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感冒实在太难受了,哪里也不能去,更没胃口吃东西,便拒绝了他,不过觉得很遗憾。”黄蓁说:“第二天我仍继续开会,到了晚上,他电话又来了。他说知道我不能外出,他想到酒店来陪我聊天,或者陪我看电视。我问他往哪里,是一家离我酒店很远的酒店。于是我说算了,但他执意要来,甚至不怕我传染给他。”.
卓尔很感兴趣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毕群,如果她在异地一个人病着,毕群会不会这么殷勤体贴的对她?
“于是他来酒店找我,我们真的聊天看电视,他是个十分温柔的男人,他的温柔令人不由自主的动心。我承认他是唯一令我心动的男人,可惜——他已有家室。”黄蓁说,下意识的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做事喜欢爽快,我不愿破坏别人家庭,虽然我喜欢他,也不再跟他来往了。”
“就——这么就结束了?”卓尔问。
”不,他继续要求来陪我,甚至搬来我往的酒店,但——我硬着心肠不答应,”黄蓁爽朗地笑。“我知道他和我自方面条件都适合,他也有自己的生意,外貌我远不如他,但爱情不是凭外表,你知道吗?卓尔,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爱上的男人,但我不能接受他!”
“你很理智。”卓尔由衷的。她自问做不到,一个毕群已令她颠三倒四了。
“有什么办法呢?我常自夸是‘大’女人,我够坚强,承受得了打击,”黄蓁说:“但他的太太是小女人,我这大女人不能欺负人家,我宁愿自己痛苦。”
“到现在还痛苦?”卓尔同。
“可以忍受得了。”黄蓁耸耸肩。“只要别让我再看见他,我可以受得了!”
“他呢?有没有再来找你?”卓尔再问。
“明知无望,他还来做什么?他又不是蠢人,”黄素不在意的。“我知道他常在台北、香港跑,但我们没再碰到,大家都是爽快的成年人。”
“还很挂念他?”
“当然。我们在一起虽然时极短,但我有而爱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我很珍惜的放在心里。我相信他也是!”黄蓁说。
“这的确是很动人,”卓尔说:“不过结局太遗憾。”
“人生就是这样,无可奈何的事情占大多数,”黄蓁喝一口果汁。“重要的是我们的态度,我把它当一件罗曼史来看,于是它变成生命中的点缀品,并不那么重要。有的人看得很严重,那么可能就有悲剧发生了!”
卓尔想一想,的确很有道理,重要的是自人的态度,看各人怎么处理。
“你不只做生意能干,做人处世也能干。”卓尔说。
“是吗?”黄蓁点燃一支姻,慢慢地吸着。“虽然我没再见到他,他的消息还是听得不少。你想不想知道得更多些?”
“我不明白。”卓尔摇头。
“我听说许多关于他的事,传闻都不怎么好,”黄秦说:“但我拒绝相信,我固执的把他当成我眼中、我心目中的那个温柔深情的男人。我要保持我那段动人的罗曼史,对不对?至少我很快乐,有那样一个出色的男人追过我,喜欢过我,为我做了许多侵事。我真的很快乐,我为什么要相信那些传闻?”
“你对。若我是你,我也像你一样,”卓尔笑。“传闻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
“对了,”黄蓁大喜,用力握一握卓尔的手。“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我说过你会了解的,你果然是! 卓尔,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卓尔开心的笑。虽然她和黄蓁的个性不同,但她们至少能互相欣赏,能做到这样的女人毕竟太少了。
“吴先生应早替我们介绍认识。”她说。
“现在也不迟,”黄秦拍拍她的手。“我是自由的人,你呢?晚上一起吃饭,行吗?”
“当然,坚白从不管束我行动,我有绝对自由,”卓尔少有的开心。“而且放开了工作,我空的很,我可以每天陪你。”
“每天陪我?”黄蓁笑。“我得工作呢!”
“这次也谈生意?”卓尔问。
“有什么办法?我不是那种该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女人,我只能出来作战,”她说得很特别。“我每天都在向别人挑战,也接受别人的挑战。”
“如果早认识你,或者我不出让公司,”卓尔吸一口气,很是振奋。“我们可以并肩作战。”
“算了,让你公司的人替我工作吧!”黄麦挥一挥手。“我的广告还是交给你1”
“好!”卓尔点点头。“我担保他们的工作定能令你满意。”
“我们不谈工作,”黄蓁很感兴趣的望着她。“我很想知道,你怎么抓住你那十全十美的丈夫?”
“我没有抓他,一切——很自然的。”卓尔说。
“哦——我几乎忘了,你这种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是让男主来追的,”黄蓁哈哈笑。“你的丈夫,那个——坚白一定追得很辛苦。”
“不,我说过,我和坚白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卓尔说。
“会吗?”黄蓁不信。“这完全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种爱懂,我是指应该属于你所有的!”
