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问你,你说要吃冰淇淋,没有布丁了。”只点一份套餐跟孩子一起吃的母亲说道。
“我要吃冰淇淋,也要吃布丁。”小孩嘟着嘴说道。虽然吃完冰淇淋,可现在看到隔壁的布丁,也好想吃。
汪苡甄见状,将桌上布丁端起,转个身就送往隔壁桌。“不介意的话,给孩子吃。”她对母亲笑说。
“这这怎么好意思?”孩子的母亲显得尴尬,尽管是附餐的小甜点,却因孩子吵闹而打扰隔壁桌客人,还让她请客,怪不好意思的。
“不会。”汪苡甄仍是微微一笑,看向张着大眼瞅着她、约莫三、四岁的小孩。
“谢谢。跟阿姨说谢谢。”孩子的母亲也不好再推拒,要一旁的孩子道谢。
“谢谢阿姨。”小男孩顿时笑咪咪,因一个布丁露出无比开心神情。
汪苡甄回过身,却见对面的范刚瞅着她。
“有什么问题吗?”纳闷地问。
“没有。你很喜欢小孩?”他微晒问道。
“呃?也谈不上很喜欢啦!”她回得有些尴尬,不认为自己是母爱过剩的女性,身边也没有小孩让她接触,只能解释道:“小时候觉得布丁这种东西很珍贵,虽然自己很想吃,却因身为老大,总要让给弟妹,从他们那里分得一、两口就觉得满足了。
“长大后也许吃过的点心多了,不再认为布丁有多希罕,不过我能了解小孩那种心情,把布丁给他,换得他一份笑容,其实挺值得的。”她笑说着,第一次对他提起家人的事。
范刚闻言,脸上露出更明显的笑意,一双眼不觉深深望着她。
想象她待弟妹的友爱情景及方才给孩子布丁的作为,他对她更多几分欣赏。
餐后,两人从容地喝杯咖啡,他接续先前话题,问起她弟妹及其他家人,她也没刻意保留,告知家里有爸妈及一个妹妹、一个弟弟,父母跟已出社会工作的妹妹都住高雄,年纪较小的弟弟大学毕业后便去当兵,也即将退伍。
她自然地向他谈起童年往事,他也和她分享一些自己的成长经历,直到两人喝完咖啡又喝完一杯水,她才开口提醒该离开了。
她拿起帐单准备结帐,却被他一把抢了去。
她抬眸,不解望着他。
“亚尔家族的家规之一,绝不能让女性付帐。”他神情严肃地强调。甭说她是他未来老婆,就是一般交情的女性,他也不会让对方付帐。
就在他的无比坚持下,她只能放弃跟他抢帐单,结果又白吃了他一餐。
两人步行返回住处,一路上继续开聊着,彼此都不免意外两人其实颇有话聊。
抵达住处楼层,踏出电梯后,范刚陪她走到她家门口,竟有些依依不舍,直想开口邀她喝杯葡萄酒,希望延续难得的和谐相处气氛。
但他忍住那个想法,提醒自己别操之过急。现在的她不再排斥他,已是一大进步了。
“那么,先说声晚安,早点休息。”站在她身后,等她开门进屋,范刚才温言向她道晚安。
她回头,看着门外他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笑意,心口不觉怦然。
“晚安。”轻应一声,随后掩上两道门。
走进屋里,她不禁想起稍早在他住处看到的那张电脑桌布,于是走往房间,打开电脑,点进相片资料夹。
她迅速浏览在义大利旅行所拍的数以千计的照片,轻易便找到跟他的合照,那是同团三个女孩在结束旅行后,寄给她的照片。
与他的合照里除她跟他,都还有三个女孩中的其中两人入镜,而他笔电上所显示的桌布,却仅有她跟他。
那个背景是威尼斯没错,然而他竟把照片中另两个女孩影像消除,画面仅剩他一只手搭着她的肩,两人看似亲密的上半身合照。
在他住处乍见笔电上那张显眼的桌布时,她惊诺不已,原想在吃饭时质问他,又怕问了尴尬,只好装作没看见,他似乎也没发现她不经意看到被他所修改的照片。
他为何要特意修改照片,变成两人合影,还当成桌布天天看着?
这一想,她不觉双颊微赧,心跳失序。
他千里迢迢追来这里,刻意住在她对面,更殷勤地为她做晚餐,背后的原因真如他所言,只是因顾虑她可能怀了他的孩子,才如此煞费心神?
