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不过我吗?”
“我是信不过自己好不好。”她唾弃自己,好想一头栽进棉被里不要见人了。
英昙有棱有角的唇露出像小狐狸偷到上等好肉的笑痕,就连眼睛也因为太过的笑意皱出两抹不明显的鱼尾纹。
“看在你难得说实话的分上,我们就各退一步好了。”他一把抱起她,在她的惊呼里,把话说完。“我们都累了,什么都不要想的各睡各的觉,你瞧,我聪明吧?”
第二天,她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是,清晨醒来的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千万不要相信男人的话。
他们起初的确是各睡各的,各自抱一床棉被,各自的枕头,各据床的一侧,很好,就只差没学梁山伯、祝英台中间放瓶水了。
只是……现在某男人一条腿压在她腿上,长臂占有的搂着她的腰,难怪她一醒来就觉得身上被什么重压着,动弹不得。
她想抽身,但抬起头来,睁大眼的发现,她的眼瞳对准的是一堵弹性佳又富有看头的胸膛,更令她脸红的是自己的头枕在人家胳臂上,两只手还勾着对方的颈脖,这不只三贴,简直是麻花卷了。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呼吸喷在她头顶上,热热的,带着强烈的男人气息,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垂了眼,再也不敢多看他那诱人的胸膛一眼。
小心翼翼的想收回自己勾搭在人家脖子上的手,只动了那么一动,就感觉到英昙的胳臂一收,将她整个身子更往里贴的困进怀里。
她知道他醒了,伸手便推。“……让我起来。”
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后,她看见了英昙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
这家伙不会在她醒过来的时候就也醒了吧?
她连忙翻身起来,看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幸好都还在,赶紧跳下床。
他眼里含了一抹怒色,更带着一簇闪动的火苗。
怀里软软的触感一下没了,就好像多年想要的宝贝得到后又失去,心底空空的,臂弯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今天这种事当作没发生过就好。”他们会在一起“滚床单”是因为“人体工学”作用,和一夜情的“滚床单”八竿子打不着。
丢下话,她一溜烟钻进浴室,呜……她哪来的脸面对他?英昙可是小她好几岁的弟弟欸。
男人忍不住是正常,她为什么也没忍住?
当她躲进浴室,看着洗手台上镜子里的自己,她后知后觉的想到,原来越是笑咪咪的人越是腹黑。
她的心情起起伏伏,真想一头埋进洗脸盆里当鸵鸟。
不过,追根究底,男人不可信……女人的心也是海底针。
“萌萌,你不会想要在浴室里终老吧?”隔着门板,英昙不爽的敲门。
这种事当作没发生,这什么歪理?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像我长得这么帅的男人跟你同居一晚,有什么不好?你躲成这样,把我当瘟疫喔,这样很伤我的自尊捏。”隔着门板,英昙不爽的在外面叫嚣。
“长得帅不能当饭吃,长得帅只会让生活更麻烦。”外面是龙潭虎穴,不宜出去。
“你要负责。”
“负责你的头啦!”她冷不防的把门打开,瞪他。“我们又没怎样!”
“这不就得了……”他弄乱她的头发,像摸小狗似的,然后笑嘻嘻的闪进浴室去了。
两天一夜的旅程在他们放下垦丁的蓝之后,去了恒春镇上的邮局、北门、阿嘉的家、茂伯的家和友子阿嬷的家……结束了。
她知道她跟不上潮流,在海角七号爆红的那个时候,她也不免俗的有过那个念头,想要像观光客那样去朝圣一番,可惜在前夫那里就被打了回票。
他说他很忙,她有空的话不如多回去陪陪他妈妈。
她说,也不是非要他陪不可,她可以自己去,她不是没手没脚,也不是不认识字不会搭车。
他一阵沉默,挂断了电话。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后来,她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只是觉得结这个婚,从此和自由形同陌路。
从垦丁回来,她心里多了一种得偿所愿,空洞被填补了的感觉。
她和英昙说谢谢,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追问为什么要谢他。
“这是开心的意思吗?”
