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毕,他朝她点个头,转身就走。
“吕大哥!”左潆潆突然出声喊住他。
他脚步一定,回头。
她欠了欠身。“谢谢。”
他蹙眉,转身走出去。
自马车事件后,他就认为她跟其他女人有些不同,可没想到仓促被带回突厥,并得知王的身份后,她仍然保有她的沉静,真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约莫两个时辰后,皇宫内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洗尘宴。
文武百官、嫔妃皆为座上宾,虽然热闹非凡,觥筹交错,但众所瞩目的大唐美人并未出席,而在阿史那鹰出远门前即钦点为后的金妃也不见人。
赫昕在敬事殿对阿史那鹰报告他离开国内的这段日子,他替他处理的一些大小国事时,脑海里已不时浮现左潆潆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因此这会儿见好友在吕杰的随侍下单独现身,心中不免失落。
阿史那鹰的后宫美女无数,金妃还是突厥第一美女,但左潆潆与她相比,却更胜一筹,尤其她骨架纤细,多了一股楚楚可怜的动人气息,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
明知不该问,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左姑娘怎么没来?”
阿史那鹰先是一顿,喝完杯中酒,才回道:“舟车劳顿,我让她先休息。”
宫女上前,捧着酒壶再为两人空了的酒杯斟满酒。
阿史那鹰看着身旁的赫昕,举起酒杯,意有所指的说:“她可以说是我拿命换来的珍宝,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举起酒杯,他笑得无害,“放心吧,我们是什么交情,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美人跟情同兄弟的王坏了感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她有一种特别动人的气质,所以,我劝你还是跟她保持安全距离,免得不小心爱上她,届时,痛苦的绝对是你。”
阿史那鹰是真心的劝告,连他这样的男人都会为她情不自禁的做了疯狂的事,可见左潆潆的魅力有多惊人。
赫昕很是错愕,因为他们之间从不谈女人。
对阿史那鹰而言,女人从来就不是值得花费时间讨论的话题,但现在他却为了左潆潆,两度破例的劝阻他,从这一点就可看出她对他的重要性。赫昕的心不由得一沉。
接下来,阿史那鹰几乎都在与他人敬酒和谈笑间度过,但他的心,却一直想到另一人的身边。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丢下正事,着实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所以他只能忍耐。
好不容易熬过几个时辰,终于结束了这场盛宴,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摒退吕杰,自己就直奔左潆潆所住的玉夏殿。
当他到达寝宫时,左潆潆还在跟一桌的好菜打战。
她吃不下,可小映跟小霞这两个有着北方女人特有的高大身材的宫女显然打算将她养胖一些,拼命的劝她多吃,菜一冷,又急着去弄热,见她没胃口,又先伺候她洗澡,再温热食物,这一冷一热间不知忙了多少回。
“左姑娘,你太瘦又太小个儿了,这样不行的!”
“是啊,王摸起来会没感觉的!”
左潆潆跟她们相处只有几个时辰,就已领教到她们的热情,可偏偏她本就吃得少,再加上重重心事……
“下去吧。”阿史那鹰低沉有力的嗓音陡起。
小映跟小霞这两名大约十六岁的小宫女先是吃惊的望向英俊威武的王,然后立即站好,再脸儿红红的朝他行了个大礼,急急退下。
左潆潆有些愕然,她没想到他会过来,她以为应该有女人伺候他了……
压抑着心中的紊乱骚动,她静静的看他。这是一个具有王者风范的英俊男人,她却傻傻的爱上,这应该是她这一辈子犯下的最大错事吧。
阿史那鹰在她身边坐下,看着一整桌几乎没什么动的山珍海味,皱眉问:“怎么吃这么少?”他伸手轻抚她的脸,在他眼里,她一直都太瘦了。
注视着那双温柔宠溺的黑眸,左潆潆没有避开他的手,看他又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到她碗里,她柳眉一皱。“我真的不想吃。”
“不吃怎么应付我的需求?”他的声音里蓦地染上欲望。
终于回宫了,难道她以为他会放过她吗?
左潆潆的粉脸蓦地染上一层陀红,原就清丽绝伦的容颜在染上丽色后,更动人,他一瞬也不瞬的瞅着她,再也不想克制的托起她的下鄂,缓缓靠近她诱人的唇。
“王——呃——”
一个突然闯进的美人急急煞住脚步。
压下心中的不快,阿史那鹰蹙眉看着左潆潆立即起身、还退后一步,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他抿抿唇,不悦的瞪她一眼,冷漠的目光才落到闯进来的蓉妃身上,“什么事?”
