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季石磊不解。
“这件事也是我朋友跟我说的,他跟张世展有些交情,两人是多年的老同学了。”程予欢顿了顿。“他说张世展其实还有另一个女人。”
“什么?”季石磊惊骇。
“对方在张家的珠宝店工作,据说他们已经暗中交往好几年了,只是张家嫌女方家世不好,一直不肯让她入门。”
“你的意思是张世展劈腿?”季石磊不敢相信。
程予欢点头。“不但劈腿,我听说对方连小孩都生了,是个小女生,张家不认。”
这算什么?那家伙也未免太可恶了吧!季石磊愈听愈惊,勃然大怒。
他绝不允许织心嫁给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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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你不能嫁给那种男人!”
艾璇风抓着一本八卦周刊,怒气冲冲地冲进艾织心的办公室。
这本周刊一早才热腾腾地出炉,他到学校便有同学幸灾乐祸地拿来问,封面故事的主角是不是他未来姊夫?
“听说你未来姊夫早就有个地下老婆耶!而且人家好委屈,生了小孩都不能进张家门,喂,你们这种豪门世家就是这样欺负一般老百姓的喔?”
同学们拿这桩丑闻当笑话四处传播。
他气不过,如坐针毡,课也上不下去,趁中午休息时溜出校园,直奔“云锦纺织”的办公大楼。
“你看看上面写的,他根本有别的女人,还养了个私生女!”艾璇风将杂志在姊姊面前摊开,内页的照片正是张世展跟一个长发美女,两人一左一右牵着个小女孩,亲昵得犹如一家三口。
照片是在超市偷拍的,他们正在购物,也许之后打算共享一顿团圆晚餐。
艾织心迷蒙地望着相片,尤其是张世展,她从不晓得他能笑得如此放松,如此温暖。
他是真的爱那个女人,也爱他的小女儿,他跟她一样,都不情愿踏进这桩商业婚姻。
他们都不得已。
她早就怀疑为何张世伯会同意他们的婚事,就算他与父亲私交甚笃,也不见得愿意接这种烂摊子。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他是希望藉此斩断儿子与那个地下情人之间的关系,她这个新娘或许带不来丰厚的嫁妆,至少还算出身高贵,能够彰显张家的身分地位。
艾织心黯然合上杂志。“璇风,现在应该还是你的上课时间吧?谁说你可以这样跷课了?”她拿出姊姊的架子,教训弟弟。
“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这些?”艾璇风不敢相信。“你没看到杂志上写的吗?”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少看这些没营养的八卦杂志。”
“拜托!姊,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这上头的人是张世展,是你即将要嫁的男人耶!”
“我知道,你冷静点,我们回去再说好吗?我等下要开会。”
“还开会?”艾璇风简直快气炸了,好想揪住姊姊肩膀,狠狠摇一摇。“你现在应该马上冲去找那家伙,要他给你一个交代,不然干脆取消婚约!”
“你在说什么啊?”艾织心好无奈,起身安抚弟弟。“好了,听姊姊的话,你先回学校上课,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谈。”
“姊!”
“璇风,你不听我的话吗?”
“我——”艾璇风一窒,还想说什么,一道深沉的嗓音率先落下。
“我倒觉得,你应该考虑听你弟弟的建议,取消婚约。”
姊弟俩同时一愣,转向声音来处。
是季石磊。他不知何时到来的,斜倚在办公室门口,姿态帅气迷人。
艾织心骇然。“你……谁让你进来的?”
“当然是你秘书。”季石磊唇角微扬,似笑非笑。“我跟她说,我是跟璇风一道的。”
艾织心懊恼自己的秘书做事太轻忽,艾璇风则是讶异,没料到身后还跟了个不速之客。
“璇风,你先出去好吗?我想跟你姊姊私下谈谈。”不速之客还很不客气地要求清场。
但艾璇风一点也不介意,反倒松了口气,他深深地看了季石磊一眼,颇有将说服姊姊的重责大任托付给后者的意味。
“那我先出去了。”他转身离开,体贴地带上门,给两人私密独处的空间。
艾织心顿觉空气压缩了,有些透不过气,她悄悄深呼吸,扮出最冷静的神态。
“请问季先生有何指教?”
季石磊没立刻答话,慢条斯理地走向她,她极力克制想后退的冲动。
“这本杂志,你看过了?”
“看过了。”
“没有感想吗?”
“那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感想?”她言语带刺。
他望向她,眉目阴郁。“你马上取消婚礼,织心。”
“为什么?”
“还需要问吗?”他拿起杂志,甩了甩。“这就是理由。”
她别过头。“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他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静默半响,唇角忽地诡谲一扬,转过头来,瞳神清清似水,却比刀锋还尖锐。“我早就猜到世展还有别的女人。”
“你——”季石磊眼角抽凛,不敢相信地瞪她。“你早知道他劈腿?”
