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对于封易蕊干脆的回答,水云仙不但面露惊诧,还带着几分不信。
她不相信这世上,竟有女人不为燕怀柳的俊颜、气度与家世倾倒。
“是真的。”她不是她们这种成天作梦的名门之后,也从不给自己发梦的权利,对她而言燕怀柳就是主子。
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奢想,她从没想过,若非燕怀柳莫名将她扯进这场风波,她宁愿安安份份过着平淡的生活。
因为封易蕊的肯定,喜色爬上水云仙眉梢,但还来不及绽亮却随即隐去。
“可是燕大人喜欢你。”昨天那场冲突,早已让那些嘴碎的仆佣们给传得沸沸扬扬,那燕怀柳的当众示爱,更是碎了一堆姑娘的芳心。
今晨,已有不少千金死了这条心打道回府,而她就是因为无法死心,才会等在这儿的。
“我倒不认为他说这话是真心的,他一定在盘算些什么,那样骄傲的男人,怎会爱上我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下人?”
封易蕊咕咕哝哝的,脑海中却蓦地浮现那两记强吻,一想到那画面,她的唇莫名发了烫,心更是不受控的乱跳,她的手尖甚至不由自主碰触自个儿发烫的唇,在意识到失神的自己做了什么之后,随即吓得甩开自个儿的手。
“真的吗?”
完全没注意到封易蕊的异样,水云仙单纯地喃蝻自语。
“如果事情真如封姑娘所言,那我应该还有机会。”说着说者,水云仙的眸儿灿亮,激动之下,她伸手紧紧握住封易蕊的手,殷切说道:“如果封姑娘真的不喜欢燕大人的话,能不能请你帮我?”
“帮你?”怎么帮?
“你帮帮我好吗?”求着求着发了急,那双水媚的眸子竟然瞬间泛起水光,教人瞧了好不心怜。
封易蕊本不想再插手此事,但见水云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又心软了,可转念再想,她不想要的位子,如今若有人抢,要真事成了,岂不也是美事一桩?
好,就帮她这一回,若水云仙能争气些,这柔柔弱弱水做的姑娘真能折服燕怀柳的心,他就不会再缠着她了。
“好,我帮你。”
“真的?”听到封易蕊的应允,水云仙双手激动地握住封易蕊的手,然后连声说谢。
望着她雀跃的模样,封易蕊的脸儿也凝笑,可不知怎地,心头却又莫名的烦躁,心沉甸甸的。
摇摇头,甩去那异样的情愫,回复精明的脑袋瓜子转了又转,她现在有得忙了,不但得在时限内查出二夫人的死因,又得抽空做红娘,这恩情怎地好像没完没了似的报不完啊?
罢了,怨叹无用,早日将这些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她才能无牵无挂的离去。
燕怀柳左思右想,再加上岳恣情替他找回来的线索,却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二娘为人是刻薄了些,可这些应不至于害她丧命。
隐隐约约的,他总觉得这事是冲着他来,但,是谁呢?
想破了脑袋,过滤许多可能的主谋,但又被他一一否决。
心烦意乱之余,心中竟然浮现一丝渴望。
想见她,很想很想……
打那日与郭二小姐杠上后,那女人就躲着他,在这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燕府里,她就是有办法让他完全见不着她。
一日、两日……随着时日的过去,燕怀柳向来淡定的心思竟起了波澜,日复一日的烦躁,这才让燕怀柳惊觉,他不只是爱逗弄她,他是真的爱上了。
伸手端来丫鬟们新添的茶水,啜饮一口,但随即皱了眉头。
明明是新泡的上等毛尖儿,却带着浓浓的苦味,舌尖儿甚至感受不到一丝该有的清甜。
真是上了瘾了,就连不是她亲手泡的茶都嫌。
放下手中几百两一斤的茶,长长吁了一口气,当初他千算万算,想出能让他自由的法子,可却万万没想到竟让他的心不自由了。
燕怀柳一向不是个会逃避的人,以为没人能勾走他的心,可如今他真在乎了,那丫头却躲他躲得跟耗子避猫一样。
那女大啊……真的不在意自己吗?
忍不住将这几年来发生的事儿细细想着,想了半天,却只想出一丝丝的担忧和害怕。
就怕……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
突然,一记熟悉的茶香飘进他的鼻间,那香气让他脸上的烦躁立褪。
是她?燕怀柳蓦地抬起头来,但眼前的容颜却不是心里朝思暮想那一个,一抹巨大的失望立刻像张网似的,将他牢牢困住。
“表哥。”柔声轻唤,巴掌大的羞容低垂。
“是你?”短短的两个字却透着大大的失望,但他没将喜怒形于色,在任何人面前,那是他一贯的武装。
更正确的说法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从来没能勾动他的心弦,除了她……
“我听罗总管说,你一夜都待在书房中,必定累坏了,所以特地沏一壶茶,来给表哥你提提神。”水云仙一边斟茶,一边语带羞怯的说道。
“谢谢表妹。”
以往,对于这些女人的主动示好,燕怀柳从不梗梗于怀,也没多大喜怒,可如今竟隐隐泛起一丝厌恶。
按下繁杂的心绪,也为了化解水云仙的紧张,燕怀柳随意开口说道:“挺香的茶水。”
很合他的口味,倒像是……
“是吗?这可是封姐姐特地教我的,他说表哥的茶一定要再煎制过,一般送进府中的茶都太润,而且还得用烹的,否则香气不够,表哥会不喜欢。”因为被称赞,水云仙一时雀跃,口一张便什么都说了,就连封易蕊交代不能说的事儿也全都抖了出来。
“这茶是封易蕊教你烹的?”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水云仙的话,就猜出封易蕊心中的盘算。
“是啊!”那女人竟敢……想将他打包送人?