被那抹冷光一扫,蓉妃急急欠身回答,“呃——是金妃,她、她已怀有王的孩子,这几个月因害喜严重,大都躺在床上——”
闻言,左潆潆的心陡地一沉,脸色猛地惨白。
“金妃有了?”阿史那鹰也有些震惊。
“是,她本来要在今晚亲自跟王说的,怎知她人还是不舒服,所以,刚刚特别派人请我过去一趟,要我过来跟王说这个好消息。”蓉妃低头说,好掩饰眸中的不以为然。
其实金妃是拿乔,也仗势着她即将成为王的元配,以为王会一回宫就去见她,再不然盛宴结束后也会过去找她温存,怎知苦苦等待半天,也不见王的到来,这才要她来传话。
“下去吧。”
“是。”
蓉妃抬头偷瞄一眼,心儿蓦地一惊。难道黑王真的是一个没有喜怒之人?金妃怀有龙种,他还是面无表情?但她不敢问,只能在宫女的陪侍下,迅速退出去。
室内气氛瞬间跌入谷底。
阿史那鹰眉头紧蹙。金妃真的有了,他的心情却变得沉重,为什么?
左潆潆的心更是狠狠传来一阵阵剧痛。太残忍了,她承受不住这连番而来的震撼,她只是一个单纯、深爱他的女人,为什么要因为这份爱而受这么无情的伤害?
她双手紧紧交握,才能将目光直视他,“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很多女人,但是只有你决定的元配才许拥有你的子嗣,是吗?”
“你想说什么?”
“金妃对你而言,应该是个很特别、很重要的女人。”
是吗?他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会让金妃怀他的子嗣。
是了,好像是赫昕认为后宫妃子太多,需要一个强势的皇后来掌理,金妃美丽、聪明、能干、一条软鞭更是耍得出神入化,有其让人畏惧之处,自然能让后宫少些问题。
好友的建议,使他毫不考虑的让金妃免去喝避免受孕的汤药……
他久久不语,在左潆潆看来,便是默认。
她深吸口气,心在淌血。“她怀有你的孩子,又已不舒服一段日子,这时候,最想见的人应该是你。”
“是吗?”他皱眉,可他一点也不想到金妃的身边去。
是!因为我也曾经这么渴望过!她很想这么大声的回答他,但她不能。
“我很累,想睡了,你去陪她吧。”
阿史那鹰凝视着她,她的气色看来的确很不好,“好吧,你好好休息。”他从座位上起身,给了她一个拥抱后,才转身出去。
半晌,僵立的她才提起沉重的步伐,将房门带上,再上了门闩,然后走到床上躺了下来,将被子盖上,盈眶的泪水终于宣泄而下。
好痛!心好痛……她该怎么办?她的翔儿又该怎么办?
她紧咬着下唇,抽噎的啜泣声仍幽幽回荡在房内,更添寂寞哀伤。
第十三章(1)
事实上,金妃今晚原本也有走出她的豪华寝宫,一张沉鱼落雁的脸上亦是精心妆扮,耳环、项链、手镯全揽上身,全身叮叮咚咚的,走起路来不只有风,也有声,再加上身后近六名的宫女,阵势不小。
偏偏走到长廊时,她便听见远远传来的几名文官交谈声。
“你们有没有看到那名大唐姑娘?实在美极了!”
“是啊,光那一眼,就被勾走魂了。”
“可不是吗?朱唇粉面的她犹如一朵空谷幽兰,清澈的翦水眸子柔柔盈亮,娇小纤弱的身影更是惹人怜爱,就连甯王在离去前,也忍不住回眸再看她一眼呢!”
“没错没错,我也瞧见了!”
热络的谈论金妃的好心情倏地冻结,脸色也变得难看。
“回去了!”
一个突兀的命令,让她身后的六名宫女紧急停下脚步,跟着主子转身返回寝宫。
她们的主子原本就是一个声色俱厉的人,怀孕后更是难缠,所以她们莫不战战兢兢的伺候。
一进房,金妃便站着不动,六名宫女立即主动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她身上的首饰华服全脱下,再为她洗去妆容,仅留一件白色单衣。
躺回了床上,金妃气愤地瞪着微凸的小腹。
岂料几个时辰过去,本以为黑王会在发现她没有出席盛宴后过来看她,但没有!算算时间,冗长的晚宴应该过了大半,甚至结束了,可他还是没有过来!
哼!黑王就是黑王,无血无心无肝,难怪她会耐不住寂寞和委屈,偷偷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主子,王来了!”
突然,宫女急急奔入。
她心一愣,立即在床上躺平,拉起被子,装出虚弱的模样,但不忘以眼神要碍事的宫女们全退出去。
在见到高大英挺的黑王跨门而入时,她骨子里对肌肤相亲的渴望几乎是立即沸腾起来。尝过两个男人的味道,她很清楚惟有强热狂野的黑王,能把她带到最销魂的激情里。
她假装困难的要撑起身子,“王,对不起,每个人都前去迎接王,为王接风,可是臣妾……”
她虚弱的模样与那双炯炯有神的发亮眸子实在太不相配,阿史那鹰心中有底,但没说破,只在床边坐下,“没关系,你有孩子了。大夫说几个月了?”
