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瞧着我,我只不过希望与你商议一件对咱们俩都有益处的事。”
燕怀柳恣意斜倚在马车的软榻之上,迎着封易蕊质问的目光,终于开了口,可那话却教封易蕊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事?”对彼此都有益的事,那是什么?
“我希望咱们俩可以成亲。”
“成……亲?”震惊已不是以形容她的感受,封易蕊瞪大眼,处变不惊这四个字再也与她无缘。
“对,一旦成亲,我不用再受皇上控制,而你也不用再被利家母子骚扰,这绝对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瞪着他脸上信心满满的笑,封易蕊只觉自己此刻像是在瞧着一个疯子似的。
她相信他真的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封易蕊真的觉得那个男人疯了,她不想随之起舞,可偏偏有人却当真了。
她抬眼望向毛躁不安的翠儿,心中的烦恼更盛。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这种欲言又止的模样,封易蕊今儿个已经不知道瞧几回了。
“封总管,不……封姑娘。”开了口,才忆及今早主子爷的交代,于是翠儿连忙改口,“你和爷真的要成亲了?”
今儿个燕怀柳召集府内所有仆佣,说是从今以后,燕府总管的位子要易主了。
本来翠儿还以为是因为封易蕊那日顶撞了爷负气求去,或是那日在燕府大门迎亲队伍造成的纷扰,所以才被扫地出门。
可主子爷说了,从今往后大家对待封易蕊都得恭恭敬敬的,因为不久他们俩就要成亲了!
这是真的吗?
小丫鬟心中满腹的疑问无法消散,终于大着胆子来问封易蕊。
那男人疯了,她可没疯。“没有的事。”
“可是爷儿今早是这么同大伙儿说的。”肚子里的好奇一旦被勾起,就非得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听到翠儿的话,封易蕊横眼一瞪,就在小翠以为她要发怒的同时,她却只是背过身去。
唉,这事怕是愈来愈复杂了,瞧燕怀柳那男人似乎是吃了秤坨铁了心,要这么胡作非为。
虽然他嘴里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她却没打算让他说服。
“我说封姑娘,其实爷儿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可其实人挺好的。”虽然严肃了点,可对待他们这些下人,爷可算是个宽厚的主子。
至于封易蕊的性子是急了些,平常待人也是公事公办,可府里的丫鬟都知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好人,前年长工虎子的娘生病,她就把她好不容易揽下来的积蓄,全拿给虎子让他去请大夫了。
还有杏儿的娘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便来燕府想将杏儿领回去,打算让杏儿去赚皮肉钱,结果也是她不知打哪筹出一些银子,救了杏儿。
若是封姑娘真能和他们家主子成亲拜堂,她们这些下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他是不是好人,不关我的事。”翠儿的叨念让封易蕊觉得心烦,索性掀帘进了屋。
她没兴趣知道燕怀柳是不是好人,她现在满心想着如何脱身。
那记拥吻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每个人见她无不指指点点。
原本平静的生活早已被他扰得翻了天、覆了地。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那个吻绝对不是出于偶然,那是他存心要这么做的。
他知晓她的性子,若是好好同她商量,她是绝对不允的,所以他趁着救她之便,强吻一记,好造就既定的事实。
那男人的城府,总是深得不见底。
不知过了多久,耳际突然传来一阵叫唤声。
“小姐……小姐……”见封易蕊像是尊木人似的瞪着眼前的包袱默然不语,翠儿连忙开口唤道。
“翠儿你别生乱了,我想静一静。”心烦意乱的封易蕊语气不耐。
“不是的小姐,是那利府又有人来闹,死活都拉不走,非得见你一面不可。”
门房传话来,说利家夫人在燕府大门胡闹,怎么也赶不走,只好前来请示封易蕊。
又来!还不怕吗?
闻言,封易蕊额际生疼。
“咱们去瞧瞧吧!”
双腿利落地跨过门坎,改不了身为总管什么都管的个性,封易蕊先是让人将利夫人给请进厅后,便朝大厅而去。
她倒要瞧瞧这会儿利夫人又要来闹腾什么?
