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将万人军队移到大燕,却不教人知晓,那可不是三天、五天能成的事,他处心积虑做这事,目的为何?”霍骥也提出怀疑。
“擒贼先擒王。”燕历钧和霍骥异口同声。
五个字一出,皇帝神色凛然,在京城里,最大的王除了皇帝还会有谁?
“换言之,徐姑娘是咱们大燕朝的恩人。”
“对,皎月是我的救父恩人,救父之恩,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两人默契十足,伏身叩首,朗声道:“求父皇、皇上大大封赏徐皎月。”
太子脸色青白交加,这两只,胆子也忒太了,你一言我一语,在父皇跟前演起大戏,他终于知道恶龙罗刹的称号是从哪里来的,胆子这么大,难怪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皇帝气得鼻孔猛喷烟,没想到燕历钧又补上一脚。
“如果父皇没别的事,请允许儿臣回府,点点差点成为耶律信安的药引,受到莫大惊吓,儿臣得回去照顾她,哦,对了,儿臣忘记禀告父皇,点点是皎月为儿臣生下的女儿。”扬眉一笑,他骄傲地对霍骥说:“你有儿子,我也有女儿,我们儿女双全。”
儿女双全能这么算的吗?太子头痛,从小叫这家伙多念点书,打死不肯,现在知道自己有多浅薄了吧。
不行,点点不能让他教,得带进宫里和儿子一起念书,才不会像她爹那副样儿。
“太好了,我随你回去看看。”霍骥说。
“行,可你得把战甲除了,别吓着我女儿。”
“没问题,要不……我回府接欣然一起过去吧。”
皇帝没让他们告退,两人却同时叩首道:“儿臣告退。”然后手牵手、肩并肩一起走出御书房。
看着他们的背影,皇帝已经气到说不出话,这会儿还跪在地上的,只剩下太子这个倒霉蛋。
他咬牙暗恨,他们是算准他很会收拾善后吗?竟然一个个走得毫不留恋,行呐!真当他是吃素的?
太子不得不起身,规规矩矩走到皇帝跟前,低声道:“儿臣会找时间好好训训他们,还请父皇原谅这两个臭小子。在外征战多年,好不容易天下太平,能够返京喘息,却意外知道自己有后,心情自然不一般,很容易得意忘形的。”
“一个丫头片子,算得上什么有后。”
“也不一定,要是好好教养,像容玥公主那样……若非阴错阳差,有容玥公主相助,大燕在父皇手里定能征战四方、一统诸国。”他很清楚父皇名垂青史的野心,也知道父皇收藏的那幅画,父皇对容玥公主有心呐。
皇帝轻哼一声,不接话。
“为擒玉音寺逆贼,冉莘的事已经传出去,不赏,说不过去。何况她和四弟已经有女儿,父皇难道舍得让他们父女分开?
“儿臣听下人回报,四弟与点点虽然相处不久,却感情深厚,回来的路上四弟一直把女儿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这令儿臣想起父皇和欣儿的父女情,这点,四弟与父皇肖似。”
“朕没说非要把他们分开,但是正妃别想,侍妾可以考虑。”重点是,不能让冉莘出现在众人跟前,皇家颜面可得顾着。
太子见父皇口气软和下来,压低声音在皇帝耳边说道:“儿臣有一事禀报父皇,还请父皇屏退左右。”
皇帝皱眉,挥手,左右内侍退下。
太子开口道:“父皇可知,过去几年,母后一再提及四弟婚事,为何四弟都不肯允?为何已经和梅雨珊定下亲事都不肯回京成亲?”
“为什么?”
“六年前那顿板子,怕是把四弟给打坏了。”
“什么?你再说一次。”
“六年前那顿板子,怕是把四弟给打坏了。”太子长叹一口气后,续道:“自那之后,四弟试过,可是再妖艳的女子都无法让四弟……太医、民间神医,能看的他都看过了,众口一词说四弟身子没问题,可四弟在那上头就是力不从心,他也担忧啊,到最后他连男人都想试试,若不是这样,怎么会传出四弟和霍骥……”
传言很离奇,居然把霍骥和四弟配成对,恶龙爱上罗刹,天下百姓的奇思异想真是不简单。
“此言当真?”
“四弟又不是霍骥那种坐怀不乱的男子,过去风花雪月的事儿闹得可多了,后来怎么就守身如玉起来?父皇想,四弟不止一次大放厥词,嘲笑霍骥对欣儿专一,还说三妻四妾是男人天生的权利……这样的四弟,怎么会坚持娶一个身败名裂的女人?我猜想,四弟肯定憋屈极了,恨不得快点恢复男人气概。”
这话让皇帝心情又阴又晴。他把女儿给宠上天,霍骥敢对欣儿不专一,他立马把他的三两肉给剐了,可是落在儿子身上,专一哪是好事?但如果真是那顿板子把他打坏……
“他怎么就晓得徐皎月可以?”
“四弟在处历练多年,早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做事极有分寸,若不是……怎么敢如此笃定?”
“那也许他就此治好了呢?”