金妃趁此机会将螓首躺靠在他的大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腰,“三个多月了,就在王起程到大唐时有的,臣妾这三个月可辛苦了,害喜害得好厉害。”
阿史那鹰只是点头,没说什么,但脑中却不自觉的想着,如果早点遇见那个小女人,他择定能怀有他子嗣的人选,就绝对不会是这个人了。
金妃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半句怜惜的话,一抬头就见他陷入沉思,不由得嗲声埋怨,忘了装虚弱,“王在想什么呢?臣妾可是想死你了!”
阿史那鹰皱起浓眉,竟见她坐起身,大胆的跨坐到他身上,纤纤十指魅惑的解开单衣,拉开肚兜——
“你有身孕。”他立即阻止。
她一愣,脸色微白,“可是,臣妾想好好的伺候王。”
看着她,脑海充塞的却全是左潆潆那张楚楚动人的容颜,阿史那鹰霍地将她从他身上拉开,只道:“你不舒服,好好休息。”便迅速起身离去。
金妃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匆匆远离的身影。
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生下孩子,他都不会再碰她了吗?
可恶!她气愤的将枕头还有锦被用力扔出去,但仍发泄不了心中的怒火,最后索性跳下床,将桌上的茶壶杯具乒乒乓乓的全扫下桌。
在外的宫女听到不寻常的声音,立即奔了进来,见一地狼籍,又看主子气得浑身发抖,心中皆已有谱,因为黑王来去匆匆啊。
她们机伶的立即蹲下收拾,有一名心软的宫女见主子衣衫不整,好心上前替她整理,竟见一向倔强的金妃眼中带泪,忍不住出言安慰。
“主子别伤心了,王可能是因为带了一名大唐美人回来,一时——”
金妃脸色丕变,怒声咆哮,“你是什么身份?可以跟我说话吗?美人?在我面前,你说谁是美人?”
她怒不可遏的四处梭巡,见到随身带着软鞭搁置在矮柜上,倏地走上前去取,回身就迅速朝已吓得浑身发颤的宫女狠狠抽过去!
“呜呜呜——对……对不……起!”小宫女脸上被扫了一鞭,一道血淋淋的血痕顿时划过她半张脸,痛得她立即跪下求饶,其他宫女们也吓得跪地。
“出去!出去,全给我滚出去!”金妃却恍若未闻,像疯了似的朝她们狂鞭,直到把人全赶出视线外。
大唐美女是吗?那张漂亮的脸变得扭曲而丑陋,“赶明儿,我就去瞧瞧你能有多美!”紧扣着手上的软鞭,她因怒意而充满血丝的眼睛闪动着恶毒之光。
玉夏殿内,左潆潆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许久,才好不容易进入梦乡。
可是,即使睡去,心痛却还在持续,梦里甚至出现着那个男人拥着另一个女人熟睡的画面,所以即使是睡着的,她的眼泪仍汩汩流出。
自金妃那里离开的阿史那鹰,长驱直入的走至她的床榻,怜惜的将她连人带被揽进自己胸膛,几近着迷的凝视着那张梨花带泪的小脸。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你那么骄傲,只想当我的唯一,可我也有我的为难之处……”他轻叹一声,轻柔的吻去她的泪,“瞧我,不就管不住自己的脚,只想来到你身边了吗?这样深切的情感,对我而言有多么陌生,这样的温柔举止对我来说,也是只给你一人,只有你……只有对你啊,这样,还不够吗?”
即使她依偎在他怀中,看来很是契合,可是阿史那鹰也明白,这接连而来的讯息,她恐怕很难承受,如此,她锁在心门里的秘密,怕是也更难跟他坦白了吧?
将她拥得更紧,谁知睡梦中的小人儿竟下意识的推了他一下,他忍不住失笑。
这女人,连睡着时也这么不驯啊……
望着她的芙蓉睡颜太久,血液渐渐集中至下腹处,他深吸一口气,苦苦忍受欲火的煎熬。
他想要她想要到身体都痛了,可是却第一次顾虑起对方的决愿,想要她心甘情愿的接受自己。
好半晌,躁动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他忍不住微扬起嘴角自嘲。
遇上她后,他当君子的次数真是愈来愈多了,这对他来说,可真不是件好事。
带着笑意,他轻轻拥着她,沉入梦乡。
几个时辰后,阳光露了脸,几束金色晨光洒进室内。
左潆潆长而翘的睫毛动了一下,缓缓睁开惺松的眼眸,映入眼帘,竟是一个男人的胸口处的皮绳项链。
残余的睡意顿消,她惊讶的抬头看着不知何时上了她的床,更不知何时睁开眼笑看着她的阿史那鹰。
“你……你是什么时候……”
他的眼神很温柔,却答非所问的开口,“饿了吗?”
她直觉摇头,但这个回答显然是错误的。
“很好,因为我饿了,而且等了好久好久……”他的声音转为低哑,还带着勾引意味的诱哄。
明白他所指为何,左潆潆舌头差点没打结,“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