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教授,我相信以您的智慧,一定能做出最佳的判断。」叶竞宇顿了下,以慎重的口吻接着说:「既然您不肯把这块玉佩让给我,那么,我决定把这串玉饰捐赠给您的国家。」
听至此,郭华终于有了反应,因为他实在太震惊了。
「什么?!这可是很昂贵……」他不敢置信地凝视桌上那串玉饰,心口怦怦跳不停。
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偷都来不及了,竟还有人愿意捐赠,不知他到底存什么心?
「因为我不想再让它们再分开了。」
叶竞宇淡淡地说,眼神中却蕴藏着无限感慨。这一对玉原本应该相守,却分开了近三千年;好不容易在这个时代从他跟羽菁手上相聚,他实在不忍心又因人性独占的贪欲而让它们迟迟无法复合。
其实,当初一见到羽菁拿出玉佩,他就有种自己守护那串玉饰的责任已了的奇妙感受;只要它们能够在一起,不管是不是由他所拥有已经不重要了。
「你真的愿意无条件捐出这串玉饰?」郭华不放心地追问,怕他反悔,狮子大开口。
叶竞宇见他那副想要又不敢表露的神情,忍不住失笑,调侃地说:「如果一定要我开出条件您才安心,那么,我请求您原谅羽菁一时的错误。」
这是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如果能帮羽菁解除目前的危机,不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一试。
望着叶竞宇那双充满诚恳的眼,郭华的心不禁动摇了。
他如此真心关怀羽菁的处境,百忙中放下重要事务从纽约赶过来,为的不是抢走这块玉,而是羽菁。
也许他真的对羽菁有所误会也说不定。叶竞宇和羽菁之间并没有金钱上的交易关系,而是男女之间真心的爱情,难道冥冥中就是这一对玉牵引了他们的相识?
郭华望着两块玉面上微亮的红点,心思转而复杂,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用理智和逻辑解释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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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是叶竞宇先生?」
叶竞宇刚走出郭华的办公室,迎面一位身材高挑、面貌清秀却陌生的女子突然叫住他。
「我是。」他微微一笑,很好奇她怎么会认识他。
真的是他!美君兴奋得差点在走廊上手舞足蹈。她看到跟上回羽菁给她看过的照片影像相似的人就不假思索出口叫住他,没想到眼前风度翩翩的帅哥真是叶竞宇。
羽菁真是太走运了,她忍不住怨起老天的不公平,自己的条件比羽菁差,怎么就没给她一个帅哥男朋友,而且只要有叶竞宇一半优就行了。
「小姐,你怎么会认识我?」
望见他迷人的双眸,美君差点被电晕,若不是他是她好朋友的男人,她就要直接要手段抢人了。
「呃,嗯……」她清了清喉咙,恢复正常的说话态度,她可不想被当成花痴。「我是羽菁的学姐美君,她跟我提过你……」
「羽菁的学姐?」
叶竞宇眼睛一亮!正好,他正苦恼无法从郭华那边打听羽菁的下落和状况。
「叫我美君就行了啦。」
美君笑得好开心,没想到自己可以跟「Oriental Channel」的馆长面对面说话,感觉就像作梦一样。
「美君,你知道羽菁现在在哪里吗?」叶竞宇也不废话,直接问重点,他现在只想见到羽菁。
美君感觉到他急切的口吻,听起来真的很担忧羽菁的状况,不由得更羡慕羽菁了。
这证明了他跟羽菁之间不只是单纯的萍水相逢或一夜情,眼前的男人似乎真的对羽菁动了心……
「叶先生,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羽菁?」她轻声问。
叶竞宇诚恳地点点头,说:「我从来不曾这么喜欢过一个女人。美君,如果你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请你告诉我。」
面对帅哥如此真诚的请求,有哪个女人能不心软?何况她早就想告诉他羽菁的事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羽菁没通知你,她现在人已经飞回台湾。」
「台湾?」叶竞宇皱眉。「为什么她会突然回台湾?」
美君凑近他,低声说:「叶先生,你也知道教授的脾气吧,发生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再让羽菁留下来;而且羽菁有可能被迫休学,所以才会临时决定先回台湾,接下来就看教授要怎么处置她了。我看她受到很大的打击,也很担心她的情况,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想到羽菁前途未卜,美君的表情不禁黯淡下来。叶竞宇也已经尽自己的力量,希望能帮上羽菁的忙,期待郭华能原谅她。
