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所认识的硕亲王,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是个宠妾灭妻,无情无义的浑蛋!」
「注意你的措词!」邢天与沈喝。
「语默她有多么爱你,你岂会不知!」
「看着她现在那个鬼样子,」他冷笑,「你说我还能怎么爱她?」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岭语浩再次揪住他的衣襟,拳头高高举起。
「岑语浩,你现在放手的话,我便不与你计较;若你不放,后果自负。」邢天与语带警告。
「我要是怕事,就不会来找你了。」为了他心爱的妹妹,他跟他杠上了。
随后跟出来的裴美乐远远便看见这一幕,吓得迈开大步朝他们跑来。「大哥,快放手。」她拉住岑语浩紧紧揪着邢天与衣襟的手,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哥哥,王爷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正所谓民不与官争,臣不跟君斗,小虾米不要对抗大鲸鱼。他身分尊贵,要是你不小心伤了他,那可怎么办啊?」
她一急,也顾不得其他,想到什么说什么。
「大哥,语默已经习实这种被冷落的日子,一点都不觉得苦。所以请你别生气了,快放了王爷吧!」她苦苦哀求。
「语默,哥哥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妳,就算他是皇亲国戚也一样!」说着,他将邢天与抓得更牢。「我今天一定要他给个交代!」
裴美乐一手拉着岑语浩,一手拽着邢天与,急得直跳脚,「不用不用,我不用他给我什么交代。」
「他说他要休了妳!」
「这件事王爷说了很久,可我还没被休啊!」她努心劝慰,「大哥,王爷说的是气话,他只是……」
「语默,妳不要再替他说话了!」
裴美乐摇头,努力想扳开他的手,「大哥,我求你不要这样,快放手!」
「别阻止我!」岑语浩手臂一振,将她甩开。
说时迟,那时快,她整个人重心不稳,滚下阶梯,事情发生得太快,邢天与跟岑语浩根本来不及拉她,她躺在地上,疼得发出呻吟。
「语默!」岑语浩猛地推开邢天与,几个箭步便到了她身边,他扶起她,既歉疚又心疼,「妳没事吧?是哥哥不好,妳哪里疼?」
「我……」她想动,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她抬起头往上望,只见邢天与站在那里,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在他们目光交会的那瞬间,她以为他会念在夫妻一场的分上,下来看看她、关心她,可他却转过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裴美乐胸口揪紧,疼得快喘不过气。她难过得眼泪直掉,却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痛心?
何必呢?她早知道他对她无情无爱,她早要自己切断对他的爱恋及情愫,明明预料得到的事,却还是深深伤了她的心?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这么深?谁说爱到痛了就再也感觉不到痛?她好痛,痛到不能呼吸,痛得没有力气。
「语默别哭,大哥马上带妳去太医院!」岑语浩抱起她,快步朝太医院跑去。
一路上,裴美乐的眼泪没停过。
此事在宫中引起骚动,在她被送去太医院的同时,皇上、慕华皇后跟福姬太后都来关心,可邢天与却带着范娇儿拍拍屁股走人了。
高太医说她骨头错位,要上药固定不宜走动,但裴美乐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从前一直以为「心痛」只是小说里的文字叙述,根本言过其实,可现在,她发现心是真的会痛的。
「皇上,请让末将将语默带回府中静养吧。」岑语浩对着一旁的邢天修说。
他愣了一下,「这事是不是要跟天与说说?」
「末将斗胆。」岑语浩屈膝一跪,「皇上已看见王爷是如何对待语默的,身为兄长,我实在无法忍受她受此羞辱。」
他晓得岑语浩在年宴上跟天与是如何的不愉快,更知道岑语浩此刻对天与有多么不满,他多希望自己能替天与辩驳,可是……
「唉!」他无奈一叹,「少将军,朕让语默受苦了。」
岑语浩抬起头,疑惑地睇着他,「此事与皇上何干?」
邢天修不知从何说起,他话锋一转,询问高太医,「太医,王妃的伤势得多久才能复原?日后会不会影响行走?」
高太医恭敬一揖,回道:「陛下请宽心,王妃的伤只要好好休养,按时换药,两三个月便能复原,只不过这几日最为关键,不宜移动,老夫认为王妃最好先留在太医院。」
「是吗?」邢天修点头,看向岑语浩,说:「少将军应该听到太医的话了,这样吧,就让语默先待在宫里,我会派几个谨慎的宫女过来,你就别担心了,至于回将军府之事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皇上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坚持,再说高太医也表明语默的情况,为了她日后能走能跳,也只能暂时将她留在太医院了。
「一切就由皇上作主吧。」岑语浩转头看着双眼又红又肿的妹妹,「语默,妳就先待在太医院吧,大哥明天再来探望妳。」
