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
“真的,我还挣了很多私房钱。”师父看不起她的医术,总是取笑她,若她能靠医术挣银子,挣得的银子就留着当私房钱,将来嫁人多一点压箱底的底气。
“挣了私房钱应该很开心,为何心烦睡不着?”
顿了一下,林言姝闷声道:“师父,若是有个很讨厌的坏蛋求到你面前,你会为他治病吗?”虽然中毒之人是容先生,可是想解容先生身上的毒,就不可能不跟楚公子打交道,难保他不会突然看她不顺眼,出手了结她的性命。
“当然,只要愿意给银子,凡事好商量。”
林言姝唇角一抽,不应该问师父,有银子,师父一向没有原则。
林雨兰显然知道她的想法,苦口婆心地藉机教育,“丫头,虽然我们做的是救人的事,但是救人也要吃饭,懂吗?”
“知道,从富人那儿多拿一点,才能帮助穷人。”
“没错,我们绝不可以跟银子过不去。”现实是很残酷的,尤其在这个绝大数人只能温饱的时代,口袋不够深,往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场雪灾夺走无数人性命——这是她时空穿越来此,经过无数次挫败之后所得结论,再说了,若她不愿意帮那些富人治病,如何能有今日神医之名?
“可是坏人好了,跑去残害穷人,岂不是好事变坏事?”
“丫头,父母生下孩子,难道还能管得了他当好人还是坏人吗?”换言之,行善行恶是自个儿的选择,从来不是他人的责任。
“我懂,可是我若救了他的命,他跑去干坏事,我心里过不去。”
林雨兰没好气的瞥了树上一眼,“若是担心救了他,他跑去干坏事,索性别救,省得你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烦心。”
沉默了半晌,林言姝丧气的道:“我心里也过不去。”
林雨兰真是恨铁不成钢,“明明是个聪明的,为何如此心软?”
林言姝咬了咬下唇,虚心请教,“师父,聪明和心软有关吗?”
“当然有关,聪明人懂得利害轻重,不会放任情感作祟。”
仔细想想,林言姝还真是无法反驳。
林雨兰摆了摆手道:“好啦,说吧,是谁令你如此心烦?”
“不知道。”
“不知道?”
虽然人家下了封口令,可是对林言姝来说,师父比她的性命还重要,她当然不会瞒着师父,于是从她被掳了开始细细道来,总之,她看得出来楚昭昀非富即贵,不过真实身分还真是摸不着头绪。
若是林言姝不是在树上是在身边,林雨兰必然一脚踹过去。“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你竟然没出息的在这儿心烦不睡觉,你还真有出息!”
这样说是有出息,还是没出息?林言姝当然不敢抓师父的语病,乖巧的道:“是,我是没出息,可是一想到明明看出他中毒却置之不理,这儿总觉得很难受。”虽然师父在下方看不见,她还是指着胸口道。
林雨兰略一思忖道:“我问你,你确定解得了他身上的毒吗?”
“不确定,若是从脉象上来看,他体内的毒并不凶猛,可是很霸道,不易对付。此毒一直留在他体内没有发作,有可能是受到药物控制,不过,若是如此,为何不解,而只是控制它?我想,应该是此毒极其难解。”她是下毒解毒高手,但这世上总有她不认识的毒,能否解得了,还真的很难说。
“既然不确定能否解了他身上的毒,那教他配合你解毒,他愿意吗?”医病之间若缺乏互信,就是小感冒也可以拖上一、两个月。
林言姝沉默了。
第二章 师父最好了(2)
“你可还记得师父告诉过你,宁可人家求你,别自个儿傻乎乎送上门,人家来求你,你更方便做事,不用老是遭人质疑。再说了,这是他们的错,若是一开始光明正大上门求医,此时你有心出手相救,也不至于不知道上哪儿找人。”
对哦!林言姝精神一振,“是啊,他们有错在先,如今我想帮也无从帮起。”
“下来了,待在上头待太久小心着凉。”
林言姝三两下就从树上爬回地面,拉了拉衣服,蹲在林雨兰身边,好奇的问:“师父,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人家不让你知道,你就别好奇了。”
林言姝忍不住斜睨了她一眼,“师父,你是人吗?”
林雨兰狠狠的送她一颗栗爆,教她吃痛的用双手捂着额头。“你师父不是人,难道是狐狸精吗?”
林言姝觉得很无辜,“凡是人,都有好奇心,可是师父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奇心。”
林雨兰冷哼一声,“你觉得命比较重要,还是满足好奇心比较重要?”
“当然是命比较重要,但我还是会有好奇心啊。”这根本是一种本能好吗?