她都要忘了他曾提及的这个理由……不由自主伸手抚上平坦腹部,为那一丝可能性,再度迷惘起来。
倘若真的怀孕,即使是一夜情种下的后果,她也做不到拿掉孩子的残忍事。
但嫁给他,太过虚幻不真;把孩子交给他,她更办不到。
唉!她顿觉头疼地重叹口气,再度杞人忧天起来。
翌日早上,汪苡甄打开铁门准备出门上班,对面的铜门也适时开启。
“早安。”隔着缕空铁门,范刚神清气爽地向她打招呼。
她的心不自在地跳快了下。
“早安。”礼貌回应,她便走往电梯。
原想开口问他是不是随后也跟着她去她公司找总经理,想想还是没问出口。
其实范刚前几日所以不再现身跟她碰面,是因先前她每次见他都一脸带怒,他才想暂时不让她见到自己,缓和两人间的气氛,只悄悄在晚餐时刻、她回来前,将备妥的晚餐餐盒放置她家门口。
每天早上他会在她出门后不久,便前往她公司,让韩哲亚教授他一小时的中文字,因认为她暂不想再撞见他,即使到她公司也刻意不跟她有打照面的机会。
然而经过昨晚,她好心进他家为他灭蟑,随后叉开口邀他出去吃晚餐,两人相谈甚欢,总算打破一直以来的僵局。
他想,她对他应已改观,自己之后将不必再刻意回避见她,不用隐忍着想见她的念头,只能透过电脑桌布看她的丽容了。
范刚结束今日上课,向韩哲亚道声谢,收拾资料走出贵宾室,韩哲亚因接下来有客人来访,于是仍留在贵宾室里。
离开贵宾室,范刚低头翻看今天练习的一迭纸张,神情认真地记忆笔划顺序,想着中国字还真是难学。
一个不慎,手上一迭纸散落,他忙蹲下来捡拾。
忽地,一只细白的手拎着纸张探向他眼前。
“Thank you.”他接手,道声谢,抬首,楞住。
“你真的是来找总经理学写中文?”汪苡甄一手捧着资料夹,略弯身,问着蹲在地上的他。
她原是准备到贵宾室送份资料给总经理,一会将有客户来访。
才踏出电梯,就在走道上看见范刚的身影,他蹲在地上捡拾散落的纸张,她于是上前帮忙捡拾。
意外看见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手写中文字,先前虽猜测他也许来找上司学中文,但对那猜测仍心存疑虑,现下确认事实,她不免讶异。
一想到他每天贴在她家门口的问候小卡及便条上写料理名称,想着那几个字他得花多少时间才能练写完成,心下不禁动容。
“呃?嗨!”范刚有些尴尬地打声招呼。
虽已有打算在她公司“巧遇”她,却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方才她肯定看到他练习写的大小不一的扭曲丑字,令他不免困窘。
“需要这么麻烦吗?写英文我看得懂。”她心里虽因他的作为有份感动,却又不希望他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不麻烦。”范刚站起身,神情流露一抹欣悦,对她所做的每件事都不麻烦且是他乐意而为的。“中文字很有意思,虽然很难学,不过还挺有趣的。”他唇角微勾,低头笑望她。
她因他刚毅脸庞漾起的轻浅笑意,心怔仲了下。
一开始认为他是个怪人,也许是跟踪狂或结婚狂那种危险人物,可渐渐地,从他细腻的料理,她感受到他内心应该是温柔的,又发觉外型勇猛的他,竟怕一只小小蟑螂,意外见到他孩子气的一面,而他为了表示诚意,学写她的语言,这单纯认真行为,让她又对他多了几分正面评价。
她其实早在不自觉中抹除先前对他存有的负面观感,发现他愈来愈多的优点。
“你真的每天早上来报到?”她进一步确认问道。
“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开始可以搭我的便车上班。”明知她会拒绝,他仍试图提出邀请。
“明天开始总经理要出差,四天后才回来。”无意回答他开口邀她搭便车的提案,只提醒他明天来这里不会有人教他写中文。
“喔,我知道啊!哲亚已经交代好,明天会有代课老师来贵宾室教我写一个小时的中文字。”范刚笑说。
“代课老师?”汪苡甄疑惑地问。
“秘书室的人,明天是先请郭秘书帮忙。”
“郭秘书。”汪苡甄怔了下。记得郭秘书挺欣赏体格健壮的男人。
“哲亚说先安排郭秘书,接下来应该是洪秘书、蔡秘书跟李秘书轮流代课。”他记得大概是这几个姓氏顺序。
闻言,汪苡甄更加错愕。
意思是他之后每天可以跟不同秘书独处一小时,这是总经理为友人特别安排的福利吗?