“是。”
“可你还是决定嫁给他?”
“没错。”
“你疯了吗?”他咆哮。“这种事你怎么能忍受?你还有没有一点自尊?”
艾织心闻言,身子一颤,倔强地咬紧牙关。“不管你怎么说,我已经决定嫁给他了,婚礼一定会举行。”
“是,只要你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艾织心,你性子非得这么拗吗?明知道那家伙劈腿,对你三心两意,你为什么还能毫不在乎地嫁给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冷淡地掷话。
这样的冷淡令他心伤,心伤得恨她,更恨自己放不下。
“你就这么爱他吗?”他沙哑地问。“爱他爱到可以这样不顾尊严?”
“我说了,我的事你别管。”
“你以为我很想管吗?”他自嘲地冷哼。但教他怎能不管?怎能甘心?当年他只不过决定出国工作,她便哭闹着与他冷战,才离开几个月,她就另结新欢,如今她却连那男人劈腿都可以忍下来。
当年他为了挽回她宁愿舍弃自尊,如今她却任由别的男人践踏自己!
她爱那个男人,有必要爱得那么深、那么委屈吗?
心头撕裂了一道伤,痛楚令他口下择言。“你不许跟他结婚,我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她漠然质问。
“就凭我爱过你!”他嘶吼。
她震住,有片刻哑然无语,水眸浮掠着很复杂、似蕴着些微伤感的阴影。“可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不是吗?”
他不爱吗?真的已经不爱了?
他还来不及给自己一个答案,她已苦涩地下结论。
“而且,我也不爱你……我们两个,等于是陌生人。”
他们两个,是陌生人?
这一瞬间,季石磊忽然很想仰天长啸,多年来他一直搁在心上牵挂的女孩,原来只当他是陌生人……
他看着她,看着她比从前更加清秀美丽的容颜,他看进她眼潭,疑惑那里头怎可能反照不出任何一幕属于过去的画面?
“就算没有爱情,难道你连我这个朋友也不认了吗?还记得你小时候是怎样黏着我吗?你还给我取了一个很难听的外号,叫我‘石头’。”
她垂敛眸,不敢看他。“我不会再那样叫你了。”
他胸口剧痛。
她不会了,是吗?这外号虽然不好听,他却一直视若珍宝,就连到了国外,也给自己取了Stone这样的英文名字,午夜梦回之际,也总是迷蒙地以为自己听到她又甜蜜又撒娇的呼唤。
石头、石头……
他永远不能听到了吗?
季石磊闭了闭眸,命令自己收回所有不该溢出的情感,封锁在内心最深处。“艾织心,你真的很无情——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很难相信你会那么爱那个张世展,连他劈腿也无所谓。”
他嘲讽地低语,嘲讽地看她最后一眼。“你要嫁就嫁吧!我会祝福你,希望你不惜舍弃自尊也要保住的婚姻,真的能幸福。”
他漠然转身离去,而她,望着他挺得僵直的背影,珠泪暗结。
第四章
尽管八卦杂志刊出了那样的报导,张、艾两家仍是决定在五星级饭店举办喜宴。两个礼拜后,艾织心披上嫁纱,无视弟弟的气恼,方斯文的黯然,也将初恋情人的嘲弄葬在脑海最深处。
她不愿想起季石磊,不许他的一言一行动摇自己——就算她是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她也一定会幸福的,她会笑着过日子,不哭,不怨。
若是他期待看到她在婚姻里受挫,那他就错了,她不需要一个夫唱妇随的婚姻,只要夫家愿意在财力上支持她就好,只要“云锦纺织”能够再现昔日风华,她无怨无悔。
“看着吧,我会幸福的。”她轻声许诺自己,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婚礼的钟声响起,伴娘挽起她飘逸的婚纱,喜孜孜地送她走上红毯的另一端。
那里,她未来的丈夫正守候着,等着牵起她的手,为她戴上相守一生的戒指。
艾织心蓦地深呼吸。
绝不可以退,她无路可退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别的新娘此刻或许正晕红着脸,胸口融着甜蜜,她却是冷着一颗心,仿佛即将提剑上战场。
某种意义来说,她也的确是要上战场,为家族事业而战。
她来到新郎面前,隔着头纱,她看不清张世展的表情,却很清楚,他脸上毫无笑意。
不似一般新郎总是腼腆又期待地笑着,他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
这样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
她也愣住了,凝聚全身的勇气,压抑着想逃离的冲动。
神父为他们证婚,那一句句不离不弃的婚姻誓词,听来好讽刺——
“张世展,你愿意娶艾织心为妻,并誓言不论富贵或贫穷,健康或疾病,你都会忠实地陪伴在她身边吗?”
