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杜晴雪没救时,陌千臾出现了,以金针封穴手法治疗她的病痛,并在短短数日之内使她康复。
姊儿爱俏,病好的杜晴雪对风姿迷人的陌千臾一见钟情,誓言非君不嫁。
逼不得已,疼女儿疼入心坎的县太爷只好放弃与其他官员结亲的打算,痛心疾首的接受有个家无恒产的郎中女婿,并要求他入赘。
不过一得知县太爷父女的想法,陌千臾当晚就带着点墨翻墙跑了,足足有一年光景不进县城。
“在下养不起你。”光看她身上的配饰和出入婢仆成群,他行医所得供不起大佛。
“我又没要你养,只要你和我回府……’ 鳌婿用的是妻子娘家银两,不花他半毛钱。
“你有完没完,声音尖得像被勒住脖子的母鸡,咯咯咯地吵得要命,明明丑得要命还要赖定人家,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嘛!干嘛这么不要脸的缠着人。”红红跳出来大骂。没人要很丢脸耶!还好意思大呼小叫,逼良为夫。
“你…你敢这么说,我……你…… 你……”
被指着鼻头的红红根本不管杜晴雪是不是气得全身发抖,她一脸不屑的挺起很平的胸脯,嫌弃又轻蔑地连哼三声。
她当龟时都没这么没志气过,怎么人间女子脸皮厚如城墙,人家都明白拒绝她了,她还能自说自话,以为自己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人家若不娶她,便会心如搞灰地了无生趣。
厚颜无耻,她红红彻底鄙视,人贵在自知,连这一点都不懂枉为人。
“红红,休得无礼。这位姑娘,小孩子不懂事,口无遮拦,请别放在心上,”
阿寿出面打圆场,
被个小女娃拂了面子,杜晴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把怒气一古脑地发泄在容貌更胜于她的女子头上。
“你是什么东西,本小姐说话有你开口的余地吗?你是什么身分敢来插嘴,嫌命太长不想活了是不是!”她难掩妒色,射出无数欲将人捅成马蜂窝的眼刀。
“请自重,”
杜晴雪不过是怒极想挥拳泄愤,并无殴人之意,可是挥臂的动作过大,让人误以为想捆巴掌,陌千臾当下面色不豫地擒住她皓腕,不太和善的甩开。
在婢女搀扶下站稳的杜晴雪震惊地揉按发疼的手腕。
“你…… 你护着她,你居然为了她弄伤我的手……”
虽然她带了四名家丁、两名婢女,可是他们都知道陌神医是小姐的心上人,对这种情况也只能面面相觑。
“你若能收敛言行,陌某岂敢冒犯,小姐当知勿逼虎伤人。”他容忍她,不表示她可以为所欲为,对他心爱女子不利。
明眼人都看得出陌神医的袒护,他面容冷凝地护在佳人身前,眼露戒心地防着心高气傲的县太爷千金。
他这举动像一根刺,深深扎入杜晴雪的眼,赤红的瞳心盈满委屈和不甘。
“她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凭什么你要为她说话,她有什么能跟我比的,家世还是才华?”她盛气凌人,眼神轻蔑。头一次感到威胁的杜晴雪绝口不提阿寿的绝世容颜和气质,她能抬出采的也只有官家千金的身分,和她读了点书就自以为才女的文采。
和碧妆华衣的她一比,一身朴素的阿寿确实不够醒目,但是气质若仙,不食人间烟火,虽无美服为衬,仍如美玉一般莹泽发光。
“她是春山翠,她是雪中梅,她是冷峰上的一抹虹影,她是落入尘世的孤鸿,她是人间最美好的风景,她是落在我心尖的一滴朱墨。”虽轻却晕染,慢慢渗透他的心房。
“你想说你喜欢她吗?她在你心中比我更重要?”杜晴雪眼眶泛红了,有些泪意。
陌千臾并未正面回答,但绵绵情意尽在不言中。
“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良缘,夫妻同心,共效于飞。”
“你怎么……怎么敢辜负我,你不知道全县城百姓都知晓我一心爱慕你吗?因为你,我拒绝无数追求者,你怎能负我?”她丢不起这个脸,让人家笑话她。
陌千臾微逸叹息。
“我与小姐一无山盟、二无海誓,何来负心一说,在下问心无愧,不敢担此薄幸之名。”
言下之意是落花有意,凉水无情,一切都是她一相情愿。
“哼,你明知我心系于你,还如此践踏我的自尊!”她愤然看了他身侧女子一眼,怨怼(duì)中多了丝恨意。
“还是我在她脸上划几刀,毁了她狐媚男人的容颜,看你是否还会对她如此痴情。”
她说的是气话,有些赌气意味,打从她十六岁初识陌神医之后,一颗心尽是他的清华风姿,再也容不下第二人。
其实她本性不坏,是爹娘自幼的溺爱养成她蛮横个性,总认为凡是她想要的都该属于她。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陌千臾冷眸一沉,润净面容布上令人惊惧的阴霾。
“我希望你只是说说而已,并非有心落实,否则…… ”必要时,他绝不留情。
“否则你要我一辈子受人嘲笑吗?”看到他异于往日的漠然神情,杜晴雪心里难过,她越想越伤心,忍不住迁怒,“都是你破坏我们的感情,要是没有你,莫大哥对我会像以前一样好,嘘寒问暖关爱有加。”
