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追究那孩子的动机,你不如先想想该如何界定你未来的态度。』
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官靖武怔了怔。
态度?
『她还是她,但又不是以前的她,你知道了,她却不知道……』
『别绕口令,跟他说,他的态度会影响她的感受,叫他想清楚自己的定位!』
『喏,你听到了,就这么一回事,你自己好自为之。』
嫩嫩的童声嚷著孩子气的话,悠扬的男中音带著轻笑声留下最後一句,之後,一片清静,官靖武再没听见任何人声。
他沈默,认真的琢磨著那最後几句……
他的定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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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作了长长、长长的一场梦……
痛!痛!痛!
高薇妮觉得头痛,肩痛、手痛、腿痛,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觉得痛。
「你……觉得怎么样?」
这声音?
高薇妮惊得只差没跳起来,但她痛,痛得不得了,很快的又缩了回去,然後很没形象的猛吸气,痛得她龇牙咧嘴。
「你全身多处瘀伤,左手骨折,别乱动,好好休养。」
眯著眼,高薇妮一脸稀奇古怪的看著眼前的人,怀疑她现在是不是在作梦。
这人……看起来是她的小武哥,清冷如水的表情也是他平常的调调,但是她总觉得不太一样,很不一样……
她惊奇的审视表情让官靖武感到不自在,多少有点了解到,定位的难处。
就算知道了真相,就算知道了……表象下的人是同一个,可是她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对所有的人来说,除了一场临时的意外,其他什么都没变,她是高薇妮,而他,是无心情爱、没兴趣跟任何人搞男女关系的官靖武。
所以他得严禁任何躁进的举动,省得引人疑窦,也省得吓到了她,当然……未来也得尽量避免误会产生,让她以为他将她当成了谁谁谁的替身,即使所谓的替身对象就是她自己,并没有所谓替不替身的问题,可是她并不知道,那他就得小心避免,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该要顾虑的事……还真是多……
「小武哥?」看著他皱眉沈思,高薇妮小心翼翼的唤他。
「没事。」官靖武仍没厘清该怎么对她才是最好、最正确的方式,只得努力按捺下所有的急躁感,尽量公式化的说道:「你好好休养就是。」
「哦……」她应声,仍是愣愣的看著他。
并不是错觉,他真的……真的不太一样了。
眉宇间的阴郁之色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她感到极端熟悉的感觉,有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苦恼表情,但更像是闹别扭後,却又不知道怎么找阶梯下台的别扭神色,孩子气得很。
突然觉得安心,因为他那些细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错觉的改变,总之就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忍不住微笑,对著她喜欢到一颗心都要发痛的人。
「我会照顾你的。」在她的注视下,官靖武还是忍不住的说了。
笑容怱地止住,高薇妮怔怔的看著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最後闭上眼睛,怀疑自己的清醒度。
这么亲切的小武哥?
这一定是作梦,一定是在作梦……
「小武哥。」她闭著眼,忽然开口。
「嗯。」
真的有回应耶……反正是在作梦,有点要求应该也不算任性……
「请你不要出卖你自己的幸福好吗?」
「出卖?」这字眼,让他停下近乎失神的专注凝视。
「你可以不喜欢,也可以不接受我,但请你不要为了利益,就出卖你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是不是药性的关系,她有点想睡,但她一定要把她飞来日本的主要目的跟他说清楚。「你要知道,西川财团再怎么有钱,只要不是你真心的,再有钱的对象也不能带给你快乐。」
「……」很难接腔,因为官靖武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小武哥,你得要想清楚,不要因为想逃避我,就随随便便答应联姻的事。」也不管是不是梦境,说到激动处,她不但睁开了眼,还用比较不痛的那只手紧抓住他的手,好加强她的沈痛之意。
很多事是做了才想到其他,就像现在,高薇妮抓住了他的手,才想到会被他冷冷甩开的残酷现实。
但是他没有。
让她有点吓到的,他竟然没甩开她的手?
「我……如果你真的很讨厌看到我,我答应你,以後不再烦你,但你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好吗?」高薇妮说出她此行最沈痛的决定,也忍不住更加用力的握住他的手……心想著,反正以後也握不住了,不如这时多握几下。
就在她决定放弃,好挽回他「理智」的这一刻,官靖武开口——
「我没有讨厌你。」他直言否认了这一项。
她愣愣的看著他。
「也从没打算要跟西川财团联姻。」他又说,大抵知道这应该是阎冠府为他放的烟幕弹。
见她还是愣愣的表情,官靖武想了很久,最後决定冒一点险……
「之前……」顿了顿:实在很难开口,但他知道,这是他欠她的,只得硬著他男子汉的头皮,说道:「我选择忽略很多事,不去面对,但是我现在知道,有些事,其实我并不应该选择忽略不理。」
高薇妮的表情极其困惑。
是怎样?这意思是……她的小武哥决定要正视她的感情了吗?
