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甄!”坐在沙发等待的吴俊毅,一见她走出电梯,朝这边而来,就迫不及待叫喊她。
“你来做什么?”前一刻听到一楼柜台人员通报她有私人访客,听到对方姓氏令她已感怀疑,如今一见果真是他,不免讶异。
过去吴俊毅很少来公司找她,只有两三回他下班后顺道来接她去他住处,但不曾在中午时到来。
现在不过十二点出头,从他公司到这里不可能只花短短五分钟。
“你不用上班吗?”她一时猜不透他来这里找她的目的,昨晚他己跟她约好今晚用餐时间。
“我请了半个小时假。等不及晚上一起吃饭,我想早点看到你,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吴俊毅说得深情款款,此刻俊朗模样跟昨晚跪地求原谅的卑微截然不同。
“喔。”汪苡甄轻应一声,没有一丝感动,只觉他做作过了头,以前的他可不是这种会制造浪漫惊喜或展现热情的男人。
难不成昨晚放下身段跪地求她复合,接下来就是纠缠手段,要她对他恢复过去的情感?
若真如此,那她今天中午就会跟他说清楚,让他别再白费心机了。
比起范刚对她的接近方式,前男友此刻的行为令她只觉反感,只想尽快切得干净彻底。
想起范刚,她心口轻抽了下。昨天一整天也没看到他的人,今天早上出门,她还刻意往对门瞧望,毫无动静。
以往,只要她一开铁门,没多久另一扇门也会跟着开启,他便会探出头向她道声早安。
明明是她想回避他,可发现他似乎也在回避她时,反令她更不好受。
“我在附近订了餐厅,你休息到一点半对不对?用餐时间还很宽裕。”吴俊毅自顾自说道。不惜采取积极攻势,要在最短时间跟她恢复关系。
“喔!吃什么?哪家餐厅?”汪苡甄问得意兴阑珊,没打算拒绝,决定把晚餐挪为午餐,跟他吃最后一次饭,之后就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那间餐厅的招牌料理是你最爱的红酒炖牛肉!”吴俊毅高兴介绍着,边领着她一同步出大门。
不远处的范刚,怔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只能听着他们的谈话,看着她跟另一男人相偕离去的身影,脑袋一片空白。
他该开口阻止,上前拆散他们,对那男人宣告苡甄是属于他的,要改甄擦亮双眼,别被虚假的负心男人再次欺骗。
可他竟发不出声,也动不了,直到两人身影渐远,他才像按下身体开关,才能跨出步伐。
他又急又怒地奔出大楼外,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梭巡他们的身影。
他看见她坐进停靠对面停车格的一辆房车,接着车子便驶上马路,扬长而去。
他慢了一步。不,何止慢一步,他昨晚就该找她谈了,早该好好劝她清醒。
此刻的他,气恼又痛苦,气恼她不愿给自己机会,却宁愿再给那个伤她的男人机会。
他更恼自己没用,怎会像个木头人,一再失去思考及行动力。
他是不是该立刻招一辆计程车,紧追他们身后而去,将她给拯救回来?
脑中闪过一瞬间的冲动,却被另一件事打消了——他得去法国看生病的父亲。
就算此刻再痛苦、再无奈,他也无法多耽搁。
追妻固然是大事,可父亲的状况更危急,他得先确认父亲脱离险境,再来烦恼自己的感情事。
双手紧紧握拳,他一脸落寞地朝一旁停靠等待的计程车走去。
他都要忘了,他原本就是搭计程车来的,行李箱就放在车内,前一刻他要司机等他,稍候便要前往机场。
再度上了车,他跟司机交代一声,驱车前往机场。
晚上七点,汪苡甄返回住处,看着对面紧闭的门,心口莫名沉甸甸。
中午,跟前男友去装潢高级的餐厅吃饭,吃着店里招牌料理红酒炖牛肉,她却觉味道不对。
并非难吃,她就是觉得少了道地的滋味。范刚烹煮的红酒炖牛肉,让她第一次品尝就惊艳不己,之后又吃过两三回,每每令她回味无穷。
此刻的她,顿升起想吃他料理的强烈欲/望,不自觉走往他家门口,差点就伸手按下电铃。
怔了下,她忙转身,往自家门口走去,掏钥匙开门。
中午,才吃完主餐,餐后甜点及饮料尚未上桌,她就已不想再跟前男友继续对坐下去,直接开口把话说清楚——
“我发觉,我们确实不适合,选择分手是对的,以后各过各的,别再藕断丝连了。”她冷然说道,将他曾说过的几句话,再度奉还。
