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医生来。」
「您觉得怎样?」
「叫他帮我注射止痛药……」不管多痛,更不管眼前要去的地方有多危险,这一趟他非去不可,很可能他一出现在对方面前,立刻遭到对方的毒手,但此时此刻想起那个全身是伤,甚至差点失去孩子的女人还躺在病床上,他就不能再让自己置身事外。
保护她是他该做的事,陪伴她,永远的陪伴她更是他从二十岁那年起就做出的承诺。
时间十点半,中央情报局局长室内,大灯已经关闭,让人误以为里面已经没有人在办公,但办公桌上的小灯仍旧开启,微弱的光线照着桌上散乱的文件。
只是办公室的主人不在位置上,不知去了哪里,但是主位正对面,横越办公桌的椅子上坐了一名男子。
他西装笔挺,但卸下领带;高挺的身躯,慵懒却透露着惊人的气力。他跷着腿,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搭成拱桥状横在胸前,似乎显示他的好整以暇,显示他的有备而来。
十分钟后门开启,走进的人端着一杯茶水,对方似乎没发现办公室坐了人,因为来人甚至将办公室门锁起来,打算继续花时间处理各顶机密文件。
冷冷的呼喊声音传来,「鲍德温局长。」
门才刚锁上,对方吓了一跳,手中的水杯差点打翻,他立刻打开灯,瞬间灯火通明,终于看见办公室内有个人。
「你……是你?!」强光照在那人脸上,看着那张脸孔,他惊恐到了极点。
沈怀望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对眼前矮胖的男人形成莫大约压力,他看着对方,语气充满笑意,但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对,是我,不用怀疑。」
这名中年矮胖男子就是中央情报局局长,他看见沈怀望,确实吓了一大跳,一个纪录上显示已死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怎么可能不让人惊吓。
局长勉强镇定,走回自己的位置,好似坐在主位上可以让他恢复理智思绪,可以让他维持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气势。
沈怀望径自坐下,不等对方吩咐,他一开口便是犀利提问。「怀特.威斯里.格鲁曼的死亡报告早就送到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了?」
这其实不是提问,而是肯定,「如果让总统先生知道我还活着,不知道池会怎么想,你的中央情报局局长的位置大概也不保了吧?」
「你是怎么进来的?」撇开那些最重要的关键,局长只想先弄清这个小问题。
中央情报局是联邦机构,受到层层保护、严密监控,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甚至还掌握他这个局长的行踪,知道局长本人现在仍在办公室?该死!这男人怎会有这种本事?
「你在格鲁曼集团安插了多少眼线帮你做事,你以为这招只有你会吗?我在中央情报局也有眼线。」
局长有点慌张,看了看四周,不敢相信原来在他渗透格鲁曼集团的同时,自己身边也遭到渗透。「你有你的眼线……所以你早就知情,才能逃过一劫?」推论。
「对,但我还是吃了点苦头,受了伤,我昏迷了一个多月。」
局长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的情报经历竟被眼前这个不过才三十几岁的小伙子骗得团团转。
是的!他一直以为怀特.威斯里.格鲁曼已经死了,甚至还将这个消息早就通报给总统,他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心腹大患已除。
没想到这人现在又出现在这里……该死!真是太该死了!
「你为什么要出现?」他为什么不干脆就这么躲起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亡。
这是最好的结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如此聪明,相信他一定知道这个道理,他更该知道他死对所有人都好。
不管是真死,还是假死,只要他一死,整个秘密将永远埋葬,再也没人知道美国联邦政府曾经干下这么多恐怖的罪行。
死人是不会开口的……秘密也将跟着下地狱。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
「你们是不是打算将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统统除掉.就算是女人也一样?」
「如果有必要,确实是如此。」
「很好,那就没什么话好说了。」沈怀望站起身打算离去,这下子,换对方一脸迷糊了。
眼见他掉头就走,赶紧拦人,「等一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没什么好回答的,鲍德温局长,你只需要知道,是你们逼得我必须反击,因为你们惹到了我最爱的女人。」