也只能等郭华的决定了。他伸手拍了拍美君的肩膀,温柔地说:「美君,谢谢你这么关心羽菁,她有你这个朋友真的很幸运。」
他已经很自然地把对羽菁好的人当成自己的好朋友,这样的关怀令美君深受感动,她没想到「Oriental Channel」的馆长竟会是这样体贴的人。
「既然你这么喜欢羽菁,我就把她在台湾的老家地址告诉你好了。你去安慰她,她可能会比较听得进去。」
此时,美君的心已经被这男人收买了,非常乐意出卖朋友。
「趁机去拜访她爸爸妈妈也不错,他们很好客,羽菁很孝顺,只要爸妈喜欢的人,她一定不会拒绝。」
叶竞宇笑了出来,俊逸的脸庞露出两道浅浅的酒窝。
「我知道了,谢谢。」
得知羽菁的最新情况之后,叶竞宇立刻快步离开。美君凝望着他俊挺却匆忙的背影,打心底希望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突然,她瞠大眼睛,发现他身后竟然缓缓浮现一抹透明的影子,是一名穿着古装的俊秀少年,就跟上回她看见的古代少女一样。他看着她,漂亮的脸上有股桀骛不驯的傲气。
美君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反应,少年的身影随即因叶竞宇的离去而消失。
走廊上又显得空荡荡了,除了她外,没有任何人。
过了好一会,美君深深吸了口气,再用力地吐出……她一边打开郭华教授的办公室大门,边喃喃自语:「我又眼花了。」
哎,也许最该去收惊的人是她……
注:诗经·小雅·彤弓
第八章
公元前七百八十五年
厮杀之声音由远而近,像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
「飘!」荥姬从梦中惊醒,独自置身恐怖的黑暗中。
她梦见丰飖浑身沾满血迹,在暴风雨中朝她走来,鲜红的血液满布他的脸,模糊了他的视线,还有她的……
「郡主……」
侍女手拿烛火,赶紧上前察看荥姬的情况;她惊恐的尖叫声令侍女们个个胆战心惊,深怕她出了什么事。
荥姬望着墙上摇晃的身影,耳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难道……
她猛然惊起,不顾侍女的拦阻,快步往寝室大门奔去。
门敞开,迎面而来的是飘落的飞雨,还有浑身沾着血迹的丰飖。
他身上的女装被撕开,头发凌乱,全身湿透,胸口染上一大片血渍,后背还中了箭伤,俊俏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看起来极其狼狈。
「飘……」
她的嘴唇颤抖,纤白的手抚摸他冰冷的脸颊,眼眶不自觉红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丰飖疲惫地靠在她温暖的怀抱里,用仅存的一口气说:「郡主,我……我恐怕要离开你了,我只想再见你一面……」
一阵强烈的心痛贯穿荥姬的胸口,泪珠无法抑制地成串落下。
此时此刻,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头却明白这恐怕真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最后一面……
男人的吵杂声、女人的惊恐声随之传入了后宫,由蔩君带头,领着自己的亲信侍卫闯进了荥国男子的禁地。
他的明目张胆其来有自。刚才他遭受到荥国下人的袭击,幸亏他机警,才得以躲过一劫,而那名刺客理所当然成为被追杀的对象。
循着血迹,蔩君找上了荥姬的寝室。
「郡主,请交人。」
蔩君大剌剌地拍开大门,如入无人之境,眼眸贪婪地打量着荥姬的美貌,丝毫没将她怀中虚弱的丰飖放在眼中。
「不……」荥姬抱紧丰飖的身体,将奄奄一息的他紧紧护在怀中,明白若她真将人交给眼前丑恶的男人,只怕丰飖就要死无全尸。
丰飖闻声,眼瞳缓缓转至蔩君魁梧的身材,怨恨几乎焚烧他残余的思绪。
原本想引诱他,再趁机一剑刺死他,却没想到他早已认出他的身分。
「你长得跟你娘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你。」
蔩君这么说着,还一脚用力踩住他的胸膛,手中握住长戟,毫不留情地刺入他心口。
丰飖顿时恍悟自己中了计,蔩君早等着他掉入陷阱,他拚着最后一口气来见荥姬,然而残酷的野兽却也被血腥味吸引前来……
他的性命已经燃烧到最后一刻,能见到她,他已心满意足,唯一放不下的,是蔩君凝视荥姬的眼神,野心展现无遗。
他想得到她,连带整个荥国。他的眼神这么说着,就如同数年前年幼的他曾经见过的……丰飖打心底感受到深沉的恐惧。
荥姬是否会被他所牵累?