被指责的阿寿一愣,旋即摇摇头道:“千臾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论是对你或是我,他都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虽然有时话语轻挑,但无伤大雅,他的无赖行径大都只针对她,而她不讨庆他随兴而起的逗弄,只是有些赫然。
“阿寿,能从你口中听到对我的称赞真不容易,没想到你这么相信我,教我受宠若惊。”陌千臾一扫冷意,两眼笑意盈盈。
羽睫一掀,水眸轻睐,她娇颜柔和,面带笑意。
“哪来的惊?我看你一底笑开了,想从我嘴里多骗几句好听话。”
他呵呵低笑。
“知我者,阿寿也。”
他满眼含笑地凝视,不挪半分专注,仿佛此生有她相伴,于愿足矣。
“她知道你什么?是我先认识你的!我不许你们在一起,赶紧给我分开,快点分开,你是我的!”又妒又恨的杜晴雪眼红两人的亲近,发怒地拆开他们,一人一边,中间隔着她。
这一拔,没留心的阿寿往后一跌,而没良心的红红居然捧着堆满菜的碗往旁边一闪,嘴角一扬等看看她出糗。
幸好陌千臾及时伸手一揽,顺势拥人入怀,再故作失手地推了红红一把,让她一张小脸埋进碗里,眉毛、鼻子黏上饭粒和菜叶。
这是给她的惩罚,谁教她小小年纪不学好,一肚子坏水,连对她最好的恩人也袖手不理。
“你……” 可恶,等她学到仙术,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没让小丫头张口,陌千臾大掌一压,压得她无法抬头,
“不是饿得没空理人?那就埋头多吃点。”
“我要你们分开,谁准你们又在一块,非要逼我命人把你们拿下才肯乖乖听话吗?”一见两人贴得比之前更紧,气极的杜晴雪恨到咬牙切齿。
她一声令下,家丁和婢女立刻待命,只要她一打手势就上前捉人,她不信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他们。
“杜小姐,胡闹也该有个限度,令尊爱民如子的清名禁不得你如此败坏,否则县太爷的位置早晚不保。”他试着与她讲理,盼她能及时悔悟,勿做损人不利己的强求。
“用不着你对我说教,我爹一向疼我,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给我……”气冲脑门的杜晴雪听不进去,随手拿起桌上物朝人一掷,
蓦地,她声音一顿,杏眸圆睁,再开口,嗓音带有惊慌。
“我…… 我不是要丢你,我看不顺眼的人是她…… ”
阿寿不发一语,轻轻抬起皓腕,拭去陌千臾剑眉上方被瓷碗砸伤而流出的一道血沫。
“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这也算?陌千臾眉一挑,似在取笑她大惊小怪,这点小伤比上山采药被芒草割的伤还轻微。
不过转头看向杜晴雪时,他的眼神变为骇入的深沉,冷得教人心底发寒。
“你满意了吧,杜小姐。”
唇落一颤,她涨红了脸,泫(xuàn)然欲泣。
“陌大哥,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再乱发脾气,你原谅我这一回。”
“到此为止,杜小姐,我不想后悔救了你。”他面如秋霜地撂下重话。
“陌大哥……” 不要走,不要走,我真的爱你……她想大声喊出口,可一瞧见他如看陌生人的神情,跨出的脚为之却步。陌千臾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拉着阿寿下楼,经过她身边时,连一声“借过”也吝于给予。
杜晴雪心很痛却不敢追上去,他额上那抹刺目的红映入眼帘,她心慌意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喉咙,半丝嗓音也发不出。
另一头,结了帐的陌千臾一行人缓缓走出吉祥酒楼,洒下的阳光似在他们身上镀上金色,灿烂夺目。
“你实在不该苛责她,她的日子不多了。”拂不开的死气笼墨她周身。
“日子不多了?”什么意思?
阿寿抬眸回头。
“她只剩下三天的寿命。”
闻言,他一笑。
“你想多了,她的病早就康复,如常人一般康健。”
“四方棺材里躺的只有病死的入吗?”死有千百种,能寿终正寝的有几人?
“这 ……” 他怔住。
“上回那个男人不也活不过那一晚。”他救了他,人还是死了。
“你也听到楼下酒客的闲聊……”咚一声,他心头像落下了一颗石子,激起水花。
是巧合吧?有着敏锐观察力的人比比皆是,他当时也觉得霍五坚持要离开实有风险。
可若非巧合呢?万一杜小姐也死于非命,那阿寿岂不是能够预测生死……
陌千臾的思绪有些混乱,脑中交错的是阿寿笃定的语气,他想得太入神,浑然没发觉在酒楼另一侧的二楼雅座内,有道阴郁目光正死盯着他的背影,似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第6章(1)
“真的是他,没有看错?”
