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香看着他们前一后离开的身影,不由得忧心,“是我们让驸马爷不高兴了?”
“那家伙阴阳怪气,谁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赛儿会问清楚,你不要担心。”对心爱的人儿,季南风口气可温柔了。
“可是……”她抬头看他,“过去的驸马的确是懦弱得让人生气,但刚刚一看,模样虽相同,感觉却已像另一个人。”
“没错,我就是因此更觉得不可思议,没道理一个人在摔破头后差别会如此大。”这也是他在知道赛儿对皇甫斳动情后,有喜也有忧的原因。
范香本性粗枝大叶,不过在爱上季南风后,对男女情事倒是敏感得多,“我想驸马是不是因为你跟公主相处了一天而不开心?不如我们跟驸马坦白,公主只是掩护我跟你……”
“不行!万一哪天他又变回原来的皇甫斳时,你确定他还会为我们守秘吗?”
他想得很远,人如有可能一夕改变这么大,难保不会再变,何况他现在还无法扭转父母的门第之见,万一到时他跟范香的事传了出去,爹娘绝不会让范香再留在府中。
这一听,范香点头赞同,同时也顿感无力。哪一天,她才能得到未来公婆的认同呢?
季南风伸手将她圈在怀里,执起她的下颚,含情脉脉地道:“你别担心了,赛儿年纪虽然比我们小,但她比我们有想法,知道该怎么做。”
也是,赛儿一向聪明,而自己一向迟钝……
范香突然意识到近在眼前的宽厚胸膛,吓得一把推开,力道之大让季南风突然遭袭的胸口还挺痛的。
“爷疯啦!这什么地方?”她慌乱的看着四周,就怕被人瞧见。
他们爱得很小心,一个是主,一个是奴,连在自家的王爷府也是相处得小心翼翼,只有久久来拜访公主一次才能稍微放松。外人看来是三人同在侧厅或花厅,实则公主是窝在她的黄金屋,让两人可以放心的谈情说爱。
只是爷的身份尊贵,老王爷绝不会接受她的,可公主却又要她放心,说什么一旦生米煮成熟饭,有情人也就终成眷属。
但……要成熟饭很难啊!公主并不知爷总是能在紧要关头时收手,偏偏她又没胆子硬上,所以也只能等待,等着爷在未来的某一天失控……
“等等!呼呼……等等!”赛儿拉着裙摆追着前方的丈夫道。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他人高马大,但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真的脚短,追了老半天仍追不上他。
而若非听到赛儿气喘吁吁的声音,戴允浩怕是不会主动停下脚步,不过书房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了。
见他停下,她慢下脚步,喘口气再走到书房门口,硬是挡在他和门之间不让他逃避,因为,她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他。
“你在乎吗?在乎季大哥?不喜欢他来找我?”她屏息等待他的答案,如果是肯定的,那不就代表他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情愫?
“我不喜欢什么?在乎什么?他不过是你的‘季大哥’而已。”他内心咬牙切齿,嘴上却说得云淡风轻。
赛儿听了不禁有些惊慌,原来她在他的心里完全不重要吗?不可能啊……“可是你分明在生气。”
他黑眸一眯。有吗?不管如何不愿承认,他知道自己心乱如麻是绝对是有的,某些极力忽视的情感被掀了出来,令他最自傲的理性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由得咆哮吼人,“我根本没有立场,没资格对你生气!”这声雷霆怒吼一劈下来,震得赛儿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莫名其妙的来到古代,说穿了,只是个魂魄根本不是她的谁,他凭什么生气、在乎?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该死的!在心里粗咒一声,他怒不可遏的瞪着她,“走开!”
“我……”她不懂,他是她的丈夫呀,哪里没有立场?
她话未说完,他已抿紧唇,揪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开,大步进到书房内,“砰”地声将门关上后直接落了栓。
她怔怔的瞪着近在咫尺的门。心想他发出雷霆吼声,难道只是单纯讨厌她?
