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真的是爱惨他了。」白衣男子不怒反笑,笑得俊逸。「但他对你的情,也如你对他的爱同样深刻吗?」
她不懂他问这话的意义何在,只能心惊胆跳,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白衣男子才轻叹一口气,像是拿她的痴情无可奈何,起身离开议事房。
玉丹璎错愕的看着他转身离去。「少主?」
白衣男子推开门,停顿在门边,侧身对着她说道:「我尚未决定该如何处置你,你在此处的房间还留着,暂时回房里去待着吧。」
说完之后,白衣男子迈步离去,留玉丹璎一个人继续在议事房内;这座大宅院处处都有戒备,因此他也不用担心她会逃走。
玉丹璎松下一口气,原本的紧张暂时得到舒缓,她本以为,她一回来便得马上面临生死之事,没想到少主会暂时放过她。
她忍不住苦笑,或许少主对她的暂时仁慈,才真正是一种折磨,因为她不会知道自己还能再苟延残喘多久,只能战战兢兢的度过接下来的每一日,等着不知何时会再度到来的死期。
她对少主的确感到亏欠,所以她也只能承受,没有第二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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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丹璎离开之后,言崇宇足足等了一日才愿意面对事实,这一回,她是真的离开他和孩子,不会再回来了。
痛与怨同时折磨着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堪,前一晚她才亲口说爱他,隔一日却又抛下他和孩子离去,叫他怎么有办法接受?
他知道她是真心爱他的,要不然也不会愿意为他生下孩子,但他却不懂,她为何要离开,连半点线索都不留?
孩子的啼哭声也让他心痛,孩子才刚出生没多久就失去娘亲,令人忍不住心疼,但为了孩子,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独自一人照顾孩子,面对眼前的难题。
他不服输,所以他会想办法找到她,要她给他及孩子一个交代!
他开始有所行动,先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到英骥堡给慕敬白,希望慕敬白能够调一些帮手过来,好寻找玉丹璎的行踪。
而在等待慕敬白消息的这段日子,他依旧待在小木屋内,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思索该用何种方式寻找玉丹璎的行踪,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玉丹璎能主动回来。
对于她,他就是迟迟学不来教训,始终对她存有期待,他不由得苦笑,已经认了,明白这辈子他就是注定要栽在她的手上。
然而,他都还没等到慕敬白的消息,另一个人倒是率先找上门来了——
「叩叩叩!」
言崇宇在房内轻推摇篮,哄着孩子入睡,却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他以为是慕敬白已到达,便赶紧来到前厅开门。
「敬……」话突然停了,只因出现在门外的是一位陌生姑娘,言崇宇瞬间警戒的微眯起眼,冷下嗓音。「你是谁?」
「言公子,我是替您带来玉丹璎的消息的。」苗瓶儿淡淡一笑。
「丹璎?」言崇宇明知可能有诈,内心还是不争气的激荡起来,费了好一番心力才再度冷静,表情依旧冷硬。「你有什么证据能让我相信你的消息?」
「没有,所以信不信,但凭言公子自行决定,不过我还是想劝言公子相信,免得后悔莫及。」
言崇宇隐隐咬牙,她知道他的底细,并且唤得出他和玉丹璎的名,恐怕已经注意他许久,并且掌控了局势。
况且他现在连一点和玉丹璎有关的线索都没有,就算苗瓶儿的出现真有诈,是故意要引他上钩的,他也没得选择。「什么消息?」
「玉丹璎现在在咱们少主手上,而咱们少主……希望同言公子做一场交易。」
「少主?该不会指使玉丹璎来接近我和棠觐的,就是你们少主吧?」
「言公子果真敏锐。」苗瓶儿毫不讳言。「玉丹璎违逆少主的命令,为了言公子而叛逃,本该受到责罚,不过请言公子不必担心,她此刻还安然无恙,就等言公子过去救她。」
言崇宇的心再度翻腾起来,难以压抑,他很清楚,苗瓶儿是故意说出玉丹璎此刻的困境,想左右他的情绪,让他答应去见他们少主。
「看来你们已经确信,我一定会咬这个饵。」言崇宇不甘心的冷哼。
「一切端看言公子的决定,咱们不会逼您的,若是您决定要救玉丹璎,咱们会护送您前去玉丹璎目前所在之地,和少主见面;请言公子放心,咱们不会伤害您,只想和您和平做场交易,而玉丹璎……就是咱们少主对您展现出的诚意。」
言崇宇有股冲动,想不顾一切跳下这个摆明就是想捕获他的陷阱,但理智还是在最后一刻拉住他,没让他作出冲动的决定。
他还有孩子要顾,所以必须冷静下来,就算再如何想见到玉丹璎,他还是得忍住,千万不能心急。
「看来言公子一时半刻还作不出决定来。」苗瓶儿对他有礼地躬身。「过几日我还会再登门拜访,希望那时,言公子已能给我一个答覆,若是言公子愿意和咱们走一趟,我还有一点必须先说明,咱们只欢迎言公子及令嫒,其他不相干人等,咱们并不乐见。」
言崇宇眼睁睁看着苗瓶儿转身离去,没有阻止,因为他混乱的思绪的确需要时间冷静下来,才有办法作出正确决定。
玉丹璎的少主到底想和他做什么交易?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对方想要得到的,不惜拿玉丹璎当饵,也要诱他上钩?
