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映庄的男人婆,可得小心了!
「还有那家伙……」傅青阳指指那个古灵精怪的年轻人──鬼修罗夜行。「是四弟。」
「三嫂。」夜行嬉皮笑脸的打了一个很夸张的揖。
「四弟。」楼沁悠又端庄的福了一下。
「大哥,你们怎会出来了?」傅青阳奇怪的问。
「这个待会儿再说。」独孤笑愚淡淡道。「你下榻了吗?」
「隔壁客栈。」
「那就叫一桌酒菜到客栈里聊吧!」
「是,大哥。」
「至于这位公主……」独孤笑愚转向兰碧公主,笑意盈盈。「很抱歉,我家的男人向来只有一个妻子,三妻四妾是别人家的事,与我们无关。」
「那就休……」
「不休!」独孤笑愚轻轻否决。「我家的男人不娶三妻四妾,也不随便休妻,请公主莫要强人所难。」
「我不管!」公主就是公主,这位跟着父亲到关内来朝贡的兰碧公主,果然很有公主的「派头」,事情不合意,马上刁蛮的撒起赖来,无论如何非要人家顺从她不可。「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要他娶我,不然……不然……」
「不然如何呢,公主?」独孤笑愚依然笑吟吟的,全然不在意兰碧公主的威胁口气。
兰碧公主双眼忽亮,「对了,我可以抢亲嘛!」话落,兴匆匆的跑走了。
抢亲?
她是不是忘了她自个儿是女人了?
不过,也行啦,只要她抢得到!
独孤笑愚笑咪咪的再转回去面对傅青阳,「走吧!青阳,咱们得……」不经意似的瞄一下楼沁悠。「好好聊聊了!」
哼哼哼,聊聊他这个笨弟弟,谁不好娶,为何偏偏娶到绿映庄的男人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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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西厢房,独孤笑愚几人围着一桌酒菜吃吃喝喝、说说笑笑,酒过大半巡后,独孤笑愚方才不经意似的提出了他最疑惑的问题。
看来楼沁悠并不知道傅青阳是谁,只以为他是个普普通通的马贩,而且在成亲之前,她也不可能见过傅青阳藏在那把大胡子底下的真面目,既非为「名」,也非为「色」,那么堂堂绿映庄三小姐究竟为何要下嫁给平庸又粗俗的马贩?
「弟妹,据我所知,楼庄主中意的女婿是宇文家大公子不是吗?」
轻描淡写的问句,语气更是漫不经心,但楼沁悠立刻听出问句底下的怀疑与不信任。
夫婿的大哥不相信她。
她不怪他,除了她那个耿直的夫婿之外,任何人都会兴起这种疑问,要换了是她,她也会怀疑。
话说回来,对傅青阳的兄弟,她也感到相当疑惑。
傅青阳曾对她提起过,他的大哥是庄稼人,二哥是大夫,四弟是布商,六弟是挖旷的,但不管她怎么看,斯文俊朗的大伯一点也不像是农夫,冷面冷眼的二伯更不像是济世救人的大夫,还有那个随时随地都没个正经样的四弟,倒比较像是不学无术的訙袴子弟。
而且他们明明是普通老百姓,对江湖上的事却不陌生,是因为他们常常在外面跑动,难免会接触到江湖人的关系吗?
他们兄弟,真的有点奇怪!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是夫婿的兄弟,也就是她的亲人了,更何况他们是关心他们的兄弟,才会对她产生戒心,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她不打算隐瞒他们任何事,他们所有的疑问,她都会老老实实的对他们解释清楚,只希望他们能够尽快的相信她、接纳她。
「是。」她坦然承认。
「那么,弟妹又为何不嫁给宇文大公子呢?」
「因为我想脱离江湖圈,嫁一个平平凡凡的男人,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妻子,过平平凡凡的夫妻生活。」
「为什么?」
轻轻的一句「为什么」,顿时间,令人心伤的往事再度涌回她的脑海里,楼沁悠双眸垂落,黯然神伤,好一会儿后才出声。
「我爹,他是个赘婿,而我娘她……是个不值得男人爱的女人……」
仔仔细细、冗冗长长的,她又一次对他人诉尽往事,不同的是,这一回,她叙述得更为详尽、巨细靡遗,包括她自己的心情,因为她觉得她那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夫婿或许无法了解,但他的兄弟应该能够理解。
「我还记得爹说,他知道他爱错了女人,可是也已经收不回了……」
但由于叙述得实在太详尽了,使她好像又回到了当时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她哽咽了,因为当时她就是那么难过。
「虽然是亲生我的娘,但当时,有那么一剎那间,我……真的好恨我娘……」
说到这,她突然没了声音,螓首低垂,又是好半响的沉默,直到她恢复平静,才再度开口。
「所以我下定了决心,爹无法完成的心愿,我会代替他完成的……」
最后,终于说到她是如何「选择」傅青阳做夫婿的,独孤笑愚四兄弟不由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竟然是真的。」独孤笑愚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接到三弟的来信,通知家人说他娶了绿映庄三小姐做老婆,当下,所有的家人都气急败坏的直跳脚,断言说那个笨小子肯定是被坏女人拐了,然后他就急吼吼的带着另外两个弟弟赶来,想看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譬如,找个理由休了那个男人婆!