“将来等你活到师父这个岁数,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无解的,好奇心不过是自寻烦恼。”就好比她这个原本生活在现代的人,莫名其妙穿越来这儿,若是她老追究为何如此,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林言姝点头承认师父说的有理,可是……“我还是很好奇。”
“你这丫头就是个没出息的。”
林言姝叹了声气,“师父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师父从来不期待你成为神医,而且说到识毒解毒,师父就没有你的本事,难道你会对师父失望吗?”见她摇摇头,林雨兰接着道:“人啊,各有所长,没有一个人万事皆通,这不是很好吗?否则,岂不是累死了!”
林言姝笑了,“师父最好了。”
林雨兰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道:“该回房安置了。”
“是,师父。”
和师父一番话说下来,林言姝感觉无事一身轻,她想好了,若是有缘再次相遇,他们求到她面前,她一定会尽自个儿所能,为容先生解毒。
来到燕州半个多月了,可是如今只能窝在庄子里下棋品茗,楚昭昀越想越闷。
“我认输了。”楚昭昀没耐性的扔下手上的棋子,“你的人为何还不回来?他们不是已经顺利潜入北辽了吗?”
卫容骏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收拾棋盘,“你以为潜入北辽就可以见到莫哈了吗?”
“这都好几天了,会不会出了意外?”
楚昭昀实在很担心,他们那行人是混在商队之中进入北辽,如今大周和北辽处于敌对,姑且不论商队能否一路安全抵达北辽,就是进了北辽之后,商队的安危也不受官方保障,当然,官府不会轻易危害商队,毕竟透过两国民间交易方能取得大周物品,而这些商队的背后都有权贵当靠山,谁也不会轻易招惹,可是一旦遇到权贵之间的内斗,难免沦为牺牲品。
“不会,我的人都是最顶尖的。”
自从五岁那一年身中奇毒,他在蒋太医照顾下活了下来,爹娘不但要他习武,还在他身边组织了一支最厉害的侍卫队,他们各个都有以一敌十的本领,尤其此次负责前去北辽与莫哈王子接触的卫林,更是足以称为大周第一高手,而且深沉内敛、心思缜密,此行还带上卫风这样的易容高手,绝对能够完成任务安全回归。
“我知道你的人都是最顶尖的,可是万一发生状况……”
“若是遇到状况,他们也可以安然脱困。”
皇上坐稳龙椅之后,盯上燕王,爹娘便悄悄在北辽做了布置,卫林他们潜入北辽并非没有援助,因此遭遇麻烦也不至于无法脱身,只是需要多一些时日。
“你确定?”
“你别心浮气躁。”
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楚昭昀更郁闷了,忍不住叹气道:“我们每日闷在这儿,没病也会闷出病来。”因为林言姝透露的消息,他们发现燕王很可能得到他来此的消息,故而这些日子,他连乔装出门都不敢了。
“我知道限制你行动,确实难为你了。”
“既然燕王已经得到我来这儿的消息,我继续藏着也没什么意义。”
“问题不在于你,而是我。”子书来燕州的目的不宜张扬,却没有不能说出口的,燕王知道也无妨。
“我知道,不过,燕王府的人即使见到你,应该也不知道你是谁。”
“虽然这些年我都待在南方,但是皇上让我们举家迁回京城,燕王只怕也得到消息了,再加上我们的关系,若是我在京城一直未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会怀疑我跟着你来到燕州也不是不可能。”
“这倒是,可是他早就得到消息了,我却迟迟没有现身,他说不定更会觉得奇怪。”
“燕王得到你来燕州的消息,并不表示你已经到了燕州,难道你不能藉此机会走访山川美景吗?不过,这几日你可以开始悄悄上妓馆寻人。”
他未在小大夫提醒燕王府举动之时,就让子书上妓馆寻人,为的是不想显得只关注燕王府这边的行动,这样太刻意了,而且可能反倒会暴露他们一直隐身在暗处。
怔愣了下,楚昭昀瞪大眼睛,“你要我现身了?”
“从燕王府派人打探你的行踪至今快半个月了,你是该出现了,不过,你要找一个流落在妓馆的妹妹,不是值得大肆宣传的事,你想要悄悄行动,无意惊扰任何人,此乃人之常情,这也可以解释你此行为何行动隐密。”换言之,若是小大夫不小心将他们的行踪透露出去,也不必担心燕王想太多。
“燕王只怕不会相信我单纯来这儿是要找妹妹。”
“他相信与否并不重要,不过,设宴款待你是免不了的。”
“我要去吗?”楚昭昀苦恼的皱眉。出身武将世家,他习惯直来直往,应付燕王这种老狐狸,简直是折磨他。
“为何不去?燕王府可以帮你找妹妹。”子书想在不暴露身分的情况下暗中打探妹妹的下落并非易事,还不如让燕王府出面。
“对哦,燕王府可是这儿的地头蛇,他们想找人肯定比我容易多了……”楚昭昀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行,如此一来,燕王府岂不是可以藉此拿捏永安侯府?”