原本心情愉快跟她用餐的吴俊毅,霎时怔楞住。
他抬眸,楞楞望着她神情冰冷的丽容,一时哑口无言。
“苡甄你……不是答应给我机会重新来过?”他眨了下眼,怀疑她在开玩笑。
“我是答应给你机会,所以现在跟你坐在一起吃饭。不过,我想得很清楚透彻,我们不适合,更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重新来过。”她一双美眸定定看着他,说得决绝。
“我们都是成熟的大人,处理感情应该理智一点,好紧好散。若要强追回一份已流逝的感情,只是无意义的蠢事。”她不情把话说得难听。
“苡甄,我不相信你对我已经没感情,我知道你是说气话,我不会在意的,我知道你心肠软,是重感情的女人。”前一刻因她冰冷的话大受震惊的吴俊毅,细想过后,试图跟自己解释她的异常。
他了解她不是轻易就能忘情的女人,才会想回头找她,也对挽回她很有信心。
“你可以继续自我感觉良好,我没意见,不过别再来我家下跪也别来公司找我,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情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她再三强调。
如果,他当初只是因投资失败的经济问题不得不抛下她,她也许会重新接受他,跟他同甘共苦,然而事实是他的心早异变,她怎可能再信他一回。
她连范刚那样的好男人都无意接受了,何况是伤害过她的他。
没错。她承认范刚是好男人,却无意考虑跟他发展的可能性,她暂时不想再碰感情了。
“餐费各付各的,我先去结算我那份,还得回公司处理事情,你慢用。”说完,她起身,拎起桌上帐单,踩着高跟鞋,从容地走往柜台,只留下身后一脸呆楞的男人……
汪苡甄开门踏进屋内,回想中午跟前男友“二度”分手的情景。
这一次由她说出口,令她内心感到一种释然、开阔,对前男友曾有的怒意和怨怼,也全都抛开了。
已经一段时间没在下班后自备晚餐回来的她,今晚忘了买,吃不到范刚的料理,只好拿出库存的泡面,简单果腹。
第9章(1)
汪苡甄一直没再见到范刚,她甚至不确定他是否像之前一样,天天到公司找总经理报到学一小时中文。
“汪秘书还有其他事吗?”见秘书将开会资料汇整妥放置在他办公桌上,却没打算离去,韩哲亚开口问道。
“没,没事。”汪苡甄楞了下,差点开口向上司问范刚的事。“对了,总经理下午两点跟法国客户有一场视讯会议。”她提醒道。
“嗯,我记得。”韩哲亚轻点头。看着方才失神片刻的秘书,不知该不该问她跟范刚之间的事。
范刚已离台四天,不知他们两人有无联络?
范刚离开那日,只向他简言提及跟她的关系陷入危机,见好友神情落寞,原想多追问,但又因好友急于飞往法国探视突然病倒的父亲,于是没多问什么。
“那我先下去了。”汪苡甄朝上司点个头,转身要离开。
才走几步,韩哲亚开口唤住她。“汪秘书。”他还是忍不住好奇想问问他们两人的进展。
“你跟范刚有联络吗?”
汪苡甄回头,听到范刚的名字,心猛地一跳。
“没有。我好几日没看到他了。”她试图平静说道。先前在公司,他中午时会邀她去吃午餐。
“他去法国了,你当然看不到他。”原来范刚没告诉她要离开,他们的关系变得这么疏离?
“呃?他去法国了!什么时候?”汪苡甄大惊。她怎么完全不知情?
亏她就跟他比邻而居,她竟不知他已悄然离去,每天出门及回家时,都还不自觉地朝另一扇门观望,心想也许下一刻门板便会被开启,他会对她温柔问候。
“四天前。原本他来台湾的行程应该是待到今天才回去,却因家里出状况,他赶着回去探看。”韩哲亚说着,边观察她的反应。
“家里出状况?出了什么事?”汪苡甄不免担心地追问。
“他父亲心肌梗塞住院——”
韩哲亚话才说完,她就急忙问道:“要不要紧?有没有生命危险?”即使没见过范刚的父亲,她却因范刚的缘故紧张起来,担心他的至亲发生不幸。
“范刚当时是说他父亲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仍住加护病房观察,就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见她神色焦虑,可见她很在乎范刚,但为何她要对范刚故作冷淡疏离?