“说不准,可父皇总得让他过这个槛儿吧,先把徐皎月给娶进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侧妃不行吗?”皇帝退一步。
“怎么说徐皎月都出身名门,她有她的气性骄傲,当年的事,外人觉得她毁了名声,可对她来说,四弟才是那个坏她贞洁的匪徒,她根本不想和四弟在一起,听说这回还是四弟硬把人给绑回来的,要不是一路颠簸,怎么会刚回京就生病?”
燕历钧进府就大张旗鼓请太医上门,这事儿,知道的人多了。
太子的话说得皇帝皱起眉头,想起老宁王,想起小时候的女娃儿,是啊,那孩子虽然柔弱,却也有几分气性,要不,当初他怎么会把她赐婚给太子?
“父皇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床上的事儿,若是一方不乐意,另一方哪能尽兴,四弟他……解铃还得求着系铃人呢。想想四弟一身战功,倘若日后连个捻香祭拜的人都没有,是大燕亏久他呀!”太子用起哀兵政策。
不是他喜欢胡说八道败坏弟弟名声,实在是有许多事儿,不这么做办不成啊!
“可是……”
太子继续加油添醋。“儿臣知道父皇心里仍然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要不儿臣对外宣布,当年之事父皇早就查到元凶是耶律信安,至于徐皎月则是横遭祸事,但徐皎月性情坚韧,非但不丧意失志,反要为自己的贞洁讨回公道,于是在父皇的安排下,成为容玥公主的徒弟,卧薪尝胆、矢志复仇,终于为自己讨回公道,也朝廷立下大功。”
编故事嘛,找两个说书人,肯定能够编得精彩绝伦,何况霍骥还带回三千多个俘虏呢,想演场报仇雪恨的大戏,人手绝对足够。
如此一来,父皇不但要赐婚,要恢复徐皎月名声,还得对她大加封赏,事情办得这么好,老四可真欠下他一大笔。
他得好好想想,该让老四怎么还。
“好吧,让人进来拟旨。”
皇帝终于松口,太子也松了口气,成了!
直到现在,冉莘仍然云里雾里,不踏实得很。
从祖父祖母嘴里,她很清楚当今皇上是个明君,唯一的缺点就是好面子,他把皇家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
当年宫里的人把她给撵出皇子府,已经充分表达皇上对她的看法了,可……燕历钧进一趟宫,之后随着他回府的那道圣旨把她彻头彻尾给打懵了。
她被封为郡主,赐婚肃庄王,由礼部筹办亲事,所有规格比照公主出嫁这一个办理。
这一个月当中,不断有各府的夫人小姐来访,所有人对她“忍辱负重”,夺藏宝图、灭耶律信安的故事感到新鲜好奇,很想从她这个当事人嘴里套出第一手消息。
上门的人很多,但她最喜欢欣然和阮阮,看见阮阮,她想起浅浅,她猜,两人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吧。她们有相同的自信与傲气,她们有高超的适应环境能力,既然阮阮可以在这里过得风生水起,她相信浅浅也可以。
点点和燕历钧的感情更是一日千里,不管走到哪儿,两个人都黏在一起,木槿落单,只好跑去找别的人玩,那个别人,通常是随平。
燕历钧没有避讳,成亲前仍然带着她和点点到处玩。
他的说法是——“免得你被那群女人的口水淹死”。
是啊,现在的她成了巾帼英雄,和花木兰、粱红玉同款。
穿着大红喜服,冉莘安静地坐在床沿。
一个男人……不对,是个男鬼坐在她身侧,双手贴放在大腿上,动作和她一样循规蹈矩,幸好没人看得见他,否则会以为他是今天的新郎。
“冉莘。”
“嗯。”
“我要走了,来跟你打声招呼。”
胸口一滞,没接话,她很清楚他早晚要离开的,尤其在知道他的身分之后。
自从跟着师父上山,他时常跟在自己身旁,那时她天眼未开,只是觉得似乎有人在身边护着自己,差点儿摔跤时有人扶她一把,心情烦闷时有人倾听她说话,没有证据,只凭感觉,她一直以为那是祖父。
直到天眼打开……看见他,对他,她没有害怕过,只有熟悉的愉悦感。
“容玥不放心你,希望我在你身旁护着,现在能保护你的男人出现,我可以功成身退,以后好好过日子,把以前的不顺利通通忘了吧。”
“好。”
“有燕历钧在,你可以胆子再大一点,脾气再坏一点,想恨就恨、想咬就咬,别让自己受委屈。”
“那他岂不是要受委屈了。”
“那是他该受的。”
阿凯的话让人失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话?”
“说。”
“你……喜欢师父对不对?”
一滞,好半晌,她才听见他幽的叹息声。“对。”
“既然喜欢,为什么把她推给燕帝?”
“因为命数已尽,我知道自己再活不久,燕明轩是我所能想到最安全的归宿。”
“不是因为当了青渊国师,不能涉及情爱?”
