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两。」要比心黑,她绝对不逊人。
「又要钱?」他明明表现得玉树临风、貌似天上谪仙人,她怎么就不为之沉迷,心里只想着银子。
司徒飘花在孙如意眼中就是一只会动的乌龟,她最想做的一件事是踩扁他!
龟板具有药性,性味甘,滋阴潜阳,补肾健骨、养血、补心和止血的功效,可治疗头痛眩晕,腰膝酸软,惊悸,失眠健忘,妇女崩漏等……
「诊金,药费。」不宰肥羊还宰谁,她的三七分可是被他无耻的对调了。
他脸皮一抽。「现世报来得真快,你这一手可真够狠的,一头牛能剥三层皮。」
「给不给?」她冷眸一斜。
「给。」能不给吗,谁晓得会不会有下一次,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她的医术的确惊世绝伦,鲜人能及。「对了,我在西边给你找了几本书,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你跑到西域?」孙如意微微睁大了眼。
「不是西域,是西边,靠近西北那一边,有不少西域商人会入关与我朝做交易,生意往来。」他语气一凛,纠正她的说词。
他是恩国公府嫡子,若去了西域便有通敌之嫌,话不能乱说。
「这是医书?」看到上面的文字,喜出望外的孙如意故作平静,但眼中的惊喜还是泄漏了她此时的心情。
「是外邦文,我找人译成本朝文字,不过我过几日又要出京,你找鸿胪寺的周大人译完后半部。」周大人出过海,精通他国语言和文字。
她一听,眉头轻颦。「你伤没好就想往外跑?」
「死不了。」他自嘲。
「好死不如赖活着,兄长在世时曾说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飘花哥哥,我希望你活着,我已经没有哥哥了,不希望再丢失一个。」
有他在,至少她有难时知道该找谁,他不会弃她于不顾。
听了她的话,司徒飘花会心一笑,顿感窝心。「傻如意,哥哥福大命大,肯定背着你上花轿。」
「你……保重。」她想说的是他已经身在富贵中了,不需要以身犯险,再多的功勳也比不上自己一条命。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铁定与朝廷有关,看似纨裤的他并非真的浪荡成性,她不问,是因为明白他不想被别人知道,也是他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京城里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那么多,为何独独他一身新伤旧伤,这不只是暗杀留下的伤痕,还有……面对对她好的翩翩少年,孙如意感触良多,她视他为亲人。
「你自个儿也留心点,别被你二叔、二婶和破玉算计了,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司徒飘花不放心,偏又事情紧急,无法留京,虽然身上有伤也只能暂留数日。
二房那些人是什么样子孙如意再清楚不过,重生前的原主可是被他们害得不浅,一群贪心不足的毒蛇。
「对了,我四月底五月初想下一趟江南,你能陪我去吗?」
「我?」他指着鼻头,神情似笑非笑。
看出他眼底的调笑,她杏目含恼,「暗地的,谁让你正大光明的陪同,我认识的人里会武的只有你一个。」
要不是十万火急,她怎会找上他,尤其他的浑性子和敢于得罪人的臭脾气是此行的最佳利器,指哪打哪,她做不了的事便推他出头,恩国公府的名头还是挺管用的。
孙如意从原主的重生记忆中得知,原本温氏在孙玉豫出事时因受不了长子溺亡的打击而滑胎,孙玉疏便是那个不足两个月的胎儿,后来因为原主重生,及时提醒了孙至元,这才保下腹中幼子。
只是那时候的温氏太过伤心,走不出大儿子死去的伤痛,没法好好养胎,终因母弱子虚而早产,生下来的孩子全身发黑,差点活不了,温氏也由于产后大出血几乎命悬一线。
好在刚从宫里回府的孙申冯及时帮着扎针,温氏这才止住了血,挽回一命,同时也缓和了和长房濒临破裂的父子情。
只是经此一事,温氏的身体大不如前,加上勉强生产伤了身子,从此再也不能有其他的孩子。
原主在多年之后才知道母亲生弟弟所遇凶险全是二房一手所为,他们在母亲的养胎药中加入大补药材,虚不受补的她根本承受不住,又在催产的汤药中添了活血的红花,想要造成一尸两命。
二房的用意是不让长房有后,长房无子,二房便可顺势而起,成为孙府真正的当家人。
但是温氏活下来了,孙玉疏也降生了,二房的毒计未能如愿,原主才稍稍安心,继续用那稚嫩的身躯守护母亲和弟弟。
若是没有原主的重生,温氏会在孙玉豫过世后的第三年吐血而亡,而孙至元会在两年后再娶,后娘与二夫人田氏联手将原主推入万劫不复之中,令她生不如死。
而他们敢明目张胆害人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温氏没有娘家,她的亲人在一次山洪暴发中全死绝了——就在不久后的六月中旬。
司徒飘花挑眉,面上微露轻佻之色。「孙府的人肯让你远行?你可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
「六月十二是我外祖父的六十大寿,我娘会让我去的。」
温氏已多年未见娘家人,那是她日盼夜盼的事。
「你倒是想得周全。」他啧了一声,像是取笑她的多智如妖。「不过你去江南做什么?」
他不信单单只是祝寿这么简单,这丫头这些年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有时连他也看不透她的所思所想,如同一团迷雾。
「用不着你管。」她没好脸色的道。
知道她要做什么的人越少越好,她可不想像原主那般,认为重生便无所不能,以至于枉送了性命。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司徒飘花双手环胸,上身往后一斜,睨视尚未过河就想拆桥的如意妹子。
「伤口不痛?」她忽地冒出一句。
「痛。」他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毫无痛觉,只是在她面前强忍着,不露一丝神色。
「我有一种伤药能使伤口更快癒合,三天内你就能像无事人一般上房翻梁。」比猴儿还灵活。
司徒飘花被她气笑了。「你刚刚为何不上药?」
「药材取之不易。」意思是很贵。
闻言,他气到想揍人,若非她是女子,早被他一拳打趴了。
「行呀!小如意,跟哥哥使心眼。」
「跟你学的。」三七分她可记着呢!