“是吗?那……那就好。”察觉上司神情狐疑的看着她,汪苡甄不想被人识出内心对范刚的在乎,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韩哲亚一手支着额头,神情更显纳闷。
过去自认很懂女人的他,现在发觉有些女人不太好懂,就像一起工作数年的这个机要秘书,他愈来愈捉摸不清对方性格。
想了想,他先发一封电子邮件,关心范刚父亲的身体状况。
汪苡甄发觉她对自己愈来愈不坦率了。
明明在意范刚却要装无所谓,明明想着他却要一再抹除那股思念。
她不想承认自己对他萌生了感情,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只能任矛盾思绪一再在脑海、心湖挣扎。
她非常介意他不告而别,甚至就此失联,而对他心生恼意。
然而当初是她明言拒绝他的感情,强调两人没有可能性,还对他保持距离、刻意回避,如今怨怪他无情,更加说不过去。
她想,也许她只是不小心习惯他的存在,只要一段时间,她就能习惯他的离开。
上司后来主动告诉她,范刚的父亲情况稳定已出院,在家静养,她只轻应一声,没多问什么。只要知道他父亲好转,她也可放心了。
她试着恢复平静过平常的生活,白天专心工作,晚上拎着便当回家。
一个人吃饭、听音乐、上网找资料;假日一个人待在家,打扫、看书、品酒。
过去即使有男友时,她也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偶尔假日男友出差,她便一个人待在自己住处,享受轻松悠闲的假日。
现在,她却觉生活愈来愈不对劲,听着喜欢的音乐,她会想到范刚;悠闲品酒时,她也想起范刚。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他侵入她的生活,她的兴趣喜好皆与他有关连。
吃腻一成不变的便当后,她开始一个人去外面用餐,她总选择西餐,从简餐店到饭店餐厅,她全点红酒炖牛肉来尝,却愈吃愈索然无味。
她在不自觉中,只想寻找他料理的味道。
他曾做过的各种红酒料理,她每每品尝总令味蕾惊艳,现在在任何餐厅却都吃不到让她感动的红酒料理。
她的胃,早被他制约了。
即使他已离开一个半月,她每日出门、回家,仍不自觉会看,向对面那扇一直紧掩的门,甚至期盼他可能突然又出现。
渐渐的,她不再刻意压抑对他的思念,也无从压抑,不想再跟自己的心拉扯。
她把他之前曾写过、贴在她家铁门上的一张张小卡,甚至是贴在便当袋的小纸条都从抽屉翻找出来,一一细看。
她当初连小纸条都没丢,是因知道他写中文字的艰辛卖力,教她不舍轻易丢弃,不自觉便全收集起来。
看着一张张小卡上,他刚硬笔划写下的温暖问候;一张张字条上,粗犷笔迹写下的料理名,那一道道料理全细腻美味,令她一再回味。
她唇角缓缓上扬,眼眶却有些炙热。
她起身,走往卧房开启笔电,找出在义大利时跟他的合影。
看见那张一阵子不见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她心怦跳了下,不觉伸手轻触萤幕上他的脸庞。
她想见他,非常非常想见他。
这阵子彼此虽不曾联络,但她上司总有意无意提起他,告知公司与他公司的投资合作,那种事上司过去只会跟特助说明,如今却像故意说给她听。
上司更提到范刚因需代生病父亲之职,工作更加繁忙,短期内无法再来台湾。
当时,她听了,心一沉,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只当上司在闲谈不相干的人,淡笑置之。
现在的她,不禁兴起想去见他的念头。
想到过年年假将近,这一次有九天连假,更加深她再次出国的决定。
法国,勃艮地,亚尔城堡。
“范刚,你还好吧?”齐格非踏进四堂弟房间的书房,担心问道。
“我爸情况很稳定,医生也说他差不多能工作了。”以为堂哥是来探望父亲,范刚要对方放心。
“我刚跟雷诺叔叔打过招呼,他身体看起来很硬朗,倒是你比较像病人,雷诺叔叔要我来关心你。”齐格非往沙发落坐,才几日不见,堂弟更显憔悴。
“我像病人?”坐在书桌后处理公务的范刚,有些不以为然。
“眼窝凹陷、脸颊凹陷,像噎药似的,你几天没吃没睡?”
这阵子范刚把自己埋在工作中,法国、义大利两边跑,连假日都窝在书房,几乎不出房门,除了去自己父亲房间探望,跟来照顾他父亲的母亲问候两句,跟家族里的其他人都没什么接触。
他这种几近自闭的行为,太过反常。
刚开始大家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父亲身体出问题才显得沉默、阴沉,但随着雷诺叔叔顺利出院,在家族城堡里休养,状况愈趋稳定,大家才逐渐发觉范刚的异常。
“我猜,你的胸肌至少缩小一个罩杯。”齐格非半说笑道。
身材魁梧健壮的范刚,这一个多月来明显瘦了很多,让人不禁要担心他得了什么重症。
“我健康没问题,只是工作忙不完。”范刚唇角强牵起一抹淡笑。
去台湾将近一个月,已累积不少工作,加上得帮父亲处理他的工作,他只想化身三头六臂,日夜忙不停。
“你忘了家族间的互助守则,虽说每个男人需对自己的事业工作深具责任心,却也能相互寻求同辈帮忙,何况雷诺叔叔的工作,并不需由身为儿子的你全揽下。
“你自愿接下这么多工作,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不是为证明自己是超人,而是想逃避什么吧?”隐忍数日,齐格非决定今天要追问清楚范刚失常的理由。
范刚这才放下手中工作,起身,绕出书桌,走往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