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雅告诉我,坜熙想做的并不是赚钱,而是让更多的百姓有机会赚钱,还说过几年,待温室的种植技术流传到民间,就打算把温室全数脱手,让百姓自行去经营。」
「当皇帝的人该有这等雅量,将来,坜熙定会是个好皇帝。」
「我同意。」
马车轮子挽辕地响起,车子出了城,进城出城的百姓很多,许多人嘴里谈论着坜熙提议的赋税新制,一兴奋,越讲越大声,百姓的脸庞幸福洋溢。
建元三十二年,全国篮球赛开打,替国库赚进数百万两纹银,这笔钱,皇帝用来替大燕贫民修缮房子,并开立免交学费的学堂。
太子领一票官员制定新法,未来每年球赛收益,均将五成花在穷人改造上头,坜熙发下豪语,要在十年之内,让大燕国境看不到一个乞丐、一个贫户。
建元三十四年,茵雅生下第二胎。
仍然是双胞胎,只不过这次两个都是儿子,小名取作希希、望望,这两个儿子虽是同胞兄弟,性格却有天壤之别。
希希像虫,成天动个不停,动不动就放声大哭,非要把大人的注意力,全引到自己身上;望望除了肚子饿,绝不哭闹,便是大人逗弄,也只会无聊地打个呵欠,然后别开脸,继续睡。
建元三十五年,坜熙在全国各地开设米行、粮行,与垄断市场价格的商户对峙,有朝廷的支持,很快地,压下米粮卖价,并抬高向农民的收购价,米粮买卖不再是一家独大的暴利行业。
建元三十六年,有鉴于各地商行运货时,经常因运送途中,因道路不平顺或盗匪劫掠,造成货物损失。
为此,朝廷派兵,将国内盗匪一一剿灭,并修桥铺路,短短一年内,大燕朝中,铺路七百二十三条,造桥一百三十七座,此举,得全国商人齐声喝采。
建元三十七年,惠熙无预警地回到朝廷,他的归来,让皇帝满心喜悦,父子间、兄弟间放下赚隙,敞开心怀,把旧事说开,第一次,皇上亲口为查晴儿之事向惠熙致歉。
坜熙见到惠熙时,即使早就知道他就是自己的表弟方蔚平,还是狠狠地被吓了好一大跳,那样肖似的面容与目光……他都不晓得该怎么说才好。
惠熙是为坜熙回来的,因为坜熙推行的仁政,以及各种经商手段,样样都让他赞佩不已。
对于生意,他有强烈的热情与企图,查晴儿的死让他消沉很长一段时间,但坜熙这些年来做的事,不断勾引他的心,于是他决定返回朝廷,在余生,为朝廷、为国内的商业尽一份心。
惠熙回到京城后,坜熙把惠熙和阅熙带到月老庙,指着那个女孩说:「她是童女!」
然后将两个弟弟带到后殿、锁起门。
他脸颜凝肃,开宗明义第一句话:「我不是龙坜熙,而是黎慕华,千百年后,你们将会投胎转世,成为我的表弟方蔚平、方蔚允!」
阅熙、惠熙面面相觑,直觉大皇兄脑子有问题。
坜熙不理会他们的眼光,在投下第一颗震撼弹后,继续发表长篇言论。
他拿童女当开头,从自己穿越、附身到自己的前世,以弥补对雅雅造成的错误说起,再讲到同是穿越人的楠楠,为什么她特殊、与众不同,为什么她能够吸引古代男子的目光,皆因为她和自己一样,来自二十一世纪。
最后,他还预言,千百年后,他们将再度与心爱的女子再续缘分。
他的故事说得很动人,但惠熙、阅熙根本无法相信,坜熙只好对着空中大喊三声童女,要她现身在两人跟前。
当惠熙用眼神对阅熙示意,他们该合力把大皇兄给送回府,再找几名大夫来诊治时,突然间,半空中浮现一颗人头!
