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陆宛飞也在想同一个问题。
回府之后,她先派人去通知多莲和车夫回来,并让那人送了份礼向邀请她的夏兰期赔罪解释,跟着便试图将今日之事厘清。
她把那两个歹徒的对话听在耳里,知道今日之事是有人指使,知道她今日要去云雀楼的人很多,这些人都有嫌疑,而会想害她,不是因为能得到利益,就是有仇怨……
陆宛飞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清霜,我过去没有得罪什么人吗?”
清霜蹙眉摇头,“姑娘一直安分守己,甚少出这个院子,也未曾与外人走动,怎么会去得罪人?”顿了顿,她又说:“姑娘,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可藏着掖着,定要禀告老爷才是。”两个蒙面人的话让清霜耿耿于怀,她忧心忡忡,担心会有下一次。
陆宛飞顿了下,“先不要跟老爷说,我想徐大人自然会去查,等他查出来再说。”
清霜不解了,“姑娘怎么肯定徐大人会去追查?”
“他的性格是如此……”陆宛飞差点说溜了嘴,她迅速转移话题。“我饿了,帮我弄些点心来。”
清霜有些无奈,“奴婢这就去准备点心,姑娘不要再说弄了。”
陆宛飞一笑,“知道了。”
她偶尔会说些现代用语,清霜都觉得很粗俗,很受不了似的。
清霜去准备点心的时候,多莲进来了,有气无力的说道:“姑娘,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请姑娘过去,说是有话要问姑娘。”
她今天也是一整个莫名其妙,主子让她抱着画去云雀楼等着,她左等右等,等了老半天不见主子和清霜回来,一直等到过了晌午,都快累死饿死渴死了,才有人来告知她跟车夫说是主子已经回府了,让他们也回府。
回了府,她问清霜发生什么事了,清霜含糊其词的只说主子突然不想去云雀楼,所以她们就先行回来了,这说的通吗?
她直觉清霜有事瞒着她,这点让她闷闷不乐,好像被主子和清霜排挤在外似的,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让她知道?
“还在不高兴?”陆宛飞看多莲还在嘟着嘴,便道:“你也别埋怨清霜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多管闲事却被骗了。我们跟着那孩子走,确实见到了一个病重的妇人,那妇人病得太重,便和清霜留在那里照看,给了银两叫那孩子去抓药,谁知那孩子一去不回,我们才惊觉事情不对,问了邻居才知那妇人根本没孩子,那里也不是那孩子的家,那孩子一直靠这招在拐骗钱银。
“而那妇人是病得重,但有家人照顾,只是家人都去干活了不在家,才让那孩子有机可乘,我和清霜只好自认倒楣地离开。谁知回程时我不小心在暗巷里滑了一跤,浑身都沾了污水,实在不能见人,这才匆匆叫了辆马车回府洗漱。”
不管是现代或古代,流言蜚语的杀伤力都是很强大的,捕风捉影也可以杀死一个人,清霜原来就性格谨慎,不必多交代她也知道要严守口风,她却不能冒险再让多莲知晓。
不是说多莲会出卖她,而是多莲心直口快,要她守着秘密,她反而容易露出马脚,不如不要让她知道。
“有这种事?”多莲听得目瞪口呆。“那清霜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宛飞笑了笑,“是我不让清霜说的,我嫌丢人。”
“哪里丢人了?”多莲愤愤不平的嚷了起来。“是那孩子心眼太坏了,竟这样骗人!”
“就是说啊。”陆宛飞见多莲信了,她暗地松了口气,起身道:“走吧!去见祖母。”
两人到了松吹院,发现陆祥熙、杨琇锦、陆宛霖都在场,一派要公审她的架势,让她提高了警觉,紧接着陆老夫人把所有下人,包括多莲都赶出去的举动更让她确信有状况发生。
“见过祖母、父亲、母亲。”她淡定的施礼。
陆老夫人板着脸问道:“听说你今日并没有到云雀楼赴宴,可有此事?”
陆宛飞见陆宛霖一下摸发一下看别处,便知道是陆宛霖打的小报告。
“回祖母的话,确有此事。”陆宛飞爽快承认了,看到陆宛霖露出了得意神色,蓦然感应到原来陆宛霖竟想取代她嫁给徐凌澜。
她猜这也是阴间使者给她的好处,并没有多想,只想着既然陆宛霖想取代她,那么绑架会不会是杨锈锦指使的?毕竟杨琇锦只有这唯一的女儿,平常也十分疼她……
可是,她看向杨琇锦,并没有在杨锈锦身上感应到蛛丝马迹。
这让她疑惑了,绑架她究竟是谁指使的?不知她家大人着手去查了没……
“胡闹!”陆老夫人板着脸。“不但失约,没知会主人家,还有人看到你与男子在酒楼里用膳嘻笑,可是真的?”
“不知祖母从哪里听来这些事?”陆宛飞不答反问,眼神添了几分淡漠。
陆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沉声道:“不要管我从哪里得知,总之你据实以告就是!”