她点头。
“以后,我们多的是时间去约会。”
这次,她没纠正他,说了声好。
然后,他们回家了,来应门的是尹。
“你这是怎么了?去了夏威夷吗?”他一脸的困,时差还没调回来,看见晒得黑黑的英昙,不禁调侃。
“你来啦。”英昙回过头拿走管萌萌手里的行李,连同他自己的扔给了还没回过神来的尹。
被这一砸,他唉唉叫的醒过来了。
“这位是……”尹可没漏掉英昙身后的管萌萌,明亮的眼睛不由得多看了她好几眼。
“你好,我叫管萌萌,是英……先生的助理。”她对英昙的人际关系还不熟,本来乍然看到陌生人还吓一跳,但是看刚刚英昙对他热络的态度,应该是个熟人。
他虽然带着一副深度数大眼镜,但是笑容满面,阳光灿烂,是那种让人看起来就很舒服,不会设防的美男子。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所谓的物以类聚,帅哥的身边出没的也是帅哥,这逻辑一点不假。
“我是英昙的经纪人,你叫我尹就好。”想热情的伸出手来,可惜两只手还有肩膀都挂满刚刚英昙丢给他的行李和土产。
“真抱歉,这些我自己拿就好了。”这个英昙,连她手里的东西都扔给别人,实在太没礼貌了。
“没关系,我力气大。”尹不以为意,嘴巴甜的哩,为了展示他拥有卜派般的力气还握起了拳头。“能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管萌萌噗哧一笑。
“你一定常吃菠菜。”
“管萌萌,我叫你萌萌可以吗?蔬菜里我最喜欢深绿蔬菜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呀,真是天大的意外,孤僻又不合群,脾气坏又暴躁,缺点满坑满谷的老大居然会在自己身边放了个小助理,这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吗?而且看起挺好相处的……
以前基于专业——也是他这小经纪人不想过劳死的考量,他也没少在老大耳边唠叨过,要请一个助理来处理主子不耐烦听的电话、整理资料,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一来减少他的工作量,二来,有人在老大身边盯着,这忙起来就不顾一切的主子忘记吃饭的机率可以大幅减少,只是一片苦心全被当成了耳边风,现在老天爷总算听到他的哀号了。
“你跟他罗唆什么?哪来那么多话说!”旋风般卷进屋里的英昙等不到应该跟着他后面进去的管萌萌,跨着大步出来找人,一把就把她往里拉。
“你怎么这样……”歇斯底里啊,她低喊。
他阴森森的瞪了尹一眼,“喜欢面有菜色吗?我会让你如愿的。”
让英昙那冷冰冰的眼珠子瞄着,尹的心寒了半截,小腿肚抽筋。他……说错了什么吗?
第7章(2)
英昙大步流星的把管萌萌带进屋里,气场强大的威胁感还没收干净。“我不是说过你的眼睛除了我以外不许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他扬起下巴站在择木地板上,像个王。
管萌萌没有被他全身的阴鸷给吓到,她蹙了蹙眉,“英昙,不要这样。”
“哼,你干么和他有说有笑的?我看了不舒服。”
“你……怎么这样……太不成熟了。”她要和别人共事,难道要她的人际关系挂鸭蛋?“你不信任我,胡乱发脾气,别的女孩子会怎么想我不知道,可是你让我觉得你太不尊重我,你太过分了,我不喜欢。”
这般激烈的性子,把她当所有物,他和傅闲庭有什么不一样?
起码的尊重与信任,这是她想要的,人和人之间要是少了这两样,说了再多的喜欢又有什么用。
“你不必和他共事,只有你和我。”她很少说这么重的话,他心里的不舒服更加扩大。
“笨蛋!”
“你骂我笨蛋?”她那眼光陌生得叫他心慌,这几天累积下来的亲近又好像被他一把推远了,加上挨了骂,他顿时炸毛了。“你骂我笨蛋,我哪里笨?!”
管萌萌无视他眼里赤裸裸的占有欲和气愤,这有理说不清的人!她抬腿给了英昙一脚。
想不通这些,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挨了一腿的英昙忽然可怜兮兮的垮了脸,简直像一只没人要的哈巴狗。
哗,目睹整个情况的尹,对管萌萌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居然有人敢踢他们家老大的脚,老大还吭都没吭。
从来没有人敢给老大脸色看,还踹他,所谓的一物克一物,这个小女生太强大了!
“萌萌——”英昙撒娇的喊,驹,他只是吃味嘛,她到底在气什么?
她的心好遥远,他又要看不见了。
“别叫我!”管萌萌转身走了。
尹看着英昙受到重挫,还一副快要伤重不治倒地的样子,嗯,不妙不妙,他还是溜之大吉的好,以免扫到台风尾。
打定主意,趁着英昙还钉在地上,他很没义气的溜了。
管萌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理也不理几度在门外敲门求和的英昙。
她趁机把行李大致整理了下,呈大字形的躺在全新的寝具上,这房间虽然说是客房,却什么都不缺,布置得温馨舒适,心里忽然想起英昙的好,不禁反省自己干么跟他发那种脾气……只是躺着躺着,就打起哈欠,眼皮掉了下来。
虽然她是搭车的那个人,但是舒服的大床加上放松后的疲累感一股脑涌了上来,没多久,就这样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难不成她就这样睡了一整天?赶快翻身起来,打开房门,客厅里黑漆漆的,她打开灯,这才发现英昙躺在一张时尚摩登的长沙发上,两眼紧闭,剑眉低低的压着,一只手捣着腹部,像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这家伙,打盹也不知道要盖条被子,再仔细看,他额头有冷汗,脸色自得吓人,管萌萌下意识就伸手去抹他头头上的汗,这一摸,觉得不对劲,又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呻吟。
“英昙、英昙你哪里不对?”她声音急了。
“饿……胃痛。”他睁开眼,眼里有痛色。
他的痛不是装的。“药呢?家里有没有药?还是胃乳片之类的东西?”都多大的人了,肚子饿也不会去找吃的,真要急死人了。
“液晶电视……下面的第一格……抽屉……”
她转身就要去取,却发现衣服被他抓着。
“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乖,听话。”
“唔。”他颓然放手了。
她……哄他呢。
管萌萌很快在抽屉里找到小包装的胃乳液,又去倒了杯温水,回到他身边蹲下。
她先放下水杯,撕开胃乳包装,然后递到他手上,确定他拿了,这才用自己吃奶的力气撑起他的身体,让他靠着自己的胸口,这时候没空去管姿势暧不暧昧,他的身体重不重,好吃药就行了。
确定他把胃乳液倒进嘴里,又拿起水杯让他喝水漱口。
“怎样?有没有好过一点?”