不,她不要他讨厌自己,因为……她喜欢看他、喜欢听他说话,就算他对她生气也没关系,她还是想靠近他一点。
他们是夫妻,她希望他爱她,希望哪一天能被他爱着啊……
然而,从这一天后,他就变得怪怪的,与赛儿更疏远了,而且她听金总管及其他仆佣们说,他还特别向他们打探季南风的事情,问得巨细靡遗,连祖宗八代全都要知道。
她好奇他的目的,所以每次见着他总会开口问,但他总是不回答。
怎么回事呢?他看似在乎却又像不在乎,无法理解他,令她觉得好闷。
但气到青筋暴突的戴允浩又何尝不闷?如今充塞在他脑海里的,全是一个很矛盾的念头,一个他以为体贴的退让。
他仔细比较、思考过了,季南风的确比那个孬种丈夫还要适合赛儿,不仅是当今皇上倚重的国家栋梁,内政、外务皆有参与,也得到文武官员及百姓的赞赏,更是许多皇亲国戚眼中的乘龙快婿。
当初,就连皇宫内未出阁的公主们,也争相要皇上作主让季南风当自个儿的夫婿,除了赛儿之外。偏偏季南风只有一个,皇上也分不平,所以干脆谁都不指,给季南风自行决定。
没想到他直言不想娶,只因尚未遇上命定的女子。
最后,其他公主们因赛儿常有王孙公子上门说媒,显得她们乏人问津。心中不满下,居然联手使计让皇上把赛儿指给懦弱出名的皇甫斳……
戴允浩不明白季南风一开始为何没有向皇上要了赛儿,从他们的互动看来,两人对彼此是有好感的。
季南风看似温文儒雅,但隐含着内敛的锐利,也有尊贵的气势,相信是个会倾所有力量去保护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
至于他……他喉间一阵苦涩,一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男人,凭什么去拥有一个美好的女人?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好好计划,如何把赛儿和季南风两人凑成一对。
光想,他心里就不怎么痛快,但她的幸福跟他的痛一比,孰轻孰重自然清楚得很。
只是说得简单,执行上却很困难,因为他在那日后已了解自己对她动了心,也清楚看到她眼中流转的情意,明明两情相悦,他却必须跟她保持距离,这多难啊?
但他更不要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离开这里面那超级窝囊的俗辣回到这个身体后,她还傻傻的爱着他,他要她知难而退,别爱错人……
可现在,她却杵在书房里,为了一件事跟他大眼瞪小眼,完全不退让。
“太君听说你夜夜睡在书房里的事,她很担心,以为你变得更懦弱了。”她一双明眸异常坚定的看着他,“她要我一定得把你劝进房里睡,即使我找了许多人同她说你跟过去不一样了,你是在忙,她仍只当我们是在说善意的谎言……请你专心听我说好吗?”
他不得不放下手上的账册与毛笔,双手环胸的靠往椅背,“所以呢?”
她粉脸突然涨红,“……我们是夫妻,理应同床共眠。”
她一直知道这阵子他在躲她,原因为何她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但她不想六神无主的等待,下定了决心要主动接近他、爱他,因为他们是夫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看出他被自己大胆的言论震慑住,天知道她练习说这句话可也练了许久,才敢找他发声。
“我睡觉时间不固定,不想吵了你的睡眠。”他尽量说得婉转。
“不会吵到我,我们以前不也这样?”她很坚持,虽然坚持得很羞涩。
“赛儿。”即使她一脸的不自在,但他也看得出来她是豁出去了。
“不要让太君担心,她的身子这阵子才比较好。有空,你也去看看她吧。”她急急的说完话就走人。
跟以前的皇甫斳说这种话,和跟现在的他说,感觉实在很不同,令人好羞窘,不过命运是掌控在自己手上的,她要尽一切的努力,让他们成为一对正常的夫妻。
而且在听到老太君提到他们分房睡怎么生娃娃时,她的脑海立即浮现一个念头——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光想,她就觉得好甜,也就更想努力。
第5章(2)
赛儿一出书房,就看到金总管匆匆走来。
“公主,驸马爷在书房吗?”他打揖开口,额上还冒着汗,可见有事让他急着找驸马爷。
她蹙眉,“怎么了?”
“呃,来了好几个驸马爷,就是公主你那些不敢再上门挑衅的皇姐妹的丈夫们,他们说是有事特别来请教驸马爷的。”他边说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一脸困惑,但书房内的人似乎已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主动步出书房,一眼 即瞧见刚刚大声说着要跟他同床共眠的人这会粉脸又涨得红通通,不敢直视他。
“我去看看吧。”他很快收回心神,举步离开。
见他跟着金总管往正厅去,赛儿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去。知道有她在,这些来请教丈夫的驸马们很多话会开不了口,所以只到侧厅,站在帘子后方等待。
戴允浩端坐在大厅,看着这些对自己带着崇拜目光的男人,略微奇怪,认真说来,被男人以这样的目光盯着看,他可真有点不自在。
在他们一一自我介绍后,即有人代表说明今天冒昧来访的目的,原来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他们是前来求教驯妻之道的。
接下来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当驸马的遭遇,其实听来多半与过去的皇甫斳无异,简直是丢尽全天下男人的脸。
在现代,戴允浩的确是大男人主义的拥戴者,如今看着这些古代男子像女人一样的抱怨,他实在听不下去,“你们这样男人尊严何在?就任由妻子欺压?”
