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期袖里的手紧了紧,装得若无其事地道:“陆姑娘的行为确实不妥,也无怪乎徐夫人会提点几句了。”那日在玲珑阁她落于下风的仇,她记在陆宛飞身上了,她一定会讨回来,徐凌澜正妻的位置,她抢定了。
“唉,陆姑娘性子张扬,过门之后肯定会将府里闹得鸡犬不宁。”罗娟玫拉过夏兰期的手,亲昵的捏了捏。“照我说,像你这样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端庄大方的姑娘才配做我小叔子的贤内助。”
“多谢嫂子夸奬。”夏兰期低眉顺眼地道:“若是嫂子愿意帮我,就请嫂子在徐夫人和徐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将来若咱们成了一家人,兰期一定不会忘记嫂子的恩惠。”
罗娟玫大方地允诺道:“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需要我出力的时候,随时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反正允诺又不用出银子,也不必拿出什么实质的东西,若未来陆宛飞同样大手笔讨好她,甚至出手超过夏兰期,她随时可以转向不是吗?
看来有了徐凌澜这个香饽饽小叔子,未来她好处很多哩!
寂静夜里,陆府火光冲天,仔细一看,火光竟是来自陆宛飞居住的松龄院,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失火的,高喊着走水了,顿时里里外外乱糟糟,所有人都跑来救火。
“大姑娘在哪里?”陆祥熙接到消息便灵来了,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显见他的焦急。
大总管上前禀道:“还未找到大姑娘。”
他面色铁青,“起火原因为何?”
大总管凝重道:“眼下火势过大,恐怕要等火势灭了才能详细调查。”
陆祥熙沉下了脸,怒喝,“快点加派人手,立即把大姑娘找出来!”
“老爷……”大总管却是欲言又止。
陆祥熙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有话快说!”
大总管道:“老爷,有件事很奇怪,火这样大,松龄院却无一人跑出来,即便所有人都睡了,可救火的动静这样大,不可能所有人都没听见……”
陆祥熙心一沉,“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烧死了?”
大总管浑身一震,吓得连忙摇头,“不,不是,老奴就是认为不大对劲……”
这时,好几个意外的声音同时喊道:“大姑娘!”
陆祥熙看过去,陆宛飞好端端的正走进院子里来,身边还跟着她两个贴身丫鬟。
他松了口气,疾步过去,“你去哪里了?无事吧?”
陆宛飞神情淡定地回道:“女儿去散步,看见火光连忙过来,想不到竟是我的院子起火了。”
今天下午,她隐隐听到有个声音……好吧,是阴间使者的声音在提醒,她会遇上火灾,要她半夜出去散步。
好不容易能重活一世,她不想莫名其妙的死了,决定宁可信其有,所以她就真的带上了清霜、多莲,大半夜的到荷花池畔去散步,同时也清空了松龄院,让其他下人们自己去找地方蹭一晚,天亮了再回来。
这时几个下人过来向大总管禀道:“火都扑灭了,可屋里却找不到任何人。”
陆祥熙疑心顿起,他瞬也不瞬的看着陆宛飞,“怎么回事?你屋里人呢?都去哪里了?”
陆宛飞早就想好了理由,说得镇定,“女儿连续多日看到有影子在松龄院徘徊,原以为是多心,不料今早那人大胆的潜入屋里,女儿看到他后,他便跑了,女儿有所警惕,便让众人去别处休息,唯有一部分下人躲在暗处监视,若是无事最好,若是有事便能一举成擒,相心不到真的出事。”
“有这种事!”陆祥熙震怒,“陌生人潜入府里,兹事体大,你为何没告诉为父?”
“女儿以为是一般的宵小,料想不到是纵火。”陆宛飞一脸平静的说道:“看来,这火是冲着女儿而来,目的是想烧死女儿。”
陆祥熙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有怀疑的人吗?”
“这不好说,不能未审先判,总要抓到人才能定罪。父亲放心,我安排的下人很是机灵,定然会抓住线索,纵火之人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很快便能抓到人。”
很快的,在天亮之前,松龄院起火事件是有人存心要置陆宛飞于死地的消息已经飞快的传开了,而陆宛飞螳螂捕禅,黄雀在后的计谋也传了出去,只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在天亮之后,陆宛飞悄悄去了趟书房找陆祥熙。
“请父亲派人盯着杨琇锦母女的动静,若女儿猜得没错,今日她们必有行动。”
陆祥熙苏地起身,满眼的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她们做的?”
陆宛飞眸色深了深,“事实上,女儿安排的下人发现火起救火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追纵火的人?女儿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想诈一诈纵火之人以及幕后主使,那些人听了定会想要毁灭证据,或者逃跑。再者,相府之中谁与我有仇怨,父亲也心知肚明,所以女儿才请您盯着杨锈锦母女。”
虽然她面对便宜爹没有把话说死,但实际上,她靠着那异常灵敏的直觉,已经很肯定是杨琇锦母女干的,为了引蛇出洞,她还特地放松了祠堂的守备。
陆祥熙顿感深深的无力,跌坐椅中,喃喃道:“杨氏真的会如此丧心病狂吗?竟然想烧死你?”
