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的细雨缓缓地飘落,今天的台北稍微带了点凉意。
一个年轻妈妈牵著小男孩走在东区的街道上,母子俩的出色长相和优雅气质令路过的人皆不禁回头多看了两眼。
年轻妈妈有著明亮的眼眸,顶著一头俏丽短发,虽然身著剪裁简单的洋装,却丝毫不掩其动人的窈窕仪态与姿容,活脱脱就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儿,美得令人屏息。
她牵著的小男孩外表看起来大约四岁,长得很像妈妈,也有著相同的精致五官和气质,想必未来也会是个迷死人的大帅哥。
然而,这也是辛浿芝心中的小小遗憾。儿子敏森一点儿也不像他的爸爸,唯一遗传到他父亲的,是有著一双一模一样的艺术家眼睛,仿佛可以穿透人的灵魂似的。
打出生起,敏森就没有爸爸。
当年,他们在法国巴黎刚新婚不久,她的丈夫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之后,她千里迢迢从法国来到台湾寻夫。
“妈,你要带我去哪里?”敏森不明白地问。
“妈妈要去应征一份工作。”她蹲下来跟儿子解释道:“因为妈妈找不到临时保母,所以你必须跟妈妈一起去公司。记得,待会儿要乖乖的喔,这份工作对妈妈来说很重要。”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没有爸爸的缘故,敏森的性格早熟,体贴又乖巧。“嗯,我只要有甲虫战士陪我就好了。”
“好,妈妈带你去买!”浿芝二话不说,带著孩子走往便利商店。
走出便利商店后,敏森手里拿著一个甲虫战士,高高兴兴地牵著妈妈,往一栋新颖的商业大楼走去。
他们手牵著手过马路时,绵绵细雨忽然转急,行人纷纷走避,辛浿芝一手牵紧敏森,另一手急著想打开雨伞。
这时,一辆车子由远而近地急速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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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雷战鑫刚结束跟女友的饭局,正要前往公司主持面试业务,却碰上了下雨,益趋加大的雨势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偏偏手机又响起,他分神接了电话,一时没注意到灯号已转成了红灯!
“完了!”雷战鑫一抬头就看见前方有一对母子,难得惊慌地喃喃念著,马上紧急煞车。
“妈~~”敏森看到车子急速而来,吓得大声尖叫。
尖锐的煞车声后,辛浿芝和敏森母子两人跌倒在地。
他几乎撞上他们,幸好,煞车在最后一刻发挥了功效。
雷战鑫连雨伞都来不及撑,急忙下车查看,充满歉意地不停道歉。“小姐,要不要紧?对不起、对不起……”他蹲下身检查小男孩的身体有无伤口。“小弟弟,你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敏森脸色苍白,显然吓到了,豆大的泪珠悬在眼眶,就要掉下来了。
辛浿芝只在乎孩子有没有受伤,因此一直紧张地低头问道:“敏森,你有没有受伤?”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雷战鑫谨慎地提议。
“不用了。”仔细检查,确定敏森无碍后,她抬起头,给予这个负责任的肇事者安慰性的一笑。
雨绵绵密密地洒落在他们身上,几乎蒙眬了她的视线,几乎。她震惊地张大眼,望著面前的男人,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满是不敢置信,无法发出一语。
她险些不能呼吸了。天啊!是战鑫,他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那是他的眉、他的鼻、他的眼睛和嘴巴……她绝对不会错认的,她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战……”她没有认错,他们曾经如此相爱,曾经如此亲密,他们甚至有了爱情的结晶啊!
天可怜见,竟又让她找到他了!
雷战鑫把视线定在她的面容上,立刻呆住了。
眼前的美丽女子,脸上浮现著会让男人不由自主产生怜爱的脆弱表情,如果不是她的眼神如此温柔,他会以为自己正站在一座天使雕像前。
他看到水滴滑下她的面颊,那不是雨滴,而是泪珠,一滴、两滴地落下。
她哭了?
雷战鑫一脸不解,蹙眉问道:“小姐,你要不要紧?”
他不认得她?
他看著她,没有惊喜,没有喜悦,也没有熟悉的表情。
“你……”
她的唇在颤抖,心和手同样的冰冷。原来,天堂和地狱间只有一线之隔。
“小姐……”望著她泫然欲泣的脸,雷战鑫心间闪过一股熟悉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战鑫,难道你不认识我了?”
“抱歉,我们曾经认识吗?”
他一脸莫名其妙,甚至防卫性地皱起眉来。
老天!他遗忘她了?
他居然认不出她!他忘记她了?
你不是承诺过要爱我一辈子吗?
你不是说过要做我的巨人,永远呵护我、爱我吗?……
战鑫,为什么你会忘了我?
为什么?
这一瞬间,她的世界彻底崩毁了……
第一章
五年前 巴黎
二十五岁的雷战鑫留下了一封信给哥哥后,抛弃在台湾的一切,终于来到了他向往已久的巴黎。
他爱巴黎!
