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睿,要是午膳时间我们还未下来,你再上去静云寺用斋饭。”
“大小姐,老太太说了要安睿在这里顾马车,不准进入静云寺用斋饭。”听她这么跟安睿交代,生怕会误事的桂嬷嬷厉声提醒她。
“怎么,老太太现在刻薄到连午膳都不让人吃?”纪紫心目光凌厉地扫了桂嬷嬷一眼,嘲讽反问。
“大小姐,您误会老太太的意思了,老太太的意思是这安睿怎么说也不是纪府里正规的下人,而是来路不明的侍卫,跟着我们一同进入佛寺礼佛享用斋饭,恐有辱老太太跟大小姐的身分。”
“连静云寺的方丈都不敢拦着乞丐进入斋堂用斋饭,老太太的修行竟然比方丈还高,已经高到可以代替佛祖决定谁能进入寺庙里用斋饭了?看来一会儿我得好好问问静云寺方丈是怎么修行的,这修为怎么比不过才吃斋念佛两年的纪老太太!”纪紫心酸不溜丢地嘲讽。
桂嬷嬷噎了下,她万万没料到纪紫心会这么讽刺老太太,而纪紫心身后的白果跟甘草则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佛家有云众生一切皆平等,如果上香礼佛也分身分贵贱,我看也没有必要上去了,还是回去吧!”纪紫心作势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深知纪紫心性子的桂嬷嬷,听到这一句“回去”,惊得连忙道歉,就怕自己会坏了越氏的大事,“大小姐,是老奴转达错了,老太太并没有这个意思,请大小姐原谅。”
她停下脚步,凌厉地盯视着一脸慌张的桂嬷嬷,沉声警告,“桂嬷嬷,虽说你是在二房服侍老太太,但你的月俸可都是从我大房这边支出的,既然你耳朵已经不好使,是不是该回乡帮你儿子种田、帮你媳妇照顾孙子,我好再帮老太太寻一个能干利落的。”
“小姐,老奴是一时听错了,老奴身体还十分健朗,照顾老太太是没有问题的。”没想到纪紫心会利用这由头让她卷铺盖走人,桂嬷嬷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纪紫心微微一笑,冷声提醒桂嬷嬷,“我当然是希望桂嬷嬷身体健康,这样才能好好服侍老太太。”这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再耳背一次,就回乡跟你儿子一起种田。
“大小姐请放心,老奴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跟老太太的!”
“嗯,那走吧。”纪紫心也不想再跟她多说废话,径自率先走上前往静云寺的阶梯。
由于并不是一般信众会上静云寺烧香拜佛祈福的日子,加上山路受损严重,因此今天看不到往日那熙熙攘攘拥济的人群,上山的阶梯也好走了许多,约莫两刻钟后便到达山顶上的静云寺。
他们走到中途便有僧人从静云寺里出来为他们领路,领着他们一行人到大殿向佛主叩拜、上香,越氏更是添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香油钱。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接近晌午,他们一行人在后殿的斋堂用过斋饭后,越氏便跟寺里的师父要了几个小院子,等稍微休憩后再回府。
静云寺的师父领着他们到后面一座二进的院子,纪紫心跟纪月云分到了同一个小院子。
纪紫心歪在窗边矮榻上闭目养神,看似在休憩,但警惕心却不曾松懈,就怕自己一疏忽会着了别人的道。
眼眸微掀看着坐在对面床榻上慢慢品着茶饮、吃着静云寺栽种的果子的纪月云,平淡的神情没有任何一丝不安或是算计。
纪月云那过于正常的神色,让纪紫心不由得感到疑惑,除了让安睿留在广场看马车外,从上山礼佛到现在,这一路下来似乎没什么异样,难道是她多心了?
