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羞怯让他不禁笑了出来,瞬间抹掉了些阴郁窒闷。
“不吃饭,我自己去吃。”她害羞的慌忙转身走往厨房。
宇勋从沙发站起身,笑着跟随她走往厨房吃早餐。
他想,有她的陪伴,他很快便能真正释放黑暗的负面情绪。
吃过早餐其实已近中午了,季雨洁想去大卖场买些食物,周末待在这里,她喜欢自己使用这里的空间。季雨洁因此将这里当成第二住处,有空闲时,她也常往这里跑。
在客厅的她将画具拿了出来,油画颜料、油画笔、调色盘、刮刀及画布,全摆放在地板上。
“你什么时候想学画了?还是这学期额外加修的课?”宇勋从厨房走回客厅看到地上一堆画具有些意外,原以为她是买文具用品,刚才陪她逛卖场,他其实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才开始,不过是我陪你画画。”坐在地上的季雨洁抬眸对她微微一笑。
“我不会画画。”他意兴阑珊的道。
“没关系,就当是种宣泄。”她起身走到他旁边,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在地上。
“宣泄?”宇勋更是纳闷。
“画图可以是一种情绪转移,一种疗愈,不用在意会不会画图,只要自在的、尽情的在画布上挥洒就行。”季雨洁在地上铺报纸,摊开一张画布,拿了一枝画笔给他。
“我又没生病,要疗愈什么?”他不以为然的说。
“你没生病,可是你心里苦闷,全部压抑着会生病的,至少试着宣泄一点点心情,移转到画布上。”她神情认真地引导他。
宇勋听了却是愣望着她。她不但不强迫他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反而还温柔体贴地想办法要为他分忧解劳……
“阿勋,我知道你不肯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不是对我不信任,而是时候未到,虽然我心里很担心焦急,但我不想给你多余的压力负担。我不知道这种方式对你有没有真正的帮助,就当我们下午没事,一起乱涂鸦,暂时别再想其他事,好吗?”
季雨洁柔声建议着。
她的善体人意教他内心感动不已,像她这么温柔可爱的女孩,他如何能不爱。
于是他顺了她的意,两人家孩子般趴坐在地上,开始玩起各色油画颜料,拿着画笔,在画布上胡乱涂抹。
“你画什么?”季雨洁看见宇勋的画布全抹上蓝色调的颜料,一整面深浅不一的蓝。
“海。”他随口道。“季老师,你可以从这张图分析我的心里吗?”双手捧着生平第一幅伟大创作,宇勋将未干的作品递给她,开玩笑地问。
“嗯,蓝色代表忧郁,这位同学,你的人生正被一大片忧郁所笼罩,不过一望无际的海代表向往无拘束的自由,所以你很快就能找到释放的出口。”季雨洁假装认真地分析着。
“你学过心理学?”她的分析正中他的心,令他微讶。
“没有,不过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她温柔地笑望着他。
“你才不是那种恶心的虫,你是我的精灵。”宇勋勾起唇角,伸手捏捏她的鼻尖,手指沾到蓝色颜料,沾上她的秀鼻,倒颇像顽皮的精灵。
没想到在画布上乱撇乱抹一下午,把一大张画布涂上一层又一层的颜料,他真的忘了思索烦恼其他事,心情确实不知不觉轻松了许多。
“你要不要替海画上眼睛?”季雨洁顽皮地提议。
“海哪来的眼睛?”他不禁觉得好笑。
“有啊!船只就是海的眼睛。”她神情笃定的说着。
“船?那么海就有千百万只眼睛了。”她的论点让宇勋感觉有趣。
“当然,海那么辽阔,要有数以万计的眼睛才能看的清。”季雨洁点点头继续道。
“那么船难怎么解释?难道海会吞掉自己的眼睛?”他抚着下颚,状似认真地动问。
“你从不闭眼睛吗?”她望着他,眨了眨一双翦水明眸。
“你啊!”宇勋因她可爱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有时候真分不清你的年龄。”他宠溺地捏捏她的俏鼻。
她看似天真稚气的言论,却又蕴含成熟非凡的哲理。
“海那么大,就算闭上一两只眼睛也还能看清。人生如一汪海洋,有风浪、有灾难,即使不幸被吞灭一两只眼,仍有其他光明存在,除非自己狭隘认定,只拥有一双眼睛。”
她进一步的解析论调,再度令宇勋大为撼动。
“雨洁,你当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双眼,我绝不会闭上它。”他将她拉坐在自己腿间,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抚着她后颈,倾身吻住她的唇瓣。
这番话若换作别人说出,也许无法真正抚慰他,但她却是他遭遇痛苦逆境的避风港,她成了引导落入深渊中的他一盏温暖明灯。
