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梁家铭飞快地冲了过来,冲在最前端的枝芽硬生生穿过了他的手腕,他痛得皱眉,望着区区绿芽竟能穿腕而出,而听见吼叫声的彭裔恩也慌张抬首,见着的却是挡在身前的男人,还有滴下的红血……
可脸色最难看的,是紫庭。
她的脸瞬间刷白,颤抖着往后退,“不……是你自己冲过来的!不是我!真的不--”
下一秒,天摇地动,地鸣声隆隆,梁家铭弯身紧护住彭裔恩,而在庭院那棵枯老的树瞬间拔地而起,粗大的树根柔韧的自土中抽出,尘土漫天,紫庭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不--这不关我的事,我不是刻意--”
那树根直径有二十公分长,末端如巨人足部,忽而砰磅一声,瞬间将紫庭踩入地面,再顺势往树干拖去……然后树根再钻入土里,整株树摇摇身子,一大堆枯叶落下,几秒后一切归于平静。
缠在彭裔恩身上的藤蔓早就急速退去,梁家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才缓缓睁眼,庭院里平静得无以复加,没有紫庭也没有什么妖魅,唯一真实的是他手臂上的伤与血。
“好样的,山楂树。”璎珞走了出来,朝着老树挑起一抹魅笑,那是黑山里最古老的长老妖树之一。“沉睡这么久,难得它也看不下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彭裔恩豆大的泪不停地往下掉,呆愣不已,“紫庭呢?”
“她早就死了!被花妖附身这么久,体液应该都被吸干了。”璎珞说得满不在乎,“那女人势必进过黑山,才会被附身的,现下连同花妖一起被踩在山楂树脚底下!”
“埋在里面?”
“同生共灭。”璎珞耸了个肩,“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不必太难过,紫庭很早之前就死了啦!”
怎能不难过,说穿了,紫庭也只是一个渴求爱的女人啊!
进过黑山……难道她跟踪着他们一起进来吗?真是太莽撞了,黑山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活色生香的人啊!
眼尾往身边的人瞟去,她一颗心尚未平复,担忧的看着梁家铭手腕上的伤,却立刻被抱了个满怀。
“家铭!家铭……”她不停唤着他的名,也紧紧回拥。
璎珞倒是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小恩,恭喜你喔,原来诅咒早就破除了啊!所以你成了普通人,花妖才想赶快吃掉你!”
梁家铭这一秒还顾着对彭裔恩又亲又抱,下一秒听见璎珞的声音就莫名其妙的火大起来。
“你!诅咒不是你下的吗?为什么都不记得!”他质疑的瞪着她,“还有既然有记载,为什么整个白家人只记得黄金万两这四个字?当管家是要怎样当到存得黄金万两?”
“记载不清楚啊……”彭裔恩虚脱的说着,“我看过几百次了,只看见黄金万两,后面那串字根本不清楚。”
“谁刻的啊!”梁家铭心有怨怼。
“黑山刻的,当下咒时就会依照施咒的话语与力道,自动刻在竹简上……”彭裔恩瞥了璎珞一眼,“原来当年是你下的咒……不,原来我的祖先是那名富家少女呀。”
她不意外,璎珞的身份她早知道,只是她没料到那遭受无妄之灾的千金少女,竟然就是黑山管家的起始点。
“很抱歉,当年我太冲动了啦,呵呵!”璎珞还笑得出来。“竹简上的事,我猜可能是当年我边哭边说,讲话口齿不清,所以……竹简也刻得不清晰吧,哈哈哈!”
口齿不清?梁家铭简直怒不可遏。她这个口齿不清害大家吃了多少苦啊!他大声喊了声借过,一骨碌抱起彭裔恩,往屋内走去。
璎珞在后头吐舌。她又不是故意的!何况千年前的丈夫对她下了封印,她不记得成为妖怪之前的事了嘛!
“别抱我,我没事……你的手……”
“皮肤好多割伤还说没事!”他把她架在流理台上,一一检视割开牛仔裤的伤口,“医药箱呢?”
