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能感受到老同学表情和肢体上泄漏出的情绪,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过她也不会去追问。
她知道安怡和谢维书分手了,交往的这些日子,安怡忙着工作、对方忙着读书,两人聚少离多,感觉得出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情侣;加上对方又是劈腿男,她光讨厌都来不及了,所以她相信绝对不是姓谢的让安怡深陷在灰色的情绪里走不出来……似乎有别的事,她直觉一定和报纸上那则绯闻有关,不过这件事让婆婆很伤心,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多问。
“如果真觉得闷,我们就去香港血拼,花光你哥的这季的奖金,大吃一顿!”
玉玲嫁进宋家后,爱屋及乌,把同龄的安怡当作自己的妹妹来对待,后来安怡因为家里房间不够而离家租屋,一直让她很内疚,所以对她更是加倍的好。
“真的假的?大哥不会砍了我吗?”
玉玲勾着安怡的手臂。“念归念,你信不信如果我们真的去香港血拼,他会偷塞港币给我?还会别扭的说:‘没钱了,就剩这些了!’”
“我相信!”
这对老同学相视一笑。
宋安怡拉拉玉玲的刘海。“你看当我的同学多好,让你赚到好老公。”
“是不错。”玉玲甜甜地笑。
帅气的宋大哥在此时靠了过来,温柔地将老婆揽进怀里,手掌贴在老婆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是的,玉玲再度怀孕,明年五月宋家要再度迎接第三个小宝宝。
“在说我坏话?大着肚子还想去哪?”
宋安怡赶紧举手投降。“没没没,在大哥的监视下,我可不敢带大嫂出门,你们夫妻俩慢聊,我去上个厕所准备出门!”
大哥和大嫂爱放闪,她现在孤家寡人禁不起刺激,宋安怡赶紧落跑。
景美的老家是一般公寓,三房两厅双卫,几年前她搬出去后,大哥一直想换间大房子,大家可以住在一起,但老爸老妈又舍不得小区里的老邻居和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她也不想让老人家为这种事烦恼,坚决在外租屋,反正租屋处离公司很近,上下班也方便。
不过虽然她搬出去住,周休二日还是会回老家过夜,只要她回家,就和大嫂一起睡,老同学能乘机聊心事,大哥只能到双胞胎的房间挤个两晚,不仅不能抱着老婆睡觉,还要被儿子抱怨爸比打呼像打雷!虽然大哥也希望妹妹常回来,但和老婆分房睡却让他很困扰。
宋安怡才刚补好妆,宋母就敲门进来了。
她微笑,拉着妈妈的手坐下,主动帮妈妈上妆。“老爸今天生日,妈妈要打扮得漂亮一些。”
宋母害羞说道:“化什么妆,口红随便涂一涂就好,都五十多岁的欧巴桑了。”
宋安怡大笑。“还害羞呢,我妈妈的样子哪里像个欧巴桑?走在路上还有小伙子吹口哨,把老爸给气炸了!”
“哎唷,别提那件事,你爸听到又生气了。”
宋安怡打趣。“明明就很漂亮,还不准人家提~~”
宋母从化妆镜里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的小女儿才漂亮呢,这孩子结合他们夫妻俩的优点,身材好,美丽又有自信,从小到大没让她烦恼过,但经过这阵子的折腾,她也看得出女儿瘦了,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家里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她心事重重。
见妈妈没说话,但一脸担忧的表情欲言又止,宋安怡暗暗叹了口气,虽然不想多说,但她知道要把事情说清楚才能安长辈的心。
“妈,我真的很好,你的表情别这么凝重,在那之后,张大姊就接替我的工作负责去周教授家打扫,你放心,我不会再接触到周家的人。”
宋母叹口气,那晚的事,安怡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喝醉加上失恋,心情不好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再去责怪谁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也好,妈也在想,等最后一堂书法课上完,也不再去社大了。”
宋安怡知道妈妈很喜欢写书法,和她的新朋友周老师更是无话不谈,发生这样的事,加上周家对她的态度,妈妈和周老师的感情也不复以往。
接下来母女两人都没再说话,宋安怡帮妈妈化了一个高雅的淡妆。
“我们出发吧,你爸一定在客厅等到坐立难安了。”宋母道。
宋安怡点头。“好,妈你先去陪老爸,我穿个外套。”
宋母点点头离开。
宋安怡看着衣架上的驼米色毛呢外套,不禁怔住。
昨晚是大哥去租屋处接她回老家的,她忙着把大大小小的礼物搬到车上,大哥帮她到房间拿行李时,顺手拿了件外套,没想到拿到的正好是那天“马车团队”帮她试的第一件毛呢外套,等她发现时,大哥的车子已经开回老家了。
她摸摸柔软的衣料,原本打算不要再和周家有任何瓜葛,想着干脆把衣服打包好,用快递送回去,但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她知道有这些牵扯不好,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心里的矛盾。
就算留下这些又能代表什么?