“……”
沉默如同最深沉的潮水,在礼堂内蔓延。
“张世展,你愿意许诺吗?”神父又问一次。
依然无语。
宾客们开始骚动了,窃窃私语,艾织心木然听着周遭不绝于耳的嗡嗡声。
终于,张世展开口了,却是最令人尴尬的道歉。
“对不起,织心,我真的做不到!”
语落,他转身就走,途中还跟某个宾客匆匆交头接耳几句,而那人竟是季石磊。
结婚当天遭新郎遗弃在礼堂,已经够难堪了,更难堪的是,这一幕还被自己最在意的男人看在眼里。
宾客们议论纷纷,朝她投来好奇又同情的视线,张家父母也觉面上无光,一时不知所措。
艾织心强忍住鼻酸,不想哭,却也无法坦然地笑,她知道自己该宣布婚礼取消,对出席婚礼的宾客道歉。
但她做不到,没那么坚强……
“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别太倔强。”
她惶然扬眸,迎向季石磊冷俊的脸孔,明知他是来嘲笑自己,却只能假装不在乎。“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好戏。”他淡淡勾唇,话锋如剑。
她咬牙,心头无声地流血。
他紧盯她两秒,似是看透她深埋的痛楚,神色一黯。
“各位请稍安勿躁!”他转向宾客,清锐地发话。“十分钟后,婚礼将继续进行。”
继续进行?
宾客们闻言,面面相觑,艾织心亦是一凛。
她懊恼地瞪他。“你在说什么啊?新郎都逃婚了,还怎么进行啊?”
“这有什么难的?”他似笑非笑地挑眉。“换个新郎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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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新郎?
“这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休息室内,艾织心与季石磊对峙,她是满腔怀疑,他则是冷静淡漠,四目交接,空气中彷佛窜过电流,嗤嗤作响。
“世展离开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她厉声质问。
“他的情人今天早上割腕自杀,送进医院了。”他慢条斯理地解释。“他是为了赶去看她。”
“那女的……自杀?”艾织心不敢相信,身子突如其来地虚软,坐倒在沙发上。“她没事吧?”
“你还有空关心人家有没有事?”
“你——”她恨恨地瞪他,当然不会傻到听不出他话里的奚落。“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该不会跟你有关吧?你去跟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吗?”
他不吭声,嘴角噙着教人心寒的笑意。
她恼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因此害死一条人命?那女人到底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说到后来,她已有些歇斯底里,想到自己这桩商业联姻可能葬送一条痴心的生命,她自责不已。
“你放心,她没事,她闹自杀是假的,只是想藉此试探张世展,看他到底有多在乎。”
“是假的?”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也立刻领悟,这出闹剧肯定是眼前这男人的杰作。“是你教她这么做的?”
“不错。”他坦然承认。
她倏地咬牙,胸口怒焰翻扬。“你到底想怎样?为什么要这样破坏我的婚礼?”
“我并不希望破坏你的婚礼。”他竟还厚颜无耻地如此声明。
她气极,有股冲动想痛扁这男人一顿,如果她手上有把剑,她一定毫不客气地砍向他。
“你凭什么这样做?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激愤的言语忽地化为一股酸楚,密密麻麻地浸染胸臆。
他知道她费了多少时日,才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婚姻吗?
他知道为了替她物色乘龙快婿,她父亲费了多少心思,甚至不惜拉下颜面,去恳求老朋友帮忙吗?
他知道她父亲临死前,还再三对她道歉,不能许她恋爱结婚的自由吗?
织心,是爸爸对不起你,我知道要你担起这样的责任,是委屈你了,可是“云锦”需要你,你弟弟也太小,需要你照顾——世展是好孩子,他不会亏待你的,你要怪,就怪爸爸吧!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
他知不知道,身为人女,在父亲临终时,听的却是他一声声对自己的道歉,那感觉有多苦、有多痛?
但他却轻率地毁了这一切!
“你根本不明白,你什么也不懂……”她哽咽地指控他,不想哭,泪雾却迷蒙了眼。
他奇怪地凝视她,她看不出那幽黑的眼潭里,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你不必这么难过,你的婚礼并没有被破坏,它还是会照常举行,而且你的新郎候补就在这里。”
新郎候补?他到底在说什么?
艾织心茫然,努力澄清混沌的脑海,许久,她才恍然大悟。“你、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没错,我就是你今天的新郎。”他冷淡地宣布。
她惊骇地倒抽口气。“你——疯了!”
“我很确定我的脑子没出问题。”他面无表情,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她。“这是我们的婚前协议书,你可以先参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