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怒反笑。“嗯,妳这个女官倒是当得挺称职。”
他的揶揄,让佟朝阳的双颊瞬间被染红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想甩去由胸口上升起的一股莫名愉悦。
她如此唠叨是为了要激怒他,让他将她赶回信安殿,此刻,怎么反而与他相处得愉快自然?霎时,她对自己感到迷茫了。
“殿下为什么要出来?”她不解地问。
“本太子在赏月。”他抬首,望着天空。
“赏月?”她更加疑惑地拧眉。“月亮被乌云给遮蔽了啊!”
“本太子可以等,总会等到月亮再出现的时候。”他依然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天空。“妳不觉得本太子很像明月吗?”也许是气氛使然,他突然有感而发。
“怎么说?”她眨了眨卷翘的长睫。
“虽然,本太子现在是众星拱月,但有时候,也会被乌云给遮蔽,身为太子,并不是像外人所想象的那么风光。”他轻浅地叹了口气。
佟朝阳静默地望着他,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好长,她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很寂寞?
是错觉吗?他怎么可能寂寞?
只是,胸口闪过一抹疼痛感,是因他而起吗?
她不是想要被他讨厌的吗?怎么同情起他来了?
“回宫吧!”他突然出声唤道。
“回宫?”她吶吶地回应,像只九官鸟一样重复着他的话。
“跟本太子回寝宫。”他转身,迈步往前走。
“回寝宫?”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他要她跟他回寝宫,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妳不是说要随侍在侧?本太子想睡了,妳来帮本太子换衣服。”他回望着她,话说得理所当然。
佟朝阳的心口突然急速跳动着,而且越跳越大声,她故意放慢脚步,怕自己的心跳声会被他听见。
回到寝宫后,姜承琰站在床榻旁,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佟朝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应声。“是。”
她手脚僵硬地移动步伐,往他面前走去。有生以来,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
等她站定后,他沉声命令。“先把腰间的龙纹玉带解下。”狡猾的他,已经事先将玉带的银扣移到腰后。
“是。”应完话,她的双手开始在玉带上游移,却怎么也找不到玉带的银扣,只好将双手往两旁伸,绕到他的腰后。
当她终于摸到银扣时,她挪动脚步往前移,却蓦地发现她与太子靠得好近,近到几乎躺进他的怀里了。
“殿下,冒犯了。”她抬起头,乍然见到他的俊容,心跳倏地漏跳一拍。
她鼻端盈满他独特的男人味,两人只要再靠近一点,就可以吻上彼此,她为这令人脸红心跳的贴近而心慌。
太子故意用双手环住她,让她贴近也不是,后退也不是,羞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妳好香。”他情不自禁地倾身,在她耳朵旁嗅闻着。
佟朝阳一动也不敢动,像尊雕像一样。她怕自己一动,反而会与他肌肤相触,这是不敬的行为。
“殿下,玉带解下来了。”她一边动作,一边悄然松了一口气。
“帮本太子把上衣全脱了。”他嗓音低哑地命令。
“殿下,入夜后晚风越来越冷,你若把上衣全脱了,恐怕会着凉。”她又开始唠叨不休。
“本太子一向怕热,又浅眠,若没睡好觉,妳打算怎么负责?”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垂下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是,我这就帮殿下更衣。”
她微微地拧眉,不敢惹怒他,只好替他将上衣一件件地给脱下来。
当他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时,她赶紧别开眼,双颊顿时飘上两朵红云。
老实说,他的身材很好,肌理分明,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浑身散发着男人的阳刚气息。
“妳觉得本王的身材跟永安王比,谁比较好?”他微瞇着双眼,好奇地询问。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她愣了一下,才战战兢兢地回答。“殿下,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无法回答?还是不想回答?”他追问。
“我根本没有看过王爷的身子,你教我如何回答?”她冷着声说着,很想抬头瞪他一眼。
永安王跟太子的个性完全不同,他才不会硬逼着她看他的裸身。
“是吗?”他心情愉悦地扬起唇角。
他完全没想到皇兄是这么拘谨守礼的人,这五年来,居然一直对她待之以礼,连将她拐上床的心机都没有。
“殿下,若没有别的事,我先退下了。”她的话语里带着焦躁不安。
心知再不赶快离开,今晚怕是无法脱身了。
此刻,他的心情不错,不想再继续为难她,于是对她挥了挥手。“下去吧!明天一早再来见本太子。”
“是。”她头皮发麻地应完话,赶紧一溜烟似的跑掉。
她心想,她真是自作孽,没事跑来招惹他做什么?她还是乖乖当她的女官比较自在一点。
若耍心机,她绝对不是太子的对手,看来,要离开他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这晚,佟朝阳失眠了,便起身来到后院,欣赏皎洁的月亮。
一直找不到适当的理由离开东宫,心情越来越郁闷,连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前几天,皇后派人捎来消息给她,要她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帮助永安王能够顺利登基。可是,她并不想卷入宫廷的斗争,只想单纯地待在永安王身边。
何况,她这阵子待在太子身边观察,并不认为太子的行为有失体统,他只是比较有自己的想法,思想比较叛逆而已,并不像皇后形容得那样残酷无情。
正在冥想的当口,她突然听到树丛旁传来耳语声。
“殿下,人家这么久没来,你的态度好冷淡哦!”女人娇柔酥软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诱人。
“澐儿,东宫最近来了一名女官,本是皇后身边的人,本太子的行为得收敛一点,这阵子妳就忍一忍,嗯?”男子放低音量,低沉而沙哑的嗓音醇厚。
佟朝阳心下一惊,认出这应该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这么晚没睡,究竟跟什么人在后院见面?
