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老太太又故技重施时,爹便说子翌年纪太小,不知以后是否能够继承他的衣钵,至今未让女儿出嫁,便是要留她下来做为守灶女,以此为由,又堵了那贪婪老太太的嘴跟二房的心思。
虽然堵了他们的嘴,可是这老太太跟二房一样没少闹没少惹麻烦,想尽任何借口向大房要钱,总归就是想吞掉她爹辛苦赚的血汗钱。
一提起当年,陈氏马上翻脸跟翻书一样,那张愤怒的表情瞬间变得幽怨哀戚,泪珠更是悬在眼眶里,捂着唇泣诉,“没想到……二婶我对你一番好意……却成了驴肝肺……”
纪紫心心下忍不住对陈氏这浮夸的演技嗤笑了声,这陈氏收放自如三秒掉泪的演技厉害到都可以角逐影后了,可那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表情,实在不适合放在她那张快跟母猪媲美的脸上,只会让她觉得搞笑。
她不耐地摆摆手,挥挥手中的帕子,“二婶,把你的眼泪收起来吧,装可怜这招对我没用。”
陈氏被她这句话给噎得差点气煞。
“二婶,你硬是将挑拨什么的大帽子扣在我头上,无非就是担心年底盈余少分了,想藉这事多要点,不过,二婶,你似乎忘了一点。”纪紫心沉声提醒她。
陈氏拧紧眉头。
“我爹的回春堂,你跟二叔可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拿出来入股,这两成的盈余也要我父亲同意给,你二房才能拿,而不是你想要,我大房就一定得给你们。”纪紫心不疾不徐地提醒她。
“你!”陈氏理直气壮地回她,“你可别忘了,当时是大伯亲口答应老太太,每年分二房两成盈余!”
纪紫心掀起眼皮睨了陈氏一眼,“我爹他是有答应没错,可二婶别忘记,我爹当时还说了一句话,只要回春堂是他掌权,就有二叔的两成分红,可回春堂今年开始已经是我掌权,说穿了现在回春堂的东家是我,二房想从我这东家手里拿走任何一个铜板,都得要我同意!”
听她这么一说,陈氏面色闪过一丝凌厉,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不客气,“怎么,你难道连你爹的话也不遵从了?”
看着那面红耳赤,两颊肥肉微微颤动的陈氏,纪紫心心下冷笑,“我爹的话我自然会遵从,不过先决条件得二房安分守己,如果二房还想从我手中分到那两成盈余,最好少干涉大房的事情,否则你们不仅分不到那两成,我还会请你们搬出去,你最好看我敢不敢!”
“二婶我可是为你们大房着想,你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反过来威胁我,想轰我们二房出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长辈!”
一想到每年年底的两成盈余掐在这个对她一向不假辞色,从不当她是长辈的纪紫心手里,她就不甘心,何况纪紫心现在更威胁要将他们二房轰出去,陈氏气得几乎要咬碎银牙。
“二婶,叫你一声二婶是给你面子,你要是再继续对我大房指手画脚,或是对我爹跟我所收留的病人无礼,尤其是指使那些用工作抵医药费的病人来服侍你们二房,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将你们轰出去自力更生。每个月少了二房的开支,又可以多救一些人,相信我爹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她不在府里的这一段期间,二房的所做所为和所有恶行,从她一下马车便有不少人告状到她这里来,现在又想利用她带回的病人借题发挥,从大房得到更多好处。
对于这贪婪的二房,她不会像她爹那样好说话,若二房不来干涉她,她不介意养着二房一家子,但若做得太超过,踩到她的底线,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反了,反了,我们二房难道没资格指使那些人做事吗?你竟然为那些穷人要轰自己二叔出门!”
“没错,你们就是没有资格指使他们,你要是觉得不能指使这些病人为你们二房做事,不开心,大可以举家搬出去找正常的人服侍,我绝对不会阻拦!”纪紫心不客气地撂话后,便转身走人。
陈氏气得攥紧袖中拳头,怒视着纪紫心离去的背影,“纪紫心,你这目无尊长的贱蹄子胆敢威胁我,我就不相信没人制得了你,给我等着,非得让你好看,到时看你如何继续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纪紫心在门框边敲了两下,发现对着窗外发呆的安睿并没有听见,她也不等他开口让她进屋,便领着端着汤药的白果跟提着热水的沉香迳自进入屋里。
她拉过床榻边的矮凳坐下,将药箱放到一旁的圆几上,接过白果手上刚熬好的汤药,“安公子,你在瞧什么,喝药了。”
这安睿似乎心事重重,总是半天不说一句话,脸色凝重地看着窗外陷入沉思,每个人都有隐私,她也不好追问,只盯着他用药。
赵天祺回过神,看了他们主仆三人一眼,掀开被子坐到床沿,接过她手中汤药,“有劳纪姑娘了。”
“这碗汤药喝完后,就可以改采服用药丸的方式调养身体。”纪紫心开始从医药箱里拿出换药、看诊的工具。
“这么说,在下的身体已经复原的差不多……”赵天祺垂下眼睑,看着已空的药碗,幽深的眸底缓缓流过一抹茫然。
看着他低眉垂首,辨别不出情绪,她忍不住挠挠一边额角,“你是不是在想复原后该何去何从?”