“这是小事,真的……”她泪眼汪汪凝视着他,“你、你来了!我好想你!”
“别哭……早知道你会哭就跟你说了。”梁家铭划上深情的笑容,抹去了她的泪,“我没有要分手的意思,白玠廷一出现我就跟他谈卖公司的事,我正在想办法筹黄金万两,要帮你赎身。”
原来他们俩滚床单的那一晚,诅咒就已经破除了--谁也料想不到,梁家铭会是她另一半的灵魂啊!
彭裔恩整个人完全不想动,她偎进他怀里。最好就这样,直到永远吧。
“你说愿意在黑山陪我一辈子,是真的吗?”
“真的,如果你真的必须待在黑山的话。”
他的声音隆隆的自胸膛传进她耳里,听起来好动人。
“你愿意为这样一个女人筹黄金万两,甚至不确定未来?”她幽幽的说着。
“开玩笑,现在黄金很贵,我如果真为你筹黄金万两,我们的未来哪有不确定之说?”梁家铭朗声笑了起来。“别忘了我说过,说不定哪天你求我离开,我都不会离开……”
唷!好肉麻!璎珞卡在门边,好尴尬的当电灯泡。
“我开始觉得离开黑山后,我可能离不开你了。”彭裔恩终于昂首,泪眼闪闪望着他。
噢!梁家铭真想把她这张脸拍下来。坚韧中带着娇媚,那张脸可怜得让他想一口吞下,性感揉着性格,在他眼里美得不可方物!
无须多语,他立即吻上渴望的唇,爱欲立刻蔓延,璎珞在一旁看得脸红心跳。
“喂,我还在唷!”她赶紧提醒,因为梁家铭已经在脱上衣了。
“嗯?”他不悦的挑眉斜睨,“你怎么还在?”
“废话,麻烦两位先上药,黑山的植物都不干净。”璎珞没好气的念着,“包扎好至少洗个澡,两个都灰头上脸的……然后爱怎么滚就怎么滚!”
彭裔恩红了脸,往梁家铭胸前埋。
“你可以先离开吗?”他还下逐客令。
“不行,我先拿企划书,下午要谈婚礼的事。”
“啊!”电光石火间,彭裔恩倏地直起身子,“对,我下午有事要忙!”
下一秒她立即推开梁家铭,跳下流理台,火速的去楼梯下拿医药箱。楼梯下有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暗门,此时暗门被打开,里头的东西也被璎珞翻得乱七八糟。
“璎珞!你这边……”
“我会收好啦!”她吐了吐舌。
“我不信。”彭裔恩完全不留情面,带着医药箱折返,“你跟欧亭岑一个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喂!”哼,想当年她是妖怪时,也很威啊!
梁家铭任彭裔恩专心上药,她交代着要立刻去看医生,他已经不想多言了,一提到工作,她立刻撇开刚刚那个娇弱可人的模样,恢复成女强人了。
“我有一点不明白……”她咬了咬唇,“为什么黑山不对你出手?还有……刚刚花妖伤害你之后,为什么会这么恐惧?”
对啊,连山楂树都出动了。
“因为她违反了最大的禁忌吧!”梁家铭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同时碘酒刚好滴上他的伤口,他轻哎了声。
“黑山的妖也有禁令?”彭裔恩好生疑惑,回头看向璎珞。
她划上神秘的笑容,“你忘了吗?黑山不能伤害白家人喔!”