卓尔皱起眉心,黄蓁——可是故意来开她玩笑?黄蓁知道她和毕群的事?
“我不懂——”她说。
“你这样的女孩,怎会没有小说里那种惊心动魄的爱情?你不该这么平淡。”黄蓁解释。
“我——”卓尔看然脸红。
“是不是?我猜对了,”黄蓁稚气的。“他是谁?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没要到你?”
“黄蓁——”
“为难什么呢?我唯一的一次都告诉你,你有什么说不得的呢?”黄蓁笑。
“不,我——没有。”卓尔吸一口气。各人性格不同,她有的,她宁愿放在心底。
“好吧!”黄蓁招后者结账。“你开车带我去逛逛,每次来香港都为生意,连新界都没去过。”
“一言为定。”卓尔站起来。“说不定你还会遇上一次更动人的罗曼史——”
“绝对不会!”黄蓁认真的打断她的话。“再没有任何男人可以代替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他?!
一连几天卓尔都陪黄蓁,除了她白天谈生意开会的时间之外,她们都在一起,性格、爱好都不相像的她们,居然互相欣赏,变成了好朋友。
她们一起去郊外兜风,一起逛公司,喝茶,聊天,融洽得像大学里的女孩子,完全不沾她们这年龄该有的世故和虚伪。
卓尔觉得知己难遇,她几乎把自己的全部精神和的问都给了黄蓁。她在想,坚白不会在意的,她和坚白有的是时间,现在陪黄蓁是应该的,黄蓁就快回台北了。
今天和黄蓁聊天到十一点多,很是奇怪,她们总有那么多聊不完的话。她们说从前,她们说现在,她们也说将来。她们同时发现,原来三十多岁的女人仍然有梦。
啊!梦。大概生存在世的人类都会有梦吧?林林总总,不同形式,但总是梦。
卓尔发觉,黄蓁的梦中总有“他”的影子,那个在黄蓁生命中占最重分量的“他”。卓尔很好奇,怎样的男人才能令黄蓁这么死心塌地呢?她真的好奇。
回家已晚,她蹑手蹑脚的不想吵醒小宝和坚白。大概是快乐就不知时间的无情吧?她们总是一聊就到午夜。
很意外,卧室里透出灯光,她推门,看见坚白正半靠在床上看书。他神情安详,但眼中仍有等待之色。
“啊——坚,你还没睡?你不是在等我吧?”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太迟了!”
“我看一点书,很好的一本小说。”坚白扬一扬手中的书。“自己开车回来?”
“是! 我很小心,不会有危险。”卓尔摇摇头。“和黄蓁一聊天就忘了时候,真对不起!”
“难得碰到能和你聊天的人,”坚白一点也不在意。“其实可以让黄蓁搬来我们家客房住。”
“她说不习惯,她独立惯了。”卓尔坐在床沿。“后天她就回台北。”
“我不是赶她回台北,”坚白笑。“我很高兴你终于遇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我知道我们有点过分,”卓尔掩住脸颊。“我不该每天这么老往外跑。”
“难得几天。”坚白凝视她。“肚子饿吗?”
“不饿,在黄蓁那儿吃了半个密瓜。”她笑。“我从来没有这么吃过密瓜,她硬要我吃半个,真是惊人。不过吃完了也不觉得什么。”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实比想像中容易,”他说;“想像往往会吓住了我们去做一些事。”
“你说得对!”卓尔说:“小宝有没有找我!”
“小宝很听话,她知道你出去有事,加上以前你上班,她习惯了你不在身旁。”坚白说。
“黄蓁走后我就好好陪小宝,”卓尔摇头。“坚白,你觉不觉得我——在逃避主妇的责任?”
“没有。”坚白摇头。“好的主妇也不一定每分每秒守在家里。”
“你又在纵容我!”她说。
“事实如此,”坚白笑。“你根本一直在工作,但家里很有条有理,小宝又教养得好,你当然是好主妇。”
“可是我不这么想,我觉得自己差劲。”她说。
“这话该由别人说,你怎能判定自己呢?”他说:“快去洗澡,好休息了。”
“好。”卓尔走进浴室。
十分钟后她出来,坚白还是姿势不变的坐在那儿。
“还不睡?明天你起不了床。”她说。
“我等你。”他笑。“仿佛好久没见到你,没和你面对面的聊天。”
“我不该回来得太迟。”她笑着上床。
“不,我不是怪你回来得不迟,我——”坚白似乎说得有点困难。“每天只能看见睡眠中的你,我觉得很不满足,也许我傻——但真是这佯!”
“真是抱歉。”她握一握他的手臂。她是感动的,坚白的一言一行常常感动地,但一一该怎么说?她想逃避这种感动。“睡吧!太晚了!”