“女儿也不愿意相信是真的。”陆宛飞幽幽地说,“不过,若真是杨氏所为,这种可怕之人便不能让她再留在陆家,为害陆家,不是吗?”
第九章 自露破绽(1)
陆宛飞暂时搬到距离松龄院不远的松月院,跟着她逃过一劫的下人们现在都对她奉若神明,更加忠心,若不是大姑娘神机妙算,他们可能早成为焦尸了,大姑娘没只顾自己的死活却不管他们,这令他们感恩戴德。
昨夜陆宛飞叫多莲出去散步时,多莲还颇有微词,认为主子在无理取闹,可如今看到主子逃过!劫还受到爱戴,她又喜得不得了,整日都在哼歌。
“姑娘还在写字啊?”多莲进来,看到陆宛飞跟一个时辰前一样坐在书案之前练字,她便一副要昏倒的样子。
说起来,主子的字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以前主子的字很是秀气典雅,一排排的很是工整,如今的字迹有股潇洒味儿,看着舒心,她比较喜欢主子现在的字。
“有事?”陆宛飞头也不抬,专心致志。
她练字是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静候陆祥熙的消息,另一方面是只要一空闲下来,她便会想徐凌澜说的话,他深爱着一个人,那个人已经死了……
等等!她猛然察觉一个疑点,手停住了。
他怎么不是说他深爱过一个人,而是深爱着一个人?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么就该是过去式而不是进行式啊……他肯定还有隐瞒的事,是什么事?
现在他们俩还不熟,她去找他追问,他也不会告诉她吧,还可能对她提防起来……
想到他说的可能不是事实,她便静不下心的,想着该怎么知道真相。
“姑娘怎么了?”多莲见主子忽然停下了动作,墨汁都滴落纸上,奇怪的问道。
陆宛飞回过神来,换了一张纸,“没事,倒是你,找我有事吗?”
多莲看了眼窗外渐黑的天色道:“到用膳的时辰了,想问问姑娘要传膳吗?”
陆宛飞点头,“当然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多莲瞪圆了眼,“打什么仗?如今天下太平,姑娘为何要去打仗?”
陆宛飞的注意力回到宣纸上,气定神闲地道:“晚点你就知道了。”
果然,用过了晚膳,陆祥熙就派人来传话了,要她去松吹院。
陆宛飞带着多莲到了上房,看到陆老夫人神色严肃,陆祥熙面容比阴天还阴,杨琇锦跪在地上,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陆宛霖同样跪着瑟瑟发抖。
屋里还有张耀,他是平时帮陆祥熙办事的人,做事缜密细心。
陆宛飞心里有数,想必已经抓到纵火之人,那人也供出杨琇锦来了。
“你料想的不错,果然是这个毒妇所为,她竟然真的如此恶毒无耻!”陆祥熙恨恨的扫了杨琇锦一眼。“我陆家再也容不下她!”
“还有你!”陆老夫人指着陆宛霖痛心疾首的说道:“宛霖丫头,你太叫祖母痛心了,居然帮着你娘干这等坏事,你小小年纪就心如蛇蠍,做出放火杀人之事,若是传了出去,谁还敢上门议亲?”
陆宛霖吓得哭了出来,“祖母……我只是照娘的话做,只是送信给舅舅而已,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今日她听说守祠堂的两个人都染了风寒,陆宛飞另外派了个婆子去守祠堂,那婆子原来就是她娘亲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她塞了一两银子给那婆子,那婆子便通融让她见她娘了。
见到她娘之后,原本她就要讲松龄院失火之事,没想到她娘先问起了,好像事先早知道一样,她娘得知陆宛飞毫发无伤便急了,这才说是她安排的局,没想到被陆宛飞逃过一劫。
闻言她吓了一大跳,连忙说出陆宛飞还安排了人手守株待兔,要抓纵火犯。
这下,她娘镇定不了了,立即写了信要她送去给她舅舅,让她舅舅先下手为强,要灭那纵火犯的口。
她就只是帮忙传信罢了,岂料适才她爹却派人将她押来,当她是犯人一样,还让她跪下,入一罾她祖母还直指她放火杀火,根本是欲加之罪……
“不要为难霖儿了,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杨琇锦泪水涌上来,哀哀地道:“老爷如今受人挑拨,将罪名加在臣妾身上,臣妾认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至于我可怜的霖儿,求你们放了她……”
“不是你认了,事实就是你所为!”陆祥熙忍无可忍的说道:“张耀,你说!让这贱人心服口服!”