「你的女人?」突然想起之前探员的回报,说有个女人持续调查这起事件。
背对着他,根本不愿意看着对方,沈怀望铿锵有力的说:「我原本想息事宁人,假装自己已死在你们的攻击,然后带着秘密离开这里,带着我的女人到别的地方去过活……但现在,我的息事宁人却换来你们的步步进逼,是你们逼我的。」
「你要做什么?」他追问。
「你们怕什么?」他反问。
「你知道我们怕什么……怀特,你很聪明,原本可以作为联邦政府的好伙伴互谋其利,但是你跟你哥一样,你们走错了路。」
「所以你们就杀人?」
「你父亲靠着政府赚了多少钱,甚至可以游走华府,进出白宫与国会山庄,谁敢拦他?所有人见到他都要低头……但你父亲也知道,跟我们,你们只能合作,没有别的选择,怎么你们兄弟俩就不懂这个道理?」
「鲍德温局长,事已至此,我不想再跟你争辩谁对谁错,今天我来只想让你知道我有能力瞒着所有人来见你,然后安然离开,这就代表我已做好万全准备,你最好收手,叫你底下那些垃圾别再伤害我的女人……不然我们玉石俱焚,我保证你的晚年会在牢里度过……」
他说到做到,更不会心软。现在,换他来扞卫致芳。
第9章(1)
其实沈怀望自己也知道,让自己曝光,出现在这群人面前,并非明智之举,这些人从一开始就锁定他,一直想要取他性命,他原本已逃过一劫,成功让这些人以为他早已命丧黄泉。
现在他又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肯定会再度招来杀身之祸,毕竟他知道所有的秘密,现在这些秘密中又多了一个,那就是格鲁曼家族的两个主事者都死于他们的手中。
格鲁曼家族两个当家主事的人先后死亡,本来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媒体持续调查报导,各界也在猜测这起事件跟联邦政府很有关系,尽管美国政府一再否认,却难以平息各界疑虑。
现在最能证明这是一起阴谋暗杀事件的人就是他,如果他还活着,那下场可想而知,就是再一次遭遇暗杀事件。
沈怀望知道这很危险,可是当他看见致芳全身是伤,倒地不起时,那种恐惧让他无暇顾及自己的安全,他反而急于想要站到最前线,将致芳纳入自己羽翼下周密的保护她。
沈怀望一个人离开了中央情报局,对方连拦他都不敢。
或许是见到他还活着,已经吓傻;更或许是下手一次杀不了他,是否要再下手第二次,自然会让人产生迟疑,深怕原先已逐渐平息的风波因而再度爆发。
他避开众人的目光,趁着深夜走到约定地点,搭着保罗的车,结束了这趟冒险的行程,他见到想见的人,也说出他想说的话。
为了致芳,他毫无恐惧。
死过一次的人,已经尝过死亡的滋味,他不怕死亡,只怕自己不能保护致芳,保护那个他爱的女人。
回到医院,车子直接驶入地下停车场,沈怀望与保罗搭着电梯直达八楼。他全身轻松,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仿佛一扫之前每天提心吊胆的郁闷;现在的他,只想赶快见到致芳。
他还欠她一个解释,更欠她一段告白,见到她为了他四处奔波,想要调查真相,甚至不惜让自己涉险,他不再怀疑她。
他知道她一点都不冷淡,她的心一直如此沸腾,如果不是交出自己的心,怎么愿意陪他远渡重洋,来到异乡,面对种种不肯定的环境与心情?
这就是她:致芳
打开病房门,时间明明已经很晚了,病房内竟然还很热闹,陆致芳没有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反而抱着杰森,陪着孩子玩。
而这孩子似乎也一点睡意都没有,对着陆致芳扯出大大笑容,让人不爱也难;而保罗太太就坐在一旁,笑看眼前和乐融融的画面。
「妈咪……」杰森对着陆致芳喊妈咪,好似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称呼。
这让陆致芳笑到眼睛都眯在一起,笑意让眼睛显露一片暖意,直达心底。
沈怀望看着这个画面,几乎看傻,他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心里有着满足与快乐。
这就是他的家庭,他要走进这个家庭,可以看见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孩子……一个圆满、完整的家庭。
曾经他不敢渴望这样的家庭,从小他就失去母亲,就算回到父亲身边也没归属感。
直到二十岁那年他回了台湾一趟,遇见致芳这个女孩,然后大胆的将她带回美国,改变了他和她的一生。
他普经也很愚盖的否定感情,只是告诉自己不想后悔,告诉自己反正这女孩也不相信感情,既然如此,他们是同一种人。
他曾经说过,他们之间就像是一场拔河比赛,双方都是骄傲的人,都在拉扯,看谁先认输,看谁先付出感情,交出真心……最后,他承认,他输了。
在多年的陪伴中,身边的她不离不弃,永远都在那里,就算他因为愚蠢,因为不甘心自己输了这场拔河比赛,更因为想引起她的嫉妒,曾经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交往过,最后还是会乖乖的回到她身边。