“没法子,总得顾及自己的身份,还有皇室的声誉与尊严。”九公主的驸马爷一开口,其他人点头如捣蒜。
戴允浩嗤之以鼻,“原来皇室的声誉与尊严得靠公主变泼妇、欺压自己夫君来维持?那你们是活该自找罪受。”在他看来,这些男人已经走火入魔,全都很没用!
“你怎么骂人了?我们可是有心来请教的。”有人发出不平之鸣。
“我自认阅人无数,是不是真心来请教,只要说上几句话,察言观色一会便知分晓。”他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打算,因为这些人看来都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你!”众驸马爷无言反驳。
事实上,他们那些公主妻简直是不满足,他们本对她们卑躬屈膝、事事顺从,没想到自从上回被皇甫斳狠狠的训了一顿后,竟然又开始嫌他们没有男子气概,不若皇甫斳如何又如何……
拜托,她们个个养尊处优、难伺候得紧,万一他们真成了硬汉,一个搞不好她们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不小心逼死一个公主,可是死全家啊!
戴允浩知道他们没胆、没勇气,转念一想一股同情涌上,“先训练胆子吧,找张老婆的肖像来练习跟她讲理,说男女在一起,一定要互信互爱……”
“不可能,她们常骂我们这些人是混账东西、饭桶,互信互爱?下辈子再说吧!”
这他倒相信,那些公主个个张牙舞爪像泼妇,比较来赛儿实在好得太多了。
帘子外的赛儿也很同情他们,皇姐妹们被宠得太过,对他这个妹妹都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了,对这些夫婿自然更是仗恃自己是公主的身份便耀武扬威,他们当然动辄得咎。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这个坏不是打骂女人,而是要有自身的魅力……”
戴允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古代还得开班授课,但古代的尊卑原来无关男女,而是在于有无皇室血统,他算是见识到了。
赛儿听他教着其他人要怎么当个有魅力、有魄力的男人,要虚怀若谷,更要有自信、有旺盛的企图心,也要自我要求、让妻子了解到你的好、你的必要性……
她真不知道他原来这么有想法,她好得意,这么棒的男人是她的丈夫,虽然他的心好难捉摸?
“主子,就知道你在这里,快来,这些驸马的另一半全来了。”
突然间,两名丫鬟匆匆的找来了,还焦急的拉她出侧厅说话,这一听,她随即脚步未歇的跟着两名丫鬟往稍远的花厅而去。
一踏入花厅,果真,她的皇姐妹们全来了。可听丫鬟们说,她们竟然诡异的走后门,还要求看到她们的人都不许嚷嚷,当作没看见她们?
这真的太奇怪了。而且瞧瞧她们,没有往常的趾高气扬,反而温和得很,以前聚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的姐妹们这会儿居然静悄悄的,她才发现她们连丫鬟也没带。
“呃……皇姐、皇妹们,有事吗?”她不解的问。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个个脸上竟然出现百年难得一见的羞涩。
说起来,她们这辈子从没让人凶过,父皇怕烦、怕吵,所以任她们予取予求,久了她们也习惯高高在上,找的另一半自然不能比她们蛮横、凶悍,但也不能如皇甫斳那般弱小,让人打从心眼底瞧不起。
谁知,皇甫斳会突然变得不一样,让人刮目相看,眉宇之间多了一股威仪,举手投足更是从容优雅。一个无能的男人转眼变成了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令她们看了简直是气到搥心肝,恨不得叫自己的驸马也去摔破一次头,看能不能也变个样。说穿了她们就是想知道皇甫斳是如何改变的,但总是难以启齿,大家眼神转来溜去,都要别人先开口。
赛儿被几位姐妹们围着,她们却都不说话,她忍不住蹙眉,“没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我还有事要……”
怕她真走人,几个金枝玉叶急急的争相开口,一时之间闹烘烘。
“皇甫斳的改变,妹子是怎么办到的?”
“我们一向觉得妹子有过人的能力,皇甫斳如今的样子你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也教教我们嘛。”
“是啊,请别藏私,倾囊相授。”
连“请”字都说出口了?赛儿傻眼,这些居心叵测的姐妹,她有点被打败了……
“女子出嫁,第一件事就是替夫家开枝散叶,连个子儿也没蹦出来却在这里聒噪,吵死人了。”
蓦地,戴允浩那吓死人不偿命的冷峻嗓音在厅内响起。
公主们闻声,脸色血色尽失,又见到他那双怒气腾腾的黑眸迸出杀气,吓得她们马上着急地想走人,殊不知她们的另一半早闻风而来,只不过躲在另一面墙后,不敢跟她们打照面。
待她们走后,驸马们纷纷走出来,一脸佩服,但戴允浩根本不知他们也跟着他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