尾声
梁家铭提起最后一箱行李,往LEXUS的后车厢放,彭裔恩还在巡视屋子里有没有哪里没清理干净,白家两兄弟蹲在楼梯下的暗门前,仔仔细细的上了锁。
“所以梁家铭是远亲啊?”白玠廷话说得有点无奈。
“嗯,也没多远,应该是旁系,但战争让很多人分离,困苦的日子又让人必须送养孩子--他原本姓白,是被爷爷送给姓梁的养育,才会改了姓。”白玠恒已经经过审慎的调查了,“难怪黑山动不了他。”
“所以……论辈份是?”白玠廷皱起眉,一直觉得很别扭。
“辈份?”白玠恒笑了出声,“他就只是股东,其他别想太多。”
“啊……这我喜欢!”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梁家铭的公司已被白玠廷买下,但他还是让他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算是小股东之一,况且真的交集后,发现梁家铭其实不如以前所想象的惹人厌,而是……非常惹人厌。
长得一副桃花脸桃花眼,玩世不恭的模样,言谈中笑容带着嚣张,跟他简直就是八字不合!
结果偏偏是裔恩的Mr. Right,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异状见得太多,让彭裔恩无法判定好坏,那日在旅馆中,没有五官只有嘴巴的女人指着她说话,说的其实是咒术的解除,那是当年镜妖的残影。
“都好了吧,我巡过了。”她站在玄关吆喝,“该走了,我得赶飞机。”
白家兄弟带着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对管家的角色而言,通常都是死亡时才会用到这句话。没人想得到这一世的管家竟解开久远的诅咒,再也没有人必须死守黑山。
梁家铭带着彭裔恩要前往大陆,这小子几年前就已经在那投资经营,现在是放手冲刺的时候了。
“小恩要常回来喔!”璎珞一脸依依不舍。
“会,大陆很近,欧亭岑生产时,我就会回来了!”彭裔恩看向小腹微凸的欧亭岑,她一脸害羞。
梁家铭凑近璎珞,凉凉的说︰“你是真舍不得还假舍不得?诅咒人的家伙!”
“家铭!”彭裔恩低声警告。说那是什么话!
“真舍不得啊,想到黑山原本一直都有人在,现在都没了……唉!”璎珞一脸惋惜,“早知道当年关卡该设高一点。”
“你少说两句!”白玠恒无奈的劝着娇妻,“大家该散了,别让他们赶不上飞机。”
“彭管家,你要保重喔!”欧亭岑笑得憨憨甜甜的说,白玠廷可是随侍在侧,“不过好可惜喔,屋子就放着没人管吗?”
“不,我有导演朋友跟我商借了四个月要拍戏,这样也不会妨碍到亭岑的预产期。”白玠恒看见一票惨绿的脸色,“放心,他们的身份是管理者与保护者,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维持别墅的环境,璎珞已经跟黑山谈好了,妖魅不至于出手。”
哇塞!欧亭岑对璎珞充满了敬佩。好厉害的大嫂喔!
梁家铭还是一脸质疑,因为他始终觉得这只镜妖很逊咖!
彭裔恩微微一笑,不由得回首再看了黑山别墅一眼。
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天,不但离开了黑山,还会离开这个国度。
生活了这么久,真要这么离开,她心底还是难掩不舍。
大手紧紧包握住她的,两个人的手上都有着闪闪发光的婚戒,他们三对的婚礼是一起办的,省时省力,而且更添幸福。
“真的想念这里,等孩子出生后,你要带回黑山养也可以。”梁家铭温柔的说着。虽说应该是白家直系才要这么做,但是……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愿意满足她。
回到这里……彭裔恩轻轻摇了摇头,“不了,黑山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方。”
喂!另两对佳偶可是听得见喔,他们的孩子都得回来耶!
“反正我都依你。”他真挚的望着她。爱着一个人,就是想要给她全部。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倒是从容,“你就是我的黑山。”
两个人相视而笑,梁家铭迎上前落下几个轻柔的吻,后头的车子不耐烦的按着喇叭,铁定是白玠廷。
彭裔恩的头发留长了些,她开始试着留长发,试着穿裙子,试着做许多过去没想过要做的事情。
附近的树梢开始因风而动,片片落叶掉落,像是在为他们的暂别送行。
坐上车子,她望着身边的男人。今天起,她将展翅高飞。
车子往前驶离,她瞥了黑山别墅最后一眼--再见了,黑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