脑袋混乱,他的心也跟着一团混乱,好不容易终于有玉丹璎的消息,但又包藏着陷阱,只等着他决定到底要不要跳下去。
跳下去,或许就真能见到玉丹璎,但孩子怎么办?若是不跳,他和孩子恐怕会永远失去她,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隔日,慕敬白终于风尘仆仆的带着一批手下前来,给予言崇宇必要的协助,却没想到,言崇宇的计划临时有变,他简直错愕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你打算一个人去见玉丹璎背后的那个什么少主?」
小木屋的前厅内,慕敬白忍不住拔高嗓音怪叫出声,要不是坐在他眼前的人这张脸和言崇宇一模一样,他会怀疑自己不知在和哪个蠢蛋讲话。
他一到达,言崇宇就将昨日苗瓶儿出现过的事情告诉他,并且已经决定要冒险走一趟,不管会有何种后果。
这根本不是原本那个精明的言崇宇会作出的决定,所以慕敬白才会错愕,甚至忍不住想动手敲敲他的脑袋,看他会不会清醒一点。
看着好兄弟夸张的错愕表情,言崇宇不由得苦笑,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作出如此冒险不明智的决定。「敬白,不这么做,我永远无法心安,也无法对丹璎死心。」
经过一晚,他已经彻底想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有找回玉丹璎的机会,冒险这么一次,也算值得了!
言崇宇的眼神万分坚定,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他的决定,而慕敬白也明白他的性子,他的确是只要下定决心,就不会再因任何事情动摇意志的男人。
言崇宇对玉丹璎用情之深昭然若揭,慕敬白忍不住轻叹一口气,为情痴狂所说的应该就是像言崇宇这样的人吧?
太可怕了,若谈个情说个爱就真的变成不顾一切的蠢蛋,那他宁可不要。
慕敬白自知劝不了他,也只能妥协,但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去涉险。「我命一些人暗中跟着你,保你安全,以防对方来阴的。」
「不成,对方有备而来,而且咱们在明,他们在暗,咱们想动任何手脚,只怕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我不想连累你的手下和他们起冲突。」
况且苗瓶儿已经「明示」不希望他带不相干的人赴约,就肯定会有所防范,他只要照着她的话做,处境反倒没那么危险。
「可是……」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请你相信我的能耐吧。」言崇宇试着说服他放下顾虑。
但慕敬白还是很不放心。「总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你的吧?要我眼睁睁看你自己一人涉险,却什么事都不能做,和折磨我没什么两样。」
「当然有,有一件事我只能托付你,不作第二人选。」
「真的?什么事?」慕敬白终于又重新找回斗志。
「暂时帮我照顾临儿,先带她回英骥堡,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去英骥堡和你们会合。」
他不想带着孩子一同涉险,所以只能寄望慕敬白暂时帮他带孩子,并且保护孩子安全。
「嗄?」慕敬白错愕一愣,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要他当奶娃儿的保母?
「敬白,临儿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视若珍宝,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和孩子分开,除了你,我无法相信其他人,我只能将临儿托付你。」
慕敬白无奈的轻叹一声,事已至此,他还能拒绝吗?「我明白了,孩子交给我就是,你尽管无后顾之忧的闯龙潭虎穴去,但我可不想一辈子帮别人养孩子,这样你总该懂吧?」
他要言崇宇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归来,就算不为自己,也为这一块心头肉着想,孩子已经少了母亲,不能再连父亲都失去,从小就成了孤儿。
「我明白,敬白,谢谢你。」有了他的承诺,言崇宇终于能够宽心一笑。「我保证,就算无法带回丹璎,为了临儿,我也会想办法回来的。」
他知道自己有责任必须照顾孩子长大,所以非得面临二择一的抉择时,他必须狠下心来有所取舍,而他也早有觉悟。
他只希望,他不必真的面临痛苦抉择,无论是玉丹璎或孩子,他都不想失去,他都想一并守护……
第10章(1)
慕敬白没有多留,为免多生意外,他当日就带着孩子离开,往英骥堡的回程路上走,留言崇宇一个人继续在小木屋内。
隔一日,始终紧盯着小木屋动静的苗瓶儿再度现身,她相信言崇宇已经作出最后决定。
「言公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答应跟你们走。」他不再迟疑,直截了当的回答。「目的地是何处?」
「是滕国。」
「滕国?」言崇宇讶异的微蹙起眉,他本以为玉丹璎此时应该是在棠国的某一处,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位于棠国西方的滕国!
