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英畴满面青紫之色,咬牙切齿道:“好,好,我现在不与你计较,回头自然会找你算账。司马庄主,我表妹一介女流,满口胡言,不必理会她的话。”
幽幽声音又起,带着几分戏谑之意,“你们的戏就这么短吗?真可惜,我还想看看两虎相争,或者……龙虎斗?”
卫英畴皱眉,不懂对方的意思。
那声音再道;“你说你表妹是一介女流满口胡言,但是你今天却这么辛苦地把她从宫中带出来见我,你如此苦心,只为了带这么个不必理会的人来见我?不觉得自己做事前后矛盾,太可笑吗?”
卫英畴被一嘲再嘲,恨不得即刻拂袖而去,但是凝于大业未成,不得不捺着性子说:“庄主,我和四王爷是敬仰你的为人,所以特来相见。前次在信中我们也说过,当今皇上对神兵山庄极不客气,神兵山庄在朝廷的打压之下几乎难以施展抱负,难道庄主就甘心这样一直下去吗?”
“那你们有何妙计?”
“我们四王爷英明神武,仁义爱民,比之当今皇上不知好了多少倍,若是神兵山庄可以助四王爷夺宫成功,日后四王爷绝对下会亏待神兵山庄。”
“哦?那你们要怎样报答呢?”
“四王爷说,可以封神兵山庄为朝廷御庄,招兵买马将不受限制,庄主另封两品武官爵位,封‘护国将军’之名。”
“果然是个丰厚的条件,让人不动心都难。”
这位鬼魅般庄主的话让潘龙美不由得紧张起来,“庄主!神兵山庄当年创立本是为了止干戈,救百姓而存在,当今皇上没有任何的不义之举,治理国家更是为世人所称道,就算是皇上与神兵山庄没有深厚的情意,也不至于让神兵山庄与皇上为敌吧。”
“你们说的各有一番道理,到底我该听谁的好呢?”
听到庄主好像有迟疑斟酌之意,卫英畴急道;“龙美!皇上现在是宠你,但你还是要分清楚亲疏远近,表哥自小就很照顾你,就算是我们这份情意不足以让你站到表哥这边,最起码也不要和表哥为难吧?”
潘龙美正色表示,“表哥,情意放两边,公道在人心。我不能让表哥为了一己之恨成为千古罪人。”
“一己之恨、一己之恨……说得好!说得好!”卫英畴连连冷笑,甚至是惨笑,“你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却还要和我作对,在你心中,那个男人的的确确是重过我了,我不敢相信,你我十几年的兄妹之情,还比不过他这一个月的恩宠。”
她柔声道:“表哥,你既然知道我们是兄妹之情,就应该知道我们之情与我和他的情是完全下一样的,这不应该比谁轻谁重,但是既然你的话到这里,我也只好给你一句知心话,表哥如果有难,我自然会全力相救,但是如果朝有难,我只能以命相随!”
卫英畴一震,这句话让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这岂不是在告诉他说,她与皇上已是生死之情,而于自己,不过是手足之义?
沉寂中,神兵山庄庄主的声音又起,“这番话真是精彩,让人不得不为之感动。那位仁兄,你觉得呢?”
卫英畴以为问的是他,哼道:“庄主只对这种男女之事感兴趣吗?这岂是一庄庄主所好?”
“我不是问你,而是问那一位黑衣朋友,请问贵姓大名?”
他没好气地代为回答,“他叫吴次仁。”
“吴次仁?”庄主笑道:“听来怎么好像是‘无此人’?”
卫英畴猛地一震,指着那黑衣人问:“你、你到底是谁?”
那双黑亮的眸子中露出几分笑意,但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扬声问:“庄主以为我是谁?”
“刚才我已经说过答案了,龙虎斗,你与卫英畴,谁是龙,谁是虎,还用我说吗?”
那黑衣人朗声笑着,“神兵山庄庄主果然名不虚传!”
他抬手一揭,揭下蒙面黑纱,露出的那张俊容让卫英畴几乎将眼珠子瞪出来,“原来是你!”语声未落,一双铁掌已虎虎生风地招呼过来。
潘龙美惊呼一声,想用自己的身体拦开两人,但是她身边的人更快,将她轻轻一推,挡在两人的拳脚之外。
紧接着,只见“吴次仁”与卫英畴的身影裹成一团黑雾。
她急得直跺脚,“表哥!别打了,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你们要自相残杀吗?”