“不能涉及也爱上了,我算过,燕帝的岁寿长,命格尊荣,一生福禄,我以为跟在他身边,容玥可以过得无风无浪,谁晓得人算不如天算。”
“如果师父要的不是安全呢?”
“是。”他已经知道了。
在当鬼、跟在容玥身边的日子里,他们经常促膝长谈,在当人时不敢讲的话、不敢认的爱情,在成为鬼后,再也无所顾忌,冉莘说的对,容玥要的,确实不是安全。
阿凯扬起笑容。“我得去找你师父了,她在奈何桥等我,这次,我不会放开她的手。”
“对,要牢牢握住,别松手。”
“你也一样,要牢牢握住,别松手,燕历钧是可以信任的人。”
她知道啊,求来那道赐婚圣旨后,他说:“这是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事,未来我要再为你做千百件事,直到你信任我,直到你和我爱你一样爱上我。”
不得不说,他对感情这种事真的好迟钝,他只看见他爱她,怎么就看不到她早已经信任他、爱上他了呢?
“我会的。”
“那就好,不说再见,我们不会再见了。”
“好。”
阿凯起身,飘到窗边,月色照映着他的脸,无比风流斯文。
不久后,燕历钧牵着点点进屋,她今天穿着一身红色衣裳,喜气得很。
冉莘问:“客人都散了?”
点点学话:“客人都散了?”
燕历钧回答,“客人都散了。”
冉莘摇头。“不许学话。”
点点咯咯大笑,复述她的话,“不许学话。”
燕历钧皱皱鼻头,也说:“不许学话。”
冉莘皱眉埋怨燕历钧。“都被你惯坏了。”
点点笑着指向亲爹。“都被你惯坏了。”
燕历钧咯咯笑着,满面春风得意,他抱起点点,坐到冉莘身边,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在她耳边轻声回答,“就算惯坏了,我也要一直惯着,把点点和你都给惯得更坏、再坏,无人可比的坏。”
点点笑得越发开心。
燕历钧亲亲女儿额头说:“去吧,乖乖睡觉,明天带你进宫和皇祖父、皇祖母见面。”
冉莘以为点点会继续学话,因为每回开启学话模式,她就停不下来。
没想到她竟然乖乖听话,她亲亲冉莘、亲亲燕历钧,跳下爹的膝盖,乖乖回屋洗洗睡了。
女儿离开,新房成了两个人的世界。
燕历钧轻轻牵起她的手,低声说:“我欺负过你,一百七十二次,从现在起,你欺负回来吧。”
摇头,她说:“我不记仇的。”
“那以后我欺负你,你也不记吗?”
“你不是说,要惯着我,再不欺负我了吗?”
“我后悔了。”
“你想说话不算话?”冉莘不满意,才成亲头一天呢。
“对啊。”
“不许。”她刚答应过阿凯,要活得大胆恣意。
他拉起她的手,细细碎碎地在她手上烙下亲吻。
她没反应过来,他已将她扑倒在床,他的唇堵上她的嘴,淡淡的酒香在她唇齿间漫开。
吻越来越热烈,他轻轻扯着她的衣服,他说:“求求你,让我欺负你吧,我已经忍耐不住了……”
这是他说的欺负?冉莘笑了,勾住他的脖子,“不行,以后只能我欺负你。”
语毕,她封上他的唇,攀上他的肩,在他身上燃起无数把邪火……
番外 幸福的以后
这两天冉莘很不舒服,早起时吐得厉害,吃啥都觉得辛苦,她为自己把过脉,心里明白是怀上了。
生点点的时候并不顺利,师父担心她日后怀孩子艰难,日日上山采草药,为她调养身子。
冉莘整整喝了两年的苦汤药,让她一想到那气味就会作恶梦。
她对师父说,“别麻烦了,我又不打算嫁,怎还会怀上孩子?”
师父瞪她一眼,呛她两句。“没听过未雨绸缪?没听过有备无患?短视!”
那时冉莘满肚子的不以为然,没想到还真是用上了。
应该告诉燕历钧的,可近几日朝堂风起云流涌,先是科举舞弊、再是柳妃钻营,朝堂的事她从不过问,只是有点担心,燕历钧已经进宫好几天了,一直没回来,只让人回府捎带几件换洗衣物进宫。
情况不好吗?怎会忙成这样?燕历堂逼宫之事才过去不久,怎又有人痴心妄想?
她不懂,权位利禄真值得人们弑亲谋凶,不惜一切?
“再试着吃一点吧,要不,等你家王爷回来,见你瘦了,又要修理底下的人,当奴才的不容易呐。”木槿挟一筷子豆腐放进冉莘碗里。
这可是从欣然的聚缘楼里买回来的,不晓得就几盘菜,到底在贵什么意思,偏偏点点爱上他们家的巧克力,冉莘也只有聚缘楼的菜才能勉强吞下几,唉……这对母女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的吝啬底线呐。
冉莘看着她气鼓鼓的双颊,笑说:“别生气,等我身子好些,再开间大铺子,你卖香烛,我缝尸体,到时我们合力,赚个钵满盆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