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元配妻瓜尔佳氏是出了名的善妒,得知他和自己的丫鬟有染怎么可能罢休?气得差点流产,还尖喊着要亲手杀了那背叛她的女人!
他怕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出差错,因此只能连夜将玉卉送出府,在外头买了间房子安置她。而他自知理亏,后来也在妻子的要挟下没再见过玉卉,只有每月派人送银两过去让她生活。
没想到在星盈出生两年后,玉卉突然找上门,手里牵着一名小女娃说是他的骨肉,当时的玉卉已病得十分严重,没多久便过世,留下的女娃儿就是茗晴。
基于亏欠,也碍于妻子的脸色,他始终不知该如何面对茗晴,父女的感情也因长年疏远变得比清水还要淡泊。
“只要掩盖得好,谁会知道?”瓜尔佳氏愈想愈觉得这是个好法子,于是加把劲游说。
“王爷,你想想,茗晴那丫头这辈子也不知嫁不嫁得出去,难不成你要留着她一辈子?让她嫁给那野王爷,她好歹还是个福晋,她若有自知之明就会感激得痛哭流涕,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她岂会不肯?傻子都懂得把握!”
“但是……”瑞尔撒低头沉吟,有些举棋不定。
虽说他和这个小女儿没有多少父女之情,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他难免感到犹豫不决。
“王爷,别但是了,想想咱们星盈是多么貌美娇媚,配那个野王爷当真是糟蹋了。再说她宁死也不嫁,她那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真硬要她嫁,谁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要是惹恼了赫远王爷,难保不会闹到皇上那里去,到时出了事,还不是难逃责罚?
“倒不如让乖巧的茗晴代嫁,她很听你的话,只要你让她嫁,她绝不会拒绝。王爷,你就答应吧,我就星盈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我见她难过受苦,比要我这条老命还难受……”
见妻子说得声泪俱下,瑞尔撒却感到一阵欷吁。星盈是她的宝贝女儿,茗晴又何尝不是他的亲骨肉?
他和茗晴虽没有一般的父女之情,可不代表他不晓得妻子在背地里是怎么对待她的。
有求于她时,便说她乖巧、听话,平时却是杂种、贱种的又打又骂,他不是狠心的父亲,也曾帮小女儿说过话,但没想到妻子却因为他的求情对她骂得更狠、打得更凶,甚至让她的腿……
他闭上双眼,想起小女儿身上复原不了的残疾,不由得感到一股浓浓的愧疚。
罢了,就像妻子所言,茗晴带着那样的缺陷注定嫁不到什么好人家,继续待在家中,也只是饱受妻子的虐待,对她同样是折磨,倒不如让她早日出嫁,好歹也顶着福晋的名号,日子总不至于比现在难过……
衡量得失后,瑞尔撒这才睁开双眼,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沉声说:“我明白了,就让茗晴嫁吧。”
“真的?”一听丈夫妥协,瓜尔佳氏马上止住泪。
“不过有个条件。”他附上但书。“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瑞尔撒的女儿,虽说是偏房所生,给她的嫁妆仍然一分也不能少。你给星盈多少嫁妆,就得给她多少,我要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府。”就当是他这个阿玛对她的一点弥补。
“什么?”王爷可知道那些嫁妆值多少钱?怎么能便宜那个贱蹄子?“王爷,我……”
“别说了!你愿意,就让茗晴代嫁;若不愿,就让你的宝贝女儿去嫁!就这样,今晚我在书房睡,你去歇息吧。”
瑞尔撒说得斩钉截铁,就算瓜尔佳氏心疼大把银两也不敢多言,她只好当是花钱了事,转身去和女儿说这个好消息。
“格格!格格!”
见小帧一边喊着一边朝自己跑来,茗晴柔柔一笑,轻声说:“天晚了,还这么大呼小叫,当心大娘听到了又得挨骂。”
小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后,才冲到她身旁,喘着气说:“福晋现在哪有空理我?她正忙着和王爷……哎呀!”说到一半,她蓦地想起自己方才偷听来的事,急得脸色发白慌忙说:“格格,现在不是管会不会挨骂的时候了,出大事儿了!”
“出什么大事了?”相较于贴身丫鬟的着急,茗晴一双眼仍专注盯着手上雕刻的小木块,一副天塌下来也不关她事的模样。
“格格你别雕了!”小帧急得跳脚,拉着她的袖口,不让她继续。
被这么扯着,就算茗晴想雕也没办法雕,只好搁下手中的活,温声问:“怎么了?看你急得脸都白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福晋……福晋她、她……王爷他、他……格格你千万别、别……”心一急,小帧连话都说不好,结结巴巴的吐不出半句来。
一旁照顾茗晴长大的嬷嬷凤妈也停下手边的绣花,好笑的说:“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这么颠三倒四的,谁听得懂?”小帧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一急起来说话便这么语无伦次,让人无奈又好笑。
“等、等等……我喘喘先。”拿起桌上的茶水,小帧呼噜噜的灌下后,才有法子说话。“格格,福晋她、她要你代、代嫁!”