所以这趟出门,一踏进中原,他就先行暗查有关于绿映庄的一切,自然也查到了绿映庄三小姐「挑婿」的那场闹剧,当时还在想说,这一定是阴谋,绿芙蓉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来!
现在,楼沁悠却证实了那一切都是绿芙蓉的野心所造成的,说是阴谋也可以算是阴谋,但那个阴谋并没有得逞,因为楼沁悠的坚持,也因为绿芙蓉的爆性脾气,功败垂成了。
那个绿芙蓉不但是个不值得男人爱的女人,也是个不值得儿女敬爱的娘亲!
「娘的,居然是用那种方法挑上我的!」傅青阳闷闷的咕哝。
说完,一粒硬梆梆的隔夜馒头当头砸下来。
「不许说粗口!」独孤笑愚一本正经的责骂,完全的不记得自己说粗口时,又是怎样被修理的。
「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庆幸当时是青哥出现在那里……」楼沁悠忙道。
第6章(2)
亲哥?
独孤笑愚三兄弟不约而同呛咳了一下,而傅青阳则恶狠狠的瞪住他们,百分之三百的警告。
不准笑!
「是他,才能够使我那么快就完成了爹的心愿,」楼沁悠又感激又心满意足的叹息。「因为他是那么的善良……」
「善良?」她在说谁?「三弟?」独孤笑愚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宽容……」
「宽容?」用错形容词了吧?「三哥?」夜行一脸难以置信的滑稽。
「又体贴……」
「……」君兰舟始终无言,但表情却很明显的流露出他的不屑──体贴?那个粗鲁的家伙?不予置评!
「温柔……」
「温柔?」这下子连傅青阳自己都不以为然了,「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忿忿的嘟囔。「以后不许妳再把那种娘儿腔的词套到我头上来了!」
楼沁悠莞尔。「是,青哥。」
又亲哥!
独孤笑愚那副招牌笑容开始显得有点扭曲了,夜行索性背过身去笑个痛快──没有声音,君兰舟则冷冰冰的直接问出来。
「妳为什么要那样叫三弟?」
那样叫?
哪样叫?
青哥?
那有什么不对吗?
楼沁悠很是困惑,但她还是耐心的解释。「因为我爹,他一直很希望我娘能够叫他一声『岚哥』,但是从成亲的第一天开始,直到最后一天,我娘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我爹,甚至在我爹弥留的最后一刻里,那是我爹临终前的最后一个要求,但我娘依然不肯叫我爹一声『岚哥』,所以……」
她哀伤的一笑。「我想,我是想代替我娘吧……」
君兰舟突然狠狠的往夜行肩上捶过去一拳,其实就算他不捶,夜行也不敢再笑了,独弧笑愚暗暗叹息。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没想到专门生产男人婆的绿映庄里,竟也出了这么一个温和善感的姑娘,而她的境遇又是如此令人无奈。
「我……」楼沁悠忐忑不安的环顾其它人。「不可以那样叫吗?」
「谁说的?」傅青阳脱口道。「妳爱怎么叫都行,随便妳!」
独孤笑愚和夜行又笑了,但不再是嘲弄的笑,而是戏戏谑的笑,甚至连君兰舟的脸色都不再那么冰冷了。
「说到这……」傅青阳转向独孤笑愚。「我老婆说岳母不让岳父的牌位进楼家祠堂,她只好带着岳父的牌位嫁到咱们家来,在家里时没问题,但一出门,为免乏人烧香供奉,她只好随身携带牌位,可劳烦老人家跟我们一块儿四处跑,这总是不太好,我想,请岳父进咱们家的大祠堂吧!反正是我岳父,也不算是外人了,大哥认为如何?」
随身携带牌位?!
独孤笑愚听得猛然一呆,但瞬间后就回过神来,「那当然,」不假思索的赞同了。「都是自己人,没问题的!」
至此,不管他有多少怀疑,也都一扫而空了。
无论如何,再怎么阴谋也不可能拿去世的长辈来阴谋,随身携带牌位,若非万不得已,没有人会这么做的。
而楼沁悠,她终于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却是欣慰的、安心的饮泣。
虽然傅青阳说过可以让她爹的牌位进他家的祠堂,但那只是他说的,毕竟傅家还有长辈在,倘若长辈反对,做晚辈的也不能如何。
如今,傅青阳的大哥也毫不迟疑的同意了,那就应该没问题了。
想到爹爹的牌位终于能够有个永久的「归宿」,可以定时定刻接受供奉,也不会再寂寞了,她不知有多安慰、多感激!
