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她羞恼地说:「我要出去了。」
「为什么?」他挡在门前,直视着她。
「为什么?」她显得焦躁,「这里是办公室,我们约好了在公司绝对不可以……」
「还不可以吗?」他打断了她,「还不可以让我们的关系公诸于世吗?」
他笑意顿逝,神情凝肃,「我们的感情、关系还不够坚定稳固到可以公开的地步吗?」
「我不希望工作受到影响。」她说。
「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他浓眉叫皱,语气强硬。「公司里谈办公室恋情的,应该不只你跟我。」
「但是他们不叫津川恭兵。」她直视着他,「你必须承认你的身分比较特殊,而那会让我有压力。」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你的意思是什么?」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我们得永远隐瞒下去?」
「当然不是,但是……」
「还不是时候吗?」他脸一沉,「那么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这个问题问倒了她。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她到底做好心理准备了没?当他们的关系曝光,她能承受别人的眼光,及世俗的压力吗?
她的对象不是一般上班族,不是会社的高阶主管或菁英分子,而是帝和物产的准接班人啊!
「我们已经不是一般的情侣关系了,不是吗?」
「我知道我们已经发生过关系,可是那……」
「我们之间只是『发生关系』的那种关系吗?」他眉心一沉,眼底隐隐透露着他的不悦及不满。
他跟她求了婚,而她也有那份共识,他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肉体,不是吗?
迎上他愠恼的目光,她心头一惊。
这是他们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发生严重争执及分歧,也是他第一次为这种事情生气。
是的,她看得出他在生气,但她有她的顾虑及苦衷啊。
「我进来太久了,让我出去吧?」她语带恳求。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别这样……」
「我跟我双亲提过你了。」他突然冒出一句。
闻言,她一怔。「什……」
「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在开玩笑吧?」他神情凝肃而正经,「我说过你不是我用来打发时间的恋爱对象,我是很认真的。」
「我并没有怀疑你对我的感情,只是……」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能放心让我来处理这件事?」他说话的分贝数明显地提高。
虽然他的办公室隔音不错,但她担心外面会听见他们争执的声音。
「晚上再说,好吗?」她刻意压低声音以暗示他「你的声音太大了」。
「如果不快点解决这个问题,你会一天拖过一天。」他说,「我已经跟我双亲提了结婚的事。」
她一震。他跟他父母亲提了要跟她结婚的事?他有告诉他们说她只是公司的一个小秘书吗?
「总……总裁先生跟夫人他们……他们知道我了?」
「当然。」他说。
「他们知道我是……」
「他们知道你是里见琉衣,公司秘书室里的一员,在公司服务一年半,今年二十六岁,家中成员有父母及兄姊共五人,兄姊已婚,父亲是上班族,母亲是家庭主妇,家住东京。」他一口气把她想说的话说完,像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了解她心里的不安及疑虑般。
她一脸惊愕,「你……」
「你担心什么?他们会反对?」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别说他们乐见其成,就算他们极力反对,你想我会是那种乖乖听命的乖儿子吗?」
说着,他趋前一步,「如果你那么想,那就太小看我对你的感情了。」
感觉到他压倒性的气势及坚定的态度,她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不曾怀疑过他的用心用情,她只是觉得自卑,她不知道自己够不够格拥有他、拥有这样的幸福及好运。
她喜欢他,她爱他,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勇气面对外界的眼光及声音。
也许有人会羡慕她、祝福她,但一定也有不少人会在背后批评她、攻诘她,就像今天从里花口中听到的事情一样……
她得面对外界的评判,又得面对恭兵给她的压力,这种内外交逼的感觉,让她很崩溃。
一时情绪激动,她掉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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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她掉泪,恭兵的心软了,火气也顿时消褪不少。
虽然他很不能理解她对于这件事的决定及态度,但这么辞严色厉的给她压力,又算什么呢?