他点头。
他在老家的时候也跟她喊过胃痛,她一直以为只是寻常的胃酸过多,没想过这么严重。“看过医生吗?”
“我讨厌医生。”缓过一口气,又是平常那副死样子了。
“晚一点,我带你去看医生。”没得商量,也不用商量,这种事,她决定就好。
“可不可以不要?”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自己的身体也不照顾,一个人三餐都没有照时间吃对吧?身体那么破烂,拿什么给我幸福?”她口不择言了。
前一秒还病俨倾的人,眼睛瞬间发亮了。
“你是说……你是说……”她也喜欢他对吧?
他的心放起灿烂的烟火,笑意像泡泡不断地从身体里冒出来。
管萌萌不给追问的机会。“你呀,给我躺平,我去煮饭。”他们刚从外地回来,冰箱里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可以下锅。
这次,他很听话的躺下,没有第二句话。
厨房的双门大冰箱里满满都是食材,管萌萌心想,尹倒是个细心的人,知道她和英昙今天会回到家,外面那叠了又叠的纸箱上还贴着进出境快件报关的标签,署名都是英昙的东西,他是专程为了送那些物品来的吧。
她拿出了想要的食材,洗洗切切,考虑到现在英昙没办法吃什么油腻的,很快煮了一锅稀饭和清淡的两样小菜——只是她为什么会有那种又做回英昙老妈子的感觉?
“尹呢?”她把稀饭端出来,随口问着英昙。
她睡饱起来就没看见那位经纪人的影子了。
“他回饭店去调时差了。”吃过胃药的英昙看起来气色是好了许多,不过一只手依旧摸着肚子。
当着他的面问别的男人……让他想吃醋发火……不成,这缸子醋不能吃,这火得灭,萌萌才为了这件事和他发过脾气,虽然要他忍很困难,但是总比她因为生气不理他好多了。
呜,其实天地良心,他从来没有不相信她,他就是不想她跟哪个男人有说有笑,但是,他更不想再被她骂笨蛋了,她赌气不理他,简直比塞一嘴硼砂给他吃还难过啊。
“你的胃痛成那样,今天只能吃稀饭了。”
“只要是萌萌煮的东西,我都吃。”
“马屁精,是谁以前嫌弃我煮的菜是厨余?”
“那时候的我年少不懂事嘛。”少年的他别扭得不像话,虽然表面嫌弃,但是只要是她煮的东西他一定吃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她从小就在他心里生了根,他不会把她让给谁,谁都不行!
“还痛吗?先吃一点垫肚子,看医生怎么说我再给你弄吃的。”
“都听你的。”他笑。
在外面与人用尽心计,回家只希望看到一张笑脸,关心他饿了没、渴了没,能令他身心安顿、能令他安逸舒适的人,她就坐在他面前。
“你曾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还是说不出来,可是我可不可以就因为喜欢你而喜欢你,喜欢你的全部而喜欢?”
她就是他的人生蓝图,是全部的渴望。
“英昙,无论你说再多的甜言蜜语,吃了饭,我们还是要去看医生。”夹了一筷子少油炒的新鲜香菇到他碗里,钦此。
被识破诡计的英昙吞了香菇。
于是,一脸不情愿,却无力反抗暴政的英昙饭后还是让管萌萌押去了医院。
医生做过检查后,确定是胃溃疡,工作压力过大,三餐不定时,是现代人常见的文明病,但是,他又比别人的更严重了一点。
她听着,眉头打了十个结。
后来她听尹聊起,英昙根本是个工作狂。
在西班牙的他不给人管,谁都不能侵犯他的私领域,生活随心所欲,一关进书房,投入工作,常常一整天看不到人,吃睡都在书房,一旦闭关出来除了大吃大喝,就是马不停蹄的到处去参观别人的展览,对于醉心的书法,几天几夜可以不吃不睡的研究,想成功的执念强烈到把自己当机械人,他不放荡,却颓废,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怪会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