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蓁——肯吗?”她忍不往问。
“中午出来,我会告诉你。”他说。
“黄蓁在吗?我想跟她讲一句话。”她说。
“她不在,约了朋友去买东西,下午才回来。”他说。
但是黄蓁刚在楼下餐厅打电话给她,刚说立刻上楼,毕群连这都不说真话?
“那就算了,”卓尔完全心灰意冷。或者她怀疑得对,他再找她,根本是为报复当年。又或者黄蓁说得对,他对任何女孩都没有真情;只是利用、玩弄,得到后就扔了,他真是这么一个人吧?“也没什么重要事。”
“卓尔,不讲别人,你出来吧1”他似真似幻的叹一口气。“我们弄成这样,实在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不,我觉得这样很好,至少——我上了一堂人生的课程。”她吸一口气。
“你真这么想?”他诧异的问。
“我学到很多以前绝对想像不到的东西,我很满意。”她再说。
他呆愣半晌,然后说:
“你认为——我不够真诚?!”他是敏感的。
“我没有这么说你,毕群,”她再吸一口气。“只是——你自己觉不觉得,这十多年来你变得太多、太多,我不是指外表,而是指内心。你——要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是吗?我不认为,也不同意你说的,我依然是毕群,和十几年前的一模一样。或者你听了什么人说些什么话?黄蓁?”
他真厉害,卓尔肯定斗不过他,她普通的一句话,他马上就知道前因后果。
“不,只是我的感觉。”她说:“若是你以前就这样,那就是我从头到尾没有了解过你。”
“黄蓁说我什么?什么时候?”他追问得很紧。“你信她说的吗?你不以为她只是个嫉妒的女人?”
卓尔答不出他连珠炮似的问话。
“不要受别人言语的左右,”他紧接着说:“你我十多年前就认识,只有你才最清楚我。也许我变得世故,变得比较圆滑,但社会现实,我要求生存。可是面对你,我始终是毕群,你十七岁那年认识的毕群。”
她的心又乱了,信心又动摇了。黄蓁和他谁的话对?黄蓁可是个嫉妒的女人?事到目前,他还说假话又有什么用?他——可是真的无辜?
“我——”
“相信我,我们六十岁之约我必履行,到那时候你可以知道我的真心。”他说得很快,在电话里喘息。“可惜那时大家都老了,只能面对一段遗憾的回忆——或回忆里的点点温馨。”
她真的又感动了。
她仿佛见到发鬓斑斑的他,慢慢来到她面前,仿佛看见他眸中依然深情一片,仿佛——突然间她一震,这段感情里,是否加上了她太多的想像,把一切并不美丽的事变成美丽。迷人?
是吗?是吗?
她一直加了太多自己的幻想?!
她还没有说话,听见电话里有门声,然后传来的是黄蓁的爽朗声音。
“亲爱的,我们是不是马上去订飞机位子?”她说。
显然毕群来不及掩话筒,黄蓁出现得太突然了。
“不——中午我有事,约了一个工厂老板,我可能向他买点货品。”他说。
然后对着话筒,提高了声音说:“就这么说定了,老地方,老时间,不见不散,你一定要来,这——对我们是重要的!”
不等卓尔回答,他已挂断了电话。
卓尔拿着话筒啼笑皆非。
他怎么能希望她再赴他的约呢?
他对黄蓁那样扯谎不眨眼,还当着卓尔——他怎能再指望卓尔再信他?
卓尔宁愿相信一切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幻想美丽动人,事实却冷酷无情,卓尔现在多希望毕群不曾再出现过,那么至少,她还保留一段有欢笑有眼泪的回忆。
真的,她宁愿保留那段回忆。
毕群——从来没对她讲过真话,甚至以前,当她还十七岁的时候。她也不是曾真正了解过他,正如她自己说的,他的世界太大、太辽阔,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她。
她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啊——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她只不过是到他的世界边缘走了一遭,他不曾开门,她自然看不见里面的景象,这也好,她——大概也不算真正有所损失吧?上帝永远公平,她没有得到,也没有失去,许多人都在世上白走许多路,她也不例外。
她是多走了一些路,所以她只觉得累。
累——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她庆幸,她有一个温暖.安定又可靠的港湾,那是她真正拥有的。
她想到坚白,心中流过一抹巨大的幸福感,她完完全全拥有坚白,那么,从现在开始,也让坚白完完全全的拥有她,她要全心全意的这么做。
坚白什么都不知道是他的幸福,又何尝不是她的幸福呢?
人生道路犹如行在田间阡陌,交错纵横,千头万绪,人们往往不知不觉的走错路。
但好在阡陌有情,它总领着人们走回原地,幸福始终在那儿。
幸福始终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