跟外面那些女人顶多吃顿饭,买个昂贵的珠宝首饰送对方,顶多如此,他不曾跟那些女人有过任何深入的交往。
他曾经怀疑过她是不是真的不需要感情,只需要陪伴?任何人只要愿意承诺永远陪着她,她便会回报相同的陪伴,未必是他。
这样的想法曾让他很挫折,他更曾因此而去质疑她、去质问她。可是现在,他不再这样想了,他知道致芳的真心跟任何女人都不同。
她无声的陪伴在四周,只在必要时展现出来,就像得知他死讯时她的表现,她很冷,冷静到甚至冷酷,但隐藏在冷淡表情之下的始终是颗真心。
他感受到了……看她浑身是伤倒地不起,听她发自内心的深层呐喊,他都听到了。
跟着沈怀望走进来的保罗,看见病房内的景象,不禁皱着眉头,他对着自己老婆低声说着,「老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让夫人休息?」
保罗太太笑着,「杰森不想睡,夫人睡了好几个小时,刚刚才醒过来,也说不想睡了,我有什么办法?」
「可是……」
陆致芳抱着孩子看着保罗,眼神最后落在沈怀望身上,「别怪保罗太太,我真的睡不着了……你出门后我就;睡着了,刚刚才醒过来,睡了好久,真的睡不着了……」
一点头,沈怀望走到病床边,保罗太太赶紧让开,将位置让给这一家的男主人。
他站在病床边。看着她与孩子。
「你去哪里了?」
「去见个人。」
这段对话用中文,不用担心旁人听懂。
陆致芳于是直接说:「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包括这个孩子。」
「你看起来很喜欢他。」
「我喜欢……但你还是要解释清楚,不然我到底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他?」
一点头,沈怀望回头看向保罗夫妇,「保罗,你带你老婆先去休息,不好意思,让你忙这么久。」
「不会,你们好好谈谈。」保罗夫妇就此离开。
病房内顿时恢复宁静,沈怀望不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直接坐上病床,一坐定,就将陆致芳拉近,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但也因为这样,碰痛了他身上的伤,让他皱紧眉头,咬牙忍耐。
「你身上有伤?」
「没关系,靠着我。」
「可是……」
「我想要感受一下……一家人的感觉。」
陆致芳心疼,只能乖乖靠在他身上,抱着孩子的她动也不敢动,深怕因此弄痛了他。「你怎会受伤?这总该告诉我吧?」
「我遭到攻击了。」
陆致芳点头,「是中情局干的吗?」
沈怀望看着她,「你知道了多少?」
「你从头说吧!我知道的只是片段。」
他也点头,眼神看向前方,似乎想着该怎么解释这纠葛数十年的复杂局面,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他的父亲那一代开始说起……
「从爸爸那一代开始,格鲁曼集团开始跟政府合作,我们偷偷卖一些军火给一些美国联邦政府不喜欢的国家,包括飞弹、地雷、烧夷弹,都是些杀伤力很大的武器……但是这是有目的的。」
她立刻可以联想,「就跟美国攻打伊拉克的借口一样?」
「你很聪明,」苦笑,「美国可以借口这些国家非法进口具强大杀伤力的武器,对这些国家釆取行动,像是贸易报复,藉此获取贸易利益,或是扶植这些国家境内的亲美势力,甚至藉此攻打这些国家。」
陆致芳听懂,点头,「到这里我知道,很典型的美式作风。」
「爸爸担任格鲁曼集团董事长期间,透过这个计画卖出了上千亿美元的军火,跟联邦政府可说是合作愉快,爸爸在华府政坛的地位越来越高,一度还有机会参选众议员……可是利益越大,风险也越大,这种事就好像吸毒一样……不对,吸毒还有戒掉的一天,这种事根本没有停止的机会。」
陆致芳接话,「你想停,美国政府也不会让你停。」
「没错。」沈怀望将头靠在她头上,此时孩子似乎也累了,靠在陆致芳身上即将睡去,沈怀望抚摸孩子的脸,想起了可怜的太哥!
「大哥批示停止这样合作计画,中央情报局不满,听说连美国总统也不开心,派人来游说了几次……但大哥都撑住了。三个多月前大哥突然病倒,送医这才发现是慢性中毒,可能长达一年的时间,他吃的东西都被人下毒……最后,大哥就死了。」
她震惊不已,尽管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依旧心惊胆战。
「杰森是大哥跟外面的情妇生的孩子,大哥还来不及把情妇接回家就死了,大哥死后,大嫂离开格鲁曼家,那个情妇也不要孩子,所以我就把孩子接回来,暂时交给你照顾。」
到此陆致芳恍然大悟,知道怀里的孩子原来也有这么悲惨的命运,她紧紧抱着孩子,试图给孩子温暖与安慰。
「大哥一死,我才惊觉问题严重,原来格鲁曼集团一直卷入这样危险的买卖中,我们只能选择成为他们的伙伴,不然就是死路一条,因为对他们而言,我们只能是自己人,不然就有泄密的可能,所以我决定离开,永远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