裴美乐噙着泪,点了点头。
※※※※
回王府的路上,范娇儿靠在邢天与身边,紧紧勾着他的胳臂,十分志得意满。
今晚发生的事,她相信爹跟邢天乐都看见了,邢天与为了她,竟不惜得罪岑语浩,甚至在岑语默失足摔下阶梯时断然离去,他对岑语默冷酷绝情,却不惜一切爱着她,这些已再明白不过。
她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闭目养神。
「天与,」她试探地问:「语默姊姊受了伤,咱们若就这么回府,会不会引起岑少将军更大的不满?」
「是他把自己的妹妹推下了阶梯,不是我。」邢天与没睁开眼睛,淡淡地说。
他不睁开眼,是怕自己的眼睛会泄露真正的情绪,看见岑语默摔下阶梯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被千刀万剐般的痛,差点就要往下跳了。
可他知道有人在暗处窥伺,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疼得眼泪直落,却转身漠然离去。
虽然她说已经不在乎他了,但还是会恨他吧?在她心里,现在的邢天与恐怕连头禽兽都不如了。想到这儿,他就心痛如绞。
第7章(2)
「话虽如此,可您也看见岑少将军对您有多不满,现在发生这事,恐怕……」范娇儿十分满意这个回答,但她想听到更多。
「岑家父子虽深受皇上的信任及重用,但我可是王爷,难道还怕他?」邢天与语气仍是淡淡的。
「您说说得太笃定,您跟他在皇上跟前谁有分量还不一定呢。」
「嗯?」邢天与睁开眼睛,疑或的看着她。
「天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娇儿认为您还是要替自己打算打算。」范娇儿语带暗示。
她敢说出这种话,必定是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他,也掌控了情势。正好,他就加强她的信心吧!
「我是皇上的亲弟弟,难道比不上岑语浩这个外人吗?」他面露愠色。
她蹙眉叹气,「正因为您身上流着邢氏的血,才真正是皇上该提防的人呀。」
「此话怎讲?」
「您想,当今天下有什么人能直接威胁到皇上的帝座?乐亲王已被遣至南方,想是成不了气候了,可您呢?众人皆知你的能力不在皇上之下,他能登上九五之位也是靠您帮忙,要我说,皇上是顾忌您的。」
范娇儿说话的同时,妁子也动了起来。是啊,她何必配合爹帮邢天乐呢?邢天乐当上皇帝,爹铁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可她呢?什么都没有。
但如果登上帝位的是邢天与,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他疼她、宠她,肯定会休了岑语默让她扶正,到时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与其人抬轿,她何不让自己出头?
「天与,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怯怯地睇着他。
「妳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揽着她的肩,将她抱进怀里。
「娇儿深深觉得您比皇上更具帝相。」
看着她,邢天与摇头叹息,「妳这傻瓜,我拿什么跟皇上争?我手中能调动的兵马只有区区一万,怎敌得过皇上?」
「争帝位,何必非要兵马?」她目露狡黠,「几位皇子还年幼,皇上若有什么闪失,同是太后亲生的您必然是不二人选。」
说到这儿,邢天与已知道她在盘算什么。看来比起宰相千金及王妃,皇后这个头衔更吸引她。
在他身边,她的野心跟欲望都被养大了吧?范汉新绝想不到这头小母狐,有一天竟会反咬老狐一口。这样也好,他便利用范娇儿回头倒打范汉新及邢天乐一耙。
「孤掌难呜啊!」他一脸无奈,「当年大皇兄之所以失败,正是因为他没有其他兄弟的支持。」
「乐亲王如今在南方有封地及卫队,您何不拉拢他?」她马上提议。
「大皇兄昔日跟我可是死对头……更何况,对旁位最渴望的正是他,妳说若有机会登上九五之位,他会让吗?」
「不必他让。」范娇儿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你拉着他一起合作,事成之后再将他一脚踢开不就得了?」
「此事谈何容易?」
「也不难。」范娇儿唇角一勾,「夏至正是皇上往西北祭祖之时,皇上自登基以来,祭祖之行的兵马调度都是由您主导布署,除了您,谁最接近皇上呢?到时你拉拢乐亲王并让他出兵,让所有人以为皇上遇袭是他所为。」
邢天与假意心动却又犹豫,「可我跟皇上是亲兄弟……」
「自古以来,帝王将相哪个不是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爬的?」她目光一凝,「天与,宁当枭雄也不当狗熊,那才是真男人呀!」
他忖了一下,「可大皇兄恐怕没那么容易信我。」
范娇儿挑眉一笑,语带保证,「这个就让我来想办法吧!」
※※※※
天未亮,一道黑影窜进了太医院中,一名黑衣人沿着墙边前进,不一会儿就摸进了一间房内。
进到昏暗的房里,黑依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床上躺着的正是因脚伤而暂留太医院的裴美乐。
邢天与站在床缘,定定的注视着她。