坐在床榻上的纪月云放下手中的茶杯,拿着绣帕压了压嘴角上的茶渍,“大姊。”语气带着几分恭敬、几分亲昵地唤了一声。
“有事吗?”她眼角微掀,睐了眼五官还算精致,更带着几分灵秀的纪月云。
“大姊,方才祖母说一会儿想再听听主持大师讲经说法,我们若有兴趣便一起到前头听主持讲经,如若不想,也可到后山走走欣赏这静云寺的美景。”纪月云笑盈盈地说着。
“这两种我都没兴趣。”纪紫心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也是,这佛寺景致都大同小异,大姊前一阵子才去了趟灵鹫寺,自然是不想再听经,这佛寺的景致想必在大姊眼中也不觉得新鲜了。”
“堂妹如若想到后山走走,领着丫鬟去便是,不必顾虑我,现在我只想闭目养神好好休憩一番。”
说实在的,她对二房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在他们做了那件事后,对二房的人更是反感到不行,一点都不想看见二房的人,尤其纪月云这个堂妹,当她无意间得知二婶处心积虑跟秦家拉拢关系,想将纪月云嫁给秦风沛当小妾,而纪月云自己本人也愿意时,俗话说,“宁愿挑葱卖菜,也不与人共事一夫”,这让她对纪月云的观感更不好,一点都不想跟她共处。
“那我就不打扰大姊休息了。”听到纪紫心这么说,纪月云便领着自己的丫鬟离去。
纪紫心看她离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警戒心便放了下来,一放松倒是觉得有些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真有些累,既然没什么事,你们来帮我更衣,我想小睡一会儿。”
她自临窗矮榻上站起,槌槌肩膀向屏风后方走去。
她睡觉时,即使是午睡也一定要换上寝衣,这两个丫头很清楚她的习性,因此只要出门,不管是否会休憩,都一定会帮她将寝衣一起带上。
“是。”她们两人上前为纪紫心更衣。
第七章 阴谋诡计一大堆(2)
就在纪紫心只着中衣要换上轻便寝衣时,白果却怎么也找不着她稍早放到内厅的包袱。
“怪了,我明明把装着小姐衣裳的包袱放到了这矮柜上,怎么不见了?”白果疑惑地到处翻找着。
“不见了?”纪紫心停下脱掉中衣的动作。
“我方才有看到二小姐的丫鬟碧莲又提了几个包袱放在前厅桌上,会不会是后来二小姐她们的包袱跟小姐的弄混了?”甘草回忆道。
“有可能,我去碧莲放物品的地方看看。”白果撩开垂荡的珠帘往前厅走去,“碧莲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出去也不将门给掩好——”白果话还未说完,突然间惊声尖叫,“啊!你是何人?滚出去!”
听到白果尖叫怒喝的甘草心里咯噔一声,“小姐我出去看看,您赶紧先自己将衣服穿好。”她连忙跑了出来,一看,前厅门口竟然有个不高,但身形十分魁梧的男子伸长脖子往她们屋里头探头探脑。
白果回过神立刻迎身挡在门口,不让他再接近门口半步。“出去,你是谁?”
“纪姑娘在这里吧,本少爷乃是……”男子无视她的阻拦,野蛮地一手推开白果,一脚就要踏进屋里。
“不管你是谁,都给我出去,你没见到我们这院子都是女眷在休息吗?”甘草见白果一个趔趄被推倒在地,飞速向前将人用力往后推,拉过门扇“啪”的一声关上,把他挡在门外,“你一个男人乱闯女眷院子,这象话吗?快出去!”
这男子没防备地被甘草这么一推,连连退后几步,顿时一阵恼火,一脚便踹开正准备上闩的门扇。
“滚开,你们这两个贱人,是你们大小姐约本少爷来这里私会的,还敢这么对我!”男子气恼地一把推开白果跟甘草两人,迈着大步,梗着脖子硬是往里面闯。
就在他一手要撩开珠帘硬闯内厅时,他的肩头被人猛力一扣,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随着惊恐的惊呼声,整个人已经被丢出屋外,摔得鼻青脸肿。
男子自地上爬起,抹去人中上两条鼻血,怒指着赵天祺,“是你家大小姐约我来这里私会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挡爷的路,给爷让开!”
“滚!”
私会?!
这一次听得仔细了,纪紫心没敢担搁,迅速穿好衣裳冲到门边,一脸凛然的安睿像个威严的门神站在门口,挡住所有妖魔鬼怪入侵。
看着他挡在门前巍峨挺拔的背影,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叫纪紫心瞬间松了口气,只要有他在,她总会不由得感到莫名安心。
纪紫心从赵天祺身后微微探出头,看着那个对他叫嚣、胡言乱语的男子,低呼一声,“王大威!”