她悄悄地往前挪近,躲在另一边的树丛后偷窥。
在见到那名女人的时候,佟朝阳震惊地倒抽一口凉气。
她、她、她不是永安王的嫔妃——澐妃吗?
为什么这么晚了,她会出现在东宫的后院?还和太子亲密地搂抱在一起?
他们两人怎么能做出这种违背礼教的事来?
她想步上前去,揭穿两人的奸情,此刻,澐妃突然低泣一声,双手搂抱住太子的颈项。“殿下,澐儿不想待在永安王身边,求你赶紧想想办法,让澐儿到东宫来侍候你。”
佟朝阳气怒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疼痛难当。
她分不清胸口涌起的一股酸涩,是因为太子偷情?还是因为澐妃不守妇道?这种感觉很陌生、很矛盾,让她整个脑子乱烘烘的,根本无法思考。
太子以手掌轻轻拍抚着澐妃的肩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澐儿,妳再忍一忍,等我登上皇位,妳就不必再受苦了。”
夜色昏暗,连澐妃本人都没发现到,太子的脸上闪过一抹嫌恶的表情。
他那信誓旦旦的深情口吻,让佟朝阳的心口像被针刺了一下,微微刺痛着。
他身边虽然不缺女人,但他从不轻易对女人付出真情,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喜欢的人居然是永安王的嫔妃?这教永安王情何以堪。
他在澐妃的额头上烙下一吻,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澐妃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当他转身之际,佟朝阳从树丛后方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带着愤怒。
“殿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姜承琰愣了一下,身子顿时变得僵直。
第3章(1)
姜承琰微皱了一下眉头,但神色泰然自若,脸上表情波纹不兴。
“佟女官也还没睡?”他挑眉望着她。
在昏黄月光的照耀下,她的小脸精致得像不属于人间的仙子。
“若我先睡了,不就错过殿下这场好戏了吗?”她意有所指地嘲讽。
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可是他是太子殿下,她只是一名小女官,只能忍下所有的怒火。
她的粉拳紧握,下唇被咬出一圈红痕,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她发火的模样,意外地吸引了他的视线,让他无法将视线移开。
“刚才……你都看到了?”他明知故问,想激起她内心更为不满的情绪。
“看到了,而且看得一清二楚。”她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太子的脸上丝毫没有愧色,让她看了更加火大。
他怎么能把偷情视为理所当然?
她真是错看他了。
“本太子无话可说。”他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觉得不必向她解释自己的行为。
“无话可说?你跟王爷是手足至亲,怎么可以……”她无法将那龌龊的字眼说出口。
难道,身为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她怎能容许这种乱伦的事在宫里出现,对两人的奸情视而不见?