第4章(1)
在假山流水遍布、花蕊齐绽的园子里头拐几个弯,封易蕊人都还没进大厅,就听见利夫人在那呼天抢地的哭喊。
封易蕊的心中烦躁顿起,真不想再同那家人有任何瓜葛,可偏偏人家就是不肯放过她。
她闭了闭眸,等再睁眸,心中烦躁尽敛,她又成了将府内大小事儿都打理妥当的封总管。
“利夫人找我有什么事?”人才跨过门坎,封易蕊便扬身问道,仿佛多与利夫人相处一时片刻都嫌烦。
“你终于来了!”闻声回身,利夫人一见她,便是满脸的气怒。
“到底有啥事?”不想与她多废话,之所以见她,不过是想平复纷乱。
“你这灾星凭什么这样趾高气扬的?”昔日上门依亲的小丫头,如今气势竟然如此压人,利夫人自觉气势不能输人,于是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究竟有何要事?”面对利夫人恶毒的言语和张牙舞爪,封易蕊可是完全不看在眼底,更言简意赅的追问。
“我……”多少也被她的气势震慑,利夫人眼见压不过,那脸色蓦地流转,眸中已然泛起泪光。
当初她真不该以为封易蕊是颗软柿子,会被她吃得死死的,竟然迷了心窍使出逼人上轿这一计。
她早听说封易蕊这丫头在燕府混得是如鱼得水,瞧见这一切,再看看利家如风雨飘摇的家业,她立时明白自己当年是将一只金鸡母往外送去。
她还以为封易蕊不过是个女人,虽然当日错待,可她终会念在两家曾经交好,认了这门亲事。
可她没想到的是,就连费尽心计打点县太爷,将她送进大牢,她还是不肯嫁入利家。
如今不但害得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被关进大牢,县太爷还不知耻的私吞行贿的银两,现在利家日子更难过了。
“有话快说,我没那时间同你磨蹭。”她其实早知道利夫人要说啥,但她就是要听她亲口说,她想知道利家人究竟可以为了自家利益无耻到什么地步。
“求你救救我的儿子。”那可是利家的命根啊!
“我能拿什么救?”她不过一介平凡女子,既无财亦无势。
听到她反问,向来高傲的利夫人以为她不肯,双膝蓦地一软,跌跪在地。
“你能救的,如今你已就要成为燕府的当家主母,只要你肯向燕大人说一声,文宇就会没事的。”
“你……”就算她能救,为什么她就一定得救?“就算我能,我也不救!”
就因为当年利家不肯伸出援手,她的爹娘只能草草下葬,一想起利家的毁约背信,再加上那日硬抬花轿抢人的举动,她更不认为她有什么义务帮她。
“别那么狠心,怎么说我也是你过世娘亲的好姐妹,就算看到往日情份上,能不熊救救咱们文字?”
“情份?”封易蕊恨恨啐道,两家人哪里还有半丝情份可言,还真多亏了这个高傲的利夫人说得出口。
她本想继续扬声喝斥,可是转念一想,封易蕊于是开口道:“要我救你儿子不是不行,把我爹的玉佩还给我吧!”
那信物是爹娘疼宠她的一份心意,她不想让它继续留在利家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手中,也不想再给利家任何结亲的借口。
“你……你只要那玉佩?好好好……这没问题。”迭声应好地缩了手,抹了抹脸上的泪,利夫人对于这样的结果感到大喜。
本来瞧着封易蕊的冷然,心想要求得她的帮忙应该很难,没想到她只要那块破玉佩,这令她喜上眉梢。
“那关于你利文宇的婚事?”尽管坊问关于燕怀柳和封易蕊成亲的传言已经甚嚣尘上,但利夫人还隐含着一丝企盼。
她家老爷走后,儿子依旧沉迷酒色,一点也不争气,利家的家业如今才会处于风雨飘摇中。
“这辈子要我嫁进利家,不可能!”听到她的话,封易蕊顿感不可思议,她横瞪利夫人一眼,然后斩钉截铁拒绝。
“其实,我也耳闻你和燕怀柳就要拜堂成亲,可你想想那燕怀柳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是绝对不可能一心一意待你的,如果你嫁给文宇就不一样了。就凭你的美貌和手腕,还怕不能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吗?”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似的,利夫人完全不肯死心,还拼了命想说服神情已显不耐的封易蕊。
“利夫人,我倒不知道你这么擅长死缠烂打这套呵!”一道温煦的声音带着浓浓不悦,窜进厅堂。
闻声,封易蕊的心也不知怎地漏跳一拍。
“燕……燕大人……”利夫人刷白了脸,想必刚刚那番话,这男人听得是一字不漏。
迎着燕怀柳冷然的眼神,利夫人浑身上下也隐隐抖着,她心里清楚,以燕家今日的如日中天,要捏下她这半大不小的富户,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利夫人似乎对本官颇有微词?”平素总是一身儒雅,不见官威的燕怀柳,突然端起了官架子。
“我……”怕极了的利夫人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双眸亦忍不住跳向封易蕊,希望她能出声救救自己。
“虽然本官与封姑娘的亲事不需要得到你的认同,但本官不介意对你说,其实本官心仪封姑娘已久,这情根怕是从雪地将她救起时就已种下,你还认为本官是那种见异思迁之人?”