陆宛飞脸色沉凝,缓缓说道:“孙女到了云雀楼却感到身子不适,难道也要勉强赴宴,不能先回府休憩吗?未知会宴席主人确实是孙女的错,只是当时孙女身子极为不适才未顾及到那么多,事后已补了份礼送到夏尚书府赔罪,夏大小姐也接受了孙女的歉意。”
“事后赔罪是有什么用?”陆老夫人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而你说你身子不适,那为何有人看见你跟陌生男子在酒楼用膳说笑?”
陆宛飞眼神比之前更为清冷,“那男子说来祖母应该也知晓,并非全然陌生。”
陆老夫人哼道:“少胡说八道,我怎么会知道你见的人是谁,这种败坏风俗的事,你终归是无法抵赖是吧?”
陆宛飞脸上故意装出几分严肃来,一字一字的说道:“那人是孙女的未婚夫徐凌澜徐大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均露出了惊讶之色,尤其是陆宛霖更是惊得久久阖不上嘴巴。
她之所以会知道陆宛飞的行踪是因为她派心腹嬷嬷跟着陆宛飞一行人,因为她气不过,她也是陆府嫡女,她母亲的身分跟陆宛飞的生母一样,都是杨府嫡女,论出身她没有一点输陆宛飞的地方,凭什么夏兰期却忽略她只给陆宛飞发帖子?
所以她便派了奶娘吴嬷嬷跟着,想看看那个名为品茗赏画会在做些什么,想不到却让吴嬷嬷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陆宛飞竟然和陌生男子幽会!
吴嬷嬷说,原先她跟着陆宛飞等人在窄巷外下了马车,走到了云雀楼之前,可是陆宛飞突然让一个孩子撞了,那之后陆宛飞竟跟着那孩子飞也似的走了,他们走得很快,她没追上便在城里绕了好一阵子找人。
后来没找着人,她又回到云雀楼,发现只有陆宛飞的丫鬟多莲,显然陆宛飞没回到云雀楼,她便又去街上找,找了许久,她腿疼了,便找眼前的一间酒楼想歇歇腿,却让她看到陆宛飞和两个陌生男子在酒楼里用饭,清霜在一旁伺候,陆宛飞跟那两人谈笑风生,还一直看着两个男子之中较为俊美的那一个,眼神很不寻常。
吴嬷嬷说陆宛飞跟那男子之间一定有鬼,一定要禀告给老夫人和老爷知道,陆宛飞不守妇道,跟徐凌澜的婚事就悬了,于是她便越过了她父亲母亲,直接找她祖母禀告了……
陆宛霖想到自己自作主张,心虚的看了眼自个儿母亲,就见杨琇锦沉着脸、蹙着眉,眼神阴冷,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自个儿母亲了。
第五章 滴血验亲(2)
“你说那男子是徐家哥儿?这怎么可能?”陆老夫人的脸色瞬息万变,声音都尖利了。
陆宛飞波澜不惊的看着失态的陆老夫人,“祖母若不相信,可派人上徐家求证便知真假。”
陆老夫人喘了几口气,继续问道:“好,你说那人是徐家哥儿,那么你们为何会相约见面?”
陆宛飞神色淡淡,“并非相约见面,孙女是身子不适,几乎要昏倒在大街上,恰好徐大人经过,认出了孙女,好心建议孙女进酒楼歇会儿,孙女不过是接受了徐大人的好意罢了,哪知被有心人说得如此不堪,祖母还信以为真。”
她并没有和她家大人套好说词,但她认为陆老夫人不会真派人去徐家求证,毕竟这件事的重点在她同桌吃饭的男子不是陌生男子,而是徐凌澜,这样其他人就无话可说。
燕朝的风气虽然不是十分开放,但未婚夫妻之间相约出游还是许可的,也并没有在成亲之前不得见面的习俗。
“你说徐家哥儿认出了你?”陆老夫人有些愣住。“他为何会认得你?”
陆宛飞慢条斯理的说道:“或许徐大人暗中查访过孙女的容貌吧,怕娶到个无盐女,这也无可厚非。”
陆祥熙一直一语不发,此时终于咳了一声,“宛飞言之有理,且此事可向凌澜求证,宛飞也不至于胡乱编造。既然是误会一场,母亲不必再追究了。”
陆老夫人总算沉默了,可陆宛飞并不打算让事情就这样过去,她要乘胜追击。
“孙女过去便隐隐觉得祖母并不喜欢孙女,往往只听某些人的片面之词,比如宛霖妹妹的片面之词,便对孙女产生怀疑,实在叫孙女无法服气。”
陆宛霖突然被点名,暗自心惊,不解怎么一会儿功夫,陆宛飞就知道是她来告状?
