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任老奶奶牵着,她好奇的看看大伙,歪着头想了半天,“上官……”清脆稚嫩的噪音顿了顿。
大伙全紧张的看着她。
小女孩大眼眨了又眨,似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就在大伙想要放弃时,她突然漾了一个好甜的笑来。
“婉儿,对了,我叫婉儿。”清脆稚嫩的嗓音高扬了八度,显示她正得意着想出了自己的名字来。上官婉儿?石定磊不自觉地跟着默念了一遍。
“上官婉儿?”老奶奶沉吟了一下,回过头问石夫人:“雍华,咱们这附近可有姓上官的人家?”
石夫人摇了摇头。“没听过,待会我再去问问老爷!”
“婉儿,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石定磊直接问小女孩。
上官婉儿茫然地摇了摇头,摇着摇着,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似的,竟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把大伙都吓傻了。
“这是怎么了?别哭啊,乖、乖,不哭,婉儿不哭,奶奶疼啊!”老奶奶心疼地赶紧将她搂入怀中,轻拍着上官婉儿的背,连声安抚着。
“坏人来了,哇……好多坏人……哇……娘!救我啊,娘……”上官婉儿像受了惊似地全身发抖的厉害。
“不哭、不哭,咱们这儿没有坏人,在咱们这儿安全得很……”老奶奶急着哄她。
石夫人也着急地在上官婉儿的背后轻拍着:“是啊、是啊,你别怕,在这儿真的很安全。”
但上官婉儿还是一径的哭,且愈哭愈厉害,“好多坏人、好多……啊,到处都是坏人、坏人……”
她边哭边喊,完全听不见老奶奶和石夫人的话,一张小脸蛋哭得通红,哭到哽声时还不断地咳嗽。“咳咳……坏人……好多坏人……咳、咳……”
石定磊眉心紧皱,真怕她哭岔了气。
“我去叫爹来。”他说完,转身飞快的开门出去,连平常关门的动作都给忽略了。
不久,石老爷匆匆地赶了过来,“怎么了?我看看。”他一看情形不对,马上对石定磊喊:“磊儿,快把针给我。”
“是,爹。”石定磊马上打开一个小红布包,取出一支细小的银针递到石中天的手中。
石老爷立即将银针刺入上官婉儿的穴脉中,不一会儿,哭声停歇,上官婉儿也跟着睡着了。
石定磊自老奶奶手中接过上官婉儿,他轻轻地让她躺下,顺手拂了拂她黏贴在脸颊上的发丝,为她擦去泪痕,眼角瞥见她掌心的朱砂痣,好玩地牵起她的小手端详着。
“老爷,依你看,这是怎么回事?”石夫人问着。
石中天沉吟了一下,获了摸那把胡子。“我看是惊吓过度。对了,刚刚她有没有说此些什么?”“她只说了名字叫上官婉儿,就直喊着坏人来了,其他什么也没说。”石夫人答着,又问:“老爷,咱们这儿可有姓上官的人家?”
“没有,刚刚我听她的口音也不像咱们这儿的人,倒有点像京城来的。”
“京城?一个小女娃儿怎么会从京城来到江南?这中间隔了好几百里路哩!”老奶奶不可思议地道。
石定磊闻言站了起来。“她刚刚不是喊坏人来了吗?我想可能是半途遭土匪抢劫了。”
“是啊,那怎么办,要不要报官啊?”石夫人急了。
“不成,报了官,贴了告示找人,坏人不就知道她在咱们家了?万一她遇上的不是盗匪!而是仇家,岂不糟了!”石中天分析道。
“对、对,报官不成。”老奶奶附和道,“依我看,咱们就留下她,这样一来,磊儿也好有个伴,反正咱们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娃儿!”