从小,他的梦想就是来巴黎学画,他想要成为一名世界知名的画家。
住进了事先委托朋友租赁的房子后,他一边调整时差、一边打扫住屋,忙了几天,终于能好好拜访一下巴黎这座城市。
他兴致勃勃地到市区闲逛,随身带著相机,以便能即时拍下最棒的镜头。
这座城市实在太美了!
上帝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让所有的美景都落在巴黎呢?
即使只是条小巷,也足以让他在心里不断地赞叹著。
巴黎有著古老典雅的建筑,也有最时尚的名牌精品店,整座城市充满一股独特的人文氛围,仅仅是在街上散步走路,就会让人心情愉快。
他沉溺在巴黎市区浪漫的艺术气息里,游遍圣母院、罗浮宫,接著,他来到了巴黎的地标——艾菲尔铁塔,以及星形广场上雄伟壮丽的凯旋门,一路尽是迷人的浪漫风情。
蓦地,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来电显示,是他的哥哥雷战生打来的越洋电话。
自从父母双亡后,哥哥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仅剩的亲人。
电话一接通,传来的依旧是雷战生苦口婆心的劝说——
‘战鑫,你真的要抛弃一切到巴黎学画吗?你一个人在那里过的好吗?没有人照顾你,我实在很担心,回来吧!况且,公司需要你。’
“不。”战鑫语重心长地说:“哥,从小我就在爸妈的羽翼下成长,并且一直顺从大家的期望而活,现在爸妈已经不在人世,我也该要独立了。我想重新开始做自己,我一直很喜欢画画,从小到大,我的梦想就是成为画家,现在,我再也没有顾忌了,我决定朝著这个目标前进。”
‘战鑫,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隔著千山万水,雷战生仍旧不放弃唤回弟弟的心。‘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就马上回来吧!’
通话结束后,战鑫站在黄昏的塞纳河畔,深吸一口气,立誓道:“我永远不会后悔我的选择!”
法国的黑夜来得晚,尽管已经傍晚五点了,太阳依旧炽热。
巴黎处处都有露天咖啡座,小小店面散发出咖啡的浓郁香味。
难得悠闲,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即便桌上还留著上一个客人用过的咖啡杯,他也不以为意,低头浏览起今天拍的所有照片,相机里的每一个画面,都如此赏心悦目,让人赞叹。
良久,他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欣赏著周遭的街景,忽然,他目光一闪,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景色——
一个黑发女孩正忙碌地穿梭于咖啡座的客人间,她的体态纤细轻盈,穿著凉鞋、牛仔裤、白衬衫,头发随便扎束著,几绺发丝散落在她那清秀、雪白的脸颊上,双颊染著粉嫩嫩的红晕,柔软的红唇、灵巧挺直的鼻子、倔强的下巴、古典气息的凤眼,再衬著长长的睫毛,整个人明丽中透著温婉的气质。
也许是因为她那头黑发的关系,吸引了他的目光,身在异地的他,不自觉地会对亚洲人特别注意。
她微笑地招呼客人,轻快地端著咖啡在一张又一张的小圆桌间穿梭,在炎热的气候下,她全身上下依然散发著清爽怡人的气息。
有道是“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凭著本能,他连忙拿起相机捕捉她的美丽身影。
镜头里,她的凤眼没有中国古代女人那般羞涩,反而十分直率,樱桃小嘴微扬,给人爱笑、开朗的印象。不过,扎起的黑发让他觉得美中不足,她应该放下头发,任其自由地飘扬著才对。
这辈子,他第一次对一个陌生女孩有那么多的评论和意见。
辛浿芝女发现他照相的动作,感觉到他的注视,黑白分明的大眼朝他望过去。
这是很正常的事,法国人对于美女有著独到的眼光,他们欣赏独特的美丽以及与众不同的气质,而眼前的东方男子似乎也有著相同的审美观。她自知长得还不赖,常常会有多情浪漫的法国男人,毫不避讳地打量她,甚至上前热情赞美、攀谈。
她不禁稍微瞥了眼这个陌生男子。
年轻俊朗的面孔,不驯的凌乱头发,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还有性感的嘴唇,无庸置疑的,他是个帅哥。从他优雅的举止看来,一定是出身不凡的富家公子,那双毫无顾忌的热烈眼眸中散发著孤傲的高贵气质,他是个让人看一眼就会心跳不已的男人。
她露齿微笑,来到桌旁,用法语问道:‘先生,照片也拍了,是不是该点一杯咖啡呢?’她俏皮地露出微笑,并一时兴起,改用中文问道:“要在塞纳河畔来一杯左岸咖啡吗?”
“什么?”他连忙把相机放到口袋里,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会讲中文?”