一喘过气,她就将自己经过王爷书房时,不小心偷听到的对话一古脑地全说出来。
听完小帧的话,凤妈马上拍桌站起,愤愤不平的说:“福晋她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
“可不是。”说话恢复正常的小帧帮腔道:“你都不晓得我听见时差点没冲进王爷书房,指着福晋的鼻子问她良心是不是让狗给啃了,怎么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茗晴还没说话,两人便激动的又接下去。
“格格,你千万不能答应她!”
“是呀,格格,你绝对不能妥协,这可是欺上瞒下的大事,被发现会被杀头的,绝不能顺了那恶毒女人的意!”
“恶毒女人”是她们私下对福晋的称号,因为她对待她们的格格比对待她们这些下人还不如,时常对她又打又骂,令府中人都看不下去。
听见她们的称呼,茗晴微拧起眉,轻声斥道:“不是告诫过你们别这么叫了?要是让大娘给听见,她不会放过你们的。”
“格格!”小帧瞪圆了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们怎么叫?你难道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挑起眉,她不解的反问她们,模样淡然的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点也不惊讶。
“格格呀……”她不急,她们俩可是快急翻了。小帧忙又说:“你怎么又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回可不比之前那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而是你的终身大事耶!你不也见过那个野人王爷,我听说那人高大得像只熊,一张口好似能将人一口吞下,好不可怕,连骄蛮刁钻的星盈格格都被吓得昏厥了,肯定是十分吓人。格格你难道不怕吗?居然还反问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想到格格恐怕真要嫁给野人王爷,她们可是怕得发抖,怎地格格这个当事人却一点也不紧张?
第2章(2)
听见她们的话,茗晴非但不怕,反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打哪听来的谣言?赫远王爷人是生得高大了些没错,但他一点也不像熊,当然更不可能会吃人。”想起他那双晶亮有神的黑眸,她不由自主地微恍神,直到凤妈和小帧齐声叫唤她。
“格格,你怎么又神游了?”吼,她们快疯了!
被这么一喊,茗晴连忙回神,接着又说:“……总之,一切都等阿玛找我谈再说吧。”
小帧忙问。“那如果王爷真要你嫁呢?格格你会反抗吧?”
茗晴怔了怔,眨着杏眸看向她们,许久才缓缓扬起一抹凄苦的笑,“反抗……有用吗?”
她的意见,一向不被称为意见;她的反抗,也只会换来辱骂及责罚,所以她早学会当一个没有主见的木头娃娃,任人摆布。
深吸口气后,她又说:“你们应该很清楚,我的反抗根本无用,况且在这个家,我的存在犹如大娘心里的一根刺,如果我不在了,大娘应该会好过些,而阿玛……也就不必这般为难了。”
她一直很明白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一个偏房所生、不受宠爱的格格。
自小没了亲娘,让她的个性早熟懂事,很小时,她就明白哥哥、姐姐并不喜欢她,且总以欺负她为乐。而那个被她唤作大娘的人,对她更是憎恨,出口辱骂是家常便饭,一个不高兴更是免不了责打。
刚开始,她并不懂大娘为何这么讨厌她,常常哭着找阿玛,可在一次意外之后,她不再找阿玛了,因为她晓得那不但没用,还会为她的阿玛带来困扰。
自那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常没事就将自己锁在房里,若不是阿玛派了凤妈和小帧来陪她,她都要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到现在。
“格格……”凤妈心一疼,不知该如何安慰主子。
眨去眼底的苦涩,茗晴勉强展开笑颜说:“你们是怎么了?说不准嫁了人,我会比现在幸福也不一定,你们怎么都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闻言,两人连忙抹去脸上的泪水道:“当然,像格格这样心地善良的姑娘,肯定会得到幸福的,那个野人王爷娶了你,是他三生有幸。”
“没错,没娶到像泼妇一样的星盈格格,反而娶到咱们温柔可人的茗晴格格,是他祖先保佑。”
听见她们的话,茗晴又笑了,“你们呀,就会逗我笑!”
是呀,就算这个家容不下她又如何?至少她还有从小就陪伴在身旁的凤妈和小帧,这样就够了。
只不过……她要是真嫁人了,她们该怎么办?