“你想在燕州寻人,你就避不开燕王府。”
“按你这么一说,我不想将把柄送到人家手上也不行,是吗?”
“这也不算把柄,不过是关系到脸面,燕王也不见得会藉此拿捏永安侯府。”
想了想,楚昭昀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妥,燕王岂会白干活?”
“他们越清楚你的行动,越不会盯着你。”
“是吗?”楚昭昀皱眉,“燕王这个人疑心病很重。”
这倒是,卫容骏只好安慰道:“即使他们发现我的身分,我也不至于无法从这儿杀出去,你真的不必担心我。”
楚昭昀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这种破身子还是别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
“你不觉得我最近气色越来越好?”
顿了一下,楚昭昀不甘心的点头承认,“看起来确实更像个活人。”
卫容骏差一点失声笑了,难道他看起来一直很像死人吗?他不过的确是脸色略显苍白,容易感染风寒……算了,在武将眼中,白面书生与死人相差无几。
“你还教我不要用小大夫的养生方子。”
虽说那丫头立了很大的功劳,但是提起此事,楚昭昀还是忿忿不平,“那丫头为何不当着我的面给你方子?
背着我偷偷摸摸的,看起来就是不怀好意。”
“你老是防着她,若她当着你的面给我方子,说不定你直接将方子撕了。”
“我是如此粗鲁无礼之人吗?再说了,事关于你,我可不敢冲动行事,不过我会先送回京城查验,绝不允许你贸然使用。”
“送回京城查验太麻烦,所以我索性先吃了,而事实上也证明我是对的。”
“看样子,那位女神医并非浪得虚名。”
“这个养生方子是小大夫给的。”
“若没有神医师父,她会懂这些吗?”楚昭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两眼一亮,语气带着兴奋,“就不知那位女神医能否彻底解了你身上的毒?”
“蒋太医说过,我体内的毒太奇特了,寻遍他手上所有的医书,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只怕此毒早已失传,因此想解了此毒,并不容易。
“我爹娘也为此寻遍大江南北的医者,皆言,若想解毒,必须先知道此毒的真面目。也是,否则单凭蒋太医的医术,岂会解不了我体内的毒?”
楚昭昀瞬间蔫了,“是啊,蒋太医能压制你体内的毒不发作,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下一刻,他又精神抖擞了起来,“虽是如此,但也不该轻言放弃,她能得到神医之名,相信必然医术精湛。”
卫容骏戏谑的斜睨他一眼,“你想将人家的徒弟灭口,还好意思去求人家吗?”
楚昭昀不服气的撇嘴,“我又没有真的杀人灭口。”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小舅母可是盼着你成亲生子。”虽然表哥身子不好,但京中贵女愿意下嫁的还是很多,不过,他自个儿并不愿意,说是不想拖累人家,其实,是遇不到心仪的女子吧。
“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试一试嘛。”
“再说吧。”卫容骏举起手阻止楚昭昀继续纠缠。
他不是不愿意试一试,而是一次次的失望教会他顺其自然,大不了一辈子与体内的毒共存,十九年了,也习惯了。
第三章 谈个交易(1)
若问林言姝,燕州最令人讨厌的地方是哪儿,她必然回——燕王府。
虽然燕王深受燕州百姓爱戴,但燕王府却也是燕州最令人畏惧的存在,就是皇上派来的亲信到了燕王面前,也只有低声下气的分。
难道燕王府不怕人家告御状吗?当然不怕,除非皇上准备出兵踏平燕州,否则皇上对燕王这位同样姓周的长辈就得礼让三分,毕竟人家燕王可是守着大周北方门户,算得上是看门狗,不对人家客气一点,小心被人家反咬一口……这是师父说的,相当刺耳,却很实在。
总之,燕王府就是财大气粗,也很喜欢仗势欺人,见到美人儿总想弄到自家后院,只是燕王知道轻重,深知民怨是皇上对付燕王府最冠冕堂皇的借口,因此耍权势的技巧很高,不但未曾招来民怨,还让人觉得燕王府很讲道理,因此师父说,燕王算是识时务的俊杰,要不,她也有麻烦了。
尽管她再怎么不喜欢燕王府,但是师父来燕王府主要是给老夫人请平安脉,为老夫人针灸,充当助手的活儿自是她比师弟更适合,她不想来也不行。
每次来燕王府,她必定紧跟师父,可是难免有例外,譬如上茅房时就不可能不落单,而落单往往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今日让我逮到你了吧!”
林言姝不自觉抖了一下,真是乌鸦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