以走了!」
他……真的不再打杜氏的主意了?梦希不敢相信。
他忽然间像是无法忍受她多待一秒似的,指住门对她咆哮,「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出去!」
梦希惊跳一下,慌忙拿起自己的公事包奔出会客室,奔出海曼投顾公司,大雨淋在她的身上,她的衣服一下就湿透了。
站在雨中,她慢慢回头,困难地眯起眼,抬首望向唐劭伦所在的楼层。
他……放弃夺取杜氏了吗?这次他真的这么干脆,肯撂开手不再玩手段?
「轰隆——」雷声又响起,梦希低呼一声,随手招了辆计程车,躲进车里。
海曼大楼里的唐劭伦面窗而立,雨幕中,他看见梦希的身影消失在计程车里,胸口像是被什么给拧紧。
他知道,今天她离开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这个想法几乎抽干他的力量,万念俱灰。
真好笑,当初明明是她用一个不清不楚的理由和他分手,让他一个人承受无法诉说的痛苦长达数年,最后只能以工作麻痹自己,可是再见面后,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还该死的想要她,而恨意居然不知所踪。
唐劭伦孤绝而痛楚的背影落在另一个人眼中,对方不由莞尔——认识唐劭伦这么久了,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吃不开的时候。
察觉背后有人,唐劭伦迅速收束心神,转头面对自己的合伙人。
「有事吗,滕骐?」他的声音如以往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你喜欢杜氏千金?我可以帮上忙。」
「我不喜欢她,你别多事。」唐劭伦冷冷否认。
「是吗?」滕骐含笑的冷锐眼神还是那么犀利,但他没再追问。
「我待会要开预算会议,叫伊斯利·马奎尔那家伙别借故缺席。」
「好,我会转告他。」
唐劭伦离开了,滕骐唇边那抹笑意却更加深。
不喜欢她?想骗谁?地毯上的碎纸屑就是最好的证据。
看样子,他的合伙人之一正为情所困,身为好友的他,于情于理都该想个办法帮助他……一个计画在他脑中迅速成形,他用会客室的分机拨了通电话,口头交办几件事让亲信去忙。
呵!如果他料得没错,这件事很快会有突破性的发展,届时看劭伦要怎么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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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希终究还是凭着杜氏优良的信用关系,向银行贷得一笔款项。
正当他们如火如荼地展开「阳明山温泉SPA度假馆」的案子时,杜氏的股票竟无预警地再度下跌。梦希像两头烧的蜡烛,一下要投入企画中,一下要摆平股东们的怒火,忙得焦头烂额。
会议室里,原班人马再度召开紧急会议。
「杜小姐,我怀疑这次股价的下滑是有人暗中搞鬼。」会计师面色凝重地说:「我们拿到银行融资的那一天,股价止跌回升,虽然不比董事长在公司坐镇时的股价高,但至少恢复稳定,实在没道理突然下滑。」
精算师沉吟道:「可能有人传了些不实的流言。」
方律师蹙起眉,「但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也许有人想收购杜氏的股票,但对方不想花大钱购买,所以可能在暗中传了些谣言,企图让股价下滑,这样他们就可以省点钱。」
精算师说完,David忽然敏感地望向梦希。
「梦希,你知道吗?我心里浮现一个可能的人……」
「我知道你指的是谁,」梦希摇摇头,「这不是他的作风。」
「你怎么能确定?到目前为止,那个人有最充分的理由做这种事。」David越想越觉得「那个人」可疑。
梦希摊开双手,无奈地问:「基于什么理由?」
「报复。」David重重吐出这两字。因为梦希在面对唐劭伦的态度,让他感到奇怪,于是他去调查过唐劭伦与梦希的关系,意外的发现他们居然「关系匪浅」!既然如此,离开杜氏的唐劭伦很有可能怀恨在心。
梦希沉默了。是呀!如果因为这个原因,那么「他」的确是有可能这么做,但……不知道为什么,梦希直觉这件事与「他」无关。
「你们在说谁?」精算师好奇地问。
「他们在说海曼投顾的唐劭伦。」方律师接腔。
精算师挑高了眉,会计师则讶异地看了梦希一眼。
「别这样,在我们还没掌握到证据之前,不要随便怀疑任何人。」
「像他那种人被拒绝之后,很难相信他会不采取任何行动,加上……」David用一种不赞同的目光盯住梦希,「你们之间的新仇旧恨,要我相信这件事与他无关,真的很难。」
「新仇旧恨?」精算师满眼好奇。
梦希揉揉额角,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David别再怀疑唐劭伦。「David,他是海曼投顾最大的股东之一,他不会把杜氏放在眼里的,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查始作俩者,而是想办法让股价停止下跌。」
David只好不情愿地闭上嘴,不再反驳,开始讨论因应措施。
冗长的会议结束后,梦希疲累地走出会议室,趁着午休时间随便吃了点东西裹腹,然后赶到医院探视父亲。
在走廊上,她看见一名陌生的女子从父亲病房走出来。
「请问你是……」梦希觉得她很眼热,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她温婉含笑地说:「你好,我姓陆,你是杜峰的女儿吧?」
梦希想起来了,她是当年差点与父亲订婚,却因为她的反对而解除婚约的陆小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居然还有联络?
