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宁轻咬着下唇说:“是为了我而被毒死的。”
她跟已故太后之间的事,他在民间多少有些耳闻,所以也不再多问些什么。
魏钧尧看着她那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的脸色,却可以感觉得出来,她内心的所以他巧妙的转移话题,“静宁,你有听过说书吗?现在也快到了午时,该用午膳了,我们找家饭馆茶楼吃点东西再赶路吧。”如今在外,为掩人耳目,他们皆以名字相称。
“什么是说书?”静宁好奇的问。
“就是听人说故事。”魏钧尧带着静宁来到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饭馆,大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七八成的食客,而说书先生也准备开始说故事了。
对静宁来说,民间的一切都是她不曾体验的,她好奇的看着那位坐在台上,看起来已经有一把年纪的老先生,一心等着听他会说出什么样的故事。
她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以往她所知的只有宫中的世界,她的足迹最远也只有到京城外郊而已,但皇家人出宫皆有仪仗出入相随,要体验寻常百姓的游乐自是不可虽然她听过不少宫女说过不少乡野传奇,可是说书先生的故事却是她从来不曾听过的,因此她听得津津有味。
当说书先生说完了今日的段子,要客官们明日再捧场的时候,静宁真是失望极了,还想要继续听说书先生说下去,她想要知道那个为了大义杀了妻子的驸马,他接下来做了什么?
她想了一想,决定拿出魏嬷嬷给她的金叶子,想要赏给说书先生让他继续说下去,却被魏钧尧阻止了。
她不满的看着他说:“我还想要继续听。”
魏钧尧摇摇头说:“你该休息了。”
“我还不累。”现在她的精神好极了。
“明天我们要继续骑马赶路,那是很耗体力的一件事,所以今天下午你得好好的休息才行,要知道接下来这一路上可没有侍女可以照顾你的。”
静宁知道他说的有理。“抱歉,我第一次接触到宫外的世界,所以兴奋得有些失去理智了。”
魏钧尧笑着说:“不要紧,刚刚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满有名的,以后我们在路上也有机会可以听到。”
静宁点点头,又问:“到西疆的路上,我们会经过哪些地方呢?”
“我们会经过这个城镇还有乡村。”魏钧尧拿出了地图对她解说,走官道的话是没有什么危险,问题是以公主的身分状况,他们还是不要走官道比较好。
“我问的不是这个。”静宁颇忧愁的问:“我们有可能还会遇到刺客吗?”
虽然那些刺客应该不会知道她已经离开送嫁的行列了,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这我就不知道了。”魏钧尧看着她说:“如果你的侍女们够忠心的话,那么那些刺客不会知道你已经离开了送嫁的队伍,我们当然可以平安的到达西疆。”
“她们不会背叛我的。”这一点她有十足的把握。
“你这么信任她们?”魏钧尧不太确定的问。
“因为不忠于我的人都死了。”她在宫里的生活可以用步步为营来形容,所以她不会留个可能不忠的侍女在她的身边。
“那么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平安送你到西疆的。”只要他说出口的承诺,他就一定会办到。
不可否认的,魏钧尧的保证的确让静宁安心了许多。
“老实说,没想到你真的会愿意跟我走。”他本以为她会拒绝的。
“依当初的情况,我不得不跟你走。”静宁微微一笑的说,“如果我想要平安的抵达,你提出的这个方法是最好也是最妥当的,毕竟我也不想让刺客夜夜来打扰我的睡眠。”
“从今夜起,你可以安心的入睡了。”魏钧尧对她一笑道。他真不知该说她是算准了自己会为了妹妹、邵毅而护她周全,还是说她太过天真,他过去以为她是老谋深算的,但她今日见着新鲜事物的表现又像个孩子一般,但无论如何,他确实会尽全力守护她。
“是啊。”从今晚起,她可以安心的入眠了。“只是……”
“只是什么?”魏钧尧问道。
静宁看了他一会,只是摇摇头说:“没有。”
既然她不想说,魏钧尧也不想要多问,站起身道:“来吧,我送你回房。”
静宁点点头,跟着魏钧尧一起到客栈后院的客房歇息。
披散着一头的长发,歇了一夜,隔天早上,静宁手足无措的坐在妆台前面。
她知道自己应该尽快整理好头发,出门去跟魏钧尧会合的,只是这头长发她怎么也用不好。
以往看宫女或嬷嬷为她绾头发时,似乎很简单,只是把头发梳拢,然后轻轻一扭转,再把发饰簪上,一个漂亮的发型就完成了。
所以她一直认为绾头发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是直到昨晚,她才知道自己连换一件衣裳都得花上一炷香以上的时间,现在更是拿这头长发没办法。
这时,魏钧尧敲了敲门走进来。
“你怎么还没准备好呢?”魏钧尧看着仍坐在镜子前的静宁。现在都已经要辰时了,她怎么还没有梳理好呢?再这样拖下去,他们会赶不及在今晚之前到达下一个城镇的。
静宁挫折的看着魏钧尧,“我不会梳理我的头发。”
他倒忘了,静宁贵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平时身旁总是有一堆侍女服侍着,她根本不像一般的民间女子,有做过那些俗务。
魏钧尧走到她的身旁说:“我来帮你吧。”
静宁疑惑的看着他,“你会吗?”
