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多亏了阿宝的金舌头,你觉得好吃的,店里一推出便大卖。”这也是周云溪一定要拉妹妹入股的原因之一,笑着对小姜氏道:“娘,我真是服了阿宝的金舌头,城东苏记点心铺的镇店招牌松子百合酥,咱们家也常买回来吃,上次阿宝吃了半块便放下,说是味道变了,我真的吃不出来。后来派人悄悄打听,原来老东家病了,改由大儿子调味,一般人很难察觉。我想了想,趁势推出松仁云片糕,作为福全堂的招牌之一。”
“记得常让阿宝尝一尝,味道不变,生意才能长久。”小姜氏看着何荣芳走进来向她屈膝一礼,便让儿媳在一旁坐了,又问周云溪道:“店里的人手可充足?厨房里的周沐媳妇也练出来了,你若要用便将卖身契给你。”
“多谢娘。”周云溪没有推辞。
周定山同意女儿开糕饼铺,除了让女儿赚银子,也是家里的世仆太多,他们的儿女有些长大了想进府工作也没活计,在家里吃闲饭父母也吃不消。糕饼铺开张,能吃苦愿学的先进厨房练身手,家里擅长做点心的二厨带三个徒弟坐镇福全堂,许他生意好了多给半成的红利,另外半成红利给厨房其他人分,有利可图,很快人手便齐了。
何荣芳看着花斛里盛开的花朵,心想用了家里这么多资源,福全堂不该算公中一份吗?好处全便宜了出嫁女,也只有继母会这么做。
假使周云奇在家里住着,她倒可以吹吹枕头风,可叹丈夫常年不在家,她还要在婆婆手下讨生活,就怕触怒了公婆,被送回天津卫,转头周云奇又赶她回来尽孝,到那时她可以直接死一死算了,因为没脸见人。
如今,好歹可以当个贤良孝顺的媳妇,有个好名声。
周清蓝命人奉上茶点,笑道:“大嫂今日兴致倒好,移步来我这儿。”
赐婚后这两年,小姜氏真是下了大功夫教育周清蓝,毕竟做侯府的长媳不一般,不能再那么天真地不问世事,周云丹也送来两位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育了一年多,上个月才返回静王府养老。
教养嬷嬷真的尽力了,但除非是重新投胎,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不可能变成另一个周云丹或周云溪,能看穿阴谋鬼蜮伎俩,只是多懂些人情世故或人心险恶,不那么傻白甜,如此也算大有长进。
何荣芳欣喜她长大了,有点大人样了,小姑子出阁后日子过得顺遂如意,才不会拖累娘家,要娘家出钱出力,尤其是周清蓝,她以前多担心公婆要一辈子为小姑操劳,小姑得到的好处愈多,相对的公婆对长房的照顾就少了。
何荣芳含笑道:“妹妹出阁在即,要收拾屋里的东西,便过来搭把手。”
周清蓝抿唇笑道:“大嫂有心了,不过该收拾的也差不多收好了,”她左右看了看,“还有什么要收的吗?”
何荣芳也随她的目光左右瞧瞧,与平日起居没什么分别,不像她当初几乎将闺房中的私人物品搬空了。
小姜氏也是过来人,明白她在想什么,轻轻一笑,“云溪以前住的小院子,离你那儿近,等大姊儿长大些正好给她住。阿宝的多福院在我正房后头,你公爹说了,留给她们三姊妹回娘家有个歇脚处。”
何荣芳忙笑道:“爹娘慈爱,打算的极好。”心里直撇嘴,还不是方便你生的女儿,静王侧妃哪能随便回娘家?回娘家也不会过夜。
周清蓝把玩着鎏金镂空香球,夏天时可以放进驱蚊香,在床幔处挂上三、五个,不招蚊虫叮,若是失眠了则换上安息香。如今贵女们出嫁都要添上一盒镂空香球和各种香丸子,吉翠坊就有卖。周云溪特地给妹妹带回一盒十二个最贵的鎏金镂空香球,缀著不同颜色的吉祥结和流苏。当然,店里也有便宜的香球的、木雕的或竹制的香球。
“玲珑雅致的香球,当摆饰也漂亮。”何荣芳最佩服周云溪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买香丸子放进荷包内也行,她却命人做了各式各样的香球,姑娘们见了都想买一个。
“这是我为阿宝出嫁特意订制的,”周云溪笑道:“你看这镂空的线条由葫芦和藤蔓构成,另一个是石榴和瓜果,还有宝瓶和花卉、五蝠拱寿字、莲花和竹笙……咱们阿宝出阁,要讨个好彩头。”
葫芦和石榴意喻多子多福,宝瓶代表平安吉祥。
周清蓝的桃花眼笑弯了好似月牙,“我好喜欢啊,谢谢二姊。”
小姜氏眼中满是慈母的温情,她的孩子手足情深,她最开心。
周清蓝习惯了亲人对她好,将她捧在掌心上宠,她这么善良,也想为家人做些什么,如今做成了,喜孜孜的让奶娘薛嬷嬷拿出扁方长盒。
“二姊,你要的成药方子,我拿到了,给你。”
“真的?这么快?大姊去求了静王?”