陆老夫人心思被当面点破,有些惊慌失措,但她随即又故做镇定的说道:“我哪有?一样是我的孙女,我一视同仁。”
“是吗?”陆宛飞直盯着陆老夫人,语气强而有力,“那么祖母何以不先问原由就先定了孙女的罪,让孙女怀疑是否有人从中作梗,在祖母面前搬弄口舌,让祖母先入为主,让祖母打从孙女一出生便不喜孙女。”
听到这里,杨琇锦脸色微变,手紧了紧。
陆宛飞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冷笑了下,原主即便知道真相也不会点破,她就要来个正面突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看他们一个个慌了手脚,正是她要的。
“你这是在说什么?”陆老夫人心惊了下,逞强的道:“哪里有人在我面前搬弄?我又哪里有不喜你了!”
陆祥熙跟着斥道:“宛飞,不得无礼!不许这样跟你祖母说话!”
陆宛飞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父亲有所不知,有人在孙女一出世便跟祖母嚼舌根,说孙女并非父亲的血脉,说娘亲不贞,导致祖母一直心存芥蒂,一直不喜孙女!”
陆祥熙瞬间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谁?是谁胆敢无中生有,造这种弥天大谎?”
陆老夫人却是涨红了脸,拍着扶手喊道:“住口!你给我住口!”
“父亲,那人是谁,祖母心里清楚,就请祖母亲口说出来吧!”陆宛飞轻松的把球丢给陆老夫人,就看陆老夫人要怎么过这关。
“母亲,宛飞所言可是事实?”陆祥熙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事母至孝,也因此他很清楚他母亲的性格,若女儿的指控不实,他母亲的反应绝不是如此。
“你别听宛飞丫头搬弄是非!”陆老夫人急切的说道:“根本没那回事……”
“母亲!”陆祥熙语气凌厉,他身为当朝国相,自有精明的一面,后宅的事他虽然不过问,此刻也已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陆老夫人有些颓丧,她知道不可能蒙混过去,儿子的性格她很清楚,一旦起疑,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而她只有这么个嫡子,还要指望他来奉养,可不能让这唯一的儿子离了心。
她靠向倚背沉淀了下情绪,垂下了眼眸,慢吞吞的说道:“是诱锦,是她对我说的。”
杨琇锦脸都绿了,她没想到陆老夫人那么轻易就供出她,这死老太婆,枉费她进门之后十多年来一直处处捧着她,将她当太后伺候,现在竟然陆祥熙一问就把她卖了。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陆祥熙看向妻子,表情愤怒,气势惊人。
杨锈锦心里暗恨,但她眼里立刻蓄上了泪,委屈地说道:“是姊姊亲口对我说的,因为宛飞是不足月出生,姊姊害怕老爷会怀疑宛飞的身世,便先跟我吐实了,要我帮她设法瞒着,那人……姊姊的情夫,是府里一个小厮,老爷公务繁忙,那小厮又极会讨姊姊欢心,姊姊才会鬼迷了心窍,做出对不起老爷的事,事后姊姊怕东窗事发,已将那小厮发卖了,可是……却发现自己怀了孩子……”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陆宛飞脸上冰冷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抬头三尺有神明,我娘亲的魂魄也在看着,你再污蔑她,小心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锈锦内心抖了下,强做镇定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怕姊姊来找我……”
“是吗?”陆宛飞冷笑。“那我一定要让娘亲去找你,你好生等着。”
见陆宛飞说得有模有样,似乎真能与往生者通灵,杨锈锦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说下去。
杨琇锦那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陆祥熙心里有数,不想再追究,只看着陆老夫人问道:“既然母亲有所怀疑,为何不早让儿子与宛飞滴血监亲?如此便可真相大白,消除母亲的芥蒂。”
“怎么能啊!”陆老夫人一脸沉痛。“当时你仕途正好,若让人知道宛飞丫头不是你亲生,岂不让你成为众人笑柄?即便是你亲生,监亲之举也够让人议论的了,我怎么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母亲对他这独子的爱,陆祥熙虽感无奈与荒唐,却也一无话可反驳。
杨琇锦见事有转圜余地,悄悄开口道:“都是我不好,这种事我一人知道就好,不该告诉母亲造成纷扰,都怪我……如今事已境迁,不如就此揭过……”
陆宛飞可不会让这场好不容易开锣的戏就此落幕,她骤然朗声道:“有人就是利用了家丑不外扬这一点,撒了这弥天大谎,在我一出生便造成我与祖母的疏离,让妹妹独享了祖母的爱护,又有意无意的离间我和父亲的感情,至今还死不认错,有这种人做为陆家主母,实为陆家不幸!”
她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字字句句冲着杨琇锦而来,所有人都听得明白,这也是对杨琇锦的最高污辱。
陆宛霖不甘自个儿母亲受辱,脱口道:“那么现在验验姊姊是不是陆家的种不就得了?若证明了姊姊不是陆家的骨肉,那也就证明了当年我娘亲并没有搬弄是非,只是不忍心欺骗祖母而据实以告,要说有错,是偷人的姨母罪大恶极,与我娘亲有何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