“妹妹小时候,我经常帮她整理头发。”魏钧尧边说边动手,不到一会的工夫就帮静宁绾好了长发,虽是简单,但显得利落大方。
“谢谢你。”静宁感激的说。
如果不是魏钧尧的帮忙,她就算在妆台前坐到傍晚也没办法打理好这头长发。
“是我疏忽了,我应该知道以你的身分是不会打理这些生活方面的琐事。”
可是依现在的情况,他们又不能雇一名丫鬟跟着上路。
“我这一路上再慢慢学就行了。”对于这一点,静宁倒是很看得开。
魏钧尧扶起了她说:“不要紧,等到了住宿的客栈时,我再请店家找个专给人梳头的丫鬟来帮你就行了。”
这也是一条可行的方法。
静宁微笑的看着魏钧尧,再次郑重道谢,“谢谢你。”本来觉得他只在乎妹妹,对她很不客气,但从他夜里为自己击退刺客,又主动带自己免于被追杀的危机,到如今为她梳发,让她发现他其实是个温柔体贴之人。
静宁的微笑让魏钧尧愣了一下。他走遍大江南北,看遍了无数红粉佳人,他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样的女人让他心动的,可是没想到静宁单单只是对他一笑而已,就让他不由得失神了。
过了好一会后,他才终于回神了过来,他转过视线不再看着静宁,“我们早点去用早膳吧,今天还有好一段路要赶呢。”
魏钧尧极力想把静宁那一笑抛在脑后,可是这一天中,静宁的那一笑却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本来,他预估他们可以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小镇的,没想到在半途中居然有一群拦路盗在等着他们。
魏钧尧听着那群拦路盗匪的叫嚣,他知道这群盗贼之所以会找上门来,全是因为静宁昨日买发簪时所付的那一片金叶子惹的祸。
坐在马上的静宁,看着眼前这一群一看就知道来意不善的男人们,虽然她并不感到恐惧,但还是转过头来问魏钧尧。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从那些拦路盗的言谈中,她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派来暗杀她的刺客。
“静宁,你骑术还行吧?”魏钧尧低下头来悄声问。
“还可以。”静宁点点头。因为皇兄还在世时喜欢打猎,所以她从小就练得一身好骑术了。
魏钧尧翻身下马,接着说道:“那好,你骑着马快走,不要回头,过一会我就会赶上你的。”
“真的没问题吗?”虽然知道魏钧尧对付这些寻常盗匪是绝对不会有问题,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魏钧尧还没有回答,带头的盗匪就已经开始叫嚣了。
“小子,如果你聪明的话,就把你身上所有的银两跟那个女人,还有那匹马都留下,这样大爷心情好的话,还可以留你一条活路。”
那匹黑马一看就知道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拿去马市随便卖也可以卖个一两千两。
而那个女人,虽然脸上戴着面纱不知道长相,可是看样子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这样的女人卖到青楼去,至少可以卖到几百两吧。
看来做完这笔生意后,他们兄弟可以放心的吃到年底了。
魏钧尧没理会男人的叫嚣,只是对静宁说:“捉好缰绳。”然后用力拍了一下马臀,马就快速的向前奔去了。
那群男人见静宁骑着马飞奔离去,本来也想骑上马追赶,可是不知怎么的,他们的马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一匹匹都不受主人控制的飞奔离去。
盗匪面面相觑,彼此互看了一眼后,转过头来看着冷笑着的魏钧尧。
他的笑让他们心底有发麻的感觉,这时他们才惊觉或许挑错人来做买卖了……
带头老大咬着牙,壮起胆子瞪着他说:“小子,你做了什么?”
魏钧尧冷笑着说:“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现在你们想要怎么样,你们想要怎么死呢?”
带头老大看着魏钧尧阴寒的笑意,有种想要落跑的冲动。可是如果他跑了,以后要怎么在兄弟间立足啊?