这王大威是二婶陈氏三嫂王氏的娘家大哥的儿子,是个夜夜眠花宿柳,平日里仗着家里有点恒产就无恶不作的二世祖,有不少人被他打伤到回春堂来医治,常听伤员咬牙诅咒他,她有时代替爹出诊,也会在大街上看到他欺压百姓,这才认得出王大威。
“纪姑娘,你什么意思,约小爷我到这里跟你私会,还让人打伤小爷我,你玩我是吧!”王大威对着她愤怒叫嚣。
“你胡扯什么,休得败坏我名节,马上给我滚!”纪紫心隔着赵天祺怒喝。
“小爷胡扯?你让人送来你的肚兜,还说小爷胡扯!”王大威扯出收在衣襟里绣着蝴蝶的翠绿色肚兜,扬了扬。
纪紫心一看,惊诧地瞪大眼,捣着唇红着脸惊呼,“我的……”
白果跟甘草两人也压抑不住,惊呼一声,“啊!那……”
“那不是小姐昨天刚换下的……”甘草扯着白果,捣着嘴压低嗓子焦急地说着,“今天一早我要去取早膳前才拿到浣衣场,怎么这会儿……”
听到甘草跟白果的对话,纪紫心马上想到今天早上无故出现在她院子的珠梅,愤怒地握紧拳头,“是老太太跟二房……”
她眼尾扫到了院门外正往她这里赶来的几抹身影,忿忿咬着牙,“好啊!她们今天演这么一大出戏,就是为了让我身败名裂……”
赵天祺虽然站在门外,但屋里她们三人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看了眼王大威手中的那抹翠绿,心火顿起,伸出手对王大威寒声命令,“把东西交还大小姐,立刻滚出这里,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命令小爷我,小爷我今天非让你好看不可!”王大威訾目怒视挡在门前的赵天祺。
他王大威哪里吃过这种亏,将肚兜往衣襟里一塞,握紧爆着青筋的拳头就要往赵天祺挥去。
赵天祺深眸微敛,心下一凛,身形一闪。
王大威的拳头还未碰到赵天祺,也还未看清他的招式,整个人又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顿时发出如杀猪般的凄厉哀嚎,“啊——”
正掐着时间计算着该赶来抓奸的越氏和纪月云,被这几声凄惨的哀嚎声跟撞击声音吓了一大跳。
祖孙俩连忙相互搀扶着赶来,这过大的动静也引来了正好经过附近的师父注意。
在王大威自地上爬起来,准备再度冲向前揍赵天祺为自己讨公道时,就听见院门边忽然响起一道如洪钟般响亮的叱喝,“何人在庙里大声喧哗、动武行凶?”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大孙女你院子里怎么会有男人?”越氏惊呼声扯得比任何声音都大,像是怕人听不见似的。
看到老太太跟纪月云一行人出现,纪紫心心下转了一圈便有谱了,二房动员所有人大费周章筹谋这一切,就是为了破坏她的闺誉、毁掉她的名节。
看到两名和尚朝他走来,王大威表情痛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赵天祺,“师父,你来得正好,这人在静云寺里行凶,快将他抓起来!”
一进院子,看到挡在门口的赵天祺,越氏就知道她们的计划被这混蛋给破坏,即刻故意惊呼着看向鼻青脸肿的王大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咦,你不是亲家侄子吗?你为何会在此处?”
“就是啊,王公子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大姊的院子里?”纪月云向前,捣着唇惊恐地看着已然成为猪头的王大威。
纪紫心双臂抱胸,冷笑地看着越氏这一对唱作俱佳的祖孙。纪月云不是早该去后山散步,老太太不是应该去听方丈讲经说法了吗?怎么这里才刚发生动静,她们一行人就全出现?
纪月云跟她的丫鬟离去之前故意不将门掩上,就是要让王大威能够顺利进入屋里,她们几人再来个抓奸在床,就算没有捉奸在床,未婚男女共处一室也够她们做文章。
赵天祺趁着众人视线还落在王大威身上时,将方才出手瞬间从王大威手中抢回,藏在衣袖里的肚兜交还给纪紫心,低声提醒她,“收好,一会儿不管什么事都不要承认,把一切交给我,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看着安睿坚毅的神情以及让人信任的眼神,她总是莫名地有安全感,知道可以将接下来的一切交给他,他会护着自己。
她点了点头,“嗯。”
王大威在两名僧人的搀扶下站起身,直指站在赵天祺身后的纪紫心,“是纪家大小姐约我到这里会面的!”
纪月云听王大威这么一吼,满脸不敢置信地捣着唇,说出会让所有人误解的话,“什么?莫非你跟大姊交好,两人约好私下在这会面……”
“纪月云,闭上你的嘴少胡说八道,那是你母亲娘家的人,要找也是找你!”纪紫心气得朝纪月云怒喝。
纪紫心恨得想出去赏她们两巴掌,这刻薄贪婪的二房真的是无耻到了极点,竟然想用败坏她闺誉、污蔑她名声的方式让她不得不将就随便下嫁,同时更可让秦风沛对她死心,转而看上纪月云。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道理二房竟然不懂,坏她名声,这秦家还能看得上纪月云?真是愚蠢至极!
听到风声赶来的方丈也来到他们暂时安置的院子,惊骇地看着鼻青脸肿的王大威,“这位施主是?”
赵天祺身上气息尽收,向前抱拳,目光凌厉的盯住王大威,“见过方丈,方丈,此人硬闯纪府小姐休憩的院子,经过劝阻不听,甚至打伤丫鬟,在下这才出手护卫小姐。”
“听你放屁,明明是纪大小姐拿着贴身信物邀我前来私会!”王大威朝赵天祺怒吼。
“唷,信物,是何信物?口说无凭,如真有信物,你倒是拿出来让所有人看看。”赵天祺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就是,亲家侄子你说是大小姐邀你私下会面,还有信物为证,你倒是拿出来让所有人看看你所言不假,不是你擅自私闯。”越氏接着帮腔附和。
“信物?你倒是拿出来,本小姐要看看自己到底给了你什么信物!”东西已经拿回,纪紫心也不担心名节会受损,适时出声为自己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