所谓的三七分是孙如意所能想到的一条生财之道,当时司徒飘花手上也没什么银两,但他需要一笔没人知晓的银子为他铺路,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一个出钱,一个找门路,共创财路。
也是他们运气好,正好有块位于东城的淤塞地乏人问津,两人用极低的价钱买下,司徒飘花「仗势欺人」找来工部的人为他盖房子,限时三个月完工,不得出一丝纰漏。
初建时大家以为不是茶楼便是酒楼,眼看假山流水建成,小院子一间连着一间,造景华美而大气,有花有树有小桥,池塘里还有珍贵的锦鲤游来游去。
最终鞭炮声一响,上头的红布一扯,书着「飘香院」的匾额一露,众人为之傻眼,原来是一间青楼!
不等人回神,一个个眉心、眼角画上花妆的美丽女子鱼贯而出,妖娆多姿的身影令人迷醉,勾人的眼神撩人心扉,单薄到足以透视玉体的霓裳羽衣随着扭动的舞姿飞起,眼睛看到发直的男人纷纷跟着舞动的身姿进入楼里。
从此以后,飘香楼成为京城最热闹的景点之一,客似云来,大把大把的银子像潮水般涌入。
有了第一间的飘香楼,便有第二间的合欢楼,第三间的杏花坊,第四间的红袖招……短短几年,两人连开七间青楼,但不全在京城,有的在邻近县城。
吃喝嫖赌之钱最好赚,难怪孙如意不满意,手握三万两银票还嫌少,没人比她更清楚青楼来钱有多快,日进斗金是预料中的事,她怀疑三七分的三成不止这个数,所以她索性以诊疗费来抵,从中找补。
「哥哥没你坏呀!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多。」他徒呼负负,甘拜下风,这年头老实人吃亏。
「心眼多好活命,多个心眼多条活路,你不也群狼环伺。」
她暗指恩国公府也在狂风暴雨中,比起她的处境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她只要面对府里的妖邪,他则是内忧外患兼有,内有兄弟扯后腿,外有皇家施压,几位皇子日益成长,身为皇贵妃的娘家,只怕也得卷入皇权之争。
心头一动,司徒飘花眼露笑意,却是心疼她的无奈。「此去十天半个月,最慢四月中回来,你先做好准备,不要仓促成行,江南多雨,四、五月的雨水最为丰沛,多带几件御寒衣物,我……」
第二章 前往二房讨公道(2)
「小姐,你起了没,五少爷来找你了。」屋子外头响起青黛欢喜的声音,感觉像飞跃的雀鸟。
「玉疏?」孙如意讶然。
因为长子的死,温氏将小儿子拘得紧,不让他与孙如意过于亲近,因此姊弟俩的相处机会并不多,平时也很少见到面。
不过孙如意还是十分疼爱这个弟弟,时不时送些孩子玩的小玩意给他,她不求姊弟同心,只求他平安长大。
「你弟弟不会受了欺负来找你哭诉吧?」司徒飘花用看笑话的语气打趣道。
孙家长房他也只跟一个如意妹妹走得近,其他人倒无交集,温氏对女儿的冷淡是他最看不过去的,是儿是女都是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块肉,岂能厚此薄彼,孙玉豫护妹而死是他心甘情愿,不能怪罪其他人。
孙如意横了他一眼。「收起你的乌鸦嘴。」
好的不灵坏的灵,他那张嘴天生带刺,扎着谁谁倒楣。
「哎呀!别瞪哥哥,哥哥害怕。」
咦,挺清澈的眼儿,颇有灵气,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看着一双清灵灵的水眸,忽感兴趣的司徒飘花多瞄了两眼,乍然之间,他发现那是双映着山清水秀的美眸。
真美,这是他刹那间的感受,不过也就一瞬间的怔忡,很快就被一声娇喝打散,在他心中孙如意是妹妹,不做他想,但是……他也不想让给别人。
如意妹妹是他的,他答应好友要保护她一辈子,男儿间的承诺他不会失信于人。
「还不走,想留下来吃鞋板?」孙如意赶人。
他一笑,桃花眼一勾。「药呢?」
「给你。」她掏出约女子巴掌大小的青玉盒子,朝他一扔。
「谢了,如意妹妹,你真是哥哥心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他回来的路,让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家。
「小心灯火把你烧成灰。」他这人太不正经了,老说些让人想扎草人扎他几针的胡话。