“娘!”石夫人真是对老奶奶哭笑不得,说到底,老奶奶还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石中天沉吟了一下后决定。
“这样吧,我开几帖镇惊的药方子先熬给她吃吃看,等她情绪平稳了以后,看看还能不能问出什么端倪;另一方面;他转向石定磊。“磊儿,你就多跑几次湖畔,看看有没有人回过头来找人。”
五定磊点头,石老爷再转向石夫人。
“如果一直都没有人出现,又没什么线索的话,那就表示她跟咱们家有缘,咱们就把她留下来!”最后他看向老奶奶。
老奶奶直点头。“好、好,就这么办!”说着,她马上合掌朝窗外膜拜,祈求老天爷千万别让人把上官婉儿给抢了去。
石夫人看见老奶奶那个样子,笑着看向丈夫,石老爷轻轻地拢过石夫人的肩,拍了拍她,他们一致看向躺在床上的上官婉儿。
而这时上官婉儿虽然在睡梦中,但她的手却一直紧抓着石定磊不放。
石定磊则坐在床畔,把玩着她手中的朱砂痣,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眼眸中出现稚嫩的温柔。
时光如梭,上官婉儿来到石家也有半年了。
这半年来,不见任何人到湖畔寻人,时间一久,就连她自己也都忘了提起娘。
毕竟只是四、五岁的小娃儿,记忆对她来说还是极浅的,且石家大大小小待她极好,她每天过得快快乐乐的,上下学都有石定磊伴着,放了学还有老奶奶、阿姨疼着,她过得如此幸福,自然是不会再想起亲娘了。
上官婉儿与石定磊的感情极好,不管石定磊到哪儿,她都吵着要跟,连上私塾也是这样。
按理上官婉儿小石定磊好几岁,本不该与他同一学堂。但老奶奶担心她上了私塾后孤伶伶的,也曾考虑过为她请师傅到家里来授课,可是上官婉儿就是不肯,说什么也要跟着石定磊。
石定磊也极宠她,为了让她跟得上课业,晚上还特意帮她补习;婉儿相当聪明,本身又有些底子,所以石定磊不论教她什么,她都能很快的记起。
石定磊一开心,也开始教她一些医学常识,这是石定磊自己偷偷研修的,私塾里的老师根本不知情。
石定磊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拜师学医。
虽然父亲也是个大夫,但所知毕竟有限,而家里的那些医学书籍他也早就看完了。他曾听父亲提起有一位赵神医,此人非但武功高强,医术更是出神入化,人称“妙手回春”,不论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找得到他就有救,石定磊对此人崇拜极了,他曾告诉婉儿,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拜赵神医为师。
下了课后,一群孩子仍在湖畔戏耍,只是在一群小萝卜头里多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娃娃,那就是上官婉儿。
“婉儿,快过来看,这儿好多泥鳅!”石定磊朝婉儿直挥着手。
上官婉儿闻言,放下泥娃娃站了起来,奔向石定磊。“在哪儿啊?我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上官婉儿蹲下身去的刹那,泥鳅时溜、啼溜地扑了一下,倏地将泥巴甩到了婉儿的脸上。
“哈哈哈……”大伙一看婉儿那张占满了泥巴的黑脸,笑得前仆后仰,夸张极了。
婉儿原本还不怎么在意,可被大伙这么一笑,一时面子保不住,便立刻红了眼眶。
石定磊马上大喝一声:“笑什么,全都不准笑!”喊着,就伸手去拭上官婉儿的脸庞。
他不碰还好,一碰到她,上官婉儿就哇地一声,扑到石定磊身上。
石定磊忙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不哭、不哭,婉儿乖,磊哥哥疼,腕儿不哭……”
“定磊爱婉儿,婉儿爱定磊,羞羞羞,男生爱女生,女生爱男生,羞羞羞……”
一群孩子开始起哄,围着他们俩转圈圈。
上官婉儿一听,直起了身子,抬眼偷瞧了石定磊一眼,整张脸红通通的,一副好幸福的模样。
石定磊的反应可不同了,他已经到了对情爱懵懂的年龄,爱是什么东西,他未尽明白,不过隐约感觉那是件丢脸的事情,于是他怒吼一声:
“全给我闭嘴,再胡闹,我就不客气了!”
这一喊,其他的孩子相觑一眼,就一哄而散。
石定磊见其他的小孩全跑了,就牵起上官婉儿的手说:“不哭了,咱们回家吧!”
“嗯。”上官婉儿用手扶了抹脸,点了点头,一副好崇拜的模样。她的磊哥哥就是这么神气!
石定磊看到上官婉儿的嘴巴旁还有污迹,用手去帮她抹了抹。
上官婉儿红着脸颊瞅着他,小声地告白:
“婉儿喜欢磊哥哥。”
蓦地,石定磊脸一红,半天说不上话来,一双黑眼珠看着她。
她怯怯地道:“不好吗?磊哥哥不喜欢婉儿?”问着,她的鼻头又红了。
心口噗通响了一声后,石定磊伸出手去摸了摸上官婉儿的头,将她揽到自己身上来。
“傻瓜,我当然喜欢婉儿。”
第二章
入冬后,气温转寒,又连下了整月的雨,寒湿交迫,就把老奶奶给逼出病来了。
病床前的咳声不断,老奶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精神相当不济。
上官婉儿窝在老奶奶身边,一双小手忙着为老奶奶顺气。
“奶奶,您别咳了!再咳下去,刚吃进去的东西又要让您给吐出来了。”她很急,虽然用辞不及意,但那份着急的心意,老奶奶是明白的。
老奶奶心疼地牵起上官婉儿的手,想憋着咳又憋不住,结果呕一声,又把一堆的秽物全吐到上官婉儿身上。
“哎呀,奶奶,您怎么又吐了?”上官婉儿急哭了,忙顺着奶奶的背,压根忽略了衣衫上的污秽。这时,端着药膳入房的石夫人儿了,急喊了一声:“娘!”匆匆放下药膳,就奔向床前。
“娘,您别动,我来就好!”石夫人急忙拧了一套的热毛巾,为老奶奶擦拭,又侧过头对上官婉儿说:“婉儿,快去让阿春帮你换下衣服,再顺道去帮我请老爷过来,快去!”