“谁和他是自相残杀?”卫英畴在拚斗之中大喊,“我恨不得立刻就让他死在我眼前!”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吴次仁”的语调更加悠然。
没多久,砰的一声响,两条身影撞开,潘龙美急忙扶住退到自己面前的人影,急切地问:“朝,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这位大胆变装潜入神兵山庄别院的吴次仁竟然是皇甫朝本人。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唇角的血珠,笑道:“卫将军的神力果然了得,所以震伤了我一点,但是我也没让他占到便宜。”
就在距离他们几步之外的地上,卫英畴已经昏倒在地。
潘龙美惊呼,“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看在你的面上,我当然不会杀他,只是点了他的穴道,让自己省点麻烦。”皇甫朝扶着她,俊眉微挑,“司马庄主想看的龙虎斗也看完了,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他虽然身子不稳,但气势已不同刚才。
庄主开口道:“你身为一国之君,贸然深入险地,是不是太轻率了?”
“人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这样做,怎能表示朕的诚意?”他直起身子,“朕只身来见庄主,庄主却躲避不见,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万岁不用激我,我若不想见人,自然不会见的。不过刚才卫英畴带来四王爷的口讯你也听到了,不知有何要回应的?”
“老四许诺你的,我做不到。”皇甫朝慨然回答。
“哦?”这一声回得更加悠长。“皇上不怕这句话会激怒我吗?”
“任何王朝都不会纵容别的势力坐大,任凭它动摇自己国家的根本。老四的许诺本就是空口白话,若他能坐上皇位,也必然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到时候是过河拆桥还是兔死狗烹,庄主应该想得到。”
“但是皇上近年来对我们山庄的确很不友好,与先帝对我庄的礼遇大不同。”
皇甫朝道:“这是因为先帝给你们的优待实在太多,神兵山庄虽然在东岳和西岳两国之争上出了不少力,但是神兵山庄却过分使用朝廷对你们的信赖,将自己的手甚至伸到朝廷官员之内,你扪心自问,若你是朕,你会怎样做?”
潘龙美听他质问得如此尖锐,不由得暗暗为他的安危担心,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沉寂片刻之后,庄主回答,“这么说万岁是容不下我们了?”
“只要你们能恪守江湖门派的基本规矩,朕不会为难你们。”
又是一片沉寂,然后庄主才开口,“我若不满皇上的话,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潘龙美暗暗心惊,紧紧抓住皇甫朝的胳膊,双臂像雌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想将他保护周全。皇甫朝将手环绕到她的腰上,给她安心抚慰的一笑。
“但是皇上这份气度让我佩服,若是今晚我趁势杀了皇上,让东岳百姓陷于战火,的确是一件最愚蠢的事情。皇上请回宫,我会派人随行护持。”
皇甫朝潇洒一笑,“不必,回宫的路朕认得,只是要烦请庄主将卫将军平安送回,因为朕还有话要和自己的爱妃说,不想让第三双耳朵听到。”
“好,就依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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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片庄院中走出,回到马车上,潘龙美急忙扶住步伐略显虚弱的皇甫朝,“表哥伤你不轻是吗?”
他走进马车中,笑道:“他一直在心中恨我,今日又被我们合伙这样戏耍,当然出手不会轻了,我是故意让他出口气才和他动了动拳脚。不过你放心,我这点小伤休养几日就好了。”
“表哥今日伤了万岁,万岁要怎样处置他?”她不由得为之担心。
他依旧笑着说:“我刚才没有杀他,以后自然也不会杀他。你说过,他不过是个实心眼、直心肠,现在鬼迷心窍才信了老四的话,等他日后想通了,还是朕的一员上将。”
听他这样保证,潘龙美方放了放心,但是眼见皇甫朝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又有血珠滚落,急道:“不行,看样子你真的伤得不轻!我们得尽快回宫去,叫太医来为你诊视!”
他在车中侧身躺下,将自己的头枕在她的双膝上,轻声道;“只可惜这里没有栀子花。”
栀子花?她一怔,“皇上现在怎么突然想看栀子花?”
“自小我受伤,就会找一朵栀子花来嗅闻一口,那花香就好像神奇的药,可以帮我止痛,若是有什么烦心事,我会到树下站一站,站得久了,心境也清明许多,那时候我就觉得,栀子花香其实可以帮人解开许多烦恼事。”
感觉到枕靠着的那个身体在轻轻地颤抖,他阖着眸问;“怎么了?”
“没、没事……”她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声音。
为何他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为何他会说出与十年前那个少年一样的话?但那本应该是三皇子皇甫昭说的话啊?难道他们兄弟是孪生的,所以就可以心灵相通?还是,她,又错了?!