「谢谢大哥!」她啜泣着道出真诚的感谢。
「不必,都是自己人啊!」独孤笑愚嘴里真心诚意的说着,心里头也开始感到有点对不起弟妹了。
想脱离江湖圈?
很抱歉,她的夫婿是马贩,可也是怒修罗,转来转去,结果她还是在江湖圈子里打转!
想嫁个平凡的丈夫?
还是抱歉,马贩傅青阳的确是很平凡,可是怒阎罗的儿子怒修罗就不怎么平凡了!
想要过平平凡凡的生活?
更抱歉了,马贩的生活确实是平凡到一整个不行,可是怒修罗的生活恐怕就不太平凡的起来了!
总归一句,她的丈夫,要平凡是很平凡,但要说不平凡,也是很不平凡的!
「呃,弟妹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说没关系。」他心虚地道。
可怜啊!
最大的心愿就是脱离江湖圈,结果三挑两选,还是选上了另一个江湖人,她还慒懂不觉的自以为已经成功的远离江湖圈了,没料到自己只是从一个坑转入另一个坑而已。
唉唉唉,真是愈想愈对不起人家了!
「对,对,三嫂,都自己人,需要什么请尽管说!」夜行也很心虚。
好惨!
明明看上去是个挺聪慧的姑娘家说,却被从不懂得使计耍诈,耿直得不得了的三哥给拐了,而且直至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大当,又忙着说三哥的好话,名副其实的「被卖了还要帮人家算钱」!
有这种「奸商」哥哥,他这个做弟弟的也很丢脸的耶!
「说吧,不用客气!」连君兰舟都很心虚。真是该死!
原是担心他这个实心实性的笨弟弟被人家给骗了,到头来却是笨弟弟「拐」了人家好姑娘。
都怪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教好,说什么都难辞其咎!
「不用你们操心,我老婆要真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自有我替她担当。」只有傅青阳一点也不心虚,心安理得得很。
想脱离江湖圈?
没问题,他是个道地道地的马贩,在家里头,他的工作是养马;出门去,他的工作是买卖马匹,这可跟江湖圈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想嫁个平凡的丈夫?
那有什么问题,他养马、相马、卖马,闲暇时做一点「鞭炮」玩玩,这还不够平凡吗?
想要过平平凡凡的生活?
这更不是问题,孝顺公婆、伺候夫婿、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还会有什么比这种生活更平凡的?
能嫁到他这种丈夫,算她鸿运当头啦!
「你这笨蛋,没有人是万能的,」独孤笑愚臭骂。「就算你是男人,也有能力不及之处,懂吗?」
「我哪里不急了?」傅青阳不服气的嘟囔。「老婆的问题,我都很急的呀!」
「你这小子……」独孤笑愚哭笑不得,正想再教训一顿。「我说你……」
「譬如我所擅长的事,」君兰舟冷冷道。「你行吗?」
傅青阳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了。
眼见夫婿的兄弟不但接纳了她,还对她这么亲切热情,楼沁悠真是有说不出的感动,不过她还真是有一件事需要他们的帮忙呢!
「呃,二哥,我……呃,我是有一点问题想请教一下……」
「请说。」
不知为何,问题还没说出半个字,楼沁悠的脸儿就开始红了起来,目光也掉到了地上,不敢抬头面对他们。
「我……呃,我们成亲已近九个月了,可是……可是……」
君兰舟明白了,立刻起身到楼沁悠那边,伸指搭上了楼沁悠的腕脉,旋即,眸中闪过一丝阴鸷,他收回手,目注楼沁悠。
「弟妹,我想先问个问题,可否?」
「二哥请问。」
「我在猜想,既然令堂属意的女婿是宇文大公子,那么即使妳已成亲,或许她仍未放弃让妳嫁给宇文大公子的意图?」
「的确是,我娘不是会那么轻易放弃的人,」虽然很疑惑他会提到她娘亲,但楼沁悠仍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他。「所以我一直很小心,以防她使诈使奸险,要逼我改嫁给宇文大公子。」
君兰舟摇摇头。「妳仍不够小心。」
「呃?」
「妳被下药了,在服下解药之前,是不可能怀下孩子的!」
楼沁悠先是怔了一下,继而脸色丕变,然后她徐徐垂下螓首,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可以从她紧握成拳的双手上,看出她的愤怒。
片刻后,她再抬起头来,目光坚定。「二哥有办法做出解药吗?」
「不必,我有现成的。」君兰舟回身去取来放置在座位旁的书箧,拿了一黑一红两粒药丸和一只药瓶,先把两颗药丸递给楼沁悠。「吃!」
楼沁悠立刻听命吃下了。
「十二个时辰之后,药性自然就解了,还有这个……」君兰舟再把药瓶交给楼沁悠。「倘若弟妹怀下身孕了,每十五天就得服用一次,千万记住,可以多服,绝不可超过十五天不服,这不仅仅可以安胎,也可以防范有心人对妳下任何会伤害胎儿的药,只要觉得有哪里不对,尽管多服几颗。」