“自然……自然……不是!”上上下下牙关打颤,利夫人完全吓坏了。
以往的牙尖嘴利全都消失无踪,她只能发傻似的瞧着燕怀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息怒。
“其实,本官认真想想,还真得感谢利夫人的落井下石,若非你因为蕊儿的爹娘死了翻脸不认人,这么个活宝贝也不会来到我的身边。”燕怀柳将那情深义重的男人扮演得丝丝入扣、活灵活现的。
“你……快别胡说了。”生怕他又不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又怕将来利夫人出去加油添醋的,封易蕊心一急,连忙阻止。
“我哪有胡说?”几个踏步迅速地拉近彼此距离,在封易蕊还来不及回神逃走之际,他长臂一捞,再次被他禁锢。
隐约意识到他这种行为似乎是想赶鸭子上架,不想被逼入绝境的封易蕊努力挣扎,可是那力道却不能撼动他半分。
挣不开,她只能杏眸圆睁,用力瞪着他。
“你究竟在干什么?”封易蕊咬着牙,小声低问。
“我在告诉那个老女人别想打你的主意。”他亦在她耳畔低声回应。
“你……”望着那认真的双眸,封易蕊向来坚如盘石的心顿时又乱了。
“我说过咱俩成亲是最好的一条路。”伸手轻勾起她颊畔因风而乱的发丝,然后亲昵塞进她耳后。
即使明知他这样是在作戏,可他那轻柔且带着怜宠的举动,却仍教她的心蓦地又漏跳好几拍。
“我不……”趁着思绪还清明,封易蕊再次拒绝他的提议,可她却忘了燕怀柳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拒绝。
“利夫人,如果我的娘子答应救你儿子,只要是她心之期盼,我一定会替她达成,可是……别再打蕊儿的主意了。”
温言软语徐徐飘进了利夫人的耳际,但利夫人却能理解其中真意。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她断了心里痴想,别再打封易蕊的主意了,否则后果自负。
“我知道了,多谢燕大人、多谢燕大人!”利夫人连声应是。
谢完,利夫人忙不迭地脚底抹油,一溜烟窜出门外。
“你可不可以别再闹了?”
封易蕊不想用这种训斥孩童的语气来训斥燕怀柳,但她却忍不住。
当她见到利夫人软着腿飞也似的逃离燕家时,她心中没有丝毫快意。
美眸瞪大,她看着那依然温笑如昔的男人,却瞧不出他的心哩头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如果说是因为皇上逼婚,他需要一个妻子,那多的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想进燕府大门,他真的没必要招惹她这个既无身家,也无背景的小孤女。
她心里更加慌乱,着实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我没有胡闹。”面对封易蕊的训斥,燕怀柳好无辜的说道。
做她的主子这么久,难道她不明白,他从不开玩笑的吗?
他做的每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算当时赶去衙门救她时,他还没想个周全,可现在他也想得仔细了。
“既然没在胡闹,又何必处处在人前表现出深情万分的模样,你这样究竟是在作戏给谁瞧?”
“谁说我在作戏?”看来,她一点也不信任他。
也压根不认为他要娶她,是因为真心想娶她为妻。
第4章(2)
“我不会和你拜堂的。”早已不知是第几次澄清了,封易蕊甚至得用低吼才能再次重申。
可燕怀柳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似的,依然故我的说道:“你说咱们是夏天成亲,还是秋日成亲好?”
一本正经讨论他们拜堂的日期,燕怀柳不是没有发现眼前那个向来敛下去心绪的女人就要暴跳如雷了。
瞧着她被怒火洗得晶亮,似要冒火的双眸,燕怀柳心中一动。
打从决定和她成亲起,他就用另一种目光在审视着她,不再是主子和奴婢般单纯。
就这么瞧着瞧着,竟然也慢慢瞧出兴味。
“我说我们不会……”双拳紧握身侧,封易蕊俨然失去理智。
望着她即将河东狮吼的模样,燕怀柳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更觉得有意思。
这样毫不遮掩情绪,愿意在他面前显露真性情的她,着实可爱多了。
冷不防地,他凑上前去,宛若猎鹰一般攫住她的唇,那柔软甜蜜有着想象不到的销魂滋味。
头一回,他以为是自个儿错认,但再次品尝,依然醉人如昔,那滋味惹得向来冷静自持的他,心跳加快,失去了素来该有的理智。
一回生,二回熟,燕怀柳当然知道再次被袭击的她一定会反击,所以当她的双手抡拳攻击他的同时,他自然没让她得逞。
将她的手收拢于自己的掌心之中,然后细细地用自己的舌描绘她的唇,一遍、两遍……然后感受她逐渐变喘的气息。
还真瞧不出这骄傲的女人,竟有这般柔软又令人眷恋的双唇。
燕怀柳笑看着她那每每因为他的吻而变傻的模样,那恣意豪迈的笑声竟然破天荒地回荡在大厅之内。
那笑声让急匆匆前来的新任罗大总管顿住脚步,双眸闪现惊异的光芒,好半会都不能回神。
“罗总管,有事吗?”
虽然罗总管的步履顿住,但却没能逃过燕怀柳灵敏的双耳,他稍稍放开依然在发傻的封易蕊,然后朝着门外问道。
“主、主子爷……”罗总管压下心慌,恭恭敬敬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