「你……结婚了吗?」
「没有。我今年都四十二了,早就过了想结婚的年纪。」她云淡风轻的笑着,对于没能与杜峰结婚的事,一点也不在意。
梦希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中是感到抱歉的,但是想起母亲,道歉的话一直梗在她喉头,没有说出口。忽然,她看见陆小姐手上提的保温壶。
「你为我爸爸煲汤?」
「这没什么……」她把保温壶往身后藏去,不再年轻的脸庞上,浮出一抹羞赧。
梦希仿佛意识到什么,讶异地望着她,「难道,这些年来,你们一直有联络吗?」她还以为爸爸已经和她断了联系,没想到……
「对不起!我……」陆小姐急着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梦希,我没有破坏你的家庭的意思,我也不打算要求什么名分,只要能偶尔和他见面就够了,真的,我没有别的要求……」
陆小姐卑微的请求,使梦希蓦地感到辛酸。那时的她多愚昧,她怎么会认为爸爸除了母亲以外,不能再爱上别的女人?她任性地要爸爸只记得母亲,不让他从逝去的爱里解脱,她多残酷!
母亲走了,但那份爱仍收藏在爸爸的心中,爱情可以有那么多种形式,为什么她固执地认定相爱就要相守?
「梦希……如果你还是不能谅解,我……我想我不会再来了。」说完,陆小姐神色沮丧,默默从她身边走过去。
「等一下,阿姨!」梦希快步追上去,拉住她的手,「你跟我进来一下!」
陆小姐不明所以地跟她回病房,病床上的杜峰讶异地看见她们两人一起出现,而他心爱的女人一脸的惶恐,不知所措。
杜峰紧张而吃力地从病床上坐起,「梦梦……你不要为难君宜,是我硬要她过来看我的——」
「爸爸,」她握起父亲的手,和陆君宜的手握在一起,望着两人惊讶的表情,梦希笑了,「快点好起来吧!这一次,我要当陆阿姨的伴娘。」
梦希一说完,陆君宜就抱住梦希哭了起来。
「谢谢……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她已接受了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没想到峰回路转,长久以来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
「我才要说谢谢,」梦希紧紧揽住陆君宜的肩,眼眶明明泛着泪,嘴角却绽着好美好美的笑,「谢谢你爱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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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骐,你他妈的谁要你多管闲事?!」
「砰」的一声,滕骐办公室那扇厚实的桧木门被用力推开,重重反弹到墙壁,发出骇人巨响,惹得外头一干部属们一边缩脑袋,一边好奇地往总裁办公室看。
滕骐处变不惊地从文件中抬首,看着合作伙伴那张风云变色的脸,双手交握在文件上,微笑着露出一口白牙,「Austin,下次你可以用温和一点的出场方式吗?这扇南洋桧木门费了我不少工夫才弄到手,喜欢得很,还想看久—点。」
唐劭伦可不会被他那抹看似温和无害的笑容给骗了,他和膝骐共事了那么久,非常了解他笑容底下恶名昭彰的真面目。
「我去你的%&*#!」一串精采到让人下巴掉下来的秽语从向来优雅的唐劭伦嘴里吐出,让滕骐也不由吃惊的挑起眉。
滕骐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把那些瞠目结舌的人全隔在办公室外,才叹了一口气道:「好了,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气成这样?」
唐劭伦把那张几乎捏烂的报纸拍到他的桌面上,眼光骛猛地盯着他,「别告诉我这不是你的杰作!」
膝骥先被报上的杜梦希照片吸引,然后才扫了标题两眼,无奈叹笑道:「我明明要这财经记者别那么快把消息放出来,他偏偏想抢独家,看样子我得换一个听话些的合作对象了。」
「果然是你,」唐劭伦眯起眼睛,「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膝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膝骥两手一摊,「我只是想帮你,这阵子你不是一直为了搞不定杜氏的小公主而心烦吗?基于同僚的情谊,我想替你解决这件烦人的小事,省得你成天板着脸——你知不知道资管部的员工每次跟你开会都要先吃胃药?」员工压力大成这样,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唐劭伦咬牙低语,「我先前就警告过你的,我要你不、准、动、她!」
滕骐觉得自己很冤,「我没有动她,我只是动她公司的股票而已。」
「结果还不是一样?!」唐劭伦重拍书桌,「你让杜氏股票下跌,把她从董座的位置上拉下来,这不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梦希有多重视杜氏,要是杜氏真的毁在她手上……老天!梦希会承受不住的!他甚至可以想像,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在面对这一切!
「所以说,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滕骐依然笑得牲畜无害,如天使一般,「Austin,去救你的公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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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唐劭伦还未有行动,梦希已先找上他。
当她神情狼狈,眼睛红肿,长而鬈的秀发半湿地贴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出现在他家门口时,唐劭伦的心被狠狠揪痛了。
「梦希……」他十分不忍,她向来是被捧在掌心里呵护长大的小公主,何尝有过这么落魄的模样?
梦希尝试着开口,但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唐劭伦见状,拉她到沙发上坐下,端来一杯刚煮好的热咖啡,命令她,「喝下去!」
梦希似乎没办法抗拒,她灌下苦涩的咖啡,让那黑色的液体流入她的喉中,温暖她的声带。终于,她能说话了,但那声音喑哑破碎,好似被砂纸狠狠磨过。「你……就这么恨我,恨我不肯乖乖向你低头,所以你打算毁了杜氏,让我后悔一辈子是不是?」
唐劭伦痛楚地闭了闭眼,他很想让她明白他从未试图报复什么,但他知道,此刻的梦希听不进他的辩解。
「梦希,你需要睡眠,你几天没板眼了?」她的疲惫瞒不过他的双眼,那不是一两天造成的,长期的心力透支使她单薄得像随时会粉碎的水晶娃娃。
梦希望着蹲在她面前的唐劭伦,有种想笑的冲动。
「在你眼里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对不对?我还是像七年前的我,天真的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怎么就是学不乖呢……真笨!」她虽笑着,但眼里有着泪光。
唐劭伦忍耐着她的嘲讽,拿了条大毛巾给她,「那边有浴室,去冲个澡,把自己弄干,我来弄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