“好!”上官婉儿马上溜下床,朝房外跑了出去。
石夫人扶老奶奶躺下之后,先去关上了门,又回过头为老奶奶更衣。
“雍华,咳咳……这阵子真是累坏你了。”老奶奶哽咽道:“咳咳咳,不过,我想这种日子大概……也不会太久了,最近我……咳、咳……老是梦见我那老伴儿,我想他大概是……咳、咳……想……来领我去作伴了。”
“娘,您别胡说!”石夫人红了眼眶,也哽咽了起来。“您身子一向硬朗,也不曾有什么病痛,所以这一病就胡思乱想起来了,要我说,大不了再过两天,您就能到庙里上香了。”
“傻孩子,咳咳……我自个的身子……我能不明白吗?”老奶奶摇头叹息。“老了,这条路终究得走的,只是……咳、咳……”
只是石家以开药铺为业,医不了老奶奶,最难过的怕就是石老爷了。
“不会的,娘,中天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就算中天不成,也还有好多大夫,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娘的病!”
“咳咳……不不,我要你对中天说,人的生死是有时辰的,时辰到了就得走,谁也留不得,咳……我如果真走了,你……一定要让他明白这层道理。”
石夫人心里好难过,可是她也明白老奶奶的忧虑,老爷确实为了无法医治自个儿母亲的病,而自责不已。
“我明白了,娘。”石夫人低头掩面啜泣。
老奶奶轻轻拍了拍石夫人的手。“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懂事。”
老奶奶这病生得怪,刚开始时,她会高烧梦呓,接着几天后竟演变成头痛、咳嗽、呕吐、不进食,石老爷开了十几种药方子,结果非但不见起色,反有愈形恶化的趋势。
不得已,石家也顾不得名声,到处去求大夫到府诊治,但群医依旧束手无策,频频劝石老爷得看开点。
“老爷,那位大夫怎么说?”石夫人急问着刚送走大夫,又返回老夫人房里的石老爷。
石定磊与上官婉儿也都上前来关心病情。
石老爷看了看他们,面色凝重。“唉!”长长的一声叹息,已经说了答案。
“这该怎么办?”石夫人伤心地啜泣起来。
“阿姨,您别哭,奶奶人这么好,老天爷不会撒手不管的……”说着,上官婉儿也跟着哭了。
石定磊走上前问:“爹,孩儿曾听您提起赵神医,咱们何不请他来为奶奶治病?”
石中天摸了模石定磊的头,叹道:“咱们上哪儿找去?赵神医神出鬼没,喜好云游,想找他就只能靠机缘。”
这时房门口,王管事来报,说是有个道士来访。
“道士?”石老爷皱起眉头。“咱们不信巫术,拿锭银子请他回去吧!”
“等一等!”石夫人急喊,转向石老爷,“老爷,何妨请他来试试?”那眼中的急切让石老爷动了心。
石老爷叹了口气,转向病床。“好吧,事到如今……去请他进来!”
“是!”
不一会,一位黄袍道士就进了屋,他一进门就直呼妖气,看了石老夫人之后又掐指一算,就说是他们宅子犯了阴气,老夫人才会得此怪病,还好因为她平日积德,善行上达天庭,天庭有意救她这一回,所以才会特派他到府察看,授着他又说这事要办极简单,只要家里头办个喜事冲一冲,便能让老奶奶平平安安直达百岁。
“但,何来喜事?”石老爷问。
道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石定磊后,说:“小少爷还未娶妻吧?”
“小儿尚幼,末达八岁。”
“十一岁新娘七岁即,已有典故,绝非始开新例。”老道士隐喻。
“可是……”石老爷略一迟疑。幼儿娶妻,怕只会耽误了人家姑娘。
“老爷……”石夫人当然明白石老爷的顾虑,但在这当口,还是以救奶奶为第一考量啊!
石老爷看了看石夫人,又看了看病床上的老夫人,目光再转向一脸凝肃的石定磊,然后叹了一口气,点头允了。
“太好了,王管事,赶快派个人去请王媒婆到家里头来!”石夫人赶紧交代下去。
“是,我马上去办!”王管事回答,匆匆离开。
石定磊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上官婉儿的手,微微地用了力,一张俊脸凝肃的化不开。
上官婉儿则怪异地抬头去看他,又看了看屋里头每个人奇怪的表情,她刚刚听了半天,可却还弄不明白大人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上官婉儿只觉得家里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每天都看到一群不认识的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还送来了一箱箱的礼物,看得她兴致勃勃,直想去拆开那一箱箱的礼物。
“磊哥哥,过年了吗?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礼物送到家里来啊?”上官婉儿趴在窗口上往院子里看,又看见了两三个人扛着二个大箱子进院。
石定磊往院子看去,看到那一箱箱叠得像座小山似准备给乔家的聘礼,他的眼神一黯,收回目光,伸手玩弄着上官婉儿的小麻花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