“大概是吧!我看了,有一张方子是孩童专用的咽喉药,制成药丸子,应该很好卖,是人都怕喝苦药汁;另一张方子是大人也能用的止咳散。”随手将扁方长盒推了过去。
周清蓝不懂这两张成药方子的价值,但何荣芳懂啊!每一家百年药堂,都有几张不外传的秘方,甚至只传当家人。制好一瓶瓶孩子用的咽喉药,至少可以吃三代。
周云溪略微激动的捧起盒子,交给贴身丫鬟。
“阿宝帮了二姊这样一个大忙,以后有什么好东西,二姊第一个送给你。”
“二姊要谢也是谢大姊和静王,是静王跟太医院的人拿来的吧。”周清蓝歪头猜测。
“需要感谢大姊的地方太多了,我自然不会忘。不过,大姊一向偏疼你,你去信和大姊说一说,果然很快就有消息。”周云溪精明过人,周云丹这位重生女会如此疼爱周清蓝,小妹肯定是有福之人,至少对重生女有帮助。
若说重生女是有大机缘大福运之人,不如说是投机取巧者,倘使静王上辈子下场凄凉,周云丹会使尽浑身解数的嫁进去吗?别说笑了。
重活一世自然会趋吉避害,奔著好日子去过。
周清蓝不会拐弯抹角,直言道:“二姊夫在清河郡的老家有药铺,有了这两张成药方子,二姊夫的哥哥嫂嫂不会再觊觎二姊的嫁妆收益吧?”
“再不知足,敢再伸长手过来,我剁了他的手!”周云溪冷笑道:“一个中年秀才自诩书香门第世家子,一个秀才娘子也端著贵妇范儿,说什么女子出嫁从夫,不可抛头露面,不如将陪嫁产业交由兄长管理,以免有失体统,丢了江家百年世家的脸面?我呸!一个死读书的秀才看得懂帐册?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周清蓝嘟嘴道:“好过分!娘亲,等我嫁了人是不是也会遇到这种事?”
小姜氏好生安慰道:“我的儿,你想多了,长兴侯府圣眷正浓,家业兴旺,不缺银钱,又怎会打媳妇嫁妆的主意?”
“那江家是祖母的娘家,又怎么会……”
“江家在清河郡是有名望的书香门第,良田商铺是有的,族里的人口年年增加,因无人做官,又不屑下海经商,自然要节约朴素地过日子。”小姜氏微露雍容宽和的笑意,“江家的族老长辈肯定没脸贪媳妇的陪嫁,该是二姑爷的兄嫂来京城后被繁华迷花了眼,相形见绌之下才起了贪念,这种事要姑爷明理,才不至于伤了夫妻情谊。”
“娘放心,相公能顶立门庭,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他心里也明白江家没银子供他在官场打点,他需要周家,需要我。”周云溪不天真,不会跌入感情的漩涡,由著男人支配她的人生。“我有儿子,我的陪嫁只留给我生的孩子,相公又不傻,怎会不顾自己的小家?只是,他哥嫂的贪婪嘴脸也教他大吃一惊,担心老家的亲人是不是过得拮据,我才想给他们找一门营生,月月有进帐,以安相公的心。”
小姜氏道:“我儿这样想就对了。妻贤夫祸少,你能为江家的生计打算,姑爷也会承你的情,安心在朝堂打拼。”
周云溪轻笑道:“回去我便将成药方子给相公,由相公转交他兄嫂,这功劳他们肯定想分一杯羹,自己带回清河郡交给公婆。”能送走极品亲戚就好。
毕竟谁都不会和银子过不去,江家一直没分家,这成药方子肯定能赚钱,她公婆用药方入股江家药铺,少说能多分两成利润。江平尧的兄嫂从她身上占不到便宜,还不如回清河郡“孝顺”父母,从公中多吃多拿。
这种家丑没避著何荣芳侃侃而谈,是当她是自己人,她笑着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江家兄嫂既起了贪念,要小心他们私下吞了,说是媳妇娘家带来的,千里迢迢的,你能上门与他们争论?”
周清蓝震惊了,“读书人也能这样无耻?”
“朝堂上哪个不是读书人,不也有忠臣奸臣之分?”周云溪笑道:“多谢大嫂提醒,我会让相公修书一封。”她做事习惯留后手,即使没人点拨,她也打算将成药方子抄一份压箱底,以备不时之需。
何荣芳可没忘了周清蓝将嫁进富贵双全的长兴侯府,笑道:“待阿宝成了世子夫人,也会接到太子府的请柬,传闻太子府京郊的庄园美轮美奂,还有一汪引活水注入的小湖,遍植荷花,备下游船泛舟湖上,波光粼粼,荷花含露凝香,美不胜收,尤其是阴雨时节,细雨蒙蒙,轻纱薄雾中如入仙境。
“太子府的女眷每年都要去避暑,广邀公主、郡主、世家贵女贵妇去游园,嫂子只听人形容庄园美景便心生向往,阿宝若有幸去赏玩,别忘跟嫂子细细描绘一番。”这是巴结小姑子日后身分高。
周清蓝眉眼带笑,温柔天真,“比汝阳侯府的赏荷宴还有名吗?比之江南的西湖又如何?我在书上看过,晴也是景,雨也是景,烟雨蒙蒙又是一景。”侧头想了想,感概道:“没看过,想像不出来。”
小姜氏笑吟吟道:“傻孩子,春夏秋冬,四季皆美景,这要看落在什么人眼中。若是长了两只功利眼一颗富贵心,吃饭都不香,又怎么随心享受湖上清风拂绕的舒服惬意?能够欣赏堂前梧桐树荫下洒落一地迷离的光影,平淡安生的过日子,就够了。”
何荣芳忙道:“母亲言之有理。”心里纳闷,这是说我长了两只功利眼一颗富贵心?