现在把她给逼哭了,他比较高兴,比较开心吗?不,他的心都纠在一起了。
「别哭。」他低声道。
她委屈啜泣,并转身背对他。
见她转身背对他,一副「我不理你了」的样子,他急了。
「拜托,别这样……」他身段放软地伸出双手,轻搭着她的肩,「我跟你道歉,行吗?」
她摇摇头,像是负气,又似是撒娇。
「别哭了,不然等一下又要叫你去对面公园啰?」他像在哄骗小孩子般。
她依旧背对着他,不为所动。
「琉衣……」他将她转了过来,温柔地凝视着她,方才那眼底的怒意已不见。
她低着头不看他,一脸委屈生气。
「我刚才把话说太重了,但是我只是……」他端起她的下巴,深深凝视着她,「我只是不想再躲躲藏藏。」
「你是说我躲躲藏藏吗?」她微愠。
「你不是吗?」他反问,「你总是在躲避着我的日光,每当跟我四日交接,你就一副心虚的模样,好像被别人发现我们的事会丢你的脸一样……」
「我才不是那样!」她激动反驳,「我只是不希望惹来闲话。」
「闲话?」他挑挑眉,「我跟你是婚外情吗?还是我们之中有谁劈腿?」
「你别强辞夺理。」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先作反制,「你明知道我的顾虑是什么。」
「公布我们的关系,甚至是喜讯,是早晚的事,你得『坚强』一点。」
坚强一点?他说得倒容易,他不知道在她这个位置上得面对多少的压力。
「别说得那么轻松。」她眉心一拧,怨怨地看着他,「我只是普通人。」
「难道我是外星人吗?」他挑挑眉,「我跟你一样是普通人,唯一的差别只有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姓津川,你姓里见。」
闻言,她挣开他的手,「你果然在强辞夺理。」
「琉衣……」
「你不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她说。
「我知道。」他说,「但是不能因为有压力,你就选择逃避。」
「不要说我在逃避。」她气呼呼地说,「你根本不晓得大家是怎么说我的。」
他一怔,神情严肃,「你说什么?谁在说你?」
她眉心一锁,嘴巴也跟着锁紧。
她不想说什么,因为这样很像是在打小报告。
「说。」他抓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我要知道。」
她怨怨地睇着他,「我不想提那件事……」
「琉衣,」他眉头一叫,语带威胁,「你不说,我现在就出去一个一个问。」
她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要真的跑出去一个一个问,这下她在秘书室别说是立足了,恐怕连呼吸都成问题。
「不行。」她紧张地说。
他挑挑眉,「这么说,真是秘书室里的风暴?」
「啊……」这下子,她赫然发现他其实是在套她话,目的是确定她所谓的「大家」指的是哪一些人。
「她们说了什么?」他神情严肃的说:「你若是不说,我就叫安藤进来问。」他转身就要开门。
「不要,不关安藤小姐的事。」她惊急地上前拉住他,「我相信安藤小姐不是那种在背后说人闲话的人,她一直很照顾我。」
他慢条斯理地回过身来,「我当然知道安藤不会,她从头至尾都知情。」
闻言,她陡地一震。「ㄟ?」
「安藤知道我们的事。」他说。
「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安藤知道?可是她从没感觉到安藤知道这件事啊。
「真的吗?」她怀疑地说着,「可是我感觉不出她……」
「安藤口风很紧,不爱嚼舌根,更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哪会让你感觉出来?」
「你告诉她的吗?」她问。
他摇头,「她自己察觉到的,而我也从不否认。」
「你为什么默认呢?」她不解。
「我有必要否认吗?」他挑眉一笑,「我现在很快乐、很幸福,为什么要压抑这样的喜悦?」
「你说的都没错,但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人家说了什么。」
「你说说看。」他直视着她,眼底透露着一种强势,「我要知道是什么闲话让我必须配合你躲躲藏藏。」
她眉心一拧,负气地道:「人家说我对你送秋波、抛媚眼,人家说我在勾引你。」
「噢?」他微顿,「为什么会有这种耳语?」
「还不是因为你有事没事就盯着我看嘛!」
「你也看了我,不是吗?」
「那……那是因为你在看我啊,所以我才必须……」她涨红着脸,「要是我不看着你,不是很没礼貌?」
他唇角一撇,促狭地说:「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礼貌了?」
「你……我不跟你鬼扯了。」她负气地说,「我再不出去,不知道又会被说成怎样。」
「要是我们不有所隐瞒,那些闲言闲语又怎么来?」他说,「就是因为我们搞得暧嗳昧昧,才会令人生疑。」
「只要我们注意一点,这些闲言闲语慢慢地就会不见。」她说。
「注意一点?」他脸一沉,「注意多久?我们都已经谈到结婚的事了,难道还不是时候吗?」
「如果我们不结婚,是不是就不必面对这些事?」她被他逼急了,说出了让她感到后悔的话。
他板起脸孔,那眼神像是个严肃、不通情理的老人。
「你的意思是……结婚的事别提了?算了?」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气,但是她能说什么呢?
她说的话是不中听,但也不是全无道理啊!事实上就是因为提到结婚的事,他才变得这么坚持、这么强硬、这么急切地想把他们的关系「公告天下」呀!
「在蓼科那天晚上的事,都不算数了吗?」他语带质问,像审判犯人般。
她不喜欢他这样的语气,好像她把一切当儿戏似的。她对这段感情很认真,也真的爱他啊!她只是需要时间做心理调适及准备,不行吗?