看著两人交握的手,再看看他,高薇妮只有一个想法——
「医生是不是帮我打了过量的吗啡?」
官靖武哭笑不得,哪料想得到,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一番含蓄与情理兼备的告白,最後竟落了一个吗啡过量的结论。
「一定是,难怪会这么美妙。」全身都痛,但她笑咪咪的,安适的闭上了眼,轻喃道:「如果因为这一撞,小武哥肯正视我的感情,那真是太值得了……」
无心的话语,显示出她在这份感情面前是抱著怎样卑微渺小的心情,那让官靖武自责,而伴随那几乎要淹没他的自责,更多的是对她的心怜不舍。
直到这时,他才正视到……之前的他,究竟让她受了怎么样的委屈……
「对不起。」他低语,在她因为药性而沈沈昏睡过去的时候。
近乎失神的看著她沈睡的睡颜,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补偿她的种种方案。
那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他很急切,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内心像是有把火在烧那样,急切的想要补偿她,补偿她这么久以来所受的委屈。
可偏偏,这补偿的计划严禁躁进。
不想吓到她,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跟误会,那就只能一步一步来……天知道在他得知真相後,要他缓下脚步慢慢来,这有多折磨人。
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吧?
要不是他,她也不至於受那么多委屈……想想,现在只是回过头、让他自己尝到了苦果而已。
戒急用忍,虽然让人难以忍受,但比起她所经历的,他心甘情愿承受,决定接受「忍」字的磨练。
重要的是她活著!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不论是赢回她的心、还是补偿她,只要她活著……
握紧掌中的柔荑,官靖武在那无名指的指端轻轻、轻轻的落下一吻。
那是他的誓言,倾尽一切都要让她幸福的誓言。
对於未来,一个有她相伴的未来,官靖武充满了希望。
穷极无聊的番外之声
「真无趣。」
随著嫩嫩嗓音的抱怨,一池明镜般的碧波深潭被人搅乱,就看两截白藕似的小腿胡乱的踢著水花,毁去片刻前浮映在水面上的喜庆景象。
并没有眼不见为净,一想起刚刚看见的结婚场面,那张孩子气的漂亮小睑蛋上,表情是无趣到有点生恨的那种。
「搞什么嘛!」他恨声低斥。
「又怎么了?」分神问话的男人佣懒闲适的倚著垂柳的枝干,手中一本侦探漫画,正看得津津有味。
「那女孩明明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苦尽甘来了,竟然没回以颜色?」又踢了一脚,激起一轮水花,恨道:「最少也该让那男的吃点排头才说得过去嘛,结果她竟然什么也没做,就这样随便的放过了他。」
「你傻啦,就算她什么都不记得,以她的心愿,她怎么可能舍得让那男的吃苦头。」翻到下一页,男人只当他发神经。
「真麻烦,她的心愿就是希望他幸福,偏偏他的幸福又不能少了她,真是白白便宜了那小子。」说到底,他就是看不顺眼。
「她高高兴兴的完成她的心愿,也是完成了你对她的承诺,让她拥有比原来更好的人生,整件事圆满解决,有什么好不满的?」仔细看著书中的凶案现场摆设,不忘嗤他一句:「你少无聊了。」
「我就是无聊啊!」大叫,总算说出他真正的不满。「陪我玩!」
「不要。」
「陪我玩啦!」
「不要。」
「你是我师父耶!」
「又怎样?」
「那要陪我玩!」
「嗤。」嗤了一声,翻到下一页。
不及半人高的小娃娃站在树下,气恼的直用白眼瞪他,瞪他。
「据说我是你师父。」看书的那个突然说了。
「没错。」要陪他玩了吗?稚气的小脸蛋上满足期待。
当他一脸期待时,冷水兜头罩下——
「那去把唐诗三百首抄个三百遍来。」
「不要。」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四百遍。」
「不要。」
「五百遍。」
「……」
「六百遍。」
「我没说话耶!」抗议,用力抗议。
「七百遍。」
七百遍?七百遍?!
这惊人的、给人沈重压力的数字……
唐诗三百首,手抄,七百遍?
哇一声的,有人放声大哭。
难道无聊也是一种罪吗?
是罪吗?
他只是……只是无聊,就只是无聊而已嘛!
七百遍的唐诗三百首,这还有没有人性?有没有一点人性啊?
扯开喉咙,继续,放声大哭。
【全书完】
编注:有关阎冠府与娄显恭的爱情故事,请见采花系列516《哥哥背著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