周清蓝点头道:“咱们家也有亭台楼阁、假山树木、池塘花房,很好了。”
周云溪道:“大园子的养护费十分惊人,魏表妹怀胎时我去看她,才知国公府九千金过去住的六个小院落全锁了起来,没那么多奴仆打扫,只能任由花木凋零、杂草丛生,索性关门落锁,眼不见为净。”
周清蓝问道:“表姊这胎还好吗?”
周云溪点点头,“已经三个月,算是坐稳胎了。”
小姜氏道:“阿弥陀佛!但愿霍世子记取教训,别那么不著调。”
第五章 入侯门二弟媳找碴(2)
魏清馨比周云溪早半年出阁,没三个月便喜结珠胎,荣国公夫妇欣喜若狂,霍璞几位在京城的姊夫也使了劲,给霍璞谋了兵部车驾司郎中的官职,虽然油水不丰,但资历熬久了也能在皇上面前挂一个名号。
荣国公夫人在京城是“良心嫡母”的典范,五位嫡女、四名庶女均教养得很好,该说亲事时,庶女身分低一些,攀不上高门,会挑几户相匹配的人家给庶女自己选,想过清闲日子的,就挑家风良好的勋贵人家的庶子,不用主持中馈,但一生衣食无忧;想当官夫人的,就选小官之家已有秀才功名的嫡子,赌一赌未来的命运;想过当裕生活的,行,皇商家的嫡子一二三,任你挑。
九千金出阁后,对娘家也多有扶助,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就指望弟弟霍璞成家立业,奋发上进,只求荣国公府不没落,她们在婆家才能挺直腰杆。
魏清馨进门有喜,霍璞也补了兵部车驾司郎中,荣国公夫妇还高兴的宴客一番,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架不住霍璞本性爱找死啊!
喜欢逞凶斗狠的好色纨裤,说的就是霍璞。
从小喜欢听戏,长大了不是秦楼楚馆就是泡戏园子,荣国公也曾下狠心管教,让他天天扎马步习武,好啦,天资不差学会了拳脚功夫,他更张狂了,把自己当成戏曲故事中的英雄人物,动不动便喜欢英雄救美,纠众闹事,打抱不平,有一回在青楼里和安郡王家的儿子争头牌,那小凤仙清雅高洁,怎么可能看上那个肥头大耳的猪头?看她强颜欢笑,妙目承满了恐惧和厌恶,她一定是被逼的!打打打,把安郡王的儿子打成了猪头!
这事闹大了,清平王都跳出来帮安郡王讨公道,皇室宗亲是好欺负的吗?
荣国公赔上老脸,亲自登门向安郡王道歉,赔了一大笔银子,又狠心将霍璞禁足在家中三个月,才算没结下死仇。
但霍璞也臭名远扬了,京里有点地位的人家都不愿把闺女嫁过去。你说国公府都没实权了,还敢成天惹是生非、横行霸道,这不是给家里引来仇恨招祸吗?重点是他还没自觉。两家结亲是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嫁给一个祸头子给自家惹麻烦,图什么呢?除了一个空头爵位,又没有金山银海,还是算了吧!
荣国公夫妇也知道在京城挑不到好媳妇,这才把魏清馨娶进门,在周家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教养不会差,父母却远在江南,直接请人去江南提亲,果然成了。
魏清馨也争气,很快有身孕,霍璞又有了官职,双门临门啊!
可是好景不常,霍璞带着一票随从、好友、狗腿子,又开始见义勇为、英雄救美,有了官身愈见威风凛凛,在酒楼卖唱的一对母女着实可怜,听说当家的出门做生意便音讯全无,家里的公婆接连生病,卖了田产治病,又卖了房子安葬老人家,这才带着女儿一路往北寻人,两年了,盘缠用尽,这才不顾廉耻抛头露面,卖唱为主,仁人君子且听我母女唱曲,好心的赏些银子,感激不尽。
那对母女自称姓夏,夏大娘三十出头,怀抱一把琵琶,女儿夏淑儿才十四、五岁,白白净净的,修眉如画,双眸若星,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清纯脱俗,仿佛不沾染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一开口像是清泉石上流,清脆轻柔,婉转动人。
霍璞心动了,又见到几个猥琐的中年男人想对夏家母女动手动脚,嘴巴上还不干不净,立即气冲脑门,招呼兄弟们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