他的画作旁摊放着一张非常美丽的油画,她的绘画天分俨然强过他百倍。
她画的是这栋木屋洋房,外面是雪白寒冽的景象,而窗玻璃却透出温暖橘光,可想象屋子里弥漫温馨的氛围。
知道她向往有个真正的家,他逐渐兴起一抹念头——或许有一天,他会和她共组一个家。
只是,那个想法对现在年轻的他而言,太过虚幻遥远了,他并没有真正放在心底。
第5章(1)
季雨洁跟宇勋感情稳定交往着,虽然他始终未对她诉说那件令他极度沮丧的心事,但他不久便恢复过去开朗热情的性格,她也就不再追根究底了。
时间过得很快,这学期即将结束,也意味着她要结束交换学生的身份返回台湾了,虽然两人将分隔两地,但她并没有太多担忧不安,两人交往近半年,她对他非常信任,对这份感情也越来越乐观。
等她回台湾继续大学学业,而他在美国也会专心在研究所的课业上,待两年后两人各自毕业便能真正在一起,再考虑长远的未来。
下午,期末考结束,季雨洁离开学校,搭车前往看顾的房子,其实她很少自己搭地铁到这里,多半由宇勋接她过来。
走出地铁站,离目的地只需要步行约二十分钟,她心情轻松地散步着,一边欣赏沿途风景。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走这条路、这条街道了。
行经一栋高级大厦外围,她特地放慢脚步,欣赏雕花围栏外的花花草草。
这附近有几栋高级大厦,肯定住了不少有钱人,虽然她因一些个人因素对有钱人很反感,但她却很欣赏这豪宅区的各色花卉,欣赏豪宅外观的设计风貌。
透过镂空雕花栏杆,可看见大厦宏伟气派的花岗岩大门外,一座华丽的喷泉。
一辆高级黑色房车停在喷泉右侧,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大厦的大厅走了出来,另一名穿着洋装的美丽女人追上了他。
司机下车打开后车门,男人和女人相继坐进车内,一瞬间季雨洁透过喷水池的帘幕,仿佛看见宇勋的侧颜。
她先是一愣,然后内心不禁失笑。怎会把那种贵公子跟阿勋错认了呢?这里与大厦宏伟的大门其实有一段距离,一定是她看错了!
车子缓缓开动,朝栏杆这面的雕花大门而来,季雨洁于是快步离开。
她走回木屋洋房,先在院子仔细晃了一圈,拿出相机拍拍花草树木。春天时,她和阿勋在花圃种植了波斯菊、杜鹃及蔷薇,现在全是花朵盛放的时期,可惜她将离开这栋充满回忆的屋子了。
她其实非常舍不得离开这里,帮人顾房子,顾出了浓浓的情感,让她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般细细照顾,更有好多她和阿勋的相处回忆存在。
阿勋他今天有事不会过来,她原本是打算下课后直接回租屋处,开始着手整理行李,再过几天她便要回台湾了。
下午蓝天白云、天气晴朗,于是她先绕来这里晃晃,即使一个人她也想在这栋房子多待一会,再一次仔细打扫维持最佳状态,把房子交还给真正的主人。
晚上七点,季雨洁准备了简单的晚餐,用餐到一半,宇勋打电话给她。
“吃饱了吗?”没见到她的日子,他总习惯问候她的三餐。
“正在吃,我做了简单的洋芋沙拉、烤鲑鱼和南瓜汤。”她报告道。
两个人平均每周见面三次,没见面时他一定电话和她联络,她习惯听他低沉却温柔的声音,心想回台湾后,也许无法再这样经常见面,无法时刻听到他的声音,她不免开始有些离别前的感伤了。
“你今晚住那里,我也好想过去,肚子好饿喔。”宇勋可怜兮兮的说。
他真想推掉无聊的宴席跟她腻在一起,想到再过两三天她便要离他远去,他心里就开始泛空了。
他必须在她回台湾之前向她吐实真正的身份,之后每学期的寒暑假,他定要飞回台湾看她。
“你不是在吃山珍海味?”季雨洁可以想象大男人的他跟她撒娇的好笑表情。
宇勋说今晚学校办了谢师宴,会闹到三更半夜,她可以听到从电话里传来人声鼎沸的嘈杂喧闹。
“没有你,哪来的山珍海味?雨洁,我想吃你!”他用低沉性感的嗓音,毫不客气的表达欲望。
“在公众场合不要乱说话,我要挂电话了,晚安。”他一句话便教季雨洁热了耳根,即使两人已有过无数次的亲密行为,她仍无法适应他的大胆挑逗。
阿勋很敢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欲望,而她总是羞赧含蓄的接受,用温柔包容他的狂野,用眼神代替言语,传递她内心对他的真情爱恋。
深夜,季雨洁躺在床上,隐约可以汲取他遗留在这张床上、这间房间的淡淡气息,她抱着枕头,想念着他的体温。
虽然她可以接受远距离恋爱,但那却意味着,以后两人无法再紧紧相依偎,她会有两年之久无法轻易的触摸到他。
面对分离,她开始有着更多的不舍,她想,今晚恐怕不好入眠了。
隔天早上,季雨洁依依不舍的离开照顾了近半年的美丽木屋,她搭地铁返回租屋处。
才回到套房门口,隔壁的室友也正巧随后上楼。
“嗨,雨洁,好几天不见!”一样来自台湾的留学生詹茜茜,看见她先出声打招呼。