“是。”张耀沉声道:“属下今日跟着二姑娘出了府,到了三月胡同舅老爷家,二姑娘离去没多久,舅老爷家就出来了两名行迹诡异的人,属下一路跟着,那二人到了十三巷,潜入一户人家,欲杀一人,属下于是救了那人,也制服了那两名杀手,三人口供一致,夫人收买了那人纵火烧松龄院,那两名杀手受舅老爷指使,要杀了那人灭口,如今三人都在柴房里,随时可对质。”
杨琇锦听得心惊胆跳,干脆假装晕了过去。
陆宛霖扑了过去,哭道:“我娘晕倒了、我娘晕倒了!快叫大夫啊!”
杨琇锦暗自得意,如此一来会将她抬回房了吧?只要她死不承认就行了,他们碍于面子也不会将她送官严办……
“来人!将这贱人拉到柴房,派人日夜看守,一日只需给她一顿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她!”
陆祥熙火大说完便拂袖而去,陆宛飞看着装晕的杨琇锦被两名粗壮的婆子拉走了,心里想着,如此可以告慰原主之母在天之灵了,只不过这样好像还不足以让杨琇锦离开陆府,有条毒蛇在旁,总是让人心惊胆跳。
陆宛霖还在哀哀的哭求着陆老夫人放过她们母女,陆老夫人头疼,又气恼陆宛霖搞不清楚状况,让下人把陆宛霖带回她的院子看管,然后劝慰陆宛飞。
陆宛飞自然不会表现得要赶尽杀绝,劝陆老夫人回屋休息,自己也带着丫鬟离开。
“原来这就是姑娘说的打仗……”
多莲太震撼了,久久回不了神,直到此刻走在回松龄院的路上,她才喃喃感叹。
她们都知道夫人是坏女人,只是没想到夫人会坏到这种程度,竟然想烧死主子,还要松龄院所有人陪葬,若是姑娘没有早一步料到,那是多少条人命啊?
想到这里她便不寒而怀,不懂做了这种事的夫人怎么还有脸装晕想蒙混过去?
陆宛飞抬阵看着一轮明月,轻轻呢喃,“府里接下来能平静好一阵子了。”
而她,心里却是极不平静啊……
陆宛飞下了马车,前方是碧瓦红墙的三层楼院,檐廊下的木匾写着“玲珑阁”三字,前方是姹紫嫣红的花圃,明灿的阳光令她眯起了眼,她秀美的眉头微蹙,出起神来。
眼前的景色让她想起那日与徐凌澜野餐时交谈的对话,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为何会说他爱着一个人?
她要把他约出来试探一二吗?若他说只是口误,她岂不是自讨苦吃?
重生之后,她原是满心期待地等着要嫁给他,等着要改写前世的悲剧,可如今她却极为,消沉,她想知道他口中说的爱的人是谁,又怕知道是谁,她怕自己会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当她不再是他的唯一,她或许会后悔重生……
“姑娘,天气热,进去吧,别晒伤了。”清霜轻声提醒,主子望着玲珑阁发愣已经好一会儿了,让她不由得想到上回主子跟徐大人不欢而散的事,就怕主子又难过起来。
“嗯,进去吧。”陆宛飞叹了口气,抬步进了玲珑阁。
清霜看着主子犹豫的样子,也不自觉的跟着叹了口气,心跟着莫名揪起。
原以为杨氏得到报应,主子会开心,可主子这几日反而郁郁寡欢,常常幽幽的叹息,有时站在窗子前看被雨水打湿的花木,还会一脸的失魂落魄,看起来无比的寥落。
昨日,欧阳阁主来帖,邀请主子赏画,她原以为主子会没心情出门,想不到主子倒是应允了,幸好主子还肯出门……
她忽然想到,主子以前没那么爱出门,就连逛香粉铺子也没兴趣,如今这没事出门逛逛书铺、茶楼似乎是主子病癒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陆大小姐大驾光临,真真是蓬荜生辉!”玲珑阁里,欧阳泉笑容满面的相迎,脸上的欢迎很真诚,他看起来神清气爽,显见有在用心养生。
陆宛飞浅笑,“先生说笑了,小女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何以让蓬荜生辉,况且玲珑阁也不是蓬荜。”
欧阳泉一拈胡子,“姑娘在老夫心中,是京城第一才女……不不,说是燕朝第一才女也不为过,有这等才情,自然是大人物,是老夫心目中的大人物。”
见欧阳泉说的无比真诚,陆宛飞心虚地低头,“先生抬爱,小女子愧不敢当。”
她是真的愧不敢当啊,都是借文豪们的智慧财产,汗颜,汗颜……
“哎呀,姑娘实在太自谦了。”欧阳泉对她的态度益发激赏,要知道,在人才辈出的天子脚下,没有文人不想出头,稍微有两把刷子的人都忍不住到处卖弄,想当高门的食客了,而陆大小姐若不是博览群书,又岂能诗词信手拈来,可她却一直没显露出来,也不去博个才女封号为自身添身价,真是极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