“她还教了你些什么?”心中盛怒,可脸上的笑意更深,刻意朝水云仙勾出一抹魅惑的笑容。
反手,也为水云仙斟了杯茶,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那茶,小心冀翼捧了起来。
只不过是亲手斟一杯茶,就能教水云仙那样感动莫名,可他为了封易蕊做的何只斟茶,她却丝毫不瞧在眼底,甚至一径的想将他往外推。
该死的!
“封姐姐还跟我说了许多表哥爱吃的菜色,要我赶明儿烧给表哥尝尝,还有你喜欢在衣服熏上什么香味儿,还有……”
水云仙叨叨念念了许多,她愈说,燕怀柳眸中的阴郁愈甚,恨不得一把掐死那个女人。
一记怒火在他的心儿翻腾,她以为随便塞一个女人给他,就能脱身?
“你喜欢我?”他蓦地开口打断了水云仙的话,然后开门见山问道。
“嗯……是啊,封姐姐就是见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才愿意帮衬我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但这回水云仙乖乖照着封易蕊的嘱咐,大胆表白。
“可是怎么办呢?”燕怀柳状似烦恼的低喃一声,可那话却清清楚楚窜进水云仙的耳里。
“什么事怎么办?”以为自个儿心爱之人遇着什么难事,水西仙急着问道。
“你喜欢我,可是我喜欢的却是封姑娘。”笑谈之中碎了一颗小女儿的心,燕怀柳却不觉得有丝毫愧疚。
真要愧疚的人不是他,该是封易蕊那个女人。
“表哥……”甜美的笑容僵住,血色蓦地自那娇俏的脸蛋抽离,水云仙完全没料到燕怀柳竟然会开门见山地同她说这件事。
明明……明明封姐姐就说了,以她水灵的模样再加上聪慧的心思,表哥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可现在怎么全都不一样了?
水云仙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但燕怀柳可没那心思理会,随即步出房门,留下水云仙一人站在原地。
“封易蕊……你再躲啊!最好保证自个儿有这本事,否则一旦被我逮着,那么事情就难善了!”
第6章(1)
数年前
“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贱丫头,就算是二少爷亲自领你回来的,但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要知道,燕府是你怎么都高攀不上的。”
“嬷嬷,小的没这么想过。”虽然年纪小,可是封易蕊知道这个恶声恶气的嬷嬷,就是大夫人房里的嬷嬷。
“你最好没这么想。”爬满皱纹的手不但用力掐上封易蕊那细小的手臂,还恶狠狠的扭转着。
“不要啊嬷嬷!小的真的没有!”要不是没地方去,她会留在这儿寄人篱下?
“没有吗?方才二少爷房里的丫头才告诉我,你又跑去二少爷房里了,你还敢说你没有痴心妄想?”
老嬷嬷压根就不信封易蕊,随着她的扭转,那白皙雪滑的手臂已是红肿一片。
“是管事差我去少爷的院子传话的。”
“小骗子!你还敢说谎?你以为凭你那张可怜兮兮的脸蛋就能骗过我?咱们家二少爷是善心大发,才将你带回府里,夫人已经交代下来了,若是你有任何逾矩的行为,那么便随我怎么整治,就算要了你这条小命也无妨。”
“我……”心思单纯的她哪会有什么心眼,可无论她怎么解释,老嬷嬷就是不肯相信,一径的认定她想巴上燕怀柳,享尽荣华富贵。
“你这个小贱蹄子。”嬷嬷的食指重重点上封易蕊光洁的额际,力道之大还让她冷不防撞上身后的橱子。
从小骨子里就窜流一股倔气,顾不得被撞出鲜血的口子,封易蕊大大的圆眼一瞪,什么都顾不了地对嬷嬷吼道:“燕府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会想要做燕府的少奶奶,我有手有脚,自个儿可以养活我自己。”
“你……你这是反了,这贱丫头竟敢这么同我说话?”