“嗯,我的家人是从台湾移民到法国来的,我是第二代。”她的眼睛充满笑意,动作迅速地收拾好桌上的咖啡杯。“想喝什么咖啡?”
“拿铁。”
她点点头,才刚要转身回柜台时,一只狗忽然从她脚边窜过,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倾,托盘上杯里残余的咖啡溅了出去,飞落到他的衣服上,她慌乱地想扶住桌椅撑住身体,却仍旧止不住跌势。
完了!出糗了!
见状,雷战鑫本能地伸手抓住她。
她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感受到他强壮的胸膛和男性的气息,心跳不由得加快,一站稳后便连忙推开他。
“要不要紧?”
她没有忘记刚刚两人身体接触时的震撼、悸动,宛如触电一般,这和平时与姑丈、表哥的拥抱是截然不同的。
“还好。”她马上恢复镇定,有些懊恼地道歉。“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
“没关系。”他不在意地拿张纸巾随便擦拭一下。
“这杯咖啡由我招待你吧!”她再三道歉。
“不用了。”他拿出相机轻晃了晃。“你刚刚也当了我的免费模特儿。”
“你是摄影师吗?”她疑惑地问道。
“不,我只是业余的爱好者,上周才刚从台湾来到巴黎,准备申请艺术大学,只是不晓得学校愿不愿意收留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无名画家。”他苦笑地说。
“你以前念什么科系?”她好奇地发问。
“我双修经济和电脑。”他的眼神掠过一丝遗憾。以前,在父母的期望下,他一直无法往自己最爱的艺术发展。
“在巴黎有很多天赋异禀的画家,也都是半途出家的。很多年轻人都向往到巴黎来,因为巴黎是艺术家的天堂。”虽然与他素昧平生,但对他追寻理想的举动十分感动,因此她鼓励道:“带著你的执著和热情,完成你的理想吧!”
“谢谢。”他微微一笑,接受她的祝福。
由于这时候咖啡店的人潮不多,因此她走到柜台,亲手为他煮了杯拿铁,另外还准备了法国面包与三明治。
“我请客!姑丈说要对旅行的人好一点,特别是东方人!”辛浿芝微笑地送上餐点。
“谢谢你。”闻到咖啡与面包香味,他发现自己真的饿了。
“不客气!”
“不过,我坚持要付钱,不能平白无故的白吃白喝。”
“真是的。”看来他是个不爱欠人情的家伙,她也就随他,不再与他争执这个话题了。
战鑫立刻大快朵颐,她则趁著他用餐时,仔细观察起这位陌生的旅客。
他来自台湾,她的家人也是,可是台湾对于在法国出生、长大的她来说,事实上却是个陌生的国家。看他的模样,家里的经济能力应该不差,他却能毅然来到法国寻梦,她很激赏这样的精神。
战鑫很快地就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还意犹未尽地说:“嗯,好好吃的三明治!咖啡也很香醇,是我喝过最棒的!在异国能够品尝到这么美味的东西,真是一种福气啊!”
“这是掌厨者必须具备的基本实力!”她自豪地回应。
他付了钱,而且还多给了一些小费。
“不用了,巴黎的消费很高,你还付那么多小费……”她想把小费还给他。
“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咖啡,当然值那么多钱啊!”这样的悠闲时光是再多钱都买不到的。“况且,你还当了我的免费模特儿呢!”
闻言,她的脸颊一红。
他一时间看得入迷,不假思索地说:“介意我问你的名字吗?”
就在这时,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Odelia(奥蒂莉雅)!要清理清理,准备关店了!”
“好!”她连忙站起来,回应她的表哥张家伟。
Odelia(奥蒂莉雅),好美的名字!
“再见!”辛浿芝对他抱歉一笑后,迅速地走向柜台。
“再见。”战鑫依依不舍地道别,离去前还频频回头看著她忙碌的身影。
他知道,这会是他这段旅程中最美的一段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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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辛浿芝疲惫地回到和姑姑一家人合住的家。她贴心地先替尚未返家的家人准备好晚餐,然后才进房梳洗。
辛浿芝现在是巴黎大学英文系的学生,今年刚满二十岁,虽然今天白天在打工,但做每件事都很认真的她,念书也要求得在前三名,因此即使很累了,晚上也必定要念书。
她泡了杯咖啡放在书桌上,打开这间小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台灯。明天还要小考,她努力练习英文写作,通常她都很专心的,但今天却反常的心不在焉。
脑子里,充满了“他”的影子,以及他们今天分分秒秒里的所有谈话与相关影像。
在露天咖啡座工作,每天都有无数游客来来去去,见过不少的异国帅哥的她都能无动于衷,却独独对来自台湾的“他”难以忘怀。
她二十岁了,正是花样年华的年纪,当然也对爱情充满了憧憬,但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许是台湾人的血液使然吧,她对于恋爱对象的选择既保守又矜持,虽然身边也有一些男同学追求她,但是她却只钟情于东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