江南多雨,阴雨霏霏,沉沉乌云压得老低,雨像是用倒的滂沱而下,
湖心小舟随着湖水左右摇摆,一朵朵挺立的荷花有红有白,还有郁郁苍紫,雨声滴答打着荷叶上,别有一番凄美。
杭州期畔的陌家庄高墙围绕,灰檐土瓦积尘,百年老宅不见新漆翻红,却有世家大族的庄严与肃穆,隐隐透看仓桑。
在陌府一隅,一座僻静的院落内植有合欢和杏树,已过花开时节的院子仍暗香飘送,枝桠上花朵和果实并存,呈现两样风情。
杏花落下的侧屋是间书房,布置相当简单,墙上挂着一幅山居画,画旁是垂挂的长剑,一张四方桌,几张椅子,仅在窗边摆上雕花案几和供一人歇恩的软榻,
一壶茶泛着清香,色泽清澈,由冒着热气渐渐转凉。
没有人喝它,任其在壶中冷却,生出涩味。
“是的,庄主,属下看得一清二楚,是大少爷没错。”不会错的,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他没死?”
“是的,他还活着。”神清气爽,过得惬意。
“做何营生?”
“大夫。”即是近年来,名声渐广的陌神医,一探之下,果真是陌府大少爷。
坐在桌后,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忽地低笑。
“大夫?他倒是不负爹的期望,做起悬壶济世的美事,爹若在世,肯定大大赞扬一番,称他是陌家好子孙。”
不像他陌天牧是败坏门风的不肖子,不行正道,专走旁门左道,私欲重过他人死活,不想守成,只想一夕致富,用毒控制所有和他作对的人。
他气死老父,逼死生母,奸淫庶母,再将所纳妻妾一一杀死,以她们的血来炼制丹药,使自己容貌永保年轻。
不过,他炼药不算成功,他还是老了,眼角多了几条细纹。
陌天牧实际年岁已过半百,早该华发满布,面容苍老,满脸皱纹刻划岁月的痕迹,日渐气虚体弱,背驼得厉害。
可他面皮光滑,发丝乌黑,背脊挺直,两眼炯炯有神,由外表看不出他确切年纪,丰神俊秀的五官神似陌千臾。
若不点破,没人想得到他们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只当是样貌相像的兄弟。
“要属下请大少爷回庄吗?”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跪得笔直,眼神阴晦不明。
“你请得动他?”陌天牧似在笑,却令人胆寒。
“事在人为,属下当竭尽全力。”大少爷也逍遥太欠了,是该为家族尽心尽力了。
“你有把握?”他哼嗤。
男子目光凌厉。
“人一旦有了弱点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弱点?”他颇感兴趣地扬唇。
“是的,一个女人。”美人如玉,英雄化为绕指柔。
他眼中流露出对情爱的不屑,成大事者该绝情断爱。
“一个女人 ……” 陌天牧咀嚼看属下呈报的消息,背微向后靠。
“嗯,大少爷对她很不一般,这是个机会,”
“一眨眼,当年还扯着我裤管喊爹的娃儿都长大了,也有了心爱的姑娘,很好很好,我十分欣慰。”他眼眸深处迸出阴毒之色。
被一手养大的亲儿反咬一口,果然虎父无犬子,连他这个亲爹也敢背叛。
“庄主,我们要趁早出手,不然等大少爷警觉我们的人盯上了他,想下手就难了。”他不仅有绝世医术,更习有高深莫测的武功,轻忽不得。
陌天牧若有所思地看了属下一眼。
“颖清,你跟了我几年?”
“十五年,庄主。”由孩童至成年,漫长得教人不愿去回想,
“嗯,那年你才十岁,一脸脏污地对着我说你要出人头地,不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难道他真的老了?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昨日刚发生过,
人一上年纪就会想东想西,而他不想老,也不服老,想永远维持年华正盛的容颜,
徐颖清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属下没忘。”
他也确实成为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一一快剑莫愁,陌家庄仅次于庄主的第二高手。
快剑莫愁,因为让人死得快,以致不知忧愁,只是……
“你怨我吗?颖清。”他给的多过他想要的,怎能无怨?
“属下不怨。”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人,
“呵呵,是不敢怨还是真的不怨?我要听真话。”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一句实话,真是寂莫。
徐颖清低着头,不发一语。
若想活得长,有些话说不得,这是他多年来学到的生存之道,
陌天牧眯起眸,笑声变淡。
“就依你所言,请大少爷回庄,我这做爹的甚欠不见儿面,实在想念得紧,”
“是,属下立即去安排,”多个陌家人水深火热,就是他最大的报复。
“等等,不急,先把这次的血食送上。”他饿很久了,想到嘴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