老嬷嬷背气急了,随手抓了一根棍子,就没头没脑地往封易蕊身上打去,小小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折腾,被打得混身是伤的封易蕊,很快就被打趴在地上,想反抗却抗不出半点力气。
终于见她一动也不动了,嬷嬷才停手称歇。
“若你真的心存歹念,夫人那儿自会有定夺,今儿个这事只是一点小小警告,懂吗?做人得要懂得秤秤自个儿的斤两,别妄想自己配不上的男人,那可是会招来祸害的。”
血不断从的伤口涌出,可老嬷嬷却只是轻蔑地瞧了她一眼,就往外走去。
透着迷蒙的眼,她望着老嬷嬷一步步往外走去,然后合上门,任由她待在柴房里自生自灭。
“我没有……我不会……谁希罕那燕府少夫人的位置,爹……说过凡事都得靠自己……”
抬头,望着那逐渐合上的门扉,封易蕊告诉自己,她永远也不可能是老嬷嬷口中那个贱蹄子。
也在那一夜之后,她瞧见燕怀柳就像瞧见鬼一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她再也不要在任何人眼中,瞧见嬷嬷眸中那抹鄙夷。
再也不要!
啊……
双眸猛地在黑夜中绽开,当封易蕊看见满眼的黑,头疼了起来。
又梦到那段痛苦的往事了。
昏昏沉沉中,她这才发现另一双晶亮的眼,也同在黑暗中。
“你……”那对锐眸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她也不会错认,“你怎么在这里?”
喉头疼得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灼一般,封易蕊强忍着不适,语气不善地质问。
今夜的她太虚弱,没有力气与他对峙。
她慌乱的眼儿左瞟右瞧,那像小耗子想窜逃的模样,顿时让燕怀柳眸中进出阵阵火光。
他今天非得搞清楚,为何她总是避他如蛇蝎?
方才坐在这儿瞧着她的睡颜,她安静的时候似乎柔顺可爱多了。
直到方才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一个寻常男人,竟贪恋起她睡颜上的那抹酣甜。
“我倒不知道你不当总管后,竟改行当起媒人婆。”没有察觉她脸上那异样的潮红,燕怀柳语带讥讽地说道。
深夜造访,因为他心中的怒火难平,今日打发满怀期盼的水云仙后,他心中的怒火就像是脱缰野马般难以驾驭。
“我不知道你在说啥。”光听他的声音,她就知道他心中的怒火烧得很旺。
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捋虎须,于是封易蕊索性装起傻来。
“几时咱们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封总管,也有这种敢做不敢当的时候?”燕怀柳冷哼,她的否认不但没让他的怒火稍歇,反而愈烧愈旺。
欺身向前,他宛若帝王一般,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为什么这么做?”他倾身逼问,封易蕊因为他浑身骇人的气势,忍不住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挪了挪,意图拉开彼此的距离。
今夜他气势骇人,想来自己的举动真的惹恼了他。
但她却不觉得她有错,水姑娘不但是个大家闺秀,花容月貌,婀娜多姿,这样的女人配上他,多登对。
不似她,只是一只永远也蹬不上枝头的麻雀。
“她很适合你。”
“你……”他原想伸手钳住她那尖细的下颔,逼她直视着他,可那一入手的滚烫,却结结实实让他的心抽了一下。
她病了!
当这个事实窜进他的脑海里,满腔怒火便在转瞬之间被他抛到脑后。
“该死的,你病了为何不说?”
这个女人非得那么固执吗?明明就已经病了,却还抵死不说。
今晚若非他气极,忍不住前来找她算账,要是真病出什么毛病,那该怎么办?
“我……没事。”即使头疼欲裂,喉头像是有把火在烧,但封易蕊的固执还是一如以往。
“浑身烫得跟个火球似的,还敢说自己没事?”怒气再次上涌,燕怀柳恶狠狠瞪了一眼,可眸中闪烁的不是怒气,而是担心。
转身,他步至房里的水盆旁,伸手拧了条巾子,再踅回榻旁。
“你快走吧……”哑着声,封易蕊迭声催促着,不想让他将自己荏弱的模样尽收眼底。
打从她爹娘死后,她就是这么一个人熬了过来,以往就算染了风寒,她也是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辗转难眠,承受病魔的侵扰,一次又一次熬了脯过来。
她不需要,更不想要他的照顾,那会让她交得脆弱。
“你闭嘴!”就算生了病,还不懂认份地接受照顾,使劲地驱离他。
难不成在她心里面,他就是个这么没心没肺的人?
气呼呼地在榻上坐下,将湿凉的帕子拂上封易蕊早已被汗湿的额际。
“不要……”封易蕊伸手想拍掉他的手,可浑身虚弱得使不上半丝力气,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给我安安份份的别动。”哑声低吼,可他的动作却无比温柔。
“你做不来这些事的。”他是个少爷,打小饺着金汤匙出生,是到哪儿都有人伺候,哪懂得这些照顾人的事儿?
“怎地就做不来?我再不济,还是有能力照顾我的女人。”先是擦去她额际的汗,然后燕怀柳又走回盆边将帕子打湿,一把将虚弱得无法抵抗的她给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