他知道自己不该冒险进到宫内看她,但他分分秒秒都惦记着她,因此明知道在宫中她会受到很好的照顾,却还是想见她一面。
回到王府后,他在范娇儿的水里下了一点药,等她昏睡后他便离开王府,速速赶回宫里,只为亲眼见到岑语默平安无事。
她的脚包覆着厚厚一层断续膏,看来摔得不轻,一定很疼吧?她身上又没几两肉,这一摔肯定伤筋动骨。想起她在阶梯底下望着他时的表情及眼神,他的心揪得死紧。
为了能得到彻底瓦解邢天乐势力的确凿证据,为了恐固皇兄的帝位及这个国家的长久和平,他做了很多不被谅解的事情,也被许多人怨恨,可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害怕被一个人怨恨。
当她病得失去记意时,他真的感到庆幸及高兴,虽然经经了一场虚惊,但他感谢老天让她忘了他这一年多来是如何伤害她的;失忆后的她变得那么开朗、那么勇敢,她跟以往不睦的人成了好姊妹,不再因为他专宠范娇儿而生气难过,她又重拾了笑容,甚至笑得比以前还灿烂。
可现在,她有了新的记忆——他冷漠的撇下跌落阶梯的她。
幽微的光线下,他看见她浮肿的双眼,她应该哭过了吧?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又因为意识到这可能会惊醒她而立刻抽手。
但她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没动,她的呼吸规律而平稳,显然睡得很沈。他想,大概是高太医怕她疼得睡不着,所以给她服了一些止痛安眠的药吧。
忖着,他不觉稍稍松了一口气,并放心的伸手轻握住她的手。「语默,别恨我,」知道她什么都听不见,他紧绷的情绪放松了许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能长治久安,以后妳会明白的。」
「我知道妳听不见,但我还是要告诉妳,在我邢天与的心里,从来没有妳以外的女人,妳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除了妳,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所以请妳给我时间,我会补偿妳,一定会。」说着,他弯下身,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他从来不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对范娇儿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别人耳里或许是甜言蜜语,但只有他知道那全是谎言,没有半句是真。
待了一会儿,邢天与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帮她将被子拉好。
他不能久待,即使想留在这儿陪着她,也必须赶在范娇儿醒来之前返回王府,他又看了她几眼,才起身走了出去。就在他轻轻关上房门的同时,原本沈睡的裴美乐倏地瞪大了眼睛,心脏也跳得厉害。
刚才在床边对她说话的人是邢天与?不会有错,就是他!尽管她不敢睁开眼睛,但她认得他的声音,也许得他身上的味道。
她在他伸手碰她脸颊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她本以为自己在作梦,还因此心悸了一下,在确定是他以后,她曾犹豫要不要睁开眼眸。可这样的念头只一秒就消失在她脑海中。
她不知道他为何又摸黑回到宫里,甚至进到太医院来夜探她。因为不知道,也因为想知道,她在当下就决定了一件事,装睡。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
在我邢天与的心里,从来没有妳以外的女人,妳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除了妳,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天啊,她听见的真是这样吗?他心里只有她,除了她没爱过别人?虽然这话是对着岑语默说的,但如今她就是岑语默。
他从前喜欢的岑语默是岑语默,但现在喜欢的岑语默是她。
糟糕,她的脑子有点打结了。什么从前、现在的,她现在已经是岑语默,也就是说……天啊,她还是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突然,她想起刚才除了这些令她难以置信又心花怒放的话外,他还说了一些别的。
他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能长治久安,还说将来会补偿她,说他的妻子永远只有她,这么听起来,他并不爱范娇儿啰?
既然他不爱范娇儿,为何在纳她为妾之后,冷落了岑语默而专宠她呢?他说这一切是为了天下能长治久安,意思是他宠溺范娇儿是为着某种政治目的?
这么看来,这里面隐藏着某种秘密,甚至是一个天大的计划;这件事除了他还有谁知情呢?邢天修肯定知道,那岑语默的哥哥呢?唔,他应该不知情,如果他告诉了岑语浩,就没理由瞒着岑语默。
许寻香曾经说过邢天与纳她们六人为妾,可能是为了惩罚曾是邢天修政敌的父兄,那么他纳范娇儿为妾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