宋安怡叹了口气,穿上外套,如同薇塔说的,轻盈又保暖,彷佛连她沈闷的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由于宋父偏爱台菜,于是宋家一家人前往位于信义计划区,外观采维多利亚式建筑风格,古典而优雅的花园天堂酒店(TheGardenParadiseHotels,简称GP)里的台菜餐厅吃饭。
此时正值年末,有很多家公司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聚餐,他们没订到包厢,不过无所谓,一家人热热闹闹,开心庆祝宋父生日最重要。
只是当宋安怡看到左前方那桌熟悉的身影时,唇边的微笑顿时淡去。宋母感受到女儿的异样,循着方向望去,也同样失去了笑容。
彷佛是连锁反应,宋家人发现周家的人居然也在同一个空间吃饭,惊讶之余,现场气氛马上降到最低点,胃口尽失,只剩搞不清楚状况的双胞胎继续大吃大喝。
“还剩几道菜?问问服务人员没上桌的菜能不能全部打包外带?”宋母开口,握着筷子的手激动地抖着。
宋父握住妻子的手,他知道绯闻的事让妻子很伤心,但他相信自己的女儿,自然不会把报上写的放在心里,但妻子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怎么回事?怎么气成这样?”
当时周家人对女儿的批评,宋母并没有让其它人知道,包括宋父。如果让当爸的知道有人那样批评他的女儿,她就不信他不会找上门理论。
宋安怡摇头缓颊。“爸妈,没事的。今天是来庆祝爸的生日,把菜打包回家再加热也不好吃了,别理他们就好。”
她不敢抬头,事实是她不用抬头,就能清清楚楚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
她的心好乱,心跳随着男人的注视不断加速,坐立难安。
这些日子以来,哪怕她强迫自己忙碌地工作,但烦躁的心情并没有消失过。她想最多的不是那晚自己主动去勾引他的后悔,而是过去好几个月来的相处,哪怕只是小细节,或是他嘴角浅浅的笑意,都持续在脑海中倒带着。
她不想面对或是承认自己的情绪,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即便和他可能会有不一样的发展,可在明白周家长辈的立场之后,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周家人对她来说如鲠在喉,躲都来不及。
“那男人是有病哦?为什么要这样一直看着安怡?”玉玲也火了,要知道安怡除了是她的小姑外,更是她的老同学,那男人就是让安怡不开心的始作俑者,她能不火大吗?!
“玉玲你问问能不能打包,回家加热都比小妹被人盯着好!”大哥火气也不小。
眼见一桌人快失控了,宋安怡赶紧拉着母亲起身。“妈,陪我去上厕所。”
她只希望她这个当事人先暂时离开,可以消减一桌子的怒火。
宋母陪着女儿到化妆室,还故意走在靠近周家那一侧,不想让那个人一直盯着女儿瞧!
周家那桌坐着周父、周陌还有另外三名友人,其中一位女性坐在周陌身侧,外型年轻美丽,除了周陌依旧穿着一贯的白衬衫和黑西装裤,其它人皆是一身正式打扮。
“真不懂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一家人,为何会狗眼看人低,批评别人句句带刺?”宋母边走边嘀咕着。
宋安怡拍拍妈妈的手,试图安抚母亲,也安抚自己的情绪。没想到冤家路窄,居然在化妆室遇到周母和周悦。
宋家母女和周悦皆是一怔,周母倒是很坦然。
其实会刚好在同一家餐厅吃饭不是巧合,而是周母计划的。
周陌已到适婚年龄,却一直没有对象,对交友也不甚积极,前不久还闹出绯闻,让家族长辈很忧心。于是有人就提出相亲的提议,对象是某财团的富家千金,她当然乐观其成。只是儿子哪里是那么好安排使唤的?正巧,她上个星期在书法班不小心听到淑珍和其它学员聊天,知道宋家今天有个生日聚餐计划,地点就在这间餐厅,于是她把这个机会当成一个诱饵——
“门当户对的婚姻才能缩短彼此的差异,生活才会幸福。林小姐虽是财团的千金小姐,但个性温顺,陌,你得给自己一个机会……只是我不小心听到宋家那天也会在那边用餐,我不知道需不需要改期或更换地点——”
“不用,我会去。”
虽然她压根不想承认,但儿子的确是在意宋安怡的,否则不会她才提出吃饭的事,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不过儿子的父亲对她的行径不予置评,甚至对她支持儿子去相亲的决定更不以为然,她只得帮女方美言——
“这对象可好了,对方的父亲是新加坡富商,身家估计有二十亿美金,预估今年富比士富豪排行榜至少可排进前十五名呢!”
“你真以为我们的儿子需要这些?”
她是不知道周陌需要什么,但对男女关系过于开放的女性,她打心底不赞成!