“嗨!”季雨洁也回以亲切笑靥。“去参加party?”见她浓妆艳抹的,穿着又冷艳,身上还有些酒味,应该是彻夜狂欢刚回来。
她们虽住在同层楼,虽然一样是来自台湾的留学生,但同年龄的两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茜茜家境不错,高中毕业便被送出国,大学生活对她而言就像玩乐,她常换男友,巴望着有一天能捉住一个贵公子,嫁入豪门当贵妇。
即使几个月前,她再度抓到男友劈腿,半夜喝醉酒的敲门找她哭诉咒骂了对方一番,可伤心落魄个没几天,便又恢复一身光彩,不到半个月又交上一个企业二世子了。
茜茜总说男人有钱就花心风流,但没钱没势的她又半点都看不上眼,于是她就在恋爱与被背叛间沉沦回圈。
每次被劈腿伤心愤慨过后,她就会自我安慰,至少她也从对方身上捞到不少好处,做了一段飞上枝头的美梦,倘若对方是个穷小子,那她才真正浪费时间、损失惨重。
茜茜的论调总让她难以苟同,却也无意和她辩驳,每个人的价值观及性格不是一两天养成的。
因为个性观念差异太大,所以即使住在左右,其实大多时候两人很少有交流谈话的机会,多半是对方失恋才主动找她哭诉倾泄。
“茜茜,我后天要回台湾了。”基于礼貌,季雨洁再次告知。
“噢,我会想你的。”詹茜茜上前两步,给她一个拥抱。“以后没人可以让我吐苦水了,希望新的室友也像你一样善良好相处。”
她有些不舍,虽然彼此交谈不多,但雨洁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
“晚上帮你送别,我要先去补个眠。”放开了好女生,她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又喝酒,她其实神智有些昏沉沉。
才转身面对自己的房门,正要开门之际,她忽的想起什么,再度转身看向对面的季雨洁。
“对了,雨洁,你说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他的照片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昨晚新任男友带她出席一场热闹的派对,会场有许多知名企业的小开,其中一位留学生是台湾某大集团的年轻少东,令她印象深刻。
对方的名字及模样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曾在哪里认识了那种高档货,否则她怎么可能错过猎艳机会。
这会儿见到雨洁,才猛地一惊,那人好像跟她的男朋友有些相似。
她知道雨洁有个稳定交往的对象,却未曾真正亲眼见过,只是曾要雨洁提供照片满足她的好奇心。
不明白詹茜茜为何突然想看宇勋的照片,季雨洁仍低头从侧背包拿出皮夹,现出放在皮夹内她和宇勋的合照。
其实她跟他的合照不多,阿勋帮她拍过不少照片,而他自己却不太喜欢拍照,这一张合照是冬天时,两人第一次堆雪人,用相机自拍下来的珍贵纪念。
詹茜茜拿过皮夹瞪着夹层的照片用力细看,大眼微眯,眉头皱了起来。
“他是不是叫宇勋?你说他家境小康?”她自认对男人的相貌记忆力很好,尤其越优质闪亮的男人,她只需一面之缘就能记忆许久。
“是啊!怎么了?”她古怪的神情,令季雨洁纳闷起来。
她曾简单告知茜茜阿勋的家庭背景,那时茜茜还开玩笑的表示他外表很可口,可惜家世普普不在她的标准范围内,要她放心她不会成为第三者。
詹茜茜抬眸看着她,内心挣扎着是否该告知她真相。
“有什么问题吗?”眨眨水眸,不禁怀疑盯着她发愣的室友是否醉了。
“问题很大,不知对你是喜还是忧?”自己个性直来直往,特别对单纯的雨洁,她不想因为隐瞒而害她受更重的伤。“如果照片上这个人真的是你男友,那他可不是普通人物,而是台湾数一数二的长合集团第三代少东,长合集团在美国也有分公司和关系企业。”詹茜茜神情慎重道。
如果是发生在她身上,这绝对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物,但对雨洁而言,却未必是好事。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认错了?”闻言心一颤,她连忙摇头否认。
“昨晚我男友带我去参加名流派对,受邀的宾客一半以上是台湾来的留学生,而且大都是百大企业的富商子女。他中文名字吻合,外表看起来非常相似,也许你该再问一次他的背景来历。”
詹茜茜将皮夹照片还给季雨洁,心想不知该不该告诉她,昨晚宇勋身边跟着一名年轻美丽的女伴,但见她脸色有些泛白,也不忍再给予她打击了。
“雨洁,其实这个世界都一样,男人全是一个样!不管真相如何,不用在意太多,而且你也要回台湾了。对不起,我现在真的很困,如果需要我陪你喝酒,晚上来叫醒我。”拍拍她的肩,大剌剌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