他们努力眨了眨眼,发现这颗头,竟然和外面受人供奉的泥塑木雕的童女一模一样,然后她的身子长出来了、脚长出来了,她还、还、还冲着他们瞪眼睛……啊、啊、啊……他们嘴巴张得比鸡蛋还大。
童女叹气,如果不是吃了坜熙太多的辣子鸡丁,而且还盼着人家继续供应,她才不想出现咧。她懒懒说:「我不想说话,你们不怕死的话,就跟我走一趟二十一世纪。」
阅熙和惠熙都是不怕死的男人,于是决定随童女走一趟二十一世纪,他们看见二十一世纪的自己,看见晴儿、雨儿和自己的圆满爱情……醒来昀时候,两人相视而笑。自此,他们齐心协力辅佐坜熙,兄弟三人合力,开创大燕盛世。
建元五十二年,皇帝驾崩,传位太子龙坜熙,改年号观平。
坜熙在位二十一年,在位期间风调雨顺、四方太平,史称观平之治。
他一生只立一个皇后,并无任何妃嫔,因此宫斗事件在他在位的二十一年间,从不曾出现。
他育有三皇子一帝姬,不分男女,每个都受到最好的教育。
与前朝的皇子公主不同,三个皇子和公主在成年后,就离宫到各个地方学习,有人选择军中、有人选择熙雅温室,也有人直接隐瞒身分,到县衙门当一个小小的书吏。
待他们再回朝时,有了阅历、有了看法,所提出的每个奏折,想法都让人为之惊艳。
臂平二十一年冬,这年的雪下得特别大,瑞雪兆丰年,人人都预期,明年会有好收成。
入秋后,雅雅的身子就不大好,御医的药没停过,御医见皇后病体日渐沉痼,提醒皇上,时辰将到。
今天晚上天气特别冷,屋子里燃起好几盆炭火,茵雅裹着裘衣,躺在坜熙怀里,她带着病容的脸上,浅浅笑着。「坜熙,ILoveYou。」
「我知道。」
「你相不相信,人有来世?」
「相信。」如果这番经历,还没让他相信前世今生,那么他不是铁齿而是白痴。
「你脑子好,可不可以努力记得我、找到我,再把我娶回家?」
「可以,但如果你忘记我、拒绝我,不肯让我把你娶回家,怎么办?」
「那你就布题目,让我慢慢解、慢慢解,解出一个答案——『你爱我』。」
「好。」
「坜熙……」
「怎样?」
「会害怕吗?我不在以后,你一个人好孤单。」
「不怕,因为我只会比你多活一天。」
她笑了,说:「自杀是愚蠢的行为,你说的。」
「我没说我要自杀。」
「那你怎么知道,只会比我多活一天?」
「我就是知道,因为我很聪明。」
她笑了,没同他争辩,然后他们开始聊天,聊过去的几十年。
聊他们相遇,聊他们从不爱转为爱,她与他并肩,走过繁荣、走过艰困,他们之间的故事很多,多到可以写出一部红楼梦,只可惜曹雪芹在这个时代里尚未出现……
在鸡鸣第一声时,茵雅含笑离开人世,坜熙把小温、暖暖、希希、望望叫到跟前,把该交代的事,全数交代完整。
然后他躺在雅雅身边,拉好棉被、在被子底下握住她的手,像他们第三次成亲的那个夜晚一样。
他在心底喊三声童女,这次童女很合作,没有等他喊过一百六十七次,而是第一声就来到他身边。
两人很有默契地一笑,坜熙缓缓闭上眼……
尾声 我回来了,想我吗
黎慕华听见雅雅哭得有点哑的声音,她一面哭、一边埋怨,「你还要睡多久啊,再睡下去,我就不理你了,求你醒醒,如果你现在醒来,不必你来求婚,我马上嫁给你……」
她开出多好的条件啊,他真想立刻清醒,大喊:我回来了!可眼皮好像灌了铅,怎么都睁不开。
「表嫂,你别哭,表哥一定很快就会醒来。」说话的是表弟方蔚允。
他的女朋友梁雨亲走到雅雅身边,递给她一张面纸,她理解那种摧心折磨,已经三个月了,同样的话,每天说、每天喊,声嘶力竭了,却还是无法唤醒心爱男人。希望是种会逐地被浇灭的东西,雅雅当然会害怕恐惧。
楠楠靠在黎慕易怀里,开始担心,万一慕华和自己一样,得穿越个三年五载,躺在病床上的这具身体不知道能不能负荷?
她低声同慕易讨论,可他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自信,回答:「大哥绝对会醒。」
方蔚平轻轻握着孙采晴的手,看着表哥和雅雅,他衷心感恩上苍,让他心爱的人能够健康平安地待在自己身旁。
他拉着采晴,走向病床边,对梁雨亲使个眼色,她点点头,和采晴一起把雅雅带到沙发区坐着休息。
雅雅需要休息,再这样下去,表哥没醒,她会先倒下去。
方蔚平握上黎慕华的手背,低声对他说:「表哥,我们的商人法则是——确立目标、不择手段,达到目的。你说过,雅雅是你这辈子唯一想要的女生,若真是如此,那么请你无论如何,想尽办法让自己清醒。」
方蔚允也在床边坐下。「表哥,你说过,爱情是种容易事过境迁的情绪,可碰到雅雅后,你说第一次,你不愿让一段感情有机会事过境迁,我现在明白这种感觉了,请你加油,不让雅雅变成你的事过境迁。」
黎慕易一语不发,他只是静静地望向大哥、静静看着前世与自己竞争的大皇兄,他很高兴,千百年轮回后,大哥不再把专注力放在楠楠身上,也很高兴他为自己找到雅雅。
初初见到雅雅时,他讶异到不知该怎么表现惊讶,他见过陆茵雅,在古时候。
小时候,皇奶奶还曾经想要把他和陆茵雅凑成对,但陆茵雅坚持要保护坜熙,如果人的姻缘真是由天注定,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坜熙和她才是真正的一对,只是楠楠的出现,破坏了若干磁场?