原本想等儿子同意后,她再来更换餐厅,但想到儿子可能会直接甩头走人,只好作罢。
“这么巧?”周母客套地打招呼。
宋母表情沉重。“是啊,这么巧。”
周母笑得很刻意。“你们今天是家庭聚会吗?呵,我们家可热闹呢,今天帮周陌相亲,对方的条件非常好,是财团的富家千金呢!之后如果有好消息,一定会请你们来喝喜酒,淑珍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周母撂下话后便离开了,就算最后相亲没有成功,至少宋家人也会明白两家彼此间的差距。
宋母气得直接甩头走人。
周悦黯然跟在母亲身后离开,在经过宋安怡身边时,小心翼翼停下脚步。“安怡姊姊……”
宋安怡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第7章(2)
她好想念安怡姊姊在大哥家时的每分每秒,想念安怡姊姊的牛小排,甚至那些有时很可怕的小点心,但最最让她想念的反而是大哥那臭屁满意的模样。
自从安怡姊姊不再和他们联络后,原本孤僻少话的大哥更加变本加厉,除了睡觉、盐洗和吃饭外,没离开过书房一步,因为那里有他和安怡姊姊最多的回忆。
宋母很不服气。“真是够了,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们和他们的不同?!真是搞不清楚状况!追我女儿的人可是从巷头排到巷尾,还差那个成天摆着副死人脸的周陌吗?!”
宋母顾着生气,没留意到女儿脸上的苍白。
宋家母女回座后,宋母急着和家人说刚才发生的事,宋父没说话,女儿的安静和苍白让他很担忧。
“那很好啊,门当户对,祝他们幸福快乐!”宋大哥语气挑衅。
大嫂还是很生气。“都来相亲了,还这样盯着安怡瞧是有病哦!”
这样看来,除了女主角外,另外两位应该是女方的家人。
女主角看起来对相亲的男主角非常满意,又是挟菜又是招呼的,还刻意倾身向前,拉近两人的距离,完全没有半点矜持。
“太恶心了!”大嫂快晕倒了。“原来富家千金也要靠事业线来讨好男人吗?”
不过人家如此努力卖弄,周陌却像柳下惠一样,看都不看富家千金祭出的“女人优势”。
“妈咪妈咪,那个阿姨的胸部好大!”
小佑一句天真的赞美,得到老妈赏的一记——“臭小鬼,都几岁了还没离乳?!什么好大?!我巴头的手掌最大!”
小佑摸着头,被K得莫名其妙,红着眼眶,瘪着嘴想哭不敢哭,他记得小姑姑说的话,要是在餐厅吵闹,夏小米会不喜欢他……
全家人都在同仇敌忾,没人去呼呼无辜的他,只有身旁的小姑姑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呜,世上只有小姑姑好,只是小姑姑看起来心情也不好,眼眶还红红的……
宋安怡始终不发一语,发愣的双眼黯然失色,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结婚了,那她是不是可以饶过自己,再也别去想他?
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下,宋家的庆生会结束了。
一群人不愿多留,往门口移动,大哥大嫂去结帐,宋父陪双胞胎去上厕所,宋母和女儿则在餐厅门口等待。
没想到这“惊奇”的一夜还没结束,周陌竟然拿着宋安怡遗忘的外套送到门口。
望着他的模样,宋安怡想过千百次,两人再度见面时她会怎样?不外乎就是气愤或羞愧,气愤自己做的蠢事,或羞愧对他做的蠢事。但她没预料到,真的见面时,她只剩一种情绪——委屈。委屈到想哭,委屈到心脏都要爆掉了。
“你的外套。”
望着她的模样,周陌想过千百次,两人再度见面时他会怎样?不外乎就是愤怒或委屈,愤怒她的食言,或委屈自己被她放弃。但他没预料到,真的见面时,他只剩一种情绪——怜惜。怜惜安怡脸上灰色的忧愁,心疼到他心脏快要爆掉!
宋安怡没说话,僵硬地低着头,彷佛跟他很是疏离。
一旁的宋母不悦地赶人。“周先生,我家安怡不想和你说话,谢谢你帮忙送外套,交给我就好!”
但周陌并没有将外套交给宋母,而是前进一步,亲自披在宋安怡的肩上。
男人的气场太狂肆、太悲伤,哪怕是宋母也无法对抗,只能愣怔着,无言地看着男人接近女儿。
他的双手并未离开她的肩头,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融着彼此,只要他低头就能吻上她的发……
“外头冷,我很高兴你能接受这份礼物——”男人语气很淡,眼眸中却有些小心翼翼的脆弱闪过。
短暂的失常之后,宋安怡再度武装起自己,她往后退,拉开和他的距离,眼帘始终没有抬起。
她有些困窘、尴尬,她不是决定接受他的礼物,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还给他……或许她早就该坚持打包寄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