他忽然睁开眼,从下往上直视着她还在错愕的面庞,轻轻一笑,将她的身子拉低,一吻印上。
这傻女孩向来聪明,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的不开窍?好吧,既然她还不明白,他就暂时不点破,但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十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到时候再看她或感动、或生气、或哭笑下得的表情吧……
总算,一切尘埃落定。
尾声
数日后,皇甫朝下旨,令四王爷皇甫泉至幽州镇守,并命靖边将军曲伍德为其副职,明眼人一望便知,这算是对皇甫泉的变相流放,并派向来尽忠朝廷的曲伍德负责看守。
明面上,东都之内因为四王爷与丞相之斗而引起的纷乱渐渐平息下去,暗地里,四王爷想夺宫的计划也不得不破灭,付诸东流。
不过最让普通百姓惊诧的是在半个月之后,皇甫朝突然下旨,册封玉妃潘龙美为后,一时间,朝野上下、街头巷尾立刻变为热谈。
虽然之前也在传说玉妃的受宠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她从一个普通的入选秀女升为皇后不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升迁之快,受宠之隆绝对让所有人吓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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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外面谈得如何热火朝天或沸沸扬扬,宫中倒是一片安静。
潘龙美被册封皇后自然让宫中的其它女子不服,但是自从她“教训”了清妃和童妃之事传遍六宫之后,还有哪个嫔妃敢去她面前说三道四?
于是潘龙美的身边倒是真的清静了。
曲丝萦得到消息立刻进宫道喜,没想到还有比她来得早的,就是潘龙美的堂姐潘婷婷。
曲丝萦知道潘龙美当初是代替这位堂姐入宫,所以对潘婷婷的美色也十分好奇,一见之后不由得惊叹,“果然是国色天香!皇上要是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朕没有你想得这么眼浅轻浮吧?”皇甫朝突然出现,笑看着面前的三个女子,“这就是被龙美藏起来的潘婷婷吗?”
潘婷婷急忙跪下,“民女欺君,请万岁治罪。”
“朕若治罪于你,不就显得朕的心胸狭窄,又是个贪图美色的‘好色之徒’吗?”他有意无意地看着潘龙美。
潘龙美会意一笑。
皇甫朝道:“你们姐妹难得到齐,朕本不该扫你们的兴,但是有些东西要给龙美看,不如你们一起来瞧瞧。”
是什么东西?曲丝萦和潘婷婷不由得好奇。
待走出皇后的凤栖殿,曲丝萦和潘婷婷顿时呆住,只见从远处的层层宫苑大门之外,有无数的马车正往这边运着花树,那花树带来的香气遮天蔽日,漫天袭来,而马车上的花树有白有黄还有紫,一时间看不清是什么。
但潘龙美却看出了,她情不自禁地变色惊呼,“是栀子花?”
“是啊,朕命人从举国之内、四海之外寻来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栀子花品种,这回你的凤栖殿真是要香气冲天了。”
潘婷婷和曲丝萦听得呆住。
潘龙美双眸盈盈,已有水光闪烁,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那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车,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趁众人未留意,皇甫朝悄声道:“若要流泪谢恩,今晚朕在卧龙宫等你。”
她的脸蓦地红了,不知说什么回应,又怕别人听到,只好红着脸站在原地,用爱怨交织的眼神飞了他一眼,但同时,一只纤细的小平又轻轻地盖在他的手背上。
此情此景,君心我心,尽在不言中了。
马蹄之声达达传来,花香如雾,美人如玉。
虽然有的故事开始时不尽人意,发展时出乎意料,但这结局正如皇甫朝的感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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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笔夜话之二十一 湛露
在这本书交付审稿的第二天,我病了。奇怪的病,全身部分皮肤疼,而且一疼好几天,碰都不敢碰。到了第六天,转化为后背肌肉酸痛,期间絮绢编编打电话过来,好心建议我去医院看看,可是我是一个讳疾忌医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看医生的,就这样,一直病了整整十天之后,终于发烧了。
无法形容自己发烧时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
一方面,我希望发烧能让身体内的病菌可以彻底被烧死,另一方面又因为看了一些医书而担心这种无名病痛预示着后面可能更猛烈的症状袭击。
在发烧后的第二天,我终于可以神清气爽地去上班,当天晚上,絮绢打来了过稿电话。
这是我进新月以来最快的一次过稿,所以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因为前一天发烧而出现幻觉了吗?
我用了两天时间才相信这是事实,然后也面临着另一个事实:要开新稿了啊?!
“富贵化嫁”这个系列过了两本稿子,和“至尊花嫁”一样,它们的命运该不会也和“至尊”系列一样,半路夭折吧?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紧张,以至于整整又过了两天,我还是不知道该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