他不是现代人,但历经多年学习,他已经成了现代人。
现代人崇尚科学,但科学解释不了他和楠楠之间,同样地,也解释不来坜熙和茵雅的重逢,无所谓,「解释」在爱情当中不是重要角色,重要的是,慕华和雅雅,可不可以冲破这个难关,走向永恒。
黎慕易望一眼满屋子的纸鹤,每只纸鹤肚子里都有雅雅写下的字句,她毫无道理的虔诚、毫无道理的相信,相信这些纸鹤会把慕华带回这里。
他佩服雅雅的执着,他乐意帮助她更多,只可惜,他帮不了慕华清醒。
迷迷糊糊间,雅雅终于入睡,方蔚允向大家招招手,梁雨亲拿起一条毯子,轻轻盖在雅雅身上,然后一群人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
这时,慕华沉重的眼皮终于有了几分力气,他慢慢张开眼,却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他再度闭上眼睛,几番适应后,才能顺利睁眼看清四周。
雅雅睡了,侧躺在狭窄的沙发上,睡得极度不安稳。
满屋子的纸鹤,像那回他被淬了毒的刀刃刺伤,昏迷后清醒时所见的一模一样。
床边的小桌子,还有许多新折好的纸鹤,他动手拿起一只,拆开,里面写着:「我爱你,请你为我勇敢。」、「我愿送上一枚戒指,求你让我嫁给你」、「我不怕等待,只怕等不出结果,请给我一句话,你要我耐心等待」、「给我机会,听我说爱你」……
他看着里头的字句,唇边咧起一个大大的笑意。
不一样了,他成功改变过去,消弭雅雅心中阴霾,她愿意相信爱情、相信婚姻,相信他给得起她幸福,深深吸一口气,把整个肺壁胀得满满,再慢慢吐出来……真好,他成功了……
黎慕华拨掉插在身上的点滴,缓缓支撑起自己。
他动动手指、动动脚趾,上上下下观察一轮,发现自己的身子被照顾得很好,没有因为长期卧床造成的肌肉萎缩,没有褥疮、没有任何异味,他像睡了一觉醒来,不像已经昏迷三个月。
他放慢速度移动自己,先是一只脚下床、再一只脚,待两只脚落了地,确定它们支撑得了自己,再扶着床,慢慢站直身躯。
他从来不晓得,一个简单的下床工作会是个重大工程,但他乐意用点耐心,让自己做到零缺点。
再然后,像婴儿学步似地,他蹒跚地走向沙发边,几步距离,他却像穿越了撒哈拉沙漠。
好不容易,他终于来到她身边,像老头子似地,缓缓弯下腰,慢慢坐到地上,再手脚相互帮忙,弄出一个盘腿姿势,然后用最恰当的角度,静看雅雅的睡容。
真是的,脸颊都凹了,浓浓的黑眼圈环住美丽的单凤眼,这是第二次,他看见这样的容颜,但他半点不觉得她丑陋,只觉她美得惊人。
他就这样歪着头看她,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也不在意时间过去多久。
突地,她扬了扬睫毛,下一刻,她被什么惊醒似地,弹起身。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黎慕华,遗以为自己在作梦,笑了笑,又趴回沙发里。
她的样子太可爱,黎慕华忍不住为她拂开脸上的散发。
那是……真真实实的触觉耶?雅雅皱起眉。「我还在作梦?」
还不相信他是真实的吗?他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再握上她的手,亲切笑道:「嗨,我回来了,想我吗?」
她看一眼病床,再次确认。哦……不是作梦啊,他醒了、他回来了、他没让她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雅雅点点头,回答他的是一颗眼泪、一串眼泪、一把怎么止也止不了的泪水。
她哭了、尽情地号啕大哭,泪眼模糊间,她扑上他的身,紧紧地、紧紧环抱住他的颈项……
番外 原来,你爱我
背后的黑影越来越接近,雨儿拚命向前狂奔。
下大雪的深夜,她呼出的气体结出一团团白雾,汗水湿透了里外两层衣裳,那人又放慢了脚步,像是猫抓老鼠似地,在老鼠死前近乎变态地戏耍一番才舍得弄死它,可明知是戏耍、明知再也躲不过,她还是得逃,为自己、也为她腹中宝宝。
凌乱的脚步、凌乱的心情,她凌乱的人生带着一股甩不开的抑郁。
恐惧狰狞得向她扑杀而来,她连滚带爬、拚命逃窜,却甩不掉那天罗地网似的亡命追逐。
惊慌失措中一脚踩空,她扑跌在地,冰冷的雪地挟带着刺骨的寒冽,一寸寸冻结起她的神经,她听见一声极细的笑声,忍不住泪水崩溃,她挣扎着坐起,蜷缩身子,无助地望向站在眼前的黑衣人。
他由上而下俯视她的脸,冷酷的五官带着一丝戏谵,刷地,一柄长剑出鞘,他腻了,腻了追逐游戏。
银白色的锋芒在雨儿眼前闪过,速度飞快,快得她连疼痛都不曾感觉,只觉得一股带着血腥的温暖白喉间流出。
死亡像无底深渊,向她张开血盆大口,她的身子后仰、坠跌,头重重地撞上地面,鲜红的血在纯白的雪地里画出一道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