「呵呵,走了,下次哥哥一定带你爱吃的东西来赔罪,绝不会再忘记。」
下一次……呵!真令人期待。
司徒飘花心里想着,如意妹妹好像长大了,稚嫩的面庞渐渐长开,如花朵儿一般……
*
「呜呜……姊姊……姊姊……呜……呜呜……姊姊……」
一名虎头虎脑、长得白胖的小男童冲了进来,胸口挂了只七两重的坐佛金锁,他一路跑着,胸口的金佛也跟着晃动,金灿灿的光亮十分刺眼,又带着佛光四散的喜感。
这是孙如意的恶趣味,她想到另一世给爱犬大丹狗挂的狗牌,同时也有庇佑之意,她让人送到大觉寺请大师开光,又放在佛前诵经七七四十九天才给小胖墩弟弟挂上。
他的出生得来不易,得好好护住。
「怎么了,谁欺负你?」他呀,傻里傻气又不失纯真,和孙府长房一样的脾性,不喜与人争。
「姊姊……呜……给的麒麟……麒麟童子被抢……呜……抢走了……」哭得眼睛红肿的孙玉疏用手背抹泪,呜呜咽咽的诉说着委屈。
「不许哭,男子汉要顶天立地,日后好保护爹娘和姊姊,你是我们长房的支柱。」她不希望他被养成只会依赖别人的性子,便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引导他成长茁壮,由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
「嗯!嗯!呜……不……不哭,听姊姊的。」他连连点头,很有骨气的说不哭就不哭,只是眼角犹挂着豆大泪珠。
「好,小疏是乖孩子,你吸口气,平心静气,跟姊姊说谁抢走了你的麒麟童子?」
小胖墩吸气,却憋不住气哼了一声,把鼻涕给喷出来,让人为之失笑。
「不笑,不笑,给我擦擦。」小小年纪倒会使唤人,十足少爷派头。
「青蝉,给他擤鼻。」孙如意揉着弟弟的脑袋瓜儿,故意揉乱他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有点傻气。
「是,奴婢给小少爷擤擤鼻。」
青蝉取出手绢为孙玉疏擤鼻,一旁的青黛打了一盆水洗干净他的花猫脸。
擤完鼻的小胖墩鼻子通顺了,抱着长姊的大腿不放。「四哥说要借看,我想着夫子说的兄友弟恭,就把麒麟童子借给他看,可是他看了之后就不还,说是他的,我跟他讲道理,他说我是说谎的孩子,爱骗人。」
「玉堂还做了什么?」孙如意面上笑得和蔼可亲,彷佛没脾气的姊姊,眼中却闪过毒蜂尾儿刺的冷戾。
她不是真的软弱可欺,不过是不想太显眼惹了麻烦,但现在看来不回击也讨不了好就是了。
隐忍,是为了脱胎换骨。
蛰伏,是等待破蛹成蝶。
「他推我!」小胖墩气愤的握起拳头。
「他比你大,以后你别跟他争,来找姊姊,姊姊帮你。」
「嗯!」孙玉疏虎头虎脑的一笑。
孙如意拉起弟弟的手往外走。「我们去找你四哥聊聊,教教他怎么做人,人不知礼与牲口无异。」
两姊弟一走出流花院,孙如意眼风一扫,便瞧见两颗在垂花门边偷看的头颅,他们是一对兄弟,大的叫大武,十岁,小的是小勇,八岁,本该侍候着孙玉疏的侍从。
她眼神冷了一下,主子受欺凌时未能挺身相护,反而冷眼旁观,这样的下人要来何用,干脆找新的吧。
「如意丫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胡闹,再过两年都要为人妻、为人母了,也该懂点事,别学那小户人家的姑娘不知分寸,一点小事就喳喳呼呼的。」
田氏一脸和善,略微发福的月亮脸抹上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她一笑,脸上的粉便往下掉。
她笑不达眼,皮笑肉不笑,挤出的一条眼缝像躲在暗处偷窥的虫子,阴凉凉地暗自盘算对自己有利的谋划。
孙如意模样生得标致,也该说门好亲事,给她二叔添点力,太常寺陈大人家的老二倒是知书达礼,就是脚有点跛,年过二十仍未婚配,小妾、通房数名,还有庶子两名。
「就是嘛!娘,孙如意整日躲在屋子里面,喊她一起出游也不理人,你看她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跟个守寡的小寡妇差不多,真是晦气。」依在母亲身侧的孙如玉呸了一口,冷言冷语的说着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