她自小跟着父亲学习医术,救过不少重病或被人追杀的重伤患者,其间不乏达官显耀或是江湖草莽,一般经过一阵相处,熟识后,总是会或多或少透露自己的身分或是江湖地位。
可安睿跟她以往接触过的患者不一样,他绝口不提自己的来历,依她这一阵子对他的观察与了解,他恐怕不是身分神秘高贵,就是心中藏着无法与人诉诸的极悲痛苦,而他的名字恐怕也不是真名。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话,从他那对如古井般沉定的黑眸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心绪,只好自己揣摩他的想法。
“如果一时之间没地方去,你可以留在回春堂帮忙。”
听她这么一说,赵天祺眉毛微挑,对她的提议感到一丝诧异。
纪紫心接过他一直拿在手中的空碗,“安公子,去留权决定在你,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养伤,其他的一切无须想太多。”
赵天祺沉沉地回了她一句,“在下知道了。”
“沉香,先将安公子身上的衣物跟包裹着伤口的布巾解下,擦拭过他身上的药渍后,将这瓶药倒进热水里,按着我方才交代你的方法擦拭安公子身上的伤口。”算是达到共识,她自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交给沉香。
“是的。”沉香手脚俐落地退去赵天祺身上的衣物跟包扎伤口的布巾,并让他躺下,而后又按着纪紫心的交代,将一条干净的布巾放进已经加了药的热水里,稍微搓揉了下后,拿起布巾拧乾覆盖在赵天祺腰间的伤口上。
伤口上那过于热烫的温度和略显刺激的药性,让赵天祺眉头不禁微皱。
“这热水里加了我爹配的独门秘方,热敷一下有助于活血消肿,伤口会复原得更快,不过药剂有些刺激,你忍忍。”
赵天祺强忍着伤口周围不时窜上脑门的灼痛感觉,轻“嗯”了声。
约莫一刻钟后,她让沉香将敷在腰间的布巾拿走,并在赵天祺的伤口上抹上一种特制药膏,他那原本一直发红发痒的伤口顿时感到一阵舒适的凉意,让他舒服地吐了口长气。
“这药膏是我爹特制的冰肌凝露,对伤口消炎及疤痕的修复非常有效,你腰间的伤口已经不再流出血水,可以开始抹冰肌凝露加速伤口的收缩及愈合。”纪紫心一边帮他包扎,一边为他解释。
“对了,我爹特别交代这冰肌凝露效果虽然很好,但是你还是要注意身上的伤口,尤其是腰间的伤口,动作不宜过大,避免撕扯到刚愈合的伤口和新生的嫩肉,造成二次伤害。”
“有劳纪姑娘跟纪大夫费心,你们两位的恩情,在下日后定当回报。”他垂眸看向拿着布巾细心专注地为他伤口包扎的纪紫心。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跟我爹的工作,救你一命这事你也别挂在心上,更别提回报。”她避开伤口在他腰间打结,顺便跟他说清楚,免得他一直将这救命之恩放在心里,“我跟我爹救人从不求回报的。”
这时,一记兴奋的嗓音自外头传来,“姊姊、姊姊。”纪子翌开心地拿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纸鸢跑了进来,“姊姊,我们去放纸鸢。”
纪紫心笑咪咪的看着一张小脸蛋因为奔跑而变得红通通的弟弟,柔声问着,“子翌怎么会有老虎纸鸢?”
“是风沛哥哥送我的,他在前头。”纪子翌短短的手臂往前头的医馆一指,然后赶紧拿着老虎纸鸢到赵天祺面前献宝,“安哥哥你看,我有老虎纸鸢。”
赵天祺接过他手中的老虎纸鸢点头,“很漂亮,扎得跟真老虎一样。”
一听到这名子,纪紫心一对好看的秀眉微蹙,“子翌你说秦风沛来了?”