「跟你发生过关系的女人,你都曾经有过跟她们结婚的念头吗?」她冲口而出。
这不是她的本意,但一时情急,竟说出了这种听起来会教人爆血管的话。
她很后悔,但已来不及。因为此刻,他的眼底已进出骇人的锐芒。
如果别人看她的眼神利得可以切生鱼片,那么他的大概可以削金断玉。
「她们?」他声线一沉,「你以为我跟多少女人上过床?」
「这……」她心虚但又不甘示弱赔罪,「总不可能只有我一个!」
「你!」他简直气炸了。
他视她为唯一,视她如珍宝,视她是今生的新娘,结果她居然跟他……
她感觉不到他强烈又真挚的爱吗?她不知道她在他心中,是如何的重要且绝无仅有吗?
「我……我出去忙了。」感觉到火山似乎有爆发的可能及危险,她决定赶紧逃难去。
掠过他,她飞快地夺门而出。
这一次,他没有拉住她,因为已经被激怒的他,正在思忖着—件事情……
她想逃避、想躲、想隐瞒,甚至连那种会严重伤害他们感情的话都说出来了!
好,既然她想逃,那么他就把她推上前线,逼她去面对她不敢面对的。
下定决心,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探出头去——
「琉衣,」他扯开嗓门地喊:「结婚的事别再拖了。」
秘书室里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琉衣,也看着首度在大家面前直呼「琉衣」的恭兵。
每个人都一副惊恐的、错愕的表情,琉衣也不例外。而唯一最镇定、最平静的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安藤。
「啊……」琉衣张大着嘴,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恭兵对着她一笑,「等我爸妈回国,就去拜访令尊令堂。」说罢,他像没事人儿般,回到了办公室内。
第十章
虽然已经是下午,离下班时间也不过只剩一个多小时,但这一个多小时对不得不继续留在秘书室里工作的琉衣来说,却像是在钉椅上坐了一百年般的痛苦。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想离座逃逸,但是她不能。
尽管秘书室里,每个人还是继续做各自的事,但她明显感觉到气氛的诡异。
大家不太说话,甚至不正眼看她,就连跟她还算不错的里花,也尴尬得不敢正视她。
她觉得好痛苦,而这也是她一直不愿将他们的关系公开的主因。
她还要工作,还得留在秘书室里,如今她的身分及立场变得十分的尴尬。
一下班,她一反常态的飞快收拾包包,然后在所有人都还未离开之前拔腿就跑,像是担心逃得慢了,就会被捉回来凌迟般。
一出公司大门,她飞快地朝着地铁站走去。
「完了,完了,明天怎么上班?」她在心里嘀咕着:「不用一个上午,这件事就会传开而且造成轰动,到时候我就像箭靶一样,每个人的眼睛都会像箭似的射向我……」
她低着头,边走边咕哝着:「死定了,死定了,我在公司要怎么待下去?」
叭叭。
旁边有人对着她按喇叭,但她一点都没有察觉,直到……
「里见,上车。」开车跟在她旁边的是安藤。
看见安藤,她一怔。「安……安藤小姐?」
「上车,我送你。」安藤打开车门,要她上车。
她愣了一下,迟疑地开口:「安藤小姐……」
「快上车啊!」安藤催了她一声,「快,我有话跟你说。」
听见她这么说,琉衣觉得自己没有不上车的道理。人家主秘有话跟她说,她能不听吗?
于是,她上了车。
「不用担心。」安藤淡淡地说了一句。
琉衣一怔,「安藤小姐……」
「津川先生会跟你站在一起的。」安藤睇了她一眼,笑说:「跟他那样的男人在一起,难免会遭受到压力,不过他不是会放你独自面对压力的男人。」
「我……我只是不希望影响到工作……」
「这是避免不了的。」安藤撇唇一笑,「他毕竟是津川恭兵,帝和物产的准接班人。跟他在一起,你早晚都要面对这些事,不过……再艰难、再糟糕的事都会过去的。」
说着,安藤以一种过来人的态度及悠然安慰她,「当年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曾经觉得我的人生完了。」
闻言,琉衣一震。怀孕?安藤不是未婚吗?
「孩子的爸是个无法给我承诺的人,而我也担心孩子会成为我未来的阻碍及包袱。」她笑叹一记,「但当我决定生下他、当他哇哇坠地之后,我才发现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他不是我的阻力,而是我的动力跟助力,因为他,我才有努力的目标及目的,而当我感到沮丧时,他是我的元气、是我的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