坚白点点头,顺手熄了灯。
“啊!忘了告诉你,”他刚躺下就说:“下午有一通你的长途电话,美国打来的!”
“啊——是谁?!”她心中一震,美国的长途电话?“什么时候?什么城市打来?说——什么事吗?”
“没有留姓名,”坚白停了一下才说:“下午两点多,是男的,也没说什么城市。”
“那——是指明找我?”她努力使自己平静。
会是谁呢?毕群?她真痛恨今天下午外出,如果她在家,不就接到这电话了?
“找卓尔,说国语,”坚白淡淡的。“我相信可能是你以前在台湾的广告客户!”
“我想——是的1”她硬生生的咽下一口气。找卓尔,说国语——还能不是毕群吗?
偏偏中午她就出去了,怎样可恨的不巧!毕群打电话来她正外出——她几乎要诅咒自己。
“我看你得发一张通知给全世界的广客户,告诉他们卓尔退休了。”他半打趣的。
“不是退休,是退出。”她应着,心中却满是懊恼,她怎能错过了毕群的电话呢?
她已认定是他打来的了。
“有不同吗?”坚白笑。
卓尔正想回答,忽然间想起一件事,下午两点钟,坚白怎可能在家呢?电话是他接的?
“是你接的电话?”她忍不住问。
“是。中午我就回来了,”他还是说得轻描淡写。“小宝——希望我早点回来。”
卓尔听出了话中的不妥,小宝要他早些回来?
“小宝——怎样了?”她霍然坐起。
坚白被她突来的动作吓一跳。
“别紧张,别担心,”坚白抓往她的手。“小宝只是有点肚子痛。小孩子不知轻重,哭着找我,反正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提前回来啦!”
卓尔的手心发冷,歉疚的感觉一直往上涌。
“她病了,是不是?是不是?她现在怎样?”她急着下床,被坚白拖往。
“放心,她没事,”坚白温暖宽大的。“小孩子谁都会肚子痛的,已经完全没事了,放心!”
卓尔在黑暗中发了半天呆,才慢慢醒来。
“我——大概是全世界最不负责的妈妈!”她说。声音中有着哭意。
“别这么说,卓尔,这只是意外。”坚白拍拍她。“而且只是小病,看了医生就没事了!”
“我——好抱歉,坚,”她吸吸鼻子。“我一直在任性自私的做一些事。”
“你不以为我平白获得半天假期是很好的事吗?”坚白用轻松的语气说。
“但是——你自己生病时也不请假的!”她说。心中隐隐作痛,她太不负责了。
“我是大人,可以忍耐一点病痛,和小宝怎么一样呢?”他笑起来。“睡吧!”
“我想去看着小宝。”她说。
“你回来前我刚看过她,她睡得很好,别去吵她了。”坚白说:“你也累了!”
“我——明天不再出去,”地吸一口气,说:“我会告诉黄蓁,小宝有病。”
“黄蓁后天就走了,不是吗?小宝的病已设事,你不必担心的!”他说。
她不出声。
她虽然喜欢陪黄蓁,却也分辨得出小宝重要,而且——最重要的,那个长途电话。
她不能再错过那个长途电话。
“我会留在家陪小宝,”她终干再说:“这些天来我也野够了。”
“野?!你怎么用了这个字?”他轻笑。
“就是野?!”她又慢慢躺下来。“坚,你知不知道,以前在学校时,我是个很野、很顽皮的人。”
“不会啊! 我觉得你很静。”他意外。
“出国以后我变了,”她轻轻叹息。“在台湾念中学、大学的,我很爱玩,不喜欢留在家里。”
“年轻人都是这样!”地说。
“你不是这样,”她说:“坚,你不要总是纵害我,我习惯以后就会变成理所当然。”
“那么就让它理所当然吧!”他在黑暗中拥往她。“卓尔,你说,我不宠你又宠谁呢?”
“我——”她的话说不出来,想推开他又下意识的惊觉不可,全身却起了鸡皮疙瘩。
“放心,我不了解你,就算我怎么过分宠你也宠不坏,因为你是个有规律的人,你会自我控制和调节。”
卓尔深深吸一口气,不敢再乱动。
在坚白怀中,她有前所未有的窘迫,她心中一直抗拒着这种亲热,然而坚白是丈夫,她的抗拒只能强忍,变成一种极难受的感觉。
好在——好在坚白很快的睡着了,没有再进一步的要求。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偷偷透一口气,把悬得高高的心放下来。
她在想,以后那么漫长的日子要怎么过?她能永远忍耐这种感受、感觉?她——忽然间想起毕群的拥抱,毕群的热吻,那——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那——仿佛是燃烧,是了,燃烧——她和坚白就缺少燃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