“佟女官,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你是本太子的正室。”他微微一哂,笑意爬上眼底眉梢。
她的双颊因为怒气而染上红霞,看起来格外迷人。
这阵子,她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垮着一张小脸,此刻,她的黑眸燃起怒火,反而点亮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为了让她回复成原本朝气蓬勃的样子,他绝对不会告诉她,澐妃只是他安排在永安王身边的眼线,替他随时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他对她压根没有感情,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你何必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万一将来永安王有什么不测,依据我朝的律制规定,他的嫔妃可由本太子接纳,所以这合情合理,只是早晚问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说得理所当然。
佟朝阳气愤得眼眶泛红,弥漫着一层水雾。“殿下自己犯了错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诅咒永安王?”她握紧双拳,全身因为怒气而颤抖着。
此刻,她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自制力了。
他不该诅咒她最崇敬的永安王。
“哼!全宫里的太医都说永安王的心疾已经病入膏盲,能活得了多久没有人敢断定。”他不疾不徐地道,像在陈述一项事实。
五年前,他就是因为同情永安王患有心疾,而且无药可医,才大方地让佟朝阳待在他的身边服侍他,但现在,他后悔了,他有权利随时将她给讨回来。
“王爷不会有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他会长命百岁。”她说得肯定,然而,她的内心却非常不安。
永安王有心疾是事实,宫内群医束手无策也是事实,可是,她就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如果,他先一步离开……”
话未竟,佟朝阳就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下去。“不会,不会的,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她边说边哽咽地吸了吸鼻子。
姜承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佟朝阳,你别忘了,你是本太子的人,你的心只能向着本太子,再也不许提起永安王。”一股怒火在他胸口猛燃烧。
如果,五年前,他没有与皇兄订下约定,或许,现在她死心塌地跟随的人将会是他。
她对永安王的忠诚及情义,让他既羡慕又嫉妒。
他好后悔,不该让她离开五年的时间,害得他们渐行渐远。
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掠夺气息,让她感到畏惧,从他黝黑深幽的眼眸中,她看到他眸底的决心及信念。
姜承琰见她不肯答话,他不悦地拧眉,冷哼一声,倏地松开她的手。
“你对永安王那般死心塌地有什么用?如果你妄想坐上王妃的宝座,本太子劝你别痴心妄想了。”他冷漠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我从来不敢这么妄想。”她急急地驳斥。
“没有最好,劝你还是安分一点。”他冷嗤一声。
佟朝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满腹怒气,婉转地说:“殿下,为了你自己的声誉着想,今后请不要再跟澐妃见面了。”
“办不到。”他不加思索地拒绝。
“殿下若是不听劝,那我必须将今晚的事告知永安王。”她咬了咬下唇。
她无意破坏皇子之间的感情,只是,她不能任凭太子胡作非为,逼自己视而不见。
“无所谓,你想说就说。”他顿了一下,脸上的更有得阴鸷。“不过,你得想清楚后果,可别忘了永安王有心疾,他禁不起刺激。”
他斜觑她一眼,眸中的神色复杂而深沉。
看着他那双晶亮而充满算计的黑眸,佟朝阳泄气地垮下肩膀。
每次与他争论,最后屈居下风的人总是她。
他永远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永远都能够轻易地打击她。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为何痛苦难受的人却变成了她?
“就算我不说,也难保不会被人发现,为了保全太子之位,请殿下自重,不要继续做出伤害手足的事情。”她垂下眼,说得有气无力。
“佟女官,只要你寸步不离地待在本太子身边,本太子就不可能有机会做出逾矩的事来,不是吗?”他定定地直视着她,眸中闪动着灿亮而炽热的火焰。
难得她肯为他着想,他心里涌起一股感动,急欲得到她亲口保证,承诺她会一直待在他身边。
“我会尽己所能地待在殿下身边。”她言不由衷地回答。
想到今后必须时时刻刻监视着他,她就觉得好无奈。
可是,为了永安王,她会硬着头皮撑下去。
***
因为佟朝阳寸步不离地待在他身边,两人相处时间变长,彼此互相了解的机会也渐渐增多。
这晚,姜承琰捧着一本书,倚在长榻上翻看,佟朝阳则坐在离他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以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以免他又去私会澐妃。
“佟女官,你有必要坐那么远吗?”他懒懒地抬头望了她一眼。
“我怕打扰到殿下看书。”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希望跟他共处一室,她会离他越远越好。
“我手上这本书,你应该有读过吧?”他将书本举高,让她看见书名。
“没看过。”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真的吗?”他一脸扼腕的频叹气,“那真是可惜了。”
他倏地站起身,又是重重一叹。
佟朝阳也跟着站起身,“可惜什么?”
“本太子对这本书有些部分不甚了解,既然你没看过这本书,我只好去找澐妃问了,她同你一样喜欢读书。”他侧转过身,作势往宫外的方向走去。
佟朝阳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唇角微微抖了两下。
她咬着下唇,不甘不愿地说:“殿下别出去了,我想起来了,我读过这本书。”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没读过?”他轻快地坐回自己的长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