第三章 满身功夫驱恶霸(1)
纪子翌点头又从衣襟里拿出一包油纸袋,拿了块糖糕咬着点头,“他还给子翌带了好吃的糖糕。”
纪紫心翻翻白眼,思虑后决定先溜。
她拿过赵天祺手中的纸鸢,拉着弟弟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就要往门外走去。“子翌,你不是要放纸鸢吗?姊姊带你到后山放纸鸢。”
纪子翌兴奋地点头,正要跟姊姊手牵手到后院放纸鸢,忽然“啊”了一声,整个人定在原处,摇头,“姊姊,我们不能去放纸鸢了。”他含糊不清奶声奶气地说着爹爹交给他的重要任务,“姊姊,爹爹方才让子翌跟你说,叫你到医馆去一下。”
“爹爹让我到前面医馆?”纪紫心嘴角微抽,连忙问道:“爹有说什么事情吗?”现在那人在前头,她一点也不想过去。
纪子翌不开心地摇头,“爹爹没说,只让姊姊到医馆。”
既然爹发话了,那她不到前头去不成,泄气地叹了口气,摸摸弟弟那像是刚蒸熟的白嫩包子脸,“子翌,那让沉香陪你到后山放纸鸢,姊姊先到前头去问问爹爹有什么事情。”
“不要,那我要在安哥哥这里,安哥哥刚刚吃了苦苦的药,我分他吃好吃的糖糕,等明天姊姊再带我去后山放纸鸢。”纪子翌张着晶亮的双眼,看着毫无表情的赵天祺还有一旁的空药碗,以为他是因为喝了难喝的药所以不开心。
纪子翌这话才说完便已经爬到床榻上,从油纸袋里拿出一块糖糕想喂赵天祺,“安哥哥吃,甜甜,嘴巴不苦,甜糕好好吃。”
看着纪子翌这张可爱柔软的小脸蛋,和望着他的这双澄澈圆滚滚的眼珠子,冷硬的心总是不自觉融化。
一向不爱甜食的他不忍拒绝纪子翌这小包子热心的关怀,嘴角微扬,抬手摸摸他的头,张嘴吃下他手中的甜糕,“谢谢。”
“不行,你安哥哥要静养。”
赵天祺摸摸他那显得失望的包子脸,看向纪紫心,“纪姑娘,让子翌待在这里吧。”
虽然已经颇为习惯他们一大一小的热络互动,纪紫心还是禁不住地泛起狐疑,怎么也想不通。
一向不喜跟陌生人亲近的子翌,不知怎么的却很喜欢这个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安睿,回安阳县的路上就常闹着要跟安睿搭同一辆马车。回到家后只要一想到,他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安睿,即使他因喝药陷入沉睡,子翌也要坐在床边看着他,对着安睿奶声奶气地说着童言童语。
“那好吧,子翌,你先跟安哥哥在这边,记住不可以影响到安哥哥休息,姊姊到前头看看爹爹有什么吩咐。”
得到姊姊的首肯,纪子翌开心地点头,“子翌会乖乖的,不会吵安哥哥。”
纪紫心又转头交代沉香,“沉香,你就待在安公子这里看着子翌,不可以让他调皮。”
沉香看着小姐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地叹了口长气,“唉,这秦公子一来,我们小姐又有得烦了。”
“烦?”之前纪紫心那一闪而逝的困扰神情并未逃过赵天祺的眼,现在沉香又没来由地咕哝这一句话,引起他的好奇,“纪姑娘似乎不太欢迎前头那位秦公子。”
“安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小姐不太欢迎那位秦公子?”沉香诧异地惊呼。
“方才纪姑娘一听到他的名子,眉头便马上皱起,怎么,这位秦公子人品很糟?”
沉香摇头,“不,这位秦公子人品可好了,可以说是翩翩佳公子。”
“若是如此,纪姑娘怎么会因为他的到来感到反感困扰?”
“安公子你有所不知……”沉香瞄了眼已掩上的门扉,食指抵在唇边小声地说着,“这秦公子是知府老爷的二公子,对我们家小姐很上心,为了赢得小姐的芳心,对老爷、小少爷的喜好更是上心。”
方才纪紫心一听到这位秦二公子的名字时,表情明显闪过一丝困扰,看来她并不喜对方,“秦二公子的这份殷勤,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不是,这秦二公子是郎有情妹无意,他明知我家小姐早已表明要替老爷守着医馆,直到小少爷长大可以继承老爷的衣钵之前都不嫁人,即使日后嫁人也不嫁有妇之夫,这秦二公子即使条件再好,也不可能娶得到我家小姐,他却还是一厢情愿地追着我们家小姐,希望能够打动她。”
“嗯,姊姊说她要等子翌长大,不嫁人。”虽然纪子翌听不懂沉香说的事情,但是他一听到不嫁人三个字,也连忙跟着点头为沉香左证。
“纪姑娘不肯与人共事一夫?!”赵天祺有些惊讶自己所听到的。
“是的,小姐多年前曾经说过,女子嫁人,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守着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成天为了一个男人跟后宅女人争吵,那不如留在家里守着家业,男人要想娶她,得从一而终。”沉香点头,翻着白眼回忆自己听来的一些消息,“加上我们老爷深爱着逝去的夫人,所以更是认同小姐的看法,好男人就该只爱一个女人、只拥有一个女人并给她幸福,因此从不逼着小姐嫁人。”
“对,爹说好男人就该只爱一个女人,子翌以后也要当好男人。”纪子翌用力地点头,一边吃着甜糕,一边用他软糯的声音附和。
赵天祺垂首沉思,原来这就是纪姑娘至今未婚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