难道他们的少主,会是滕国人?
苗瓶儿看着言崇宇错愕的表情,淡淡一笑。「言公子打算改变主意吗?」
「不,滕国就滕国,你带路吧。」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去定了,又何惧于滕国?
「那就好。」
苗瓶儿早已备好马车,就等言崇宇点头罢了,因此没过多久,言崇宇便坐上马车,启程前往滕国。
一路上,他没有多言,始终保持戒备,慎防苗瓶儿他们在路上使什么阴险招数。
但苗瓶儿就像她曾说过的,没有伤害他,一路将他安然送到滕国境内,并且来到隐藏在竹林深处的才园前。
一下车,就有作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在门前等待,朝言崇宇行礼。「言公子,请随奴婢进入,咱们少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跟随丫鬟进到大宅院里,穿廊两旁的清浅流水声,让安静的宅院内多了一丝悠闲之意,一路走来,几乎没遇到其他人,但他却隐隐感觉得出来,虽然他没有瞧见,却不代表这座大宅院内人烟就少。
连眼前带路的丫鬟行走都能无声无息,恐怕多多少少都有武功底子,这座宅子里肯定是卧虎藏龙。
丫鬟将言崇宇带到花厅前。「言公子请进,咱们少主就在花厅里。」
言崇宇毫不犹豫的跨过门槛,走入花厅,厅中圆桌已经摆上各式各样的糕点,而一位长相俊逸的白衣男子早已坐在桌边,看来就是丫鬟口中所说的少主。
「言公子,请坐。」白衣男子朝言崇宇友善一笑。
言崇宇依言坐下,表情冷淡,继续暗自戒备。「阁下千方百计将在下引来此处,说要与在下做一场交易,既然是做生意,讲的就是信用,可有不坦承自己身分的道理?」
「的确,在下姓滕,名子浚。」白衣男子倒也爽快地回答。
「滕?」言崇宇讶异的微蹙起眉,这个名字他不但听过,而且深知来历大大不寻常。
滕子浚,滕国的年轻储君。滕王近一年为病所苦,始终缠绵病榻,在滕王无法处理朝政的这一年,就是滕子浚代为行事,将来滕王病逝,毫无疑问肯定是由滕子浚顺利继位。
言崇宇真没想过,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居然会是滕国储君,但在知道是滕子浚主导这一切后,言崇宇也明白,滕子浚是个不可小看的人物。
「殿下颇有『雄心壮志』。」
「言公子,其实你真正想说的,应该是『野心极大』吧?」滕子浚不在意的淡笑着。「言公子果然聪明,在知道我身分的同时,也已明白我的目的,和聪明人谈话,真是省事不少。」
滕子浚拥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且已开始有所动作,他的第一步计划就是扰乱棠国,因此才会派玉丹璎去分化言崇宇及棠觐,让棠觐慢慢走入他的陷阱,自取灭亡。
多年来,棠国、滕国、翟国三国始终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不犯谁,就怕两国相争,会让第三国渔翁得利,因此就算有野心,也没有付诸行动。
但滕子浚却大胆的行动了,够有胆识,却也极度危险。
「殿下原本打算除去在下,如今为何又会以玉丹璎为饵,说要和在下来一场交易?」言崇宇冷静应对,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糟。
滕子浚若真想要他的命,不必刻意诱他来此。
「刚开始,我确实是打算除去你,不过璎儿叛逃后所发生之事,倒是让我有其他的想法。」
当滕子浚知道在言崇宇找到玉丹璎却没有报仇,反而留下来照顾怀孕的她之后,感到颇意外,却也因此想到,如果言崇宇爱玉丹璎,他是否能藉着玉丹璎的力量拉拢言崇宇,成为他的左右手之一?
他用人唯才,不在乎对方的出身,若是言崇宇真能为他所用,他何必杀了言崇宇,损失一个良才?
所以他允许玉丹璎将孩子生下,命令手下不要去打扰玉丹璎及言崇宇在山林里的生活,让他们有机会继续培养情感,情感越是深浓,他的计划成功机会就越高,而孩子出生之后,也就是他收成之日。
言崇宇明白滕子浚的想法后,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论心机之深,他和玉丹璎恐怕都还抵不过一个滕子浚!
玉丹璎果真是由滕子浚亲自调教出来的,虎父无犬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