「来人!」蔩君冷酷地下令,几名侍卫蓦然上前,将丰飖从荥姬怀中强拉开。
「飘——」
荥姬想扯住他,却被蔩君的手下拦阻,眼睁睁看着丰飖被众人一推,跪倒在蔩君身前。
即使明知必死,丰飖的眼神依旧桀骛不驯,他的肉体输了,他的精神却永不屈服。
蔩君眯细了眼眸,不悦地沉下脸色。
如果他求饶,也许他会饶他一命,但今日他不认输,日后必成后患,他不能任由反抗势力蔓延。
「砍下他的头!」
来不及多说什么,锋利的大刀已俐落砍下丰飖的头颅。
深红的鲜血喷溅而出,荥姬心头一窒,脑中顿感一片空白,仿佛在瞬间感染到他承受的剧痛、懊悔、仇恨……
复杂的情绪纷至沓来,已经痛到麻木,连哭喊都发不出声音,唯独眼泪控制不住,一滴滴沿着脸颊落下。
拖行的尸体留下绵延的血迹,逐渐远离她视线。荥姬泪眼模糊,告别他在人世间最后一眼。
他走了,永远离开她,只有她逃不了,独自被留在世上……
蔩君冷酷的双眼瞬也不瞬,为荥姬的美貌停伫,她那哀伤的神情令她更显动人,愈想一亲芳泽,占为己有。
他眼中宛若捕蝶人的光芒闪动,等候一只美丽珍贵的蝶儿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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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竞宇在香港赤腊角机场候机,偌大忙碌的机场内来往各国、各种肤色、各种族群,处处可听到各种语言的交流,然而,眼前热闹的景象却一点也无助他内心的不安。
他正在机场内的网咖吧台等待转往台北的班机。
短短的逗留时间,他不过是稍闭了下眼睛,那无边无际的悲伤感却铺天盖地而来,一场像电影放映般的梦境在他脑海中上映。
他摸着自己的脸颊,留下冰凉的痕迹。刚才他竟然在不知不觉掉下了泪,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少年死了,死在少女的怀抱,他身上的玉也沾染了血迹,留下永远无法消去的悔恨与不平。
那么,少女所有的另一块玉呢?难道又是另一条生命的结束?
叶竞宇遥望着机场外头的狂风大雨,眉头深锁。
香港挂起八号风球,所有班机必须延迟,而他此刻却一心一意想见到羽菁,这世界上独一无二能与他分享这一切奇妙经历的女人。
如果失去她,那么他注定只能孤独地把自己锁在一团迷雾的梦境中,永远找不到出口。
明明是梦到死亡,胸口却痛得像是自己死去了,这让叶竞宇的心情更加恶劣,却苦于找不到可以发泄的方法。
唯一他想诉说的人只有羽菁,但他试着打电话给她,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尝试过多少次了,她的手机还是不通。
他独自品尝手中苦涩的咖啡,只想知道她现在是否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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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一场午后雷阵雨,沈羽菁手中握着暖暖的咖啡杯,遥望玻璃帷幕外头阴郁的景致。
远处的观音山和跨河大桥被绵绵雨丝笼罩着,游客们纷纷打起雨伞,各式各色的伞反倒成了雨中另类的美丽点缀。
没想到她才一飞回台湾,就立刻遇上香港台风来袭的消息,幸好她搭了早一班班机,否则现在恐怕还被困在香港机场回不来。
原本想立刻回家的,不过心情特差的她突然想去别的地方逛逛,于是叫计程车司机—路开到了淡水。
自从去了北京念书,已有好一阵子没来了,还想挺想念这里的风景;她发觉每次来都有每次的惊喜,只可惜这次回来的时机不对,下起了大雨。
不过就算是下大雨,淡水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羽菁轻叹口气,还挺佩服自己的豁达;明明就快被赶出学校了,竟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在河畔喝咖啡。
但她的个性就是这样,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回闯祸虽然感觉有点冤,倒是心甘情愿。
如果能够藉由她,找到那块遗失的古玉,有机会让两块玉重新相聚,她心里头并没有任何怨言,反而乐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反正把自己的经历讲出来,恐怕也没人会相信,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辩解的,一切就交给教授去处置。
沈羽菁喝着咖啡,心情已逐渐平复,她想起了叶竞宇,唇边泛起了淡淡的笑痕。
不知道那个久没回台湾的ABC有没有来过淡水?这么漂亮又热闹的景点,哪天一定要带他来玩。
只要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她、支持她,也就释怀了。
如果这一切奇妙的经历就只为了和他相遇,那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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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竞宇在香港滞留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飞机能够正常起降。
飞到台湾时,天空宛若被清洗过一般晴朗澄净,与之前香港阴霾的天气有如天壤之别。
下了飞机,他马不停蹄照着美君提供的地址赶往羽菁的住处,希望她此刻已经回到家了。
也许是恶梦令他心中不安,他此时此刻只想亲眼见到羽菁,见到她平安无事他才能安心。
失去的痛太深刻,深刻到像是刻画在他的灵魂深处,经过几百、几千年仍旧不会消失,追随着他的生命,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只为了找到能消除这份痛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