莫名的,她心里有些闷闷的。
总经理完全没对她交代这事,她也没被安排当他的临时老师,对此无端有些介怀。
“有问题吗?”范刚因她错愕的神情不解。
“没。”她淡声回应,无从分析内心在意的是什么,也不想探究。“抱歉,我还得送资料给总经理,失陪了。”朝他轻领首,她有礼地告退。
范刚见她离去的身影,搔搔头,神情有些困惑。
她竟对他这么拘谨有礼,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好打扰上班中的她,还是暂不追问。他抬手看了下表,差不多该去买菜了,路上边计划今晚的菜单。
第6章(1)
“佩君,上完课了?”一见洪佩君返回秘书室,郭郁菁迫不及待要探问状况。
郭郁菁是第一个前往贵宾室教范刚写中文的人,先前虽对总经理委托的工作纳闷不解,不过仍是应下了。
她昨天还是第一次跟据说已连续来公司找总经理数日的范刚。亚尔见面,乍见那个猛男,她不免讶异,因为他的型完完全全是她的菜,害她在教这样阳刚魁梧的男人写字时,既兴奋又紧张。
幸而他不若外表那么严肃,表现亲切,还主动向她请教,很快地一个小时便结束,令她不免有些意犹未尽。
“你今天教了哪句名言?”郭郁菁追问道。
原本低头处理文件的汪苡甄,这时也忍不住停下敲打键盘的双手,竖耳聆听。
她从来对秘书室一干秘书私下闲谈八卦不感兴趣,却因这次被谈论的对象是范刚,无法不注意。
“这句如何?“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洪佩君笑说。
“这句好,更浪漫!我昨天怎么没想到?”郭郁菁拍手赞道。她昨天教范刚的情诗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一旁的汪苡甄听了,不禁蹙起眉头,心头再度不舒坦。
昨天听郭郁菁报告说教范刚写情诗,已令她心里起疙瘩,怎么今天洪秘书也做这种无聊事?
范刚学写中文,不就为学些简单问候和菜单名称,她们教他古诗、情诗是存什么心?
她内心泛起嘀咕,心里更加介怀。
“那是今天亚尔先生问到有没有跟船有关的情诗,我才想到这句的。”洪佩君解释。
她事先并没准备教材,甚至不清楚一个小时能教什么,只好由范刚主动提问,要她教写哪些字。
汪苡甄听了同事解释,不免纳闷,难不成情诗是范刚主动要求学的?
或者,是他借机想跟秘书们调情?
这一揣想,她眉头紧择,心口更窒闷,倏地愤愤用力敲打起键盘。
几个对范刚好奇的秘书围在一张办公桌前谈论着,没人注意或叫依旧认真工作的汪苡甄加入话题,并非跟她交情不好,而是知道她向来对八卦没兴趣。
“说来亚尔先生还挺痴情的,他说是为了追一个台湾女人才学写中文,听到他那句话,害我的心凉了一半。原本还想说既是总经理的朋友,身分应该也大有来头,又刚好符合我的style,也许主动积极此于会有机会也说不定。”郭郁菁说得一脸遗憾。
这秘书室里,她是少数对俊美多金的总经理没心生自想的,只因她呷意的是高壮魁梧的男人,而范刚的体格长相,简直太对她的胃了。
“不过,教他写中文,其实还满有趣的,你们其他人若没兴趣的话,我很乐意代劳。”郭郁菁对另两位将轮流教范刚的同事笑说。就算没机会,能跟对方多一、两次接触,也会觉得很开心。
“我是对总经理比较感兴趣,不过既是总经理交代的工作,就算他现在人不在公司,也不好请旁人代劳。”蔡秘书和李秘书仍是想会会总经理的外国友人,好好招呼对方,说不定能间接让总经理对她们留有好印象。
原本莫名恼怒,用力敲键盘的汪苡甄,不觉放慢速度,思绪有些怔忡。
听到范刚对郭郁菁坦承是为追女人而学写中文,并不是要借机跟其他秘书搞暧昧才让对方教情诗,原本心底一股不明的闷气,顿时消散不少。
他虽没提到她的名字,但他口中的女人,除她没有第二人,她竟因这认知觉得宽慰释怀。
星期六,九点半,电铃响起。
醒来盥洗完,换妥衣服,正准备出门吃早餐的汪苡甄,纳闷这时间谁会来按门铃。
上周六她加班,如平常上班日准时出门,若是休假,她多半会睡到九点左右,之后出门吃顿早餐,再开始计划一天活动。
之前有男友时,当然是跟男友约会或去对方住处帮忙打扫,现在她可以享受一个人的假日,上周日她便选择待在家里,看书听音乐发呆而已。
走到门口,开启铜门,惊见站在镂空铁门外的男人。
“早安。”范刚一手插在裤袋,神情从容地向她打招呼。
“有事?”她心怦跳了下。怎么现在看到他那张脸,她会心跳有点失常?
“想问你有没有要出门?”他明知故问。
上周六她加班,跟平常日相同时间出门,而周日休假,差不多这个时间才出门,那天她应该是去吃完早餐后就回来,之后便一直待在屋里没再出去。
他没有刻意跟踪她,也无须做那种事,他只需将铜门半开,甚至就算铜门掩上,待在屋里也能隐约听到门外她进出时的脚步声。
她习惯穿三寸高的细跟高跟鞋,走路的声音规律又优雅,他总能注意到她出入的动静。
“正要出门吃早餐。”汪苡甄据实以告。
“我也打算去吃早餐,附近哪里有中式早餐店?我还没吃过清粥小菜。”范刚语带邀请,接着再道:“如果你没事的话,早餐后我打算去逛超市,挑些午、晚餐的食材。”
汪苡甄因他开口约得自然,微怔了下后,便不自觉点头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