两人见茗晴又愁了脸,以为她开始烦恼起这桩婚事,于是加足了劲逗她欢喜,努力掩饰眼底对主子抹不去的疼惜……
三日后,婚礼如期举行,花轿由泓瑞王府来到附近的“赏月客栈”,这三日,赫扬一行人便住在这里。
因为瑞尔撒的坚持,婚礼虽不豪奢,却也精致气派,在喜娘高喊着送入洞房后,被包下的赏月客栈顿时掀起一阵阵道贺声,热闹非凡。
新嫁娘让人搀扶着送入新房,新郎官可就没能这般早进新房,一眨眼,赫扬便被荻勋等人灌起酒,非要闹上一轮,才肯放人。
新房内,桌上的龙凤喜烛闪着火光,随着时间,流下一道道烛泪。
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嫁娘一动也不动,宛若雕像般,就连喜娘为她备好、让她充饥的小茶点也一口都没吃,打进房里便这么静静坐着。
过了许久,新娘子突然出声,“时辰不早了,你们先下去歇息吧。”
听见轻柔的嗓音,一旁等新郎官进房等到双腿发酸的众人,这才打起精神连忙应声,“但是交杯酒……”她们还没教导这对新人行交杯礼、说些吉祥话呢!
“别操心,下去吧。”
既然新娘子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乐得轻松,要知道,她们可是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洞房花烛夜都快过半了呢。
一干人应声后,便鱼贯退了出去,偌大的新房顿时剩下新娘一人,继续等着她的新郎官。
不知又过了多久,新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响。
“爷?今晚是您的洞房花烛夜,您怎么跑到我那里和我抢床?您自己不就有一张?”
“那张让人给占了,我今晚和你睡。”
“和我……这怎么成?”荻勋赶紧挡住行为如恶霸般的主子,捍卫自个儿温暖的被窝。“我可不想和您睡,您有暖呼呼的新娘子抱,干嘛不抱?跑来和我这个臭男人抢被子?走走走,我送您回房。”
赫扬沉下脸,“荻勋,我现在命令你将房间让出来!”
哎呀,敢情现在是软的不成来硬的?
荻勋简直是哭笑不得,一边推着他一边说:“我说爷呀……这房间呢,我是说什么都不让,我看您还是乖乖回新房去吧。明儿个看您是要打还是要罚,我悉听尊便。夜深了,我要去睡了。”
“什么?你居然不听我的话?你这天杀的混账……”接着又传来一阵争吵声,没多久,新房的门便开了。
赫扬一脸不甘愿的走进来,嘴里还咕哝地骂着,“连张床都分享不得,算哪门子兄弟……”
走到内厅,他扬起黑眸,当看见端坐在喜床上的女人时,浓眉一拧,连看都懒得看第二眼,便直接脱去身上的红蟒袍,往一旁长榻上倒去。
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虽然娶得不甘不愿,但酒却没被少灌,荻勋那混账家伙召了一票人,灌了他一坛又一坛烈酒,搞得他现在头昏脑胀,眼一闭,没多久便睡沉了。
听着那如雷贯耳的打呼声,喜床上的新娘子依旧没动,只是一双白皙小手紧紧揪着手上的喜帕。
龙凤烛不断地滑下烛泪,而时间也一点一点的流逝……
目前正值初秋,夜晚风寒,特别是夜半冷风飕飕,透过窗缝阵阵的吹进房里,刮上赫扬只着单衣的身子。
冷风让喝了酒的他皱起浓眉,大手一伸,想扯件被子来盖,不料身子却差点由狭小的长榻摔下,整个人瞬间清醒。
“该死!”他低咒了声,急忙稳住身子,这才没跌落在地。
甩甩头,他定楮一瞧,想起自己并非睡在床榻上,一双眉拧得更紧。
“现在究竟什么时辰了?”他看向窗外,天色已由墨黑转成一丝灰白,看来再不久便会天亮。
睡了一觉,酒醒不少,他站起身动了动筋骨,黑眸一抬,发觉他那刚过门的妻子居然还端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但见她如此乖巧的坐着,他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感到厌烦。
女人就是这么麻烦,非得等到丈夫揭起盖头才能歇息,可若是他不揭呢?难不成她就这么坐到天荒地老?
啧!要他娶个娇柔的南方女人已经够他受的了,他可不希望这个妻子还是尊动都不动的木头娃娃。
为了确定自己是否真娶了尊木头供着,赫扬长腿一迈来到她面前,手一扬,揭了她的盖头。
随着红帕揭落,那覆在盖头下的清秀脸蛋就这么显露在他眼前,当他看清那张熟悉的娇颜时,整个人怔了怔,脸上的不耐顿时去掉大半。
是她?
茗晴没料到他会突然掀去盖头,身子一震,掐在手中的喜帕立刻被拧成麻花卷,一颗心险些蹦出胸口,紧张不已。
一见自己的妻子是她,莫名地,赫扬这阵子沉闷的情绪尽扫,而且还奇异的扬起一丝愉悦。
伸出长指,他挑起她小巧却僵硬的下巴,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