所以,他提起勇气,拿起大刀就往魏钧尧冲去……
第3章(1)
魏钧尧连司马严跟曹国公派来的刺客都可以对付,那么对付几个拦路盗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静宁告诉自己,不需要为魏钧尧担心,应该乖乖照着他的话骑马向前行,等他来找她。
可是她不免又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很多时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想到这儿,静宁立刻拉紧了缰绳让马停下来,犹豫着她该不该回头。
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该。可是,她的心却惴惴不安。
她知道如果魏钧尧真有个万一,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她也是帮不了忙的。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继续往前逃,如果魏钧尧真没来找她,她得想办法自己到西疆去,再跟魏嬷嬷或邵毅联络的。
她不该、也不能回头去找魏钧尧,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调转马头往回奔去,她知道自己是在自找麻烦,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的。
然而她的理智控制不住她的心,所以她还是快马加鞭的奔回魏钧尧的身边。
另一头,带头的盗匪头子已经腿软的跌坐在地,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手下十几个兄弟像是被宰着玩似的,被眼前的男人轻而易举的打倒一大半。
他知道这次他和兄弟们是踢到铁板了,就算他能活着躲过这一劫,少了兄弟当帮手的他,以后也没有办法在这里立足了。
只要想到那些以前受到他欺压的镇民们会怎么对付他,他就咬着牙下定决心,就算拚着一死,他也要让这个男人好看。
他掏出了怀里的毒镖,准备瞅准时机让那个男人试试身不如死的滋味。
当静宁骑马飞奔回来时,就看见那群盗匪果然已经被魏钧尧解决得差不多,只剩下两个人做垂死前的挣扎,可就在她要松口气时,她看见那盗匪头子趁着魏钧尧专心应付另一人时,拿出一个飞镖对准了他。
静宁见事态紧急,想也不想的就跳下了马,往魏钧尧跑了过去,一边大叫着,“小心!”
魏钧尧听见声音,才发现静宁骑马飞奔回来了,不由得皱眉。他不是告诉过她要她先走的吗?她又回来做什么?
他看见她跳下马,朝他跑过来,也才注意到那盗匪头子拿着飞镖对准了自己,他还来不及叫静宁别过来,这点小事他可以自己处理时,静宁已经飞扑到他的身上了,说时迟那时快,在他还来不及带静宁闪身时,那个男人的飞镖已经射中静宁的肩膀了。
他立刻拔出她肩膀上的飞镖,往那个盗匪头子的要害一射,了结了他的性命。
“你没事吧?”魏钧尧扶着静宁坐了下来,开始检查她的伤口。
静宁痛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伤口痛得像火在烧,没想到被那小小飞镖射中居然那么痛。
见她伤口开始发黑,魏钧尧便知那镖上有毒,气得咒骂一声,“该死!”
他快速点了静宁身上的几个穴道,立刻把她抱上了马,他自己也骑上马后,便匆匆往原先的小镇而去。
静宁昏昏沉沉,难受得不得了,迷迷糊糊之间,她知道自己在作梦,梦中的她回到了七岁那一年的冬天。
那年冬天的雪下得早,所以她伴着母妃坐在暖阁里欣赏着窗外的雪景。
就在她开心的跟母妃聊天时,突然听见了一阵凄厉的哭声。
当她好奇的顺着哭声看过去时,远远的她看见了那个在痛哭的人是舞妃。
“母妃,舞妃她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啊?”精通舞蹈的舞妃是南城将军送进宫给皇兄的。
她还记得前一年的中秋夜,舞妃跳了一曲“嫦娥奔月”,那曼妙身姿就真的好像是要飞月的嫦娥一样。
云太妃不在意的看了舞妃一眼后,先是命左右服侍的宫人退下,然后她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好一会才问:“宁儿,你知道什么叫做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吗?”
“这是一个前人所写的诗,意思是奇珍异宝好找,可是有情人却难寻。”不过这跟舞妃有什么关系吗?
云太妃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宁儿,你注定要荣华富贵过一生的,但是你要记得,千万不可以轻易的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因为身分尊贵的你,不管是多么珍贵的奇珍异宝,都可以轻易的得到手,但是唯有让一个男人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这件事例外。”
“为什么?”静宁不解的问。
“你知道舞妃为什么会那么伤心难过吗?”虽然女儿还小,但是云太妃从来不把当她孩子看待。她知道自己不能保护女儿一辈子,所以宁愿让女儿早日了解现实的残酷。
静宁摇摇头,她就是不懂才会问的。
“那是因为舞妃爱上了你的皇兄了。”舞妃是南方的边疆民族,精通舞蹈,因为她不只舞姿妖娆,外加长得又美,所以受宠了好一段时间,而她也傻得以为皇上的宠爱会是一辈子的。
她不懂得,花能有几日红?
“爱上了皇兄有什么不好?”做妻子的爱丈夫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舞妃拿出了真心爱皇上,可是对皇上来说,她只是个新鲜的玩具。”云太妃看着女儿天真的神情说:“现在这个玩具他没兴趣,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毕竟这宫里随时会有新玩具等着他,可是舞妃却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她注定要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